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呢,不過她最近心情都不錯。”姐夫說。 “她不是一直心情都不錯嘛?”小周天真地說。 “傻小子,她不高興怎麽會讓你知道。”都讓你知道還要我這個姐夫幹什麽。 小周是個真正被家裏寵著長大的孩子,但現在自己也有了個家,多少能體會一些人間疾苦。 “那她不高興的時候你一定要好好對她啊,身上哪兒不舒服第一時間給她整好,讓她氣出毛病,我們全家都不會放過你的。我哥揍人比我厲害。” 姐夫:…… 醫鬧?就這麽報答我? 小周帶著媳婦兒走出醫院,外麵的風一吹,忽然,就吹來了秋天的味道。 小周一伸手,正好抓住了眼前飄下來的一片落葉,給老婆看。又覺得自己有點兒無聊,就吹掉了。 “我想回家去看看了。” “你帶我去你老家看看吧。” 剛上車,還沒發動,倆人忽然都開了口。 然後相視一笑。 周澤銳真的挺高興,說:“這就對了,什麽事兒都會過去的,你看,你現在有爸,有媽,有姐姐還多了個哥哥,還有我跟孩子,有吃有住,什麽都有了……該跟我嶽父嶽母匯報一下這個喜訊了。而且也不能這麽委屈我吧,這麽久了,婚都結了,還不帶我回家。” “好。”裴嶼笑笑,看著擋風玻璃外麵,醫院裏,風中輕搖的梧桐樹好像也是一身輕鬆,自由自在,“其實我還想去看一個人。” “你高中班主任是吧。”小周幾乎立馬就想到了。 “你知道?” “我猜到的。”周澤銳說,“我陪你一塊兒去。我還要跟他說,裴嶼現在過的特別好,我會照顧他跟孩子們一輩子的,還要好好謝謝他……如果當年他沒抓住你,我就沒有你了。” 有的時候,想到裴嶼有可能十六歲就死了,他也會覺得後怕。 雖然那之後他也不可能再跟裴嶼有交集,也不會撞到他,認識他,糾纏他,喜歡他……但他想,就算從來不知道世界上還有裴嶼這個人,他或許還是會覺得生命裏缺了什麽吧。 他覺得,他跟裴嶼,命裏還是有這麽一段緣分的。 他也已經習慣了裴嶼在他視線裏的生活。 他就希望,裴嶼跟著他,在他們家,能一直這麽下去,一直讓他這麽看著,十年,幾十年,等到哪天裴嶼沒有了,他就直接一個心痛而死,跟著去就行了。第一百三十五章 回訪 小周爸爸雖然記性不太行,但在大兒子多次隱晦地提醒下,他終於想起來要帶老婆孩子去溫泉的事兒了。 於是兩件事就合並成了一件事。 裴嶼老家在北方,有很多有名的溫泉。他們決定就回裴嶼老家,先去看看裴嶼的父母,在那裏住上一禮拜,到處玩玩看看,再看看他的老師。 周爸爸周媽媽知道了也挺高興,都覺得是該去看望一下親家。 “記得買兩束好花。” “放心,我辦事靠譜。” 每次他一這麽說,媽媽就更覺得他要出錯,隻能叮囑裴嶼:“缺什麽就買,第一天別住家裏住酒店,請個家政先收拾一下,這麽久沒回去,灰塵什麽的估計多得要命……家裏鑰匙記得帶上。” 以前家裏的東西,他都收在一個不鏽鋼盒子裏,非常樸素,盒子上什麽圖案都沒有,是他爸爸以前的煙灰缸。 “你爸爸喜歡用這麽大的煙灰缸啊?”周澤銳從後邊兒抱著他,盤著腿,讓裴嶼坐在他腿彎裏。 “不知道哪裏來的,他就是喜歡這種難看的東西,我媽說過他很多次了。” 打開盒子,裏麵也隻有幾件小玩意兒,非常空,都用一片布料包好了。而且很顯然,裴嶼其實很久都沒有勇氣去打開這個盒子了。 否則他不至於在看到那張泛黃的照片的瞬間,就崩潰了。 時間在流淌,親人逝去的傷痛卻消失得異常緩慢,沒有人知道他當時的孤獨和恐懼,也沒有人能再維係他跟這個世界之間的關係。 人活著,卻沒有任何牽絆的感覺,非常恐怖。 這張合照裏,他才兩歲,坐在他媽媽的腿上。 這是一張三十年前的照片了。 上麵所有泛黃的痕跡,所有暗灰色的淡圈都在提醒他,已經過去很久,很久了。 幸好,這一次不需要多哄,他自己就好了。 周澤銳很快就開始轉移他的注意力:“我發現,你小時候跟小昀長的還挺像的。” “那是他像我,會不會說話。”裴嶼吸了吸鼻子,又拿出兩片斷掉的發卡,上麵的絨布小紅花還很好看,可是本體卻分了家,“是塑料外殼,時間久了,一碰就碎了。” 最後一個,就是家裏的鑰匙。 “答應我,這次咱們回去,你不許哭了。”周澤銳抱著他的腰,臉用l力貼貼他的臉蛋兒,“不然咱爸媽還以為我又欺負你。” “你當我想哭。” “那你就想著,你旁邊兒還有個又帥氣又可靠的alpha,你無依無靠的日子早就結束了。” “你少來了,你比我小那麽多,成天跟個長輩一樣說話。” “小怎麽了?