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跟在葛夫人身後將葛鳳棲送上花轎,看見整整幾條街都是紅彤彤的一片。


    嗩呐吹得極喜慶,花轎起行,葛鳳棲將由一個明媚肆意的少女變作挽起發髻的人婦。


    葛夫人心頭不舍,垂了好半晌的淚,不過賓客都到了,隻好先去招呼賓客。


    明玥不便入席,便辭別葛夫人先回家去。


    葛夫人命人好生送她,出來時卻見門外停了輛馬車。


    車裏的人探身朝她招了招手,明玥一瞧,原來是伍澤昭,他也是暫時不能在賓客裏公然露麵的。


    明玥當即謝過葛家的人,跟著伍澤昭一並走了。


    「禎表哥今日成婚,你心裏歡喜嗎?」伍澤昭身上帶著些微的酒氣,隨意地靠著車壁,側過頭問明玥。


    明玥笑道:「自然是歡喜的,二哥哥怎麽這樣問?」


    伍澤昭盯著她端詳片刻,似在分辨她是否真的高興,過了會兒唇角勾出一絲笑意,「現在正好趕上年下,城裏各處都裝點起來,我帶你逛逛?」


    說話時,他與明玥坐在同一側座位上,多半是因喝了不少的酒,伍澤昭斂去了平日的端嚴,眼中的笑意不加掩飾,蒙著層水光似的瞅著明玥。


    明玥愣了愣,下意識地別開眼去,轉而問道:「二哥哥已先向齊國公道賀過了?」


    「嗯。」伍澤昭輕輕應了一聲,喃喃道:「他很快……就不是齊國公了。」


    「什麽?」明玥沒聽清。


    「沒有。」伍澤昭朝她笑了笑,「我是說我年後要離開關西一陣子,嗯……」說到一半,瞧見明玥有些茫然,他覺得很好玩,偏著頭打趣似的輕聲問:「明玥,你幼時還是惱我與瑞哥兒的吧?頭兩年送來的點心味道極是奇怪,瑞哥兒一嚐,好些日子都說吃什麽點心全是那個味道,但下回送來,他總忍不住又去試試這回的是什麽樣的奇怪味道,後來連我也捎帶上了。你是故意的,是不是?」


    明玥心裏微微訝異,原來伍澤昭竟都明白……


    不過現下想起來,她自己也覺好笑,微吐舌頭,笑道:「幼時是置氣來著,不過後來倒是送習慣了。我給你與四哥哥送的吃食當真都是味道最好的,你們後來不也不覺得味道怪了?」


    明玥邊說邊笑,渾然沒注意到伍澤昭看著她的唇微微出神。


    車裏充盈著她身上的淡香,他突然覺得自己有些渴。


    車子顛了一下,他趕忙直起身,扭頭去看車外。


    他們已經走到了東邊最繁華的平益街,賣燈籠的攤販排了一長串。


    伍澤昭笑著晃了晃明玥的手,「明玥,你瞧。」說完他忽然意識到她上車的時候他扶了一下,之後就一直握著她的手腕。


    伍澤昭的臉一下子燒起來,尷尬地看著自己的手掌。


    明玥也是這才意識到,若伍澤昭沒這樣盯著她的手瞅也就罷了,她心裏還當他是哥哥,因而並不覺得有什麽特別的,可他這樣一瞅,她也有點尷尬,忙一麵探身往外瞧,一麵打岔道:「瞧什麽?到哪兒了?」


    他們兩人本就坐在同一麵,明玥又坐在裏側,探身往小窗外瞧時,不免要越過伍澤昭。


    頃刻間,伍澤昭隻覺明玥的衣袖輕輕撫過他的手背,淡淡的體香一下子衝進他的鼻子,從他這個角度看去,隻要稍稍伸手,便能將明玥整個攬進懷裏。


    他怔怔的,一時竟鬼使神差地閉上眼往那香氣的來源處靠過去。


    唇上碰到了一個涼涼的、硬硬的東西,伍澤昭腦子刹那一醒,心口撲通撲通直跳,一時間不敢睜眼。


    明玥沒發現異狀,奇怪地看著他,「二哥哥……是醉了嗎?可是風一吹頭暈了?」說完倒了半盞茶遞過去。


    「唔。」伍澤昭喉嚨裏發出含糊的聲音,仍舊閉著眼,就著明玥的手將半盞冷茶喝下去。


    明玥退開身子,見伍澤昭蹙眉倚著車壁喘氣,額上似有汗,臉上和脖子發紅,心道:不會是喝酒過敏了吧?


    從小到大她甚少見伍澤昭飲酒,年節的時候也隻是略喝幾杯而已,她摸不清他的酒量,眼見他微微打了個冷戰,不由道:「二哥哥不舒服,我們便先回府吧,回去叫人煮些醒酒湯來。」


    伍澤昭聽著她的聲音,默默深吸兩口氣,好一會才緩緩睜開眼,正好碰上明玥詢問的目光,燙到似的立即偏開眼,覺得氣短。


    「二哥哥……」明玥瞧他喘不上來氣似的,有點擔心,朝外頭吩咐了一聲,「回府吧。」


    「等等。」伍澤昭道:「我……我方想起來,在這裏還……有、有些事,你先回去吧,不必等我,改日我再帶你轉轉。」說著便要下車。


    明玥看他一副要摔倒的模樣,忙說:「二哥哥回去醒了酒再來吧。」


    伍澤昭卻已然下車,背對著明玥揮揮手,有些踉蹌地走了。


    明玥不放心卻也無法,隻好吩咐小廝好生跟著,自己快些回去,再叫馬車回來接他。


    伍澤昭在一處木門前停下,瞧著遠去的馬車緩緩出了口氣,太陽穴突突地跳,心裏憤怒地責問自己:剛剛在想什麽,又要做什麽?明玥是妹妹,是妹妹啊!


