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樂水嗬嗬笑著點頭,「原來如此。」他表麵不動聲色,心下卻更加震驚,以宋成碧之快,鬱沉蓮能在一瞬間將內力灌於掌心,這聚力之能怕是連他也難以完成。


    而以岐公紗之利,他能以雙手推動內力化氣相擋,這又需要多深厚的內力!


    李樂水忽然有些膽寒,這徒兒是天生奇骨沒錯,但內力的修鏈卻一定得靠朝夕累積之力,莫非他走了什麽捷徑,修鏈了什麽奇異的內功心法不成?


    「沉蓮啊,最近的修習可還順利?」他假作不經意,卻仔細地看著鬱沉蓮臉上的表情。


    「還好。」


    李樂水未從他臉上發現絲毫端倪,隻得悻悻作罷,無論他修鏈了什麽心法也好,如今為越鳳爭光卻是不爭的事實。


    而其他的武林門派,經此一戰之後,把鬱沉蓮推上了一個嶄新的高度,稱他為「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武學奇才,連帶著越鳳派也沾了光,從前被昆吾壓製的地位提高,儼然已成為武林第一大派。


    「真是太奇怪了。」袁傲行踱了幾步,緊皺眉頭,「居然連公子的岐公紗也對付不了他?」


    宋成碧正慢條斯理地將岐公紗擦拭乾淨,準備裝回赤玉鞭中,聽到這麽一句,動作稍頓,「是我輕敵了。」


    「公子。」袁傲行快進兩步,到他身前微屈身,「明日老夫便要與之一戰,你看……」


    「不必戰了。」宋成碧瞟了他一眼。


    袁傲行震驚,「公子,這恐怕……」


    「我且問你,如今你有幾分的把握能贏他?」


    袁傲行臉色一滯,「大約七分或者六分……」


    「他可是徒手接下了我的岐公紗。」宋成碧不緩不急地說了這麽一句,袁傲行斂眉,心下微惶。


    宋成碧冷笑一聲,「師父在這盟主的位置上也做了七八年了吧?的確是時候挪一挪位了。」


    袁傲行依然有些困惑,「可是公子,若我不在這位置上,又怎能幫助公子成事?」


    「如今事已將成,你要做的也差不多了,不如隨我回北都。」宋成碧似已成竹在胸,「盟主這等顯眼的位置,讓出去也無妨,若真被他贏了,昆吾豈不顏麵盡失?」


    「公子,難道真讓鬱沉蓮來做武林盟主?他年紀輕輕,如何服眾?」


    「要的就是這個『不服』。」宋成碧鳳目微眯,詭色一閃,「不必我們動作,自然會有人對付他,到他無法支撐的時候,你再回來接管大局,豈不更好?」


    袁傲行大悟,紅潤微胖的臉龐上笑意陡生,「公子果然謀略過人。」


    原定於第二天的比試臨時取消,原因是現任武林盟主袁傲行深感青出於藍而勝於藍,後生可畏,自覺年歲已高,決定退位讓賢,不再比武,這武林盟主之位,自然落到了鬱沉蓮的身上。


    經過前麵峰回路轉的幾場激戰鍛鏈了心誌的廣大武林人士,麵對這個事實還是忍不住沸騰了。


    越鳳派一派歡騰,而其他門派則羨慕又嫉妒甚至恨,盡管鬱沉蓮的表現讓人無話可說,但袁傲行這次讓位之舉卻無疑將他推上了風口浪尖。


    原因很簡單,這個盟主之位是「讓」來的,而不是光明正大跟袁傲行單挑之後贏來的。


    李樂水心頭不安,亦有些不是滋味,卻見自家徒兒倒是一副波瀾不驚,從容不迫的樣子,坦然接受了袁傲行遞來的武林盟主令。


    新年將至,無論武林眾人如何不滿,也隻能暗自先壓了下來,準備打道回府,新任的武林盟主鬱沉蓮在接受了諸派的道賀之後,將之前諸派貢獻的禮物大方地拿了出來供大家挑選帶回。