小老公不好嗎?我一輩子都比你有精力能照顧你,你上哪兒找一個我這麽貼心的小老公?” 說的人破涕為笑為止。 不管怎麽說,他們的家庭旅行計劃就這麽定下來了。 出發前一天晚上,有一個陌生號碼打進了裴嶼手機。 “推銷還是詐騙?”周澤銳離他手機近,就瞟了一眼,“你認識這手機號麽?” “這是個座機吧。”裴嶼猶豫了一下,還是接了起來。 周澤銳看他一句話沒說,神情就有點兒奇怪了:“誰啊?” 裴嶼看著他:“宋嘉銘。” 周澤銳是真的好久沒聽見這個該死的名字了,當時臉就皺了,拿過裴嶼手機直接點了外放扔在床上,接著就蹲在床邊跟小橙子玩走路遊戲,拍著手等小橙子走過來。 電話那邊:“怎麽?他不讓你聽電話?” “是不想讓他聽你的電話,有什麽話趕緊說,說完了掛。” 大概是沒想到周澤銳竟然沒有罵他,那邊陷入了一段意料之外的沉默。 顯然在醫院的半年他心境改變了不少,但看這樣子,還是沒死心啊。 “你打過來是想問什麽?問他過的好不好?我跟裴嶼,我們已經領證了,孩子也有了,還有幾個月就生了,爸媽也見了,現在是受法律保護的,你把自己的位置擺清楚點兒,你不疼他,有的是人疼他,他不會在原地等你的。我也懶得跟你吵,想說什麽趕緊說,我就給你一分鍾,夠大方了。” 那邊似乎是受了刺ll激,傳來一聲似哭非哭的嗚咽,也不知道是在難受什麽。 兩邊,除了那幾聲壓抑的嗚咽,也沒有別的聲音。 過了一會兒,宋嘉銘緩過來了,才說:“我想,跟兩個孩子說說話……” 周澤銳跟裴嶼對視一眼,然後去隔壁把小昀給帶進來了。 “誰啊?”小昀都準備睡覺了,被喊起來。 “還能有誰?你那個壞爸爸,想跟你說說話。” 可是小孩子哪裏知道這個時候要說什麽,孩子的記憶是很短暫的,也不穩定,等他長大了,可能連此時此刻發生的事都不會記得。 如果宋嘉銘不是傷害過他,估計現在,他已經把這個爸爸給忘記了。 周澤銳說:“就說你很好,過的很開心就行了。” “哦。我很好,過的很開心。” “行了,去睡覺吧。”周澤銳拍拍他的屁股。 “你又打我屁股。”孩子嘟喃著,摸著屁股回屋了。 換了一個家庭,小昀已經恢複正常,話非常多,也非常自然了。 周澤銳說:“小的還不會說話呢,也不懂事,就別說了,你該慶幸,我不會讓他知道還有你這個爸爸的。” 電話那邊也沒有強求,雖然隻隔著幾十公裏,但這邊的人跟生活,都跟他再也沒有關係了。他再怎麽問,也隻能是問一問而已。 “你有沒有愛過我……哪怕一點點……” 周澤銳聽完當場就翻了白眼,頂沒出息一男的,到了現在了還問這種問題。要是他,早就放飛自我禍害別人去了,最沒用就是這種不願改錯又不願前進一直在原地踏步的人。 可他心裏罵完了,心還是忍不住吊著,雖然在跟兒子玩,但耳朵還是豎起來聽。 “起碼,我對你是有過希望的。” 這話已經說的很委婉很好聽了。 就算不愛,也給過你爭取的機會,是你自己太把自己當回事兒了,不珍惜。 裴嶼是相當慢熱的那種人,沒有這個耐心,受不了這個委屈,就別想吃天鵝肉了。 我追他吃了多少苦頭啊。 “希望哈,你對他有過什麽希望啊?說給我聽聽唄?”掛了電話,哄睡孩子,小周爬上l床,就開始吃醋了。 “還能有什麽希望?希望他能幫個忙讓我喘口氣。”裴嶼摸過床頭的書,打算看一會兒就睡覺了。 “真的?就沒希望他像我一樣對你好一點兒?多親你兩下抱你兩下?時不時還溫柔地哄哄你什麽的?” 裴嶼一看他這樣就是不想消停,說:“也希望啊。” 周澤銳一愣,臉色真的變了:“你再說一遍。” “你說什麽就是什麽吧。” 他好久沒迸發過的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你幹什麽這個態度!我他媽跟你開玩笑呢!” 吼完,就看見裴嶼手都顫了一下,手裏的書掉在了身上。 “……”小周皺著眉,把書給他塞回手裏。 “不要拿這種事情開玩笑。就算我對他的感情跟你不一樣,但好歹在一個屋簷下,我難道會希望他虐待我麽。” 聽到那個‘不一樣’,他心裏還是有點兒小得意,往裴嶼那邊拱了拱,撒了會兒嬌:“那你說說,我比他好在哪兒?” “你自己想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