    他驚異於自己剛剛的衝動和念頭,不自禁地抖了抖,暗道:一定是酒太烈的緣故才叫他醉了……今日喝的是女兒紅,一定是這樣。


    【第六十二章 新年風雲突變】


    這是明玥頭一次在燕州以外的地方過年。


    弘化城裏張燈結彩,葛粲如今手握重兵,年前剛將兩支自立為王的反軍打得大敗,一時間匪眾裏沒人敢往他這槍口上撞,百姓們交口稱讚,關西十三郡都熱熱鬧鬧,準備過個好年。


    臘月二十七,鄭家三房的人也到了弘化,一家子雖病的病、傷的傷,但總算聚在了一處,隻是大年夜仍舊少了鄭澤瑞。


    葛家派人送來了不少東西,伍澤昭又買了幾個粗使的丫鬟和婆子進府,倒也不冷清。


    大年夜,爆竹滿城響,可明玥心底卻出現一縷不知因何而起的悲意,直想落淚。


    初一一大早,伍澤昭便與鄭家眾人辭行,說要去長安,實際上他是要跟葛粲南下麵聖。


    鄭茂才心中有數,一時間提起精神來,病反而好了個大概,隻是伍澤昭和鄭澤瑞不在,他們又不去葛府,消息閉塞,叫人煩悶。


    到了正月初八,鄧文禎帶著葛鳳棲回弘化拜年,鄧素素順便跟著跑了一趟。


    年前他們成親時,因兩地相距較遠,便沒有在三朝回門,如今算是放到一塊,鄧若穀讓他們在葛家住兩日再回去。


    葛粲和三公子葛慶之都已南下揚州,隻有大公子葛從儀和二公子葛世簪留守關西。


    葛夫人就這麽一個閨女,早備了宴席眼巴巴地等著,用過飯趕緊拉女兒回去說私房話。


    鄧文禎與葛鳳棲在葛家歇了一天半,初十早上方悄悄過來見鄧氏等人。


    廳堂上,鄧文禎內裏著緋紅交領長衣,外套秋香色如意紋圓領袍服,同色嵌玉腰帶,顯得儒雅清俊;葛鳳棲則穿著粉藍色高腰襦裙,罩石榴紅薄綿半臂衫,披著鉛丹色團花大氅,站在鄧文禎身邊,半分英氣半分嬌羞。


    鄧氏瞧了不禁笑讚,「真是一對璧人。」


    鄧文禎臉上一紅,帶著葛鳳棲一塊施禮說:「給姑丈和姑母拜年,願咱們府裏福星高照全家福,春光耀輝滿堂春。」


    「好。」鄭佑誠與鄧氏笑看了一眼,命蓮衣捧壓歲錢過去,因葛鳳棲是新婦,特地包了雙份,「望如禎哥兒之言。」


    明玥在一旁咯咯笑著,福身說:「見過表哥、表嫂,新年好呀。」


    十哥兒在一旁學著她奶聲奶氣地說:「表哥、表嫂好,十哥兒給你們拜年。」說著,拱起兩隻小手作了個揖。


    葛鳳棲底下沒有弟弟妹妹,見十哥兒像個小饅頭似的白白軟軟,早就想親一親、抱一抱,彎下身子樂道:「十哥兒快來表嫂這裏,叫表嫂抱抱,有好東西給你。」


    十哥兒偏頭想了想,提著小衣袍挺嚴肅地走了過去,在葛鳳棲身前站定,抱著小手施了一禮,「表嫂是嫂嫂,不能抱我的,表嫂再吩咐十哥兒一件別的事好了。」


    「哎喲!」一屋子人大樂。


    葛鳳棲鬧了個大紅臉,哭笑不得地一把將他抱起來,「小人精。」


    十哥兒垮著臉,一副別扭得要哭卻又生生忍住的表情。


    葛鳳棲是真的給十哥兒帶了不少東西,除去一套金鎖、一對頭尾相接的黑白貔貅手把件之外,還專門備了幾樣小孩子的玩物。


    鄭佑誠和鄧氏見她並不見外,心裏倒是喜歡。


    鄧氏要他們留下來用午飯,知道鄧文禎和鄧素素愛吃的東西,又細細問過葛鳳棲,早早吩咐人去準備。


    兩人又去見過鄭茂才和王氏,眾人才坐在堂屋說話。


    王氏瞧著鄧文禎很是刺眼,說了幾句就端著茶盞不吱聲了。


    鄭茂才蹙眉橫她一眼,示意她不要太過分。


    葛鳳棲在下麵瞧見,笑吟吟的也不說話,像是有意和王氏杠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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