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氏看了她一眼,才抬了抬手,叫她起來。


    「這個時候不在屋裏呆著,你過來坐什麽?」衛氏私下裏對傅芸,可不像在外人麵前表現的那麽慈愛。也正因著這個,傅芸自打被接回宣寧侯府,在旁人眼裏就是一副畏畏縮縮,上不得台麵的樣子,府裏上上下下,便是奴才們心裏也沒真的將她當成主子看。


    傅芸聽著衛氏的話,有些緊張地看了衛氏一眼,才小聲道:「女兒這幾日在屋裏沒事,便繡了幾塊帕子,想著拿給太太。」


    傅芸說著,才從袖子裏拿出兩塊兒新繡好的帕子來,一個帕子上繡著衛氏鍾愛的折枝桂花,另一塊則是繡著藍色牡丹花,繡工精巧細膩,叫人覺著眼前一亮。


    衛氏的臉色緩和了幾分,指了指一旁的繡墩,叫傅芸坐了下來。


    「謝太太。」傅芸開口謝過,才走上前去,在繡墩上坐了下來。


    隨意聊了幾句話,傅芸便不經意道:「方才我聽說老太太房裏的衛嬤嬤告了假,說是家裏有事。老太太跟前兒向來離不開衛嬤嬤,也不知是什麽要緊的事情,竟在這個時候出了府。」


    傅芸也是無意間聽下頭的婆子說的,因著衛嬤嬤是老太太跟前兒得力的人,她便將這話記在心裏,想了想,過來告訴衛氏。


    這些年她早看了出來,衛氏對老太太麵兒上恭敬,心裏可不大喜歡,就像衛氏不喜歡大太太張氏一樣。


    衛氏聽著傅芸這話,眼底不由深思。


    傅芸將衛氏臉上的神色看在眼中,微微低下頭去,眼底露出幾分笑意來。


    她知道衛氏並不像表麵上看起來那般萬事都不上心,寧壽堂和碧霄院的事情,衛氏聽了,隻會暗自思索。


    想多了,便忍不住要去做些什麽,這樣一來,隻要她惹惱了老太太,她在從中周旋,出些許個事情,她便能接她的生母回府裏了。


    傅芸想著,不自覺捏緊了手中的帕子。


    「這兩日,你姨娘可還去老太太屋裏請安?」衛氏將話題轉移開來,問道。


    傅芸聽著這話,臉色微微變了變,恭敬地道:「這兩日因著大姐姐的事情老太太心裏不大痛快,姨娘去了一次,被攔在了門外,便每日隻是在外頭磕頭請安,就回來了。」


    「姨娘平日裏也不大朝外頭去,除了去給老太太和太太請安,就呆在自己屋裏了。」


    衛氏看了她一眼,點了點頭,又說了幾句話,就叫她退了下去。


    從玉清院出來,丫鬟綠春忍不住道:「太太方才聽了姑娘的話,可是上了心的。隻姑娘怎麽說老太太將姨娘攔在了門外,太太本就看輕姨娘,不過是因著姨娘是從老太太屋裏出來的,才不敢作踐姨娘。如今聽了這話,往後還不知如何呢。」


    綠春原是柳姨娘跟前的大丫鬟,傅芸被記在柳姨娘名下後,柳姨娘便安排她去了枕霞院伺候六姑娘,在綠春心裏頭,事關柳姨娘的事情,總是惦記著。


    傅芸聽了她的話,隻回頭看了她一眼,道:「姨娘若這個時候還能見了老太太,太太才會想著難為她。」


    綠春詫異了一下,好半天才明白過來自家姑娘的意思,忙點了點頭:「姑娘聰慧,奴婢竟沒想到呢。」


    這些年她伺候自家姑娘,深知姑娘並非和平日裏眾人見到的那般膽小怯懦,相反,小小年紀心裏就很有主意。


    要不然,也不會叫柳姨娘那般喜歡,真將她當親生的女兒一般疼。


    隻是,她今個兒聽著姑娘那番話,心裏頭總覺著怪怪的。姑娘聰慧,想要改變自個兒的處境,她隻盼著等姑娘出了頭,別忘了柳姨娘對她的好才是。


    綠春想著,隨著自家姑娘一路回了枕霞院。


    日子如水般滑過,轉眼就到了八月初,宮裏頭欽天監選了日子,則定九月十三是個吉日,宜嫁娶,那日宮裏會派人來接大姑娘進宮。


    雖是側妃,到底是上了玉牒的,所以宮中和侯府裏全都張羅起來了。


    傅沅叫萬嬤嬤開了庫房取了幾個頭麵首飾的匣子,要挑選一套好的頭麵給大姐姐傅沅添妝,挑了許久,才挑了一套金質頭麵首飾:


    富貴雙喜四字金簪,字麵累絲,簪頭可靈活拆下。


    小花簪一對,鏤空累絲花瓣,碧璽為蕊。


    金質護指一對,尾部焊接一隻青蛙,小巧可愛,蛙頭朝向指尖,護指主體紋飾為蓮花紋,鋪魚子地。


    茄形耳環一對,茄子素麵,與鉤彎成環形,惟妙惟肖。


    金鐲一對,鐲尾為兩對稱如意窗,窗中有兩人物,鐲身鏤空累絲,點綴如意法寶和金珠點點。


    長命鎖一件,正麵以魚子紋為地,上飾花草紋,背麵為蓮花紋。


    「這頭麵首飾樣式精巧,寓意也好,大姑娘定會喜歡的。」萬嬤嬤看著她挑了這套金質頭麵,開口道。


    傅沅笑了笑,又對著萬嬤嬤道:「我記著庫房裏有一塊兒上好的琴式端硯,哥哥平日裏忙著,怕也沒時間挑選這些,正好今個兒休沐,我給哥哥送到燕譽軒去。」


    「姑娘有心了。」萬嬤嬤說著,很快就去了庫房,拿了那端硯過來。


    傅沅打開紅木硯盒,將那端硯拿了出來。


    端硯為古琴式,造型質樸,琴身雕刻精細,包琴的絲綢流動感強,特別是一旁窺視的螭虎,有呼之欲出之感。硯背有費紹元銘文,雲:「琴兮硯兮,以寫我心。但得琴趣,何動弦音。鬆風一榻,花雨滿庭。揮毫濡墨,和秋蟲吟」。落款:費紹元。


    傅沅將手中的端硯放回紅木硯盒裏,從軟榻上站起身來,帶著丫鬟懷青去了前院的燕譽軒。


    進到書房,傅沅見著一人站在窗前,便笑著走上前去:「我就說哥哥今個兒休沐,怎麽也不來蕙蘭院看我,原來是看外頭的風景呢。」


    傅沅的話還未說完,那人便轉過身來,傅沅瞪大了眼睛,一臉的震驚,手一鬆,手中的紅木硯盒便掉在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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