    一番推讓之後,少陽派的紫玉觀音被越鳳掌門李樂水挑了回去,昆吾派的金縷寶衣被昆吾派挑了去,而天水門的天香靈芝則被少陽派褚炎第一個挑走。


    眾派或虛情或假意地分享寶物恭賀新任盟主的同時,天水門卻靜悄悄地留在客棧裏,非常低調。


    「清葵,術使那邊,你要不要去瞅瞅?」丹君朝外頭望了一會兒,闔上門,轉向正興致勃勃翻著一本淺黃色封麵小書的清葵。


    「怎麽?」清葵沒有抬頭,仍在仔細地看書。


    「自從他輸給鬱沉蓮之後便很少見著他了,該不會羞憤過度想不開吧?」


    清葵笑了一聲,「真有趣。」


    「這有什麽有趣的?」丹君走了過去,「我知道你向著鬱沉蓮,但術使好歹也為了你……」


    「呃?」清葵抬眼,「你說什麽?」


    丹君鼓了鼓腮幫子,「你究竟聽進去了沒有?」


    清葵搖搖頭,眼神很無辜。


    「那你剛剛說有趣……」


    「我是說這本『芳草幽蘭集』。」清葵朝她晃了晃手裏的小書。


    「你什麽時候對花草感興趣了?」丹君莫名,湊過去看。


    清葵把書一合,「待會兒送給你回房慢慢看,看完之後,別忘了給秦峰一道鑽研鑽研。」


    丹君困惑,「他對花啊草的可不感興趣。」


    「保準他對這個有興趣。」清葵咳了咳,「至於成碧,我算著他也該來找我了。」


    「找你?」丹君愕然。


    正在此時,外麵有人敲響房門,「門主,術使求見。」


    丹君張大了嘴,滿眼崇敬,「清葵,其實你是神算吧?」


    清葵卻搖搖頭,歎息了一聲,「該攤牌了。」她把手裏的書塞到丹君懷裏,「你先回去吧,別忘了叫秦峰一起鑽研。」


    丹君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去開了門迎進宋成碧,自己則抱著書回了房間,宋成碧緩緩步入屋內,撩開珠簾。


    「成碧,你來了。」清葵朝他點點頭,示意他坐在她對麵。


    宋成碧撩開下擺坐在紅衫交椅上,神態自然,絲毫沒有戰敗的沮喪不甘。


    「我一直在等你。」清葵端詳了他一會兒,莞爾一笑。


    他瑞鳳目微亮,「你知道我會來?」她觀察他的同時,他也在仔細打量揣測著她,兩人各懷心思,看上去勢均力敵。


    「當然。」她手上捏著一隻嬌小可愛的葵花鈴,不住地把玩,「當今聖上染恙,臥床不起,太子昏庸無能,性好漁色,在此時刻尚不忘花天酒地,的確不是承繼大統的最佳人選,二皇子野心勃勃,早已在暗中計畫逼宮,這個時候,自然是該長年深居簡出,在外養病,如今病體痊癒並才德兼備的三皇子挺身而出了。」


    宋成碧初時神情微訝,到了最後已經轉為玩味的笑意。


    「不愧是清葵,我的身分來曆、一舉一動,似乎都逃不過你的眼睛。」


    清葵抿唇微笑,「岐王殿下,你是來向我辭行的嗎?」


    宋成碧,真名為連成碧,夏武帝第三個兒子,無論文才武略都是眾皇子中的佼佼者,深得帝寵,他曾經在秋獵中一舉奪魁,夏武帝大喜之下將珍藏的「岐公紗」相賜,後更加封為岐王,風光甚至遠遠超過了身為嫡長子的太子連成熙。


    然而岐王殿下十三歲那年染上了一種奇特的病症,隻得遵醫囑移到北都附近一處偏郡休養,這一「休養」,便是十年。


    清葵心知肚明,所謂病症和休養,不過是韜光養晦的一種奇策罷了,他身邊一定有厲害的謀士,讓他在合適的時候淡出大家的視線,以防鋒芒太利惹出禍端,而如今正是他重新出現在北都太平宮的最好時機。


    「不錯。」連成碧微頷首,雙目一瞬不眨地望著清葵,「既然你知道我為何要走,一定也知道我為何要來。」


    「想必是因為天水門裏奇人秘術許多,讓殿下頗感興趣。」


    連成碧起身,走到她麵前,半蹲下身握住她的手,此刻兩人正好目光平齊,距離不過一臂遠。


    「當初被師兄弟暗算是真的,被你救起,也是我全然沒有料到的事,我本想順水推舟進天水門探一究竟,卻未曾想到自己竟然一留就是兩年。」


    他的神情轉柔,「這兩年來,我對你的心意沒有半分摻假,清葵,我隻想問你一句,可願與我一同回北都?」


    商清葵斂去笑意,注視著他的眼,「我不能放下天水門不管。」


    連成碧一愣,臉上的表情卻不是失望,而是複雜,「隻是為了天水門?」


    「是。」商清葵垂眸,「成碧,兩年前我救你時便已知你身分,你可知我為何還要收留你,且委以重任?」


    連成碧心中五味雜陳,「你想藉我之力。」


    「不錯。」商清葵雙眸閃動,「我有心頭之恨,這些年來一直令我寢食難安。」


    「誰?」他下意識地問。


    她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這個人,曾殺害了我的親人,我要叫他也嚐嚐家破人亡,聲名掃地的滋味。」


    連成碧沉吟片刻,「莫非是北都的權臣?」


    清葵微微一笑,「是當今的鎮北將軍。」


    連成碧愕然,「他?」


    「不錯。」清葵語笑嫣然,「如今,卻正是大好的機會,相信你也有了線報,二皇子此番欲行謀逆,亦是得了他的暗中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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