“謝謝。”安明玉對他道。 他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明明半小時之前兩人才在學校寢室門口告別，這會怎麽又到火車上相遇了？ 而且……安明玉看上去哪裏都不像是一個會買便宜火車票的人。 但不管怎麽說, 車上有了一個認識的人出現，剛才那種和周圍歡快的人群格格不入的感覺一下子就沒了。 “你是去哪裏？”程越試探問。 安明玉：“z市。” “去……去z市……你國慶節不回家嗎？” 怎麽這麽巧。 “不回。”安明玉簡潔道，“家裏在z市有項目，臨時派我去一趟。” 程越眨了一下眼睛：“哦……這樣。” “程老師以為是什麽？”安明玉笑著問。 程越趕緊把他剛剛那點匪夷所思的想法全部甩開，閃躲回答：“沒, 我就問一下。” “請問一下，你們是一起的嗎？”剛才牽著小男孩的中年女人走過來。 程越還沒回答，安明玉就已經點頭道：“是。” “啊, 那太好了。”中年女人鬆了一口氣，“我一直在等下鋪的人來，我們買票的時候沒注意看是中鋪和上鋪，這孩子太小了, 我怕他晚上睡覺摔著，請問能不能……跟你們換一下床位？” 程越看了一眼剛才的小男孩，短胳膊短腿的, 怕是連爬□□都困難, 床邊的圍欄感覺也攔不住他。 都是沒睡過的新床鋪, 換一下沒什麽大不了。 他把背包拿起來：“我能換。” “謝謝謝謝！”中年女人滿臉感激，“崢崢, 快謝謝大哥哥。” 叫崢崢的小男孩仰起頭，大眼睛一眨不眨看著他認真道：“謝謝哥哥！” “不客氣。”程越彎起眼睛。 安明玉也道：“我也能換，你們睡下鋪吧。” 那女人又是一陣道謝，還從包裏拿了兩大包零食出來，讓小男孩遞給他們：“崢崢的零食送給大哥哥！” 程越的心都要被萌化了：“謝謝崢崢。” 安明玉站在一邊靜靜看完他們一大一小互動, 幫忙把零食遞給程越：“你睡上鋪？” “我睡中鋪吧，上鋪空間大一點，你個子高。”程越抬頭打量了一下，中鋪的空間最小，看起來稍微動一下就會磕到腦袋。 “我經常下床，上鋪太高了麻煩。”安明玉說著已經長腿一跨坐到中鋪去了。 程越愣了愣，隻能爬到上鋪：“好吧。” “小夥子，先下來坐吧，你這麽高的個子，中鋪坐著太難受了。”男孩的媽媽在下麵喊安明玉。 安明玉搖頭：“沒事，我躺著不擠。” 夜裏，程越突然驚醒，他察覺有什麽地方不對勁。 車廂內靜悄悄的，大家都睡著了，但耳邊卻隱約有“嘀嗒嘀嗒”的聲響。 他伸手去摸自己的手機，結果摸到了一手的濕濡。 程越嚇了一跳，他坐起身，借助窗外的燈亮這才總算看清聲響發自哪裏。 車廂頂部的空調出風口不知道什麽時候開始正在滴水，他的床鋪已經有一大半都被打濕了。 程越實在很困倦，他縮起腿試圖避開那一片冰涼的地方繼續入睡。 但他還是失敗了，那片濕潤的床單已經順著浸到了不少地方，他稍微動彈一下就會碰到，被冰得整個人一哆嗦，很難受。 他最後還是拿上手機，輕手輕腳從床上爬了下來，把走道裏的折疊椅按開，趴在桌上打算繼續補眠。 程越把頭埋進胳膊裏，剛閉上眼睛，一隻手輕輕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他抬頭，發現是安明玉。 “怎麽來這裏睡？” 程越眼底有明顯的倦意，大腦都暈乎乎的：“床打濕了……” 安明玉聽完踩到□□上往他床鋪看了一眼，摸到一手的水。 “空調漏水。”他皺眉輕聲道。 程越點頭。 車廂裏隻有腳下的一盞小夜燈，但即使這樣，安明玉依舊看見程越眼下的淡淡的烏青，滿臉困意。 他對著中鋪揚了揚下巴：“去我床上睡？” 程越問：“那你睡哪？” “我不困。” 程越搖頭：“不了，我就在這趴一會。” 他自己倒黴碰見空調漏水，哪裏有讓別人把床讓給他的道理。 他眼皮重如千斤，隻想趕緊再休息一會。 安明玉也沒走，就站在他旁邊，想了想問：“要不擠一擠？” 