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家太太便是再有什麽算計,如今也落得一場空,隻能是白忙活一場了。


    那夕霧的土壤中加了寒冰散,遇著盛開的海棠花,便成了一種慢性的毒藥。接觸的人不出六個月,身子就會一日不如一日,更厲害的是,大夫診治隻以為是受了風寒,寒氣侵體,才托著許久都不好。等到吃了好些藥下去,人也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


    黎氏聽著陶嬤嬤的話,沒好氣哼了一聲,冷聲道:「她倒是好命,連這都逃過了。」


    陶嬤嬤才上前道:「太太,還有一事老奴不知該不該說。」


    黎氏看了陶嬤嬤一眼,眼中露出幾分詫異來,開口道:「說吧,你跟著我這些年,沒什麽不該說。」


    陶嬤嬤聽了,這才湊到黎氏耳邊低語了幾句。


    黎氏聽了,臉上露出幾分詫異來,半晌才開口道:「可是當真?」


    「太太放心,出不了錯的,是老太太房裏的菱月碰巧見著的,當時雖然三少爺也在,可瞧著那情景,總覺著哪裏不對。那南陽王府的二公子,怕是早就見過咱們家四姑娘。」


    陶嬤嬤說的有意,黎氏更是聽了進去,眼中閃過一抹算計來。


    黎氏勾了勾嘴角,道:「她倒是和她娘一樣,專會使出狐媚的手段來招惹男人,我看那南陽王府的二公子骨子裏也不是個好相與的。」


    陶嬤嬤聽了,遲疑了一下,開口道:「老奴說這些是想勸太太一句,太太與其留四姑娘在府裏看著不順眼,心裏也憋屈,倒不如將四姑娘嫁出去,不在眼前了可不省心了。」


    陶嬤嬤的話叫黎氏一時愣住了,眼中帶著幾分震驚,她沒想到陶嬤嬤竟是打著這樣的念頭。


    她隻想著借著這事情壞了傅沅的名聲,叫她丟盡了臉麵,失了老爺和老太太的疼愛。


    「怎麽突然想叫她嫁出去了?」黎氏看了陶嬤嬤一眼,沉聲道。


    「太太您想想,四姑娘如今也十四歲了,明年就要及笄,可不是到了定親的時候。您便是想難為她,以老太太和老爺對她的看重,又能留幾年。左右都要嫁出去,倒不如早些嫁人,您還能清淨些。」


    「再說,沒她在府裏礙眼,老爺也未必會存心挑太太的錯處。四姑娘沒回府之前,老爺雖不常來,可哪裏有鬧到這麽僵。老奴思來想去,隻有這個法子最妥當了。您還年輕,好好的調養身子,不怕將來不能給老爺生個兒子。老奴伺候了您這些年,知道這段日子和老爺僵持著,您心裏也不好受。」


    黎氏思索了片刻,挑了挑眉,開口道:「我費心將她嫁到南陽王府去,真真是如了她的意。」


    南陽王府是什麽門第,傅沅若是嫁過去,身份地位更是高出許多來。她這個當嫡母的,是傻了才這樣想。


    即便是要將她嫁出去,也不該這樣的門第。


    陶嬤嬤伺候了黎氏多年,哪裏能不明白黎氏的心思,聽著這話當下就抿嘴一笑,出聲道:「太太您是隻知其一不知其二,這南陽王府的二公子,在王府的處境可不怎麽好。陸王妃對這兒子,真真像個仇人一樣。便是老王妃,對這孫兒心裏也存了芥蒂。」


    「您不知道,上回老太太去南陽王府賞花,可巧遇著一件事。」


    陶嬤嬤說著,就將她打聽到的事情細細說給了黎氏聽。


    「當時當著一屋子的女眷,老王妃就絲毫不給他臉麵,說他不顧孝道不敬兄長,您想想,倘若四姑娘嫁過去,處境會是什麽樣。老奴說句不好聽的,怕是比在東宮當側妃的大姑娘都要難上幾分。」


    「至於南陽王府門第高,這也是件好事,您想將四姑娘嫁到王府去,老爺心裏會記著您的好的。」


    「等到四姑娘嫁出去,您再騰出手來收拾蓉姨娘和何姨娘,可不是省事了許多。」


    陶嬤嬤說完,就抬起頭來,看著自家太太臉上的神色。


    這些日子她絞盡腦汁一直在想,如何才能扭轉二房如今的局麵。想來想去,知道自己勸不動太太拿四姑娘將親生的女兒疼愛,便是太太應下了,四姑娘也畢竟不是從太太肚子裏出來的,所謂人心隔肚皮,即便太太放低了身段,四姑娘也未必會承這個情。


    因著聽菱月說了這事兒,腦子裏突然就冒出這個念頭來。


    黎氏被陶嬤嬤的話說的動了心思,將手中的茶盞擱在桌上,自言自語道:「這主意倒是不錯。」


    這邊傅沅並不知自己正被陶嬤嬤和黎氏算計著,隻琢磨著那盆夕霧的事情。


    隻是想來想去,都想不明白,最後想著等下一回去淮安侯府,再去問外祖母。


    懷青端著茶盞從門外進來,叫了聲姑娘,傅沅這才回過神來。


    「姑娘喝杯茶潤潤嗓子吧。」懷青說著,將手中的茶盞遞到了自家姑娘手中。


    傅沅接過茶盞,放到嘴邊輕輕抿了幾口,才又擱在了麵前的小方桌上,神色間露出幾分疲憊來。


    懷青見著自家姑娘的神色,小聲勸道:「姑娘累了一日,不如躺下來歇會兒,等晚飯的時候奴婢再叫您。」


    傅沅也有些累了,聽著這話便點了點頭,在軟榻上躺了下來,沒一會兒功夫就迷迷糊糊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等到醒過來的時候,竟見著旁邊的椅子上坐著一個人,傅沅揉了揉眼睛,才看清麵前坐著的正是兄長傅詢。


    見著傅沅睜開眼睛,傅詢才合上手中的書,放在桌上,視線落到傅沅的身上:「醒了?」


    傅沅詫異了一下,這下是全醒了,坐起身來有些不解道:「哥哥什麽時候來的,怎麽也不叫醒我?」


    傅詢聽著這話,溫聲道:「看你累了,想叫你多睡會兒。」


    傅沅總覺著哥哥說這話的時候,眸子裏依舊帶了幾分探究,好像好將她看穿似得,這種感覺讓她不自覺有些心虛。


    她能猜出,哥哥是為何過來,多半還是因著宋淮硯的緣故。


    傅沅正想著,耳邊就傳來傅詢略顯沙啞的聲音:「說吧,到底是怎麽回事?除了那次在書房,你和宋淮硯可還見過?」


    傅詢問的直白,眼睛又一動不動盯著她,像是要將她看穿一樣,傅沅自認沒那本事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撒謊,便將事情的原委說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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