程越：“？” “還有四個多小時就天亮了。”安明玉打開手機給他看時間，“一起躺一會，不然明天做事沒精神。” 程越看了一眼床鋪，有點心動：“睡不下吧，太擠了。” “睡得下。”安明玉率先上去，身體側著，還真留出了能夠他躺下的位置，“來躺會。” 程越沒猶豫多久就抵不住睡覺的誘惑答應下來：“好。” “睡外麵還是裏麵？” “外麵。” 都和人家擠一張床了，裏麵肯定得留給安明玉。 程越也側身躺下，不太好意思正對安明玉，又覺得背對他很沒禮貌，隻能稍稍往後退了一點。 “再往旁邊挪就掉下去了，程老師。”安明玉長胳膊一伸把他攬回來，“我每天洗澡洗頭，很幹淨。” 這話好像是安明玉第二次和他說了，程越臉色有點紅，小聲：“我不是嫌你……” “嗯，那就睡吧。”安明玉把枕頭往下拉了一點，他比程越個子高，說話的聲音都是從頭頂傳過來的。 不知道是不是剛才安明玉說的那句話有點心理暗示，程越嗅到鼻尖有淡淡的冷香，很清爽，像沐浴露的味道，還帶著微熱的體溫。 身邊的人均勻地呼吸，胸腔小幅度起伏的頻率很助眠，他聽著這樣的細微聲響，沒一會就放鬆身體沉沉睡了過去。 安明玉垂下眸子。 單人床鋪很窄，睡兩個成年男性實在太擠，他大半邊身體都靠在了車廂壁上。 程越也是半個身子倚著床欄，硬生生把兩人之間隔出了半個拳頭的縫隙。 但從上往下看，程越彎起頸項，給他一種依偎在他懷裏的錯覺。 程越的領口敞開了一點，深刻的鎖骨和肩胛若隱若現。 好瘦，這麽窄的床，他幾乎沒占太多地方。 回學校得好好養一養。 安明玉輕輕抬起胳膊，在黑暗的空中虛虛地摟了一下身邊的人，又把胳膊收了回來。他怕驚醒程越，還是沒往前挪，就著這個姿勢閉上眼。 - 早上六點，下鋪的小男孩醒了，車廂內開始有人聲。 安明玉睜眼，懷裏壓著一個熱乎乎的身體。 他低頭一看，程越昨晚睡著後滾了過來，整個人都靠在他身上，大臂被他枕得已經發麻了。 估計是昨天上半夜沒睡好，程越還沒醒，歪著腦袋，嘴唇微微張開，嘴角上翹，似乎在做美夢。 安明玉覺得挺有意思，默默撐著腦袋看了一會他的睡顏，又小心地把身體往旁邊挪開。 還沒到能有這些親密接觸的時候，他不想給程越留下不好的印象。 他費了半天力氣總算把胳膊抽出來，坐起身，有人把窗簾拉開，窗外正是日出，半邊天青色下泛起淡淡的橙紅暖芒，列車又剛巧路過一大片田野，天開地闊，壯麗的日出景象撞進他眼簾。 安明玉都難免被這樣的美景迷眩了片刻。 他回過神時太陽又往上升了一點，他趕緊輕輕推了推程越：“程老師，程老師。” “唔……？”程越迷蒙地睜開眼。 安明玉也顧不上別的什麽想法，他怕再慢點就進隧道看不見了，直接攬著程越把他摟起來對窗外一指：“看日出。” 程越後半夜睡得很沉，現在清醒了不少。 他順著安明玉的胳膊望過去，眼睛立即亮了：“哇……” “媽媽！太陽太陽！”下鋪的小男孩也爬了起來，趴在窗戶上驚呼。 越來越多的乘客被日出吸引，靠近窗戶。 “走，下床。”程越被安明玉拉著跑到列車門邊，這裏沒什麽人，門上的窗戶也很清晰，剛好一覽無遺。 日出的朝氣帶著光映上程越的臉頰，細小的絨毛都度了一層暖意，他也像剛剛的男孩一樣整個人貼在了玻璃上：“好漂亮。” 他睡眠質量差，也沒有早起的習慣，上次看見這種景象還不知道是多少年前。 安明玉站在旁邊，見到他這樣子也情不自禁彎起嘴角：“喜歡嗎？” “喜歡。”程越都有點不舍得移開目光，他對安明玉招手，“你過來點，那邊看不到。” 安明玉眉毛挑了一下，走過來和程越並肩，一人半邊窗戶，分享這一出景色。 程越摸出手機拍了一張照片。 安明玉抬手幫他把玻璃上的灰塵抹掉：“再拍一張，剛才不清楚。” “喔。”他又找了幾個角度拍了幾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