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霄不費一兵一卒,既撈著了姥姥,又給自己和弟弟撈著了金,可謂是大豐收,就連一貫看不上他的辛望雲,也不得不說一句佩服。 “可我根本就不想要程至禮的東西!”得知吳霄擅自替自己承了程至禮的情,吳霖這幾天都嘟嘟囔囔的,滿臉寫著不樂意。 “我知道我知道,”媳婦不開心,辛望雲就隻能一遍一遍地哄,“可你想,程至禮本來就欠你們的,你不要,是他占了便宜,這多不劃算啊!” “但搞得像是我很在乎他那幾個臭錢一樣!” “你當然不在乎了,姥姥也不在乎,吳霄也不在乎!所以現在我們不是要圖他什麽,就是想給這個吸血鬼放放血,弄弄他,你想想是不是?”辛望雲講得真情實意,一副居委會大媽調解家庭糾紛的樣子,吳霖盯著他看了幾秒,沒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誒?你笑什麽啊?認真給你說話呢!”被吳霖這一聲笑搞得莫名其妙,辛望雲伸手捏了捏他的小臉包,彈性正好,軟硬適中,是人形小倉鼠沒錯了。 “哎呀你別老揪我臉,皮子都鬆了!”吳霖邊揮手邊躲,被吳霄程至禮搞壞的心情已經好了一大半。 “好啦,不鬧了,說說正事,”看媳婦心情變好了,辛望雲把人往懷裏一摟,認真地問道,“所以怎麽給姥姥說醫院的事才不會讓她懷疑?那醫院就是我媽之前說的那家,費用可不低啊。” “這個沒問題的,你不是知道嗎,我們學校在那家醫院有一個研究站,醫學係每年還會分一些學生過去實習。到時候就和姥姥說是我導師幫著聯係的,自己學生和學生家屬入住有折扣,姥姥搞不清楚大學的這些機構設置,一定不會懷疑。” 吳霖說得沒錯,泉臨大學除了計算機係以外,很多個理工科專業都是全國一流,其中醫學院更是國際馳名,新中國成立以來好幾項重大醫學發現都是在泉臨大誕生的。為了均衡醫學資源,進一步深入研究各項醫學難題,泉臨大學在市內很多醫院和醫療中心都設置了研究點,程至禮找的這家康複中心就是其中一個,而且還是泉林大學全資建立的,吳霖說是自己導師托的關係,完全說得過去。 “那姥姥肯定很開心,覺得你真是讀了個好學校。” “那可不!好了好了,快去給姥姥送飯吧,晚了該涼了!” 吳霖和辛望雲最近多了個新任務,就是當大廚何之琳的搬運工,每天負責把她做好的飯菜給姥姥送過去。得知老太太犯了腦溢血,何之琳一直很著急,本來打算叫上辛博宇一起去探病,但是被辛望雲給攔下來了,說老太太還沒有接受他,他倆直接這麽過去會把人給嚇著,何之琳這才知道吳霖家原來這麽討厭有錢人。她尋思了半天,決定還是得幫幫兒子,於是一邊支招,一邊親自下場打輔助。 何之琳的方法其實很簡單,就是打親情牌,她每天變著招的給老太太做滋補大餐,硬逼著吳霖一定要送過去,吳霖推拒不過,隻能像個小搬運工一樣,每天按時按點的到辛家取餐,然後再和辛望雲一塊送到康複中心裏去。姥姥生平第一次到北方,康複中心食堂的飯菜是一口也咽不下去,按她的話來說就是打死了賣鹽的,除了死鹹,別的什麽味兒都沒有。但何之琳的手藝就不一樣了,她之前已經摸熟了吳霖的口味,想著姥姥的喜好估計也差不多,菜全都爆炒加辣,湯則久燉去油,每一道菜都實打實的大廚水平,吃得姥姥食欲大增。 一開始姥姥問吳霖這菜是誰做的,吳霖就按照何之琳的吩咐,說是之前在清山的那個同學媽媽做的,姥姥不信,說什麽同學的媽媽這麽好,竟然連她這種老太婆都要照顧到。吳霖也不多解釋,就說人家家裏人熱心,聽說了這事就一定要幫忙。姥姥將信將疑地吃了幾個禮拜的飯,才發現根本不是那麽回事。 吳霖這所謂的同學來醫院的次數比自己那兩個孫子還勤,每次來也不多說別的,就幫著護士給她按肩揉腿捏手的忙活半天,最近還去新學了什麽推拿手法,別說,按起來還真是不一樣,手勁適中,力道均勻,說他是吳霖從外麵專門請來的技工都有人能信,就這熱心的樣兒,怎麽可能和吳霖就隻是普通同學? 這天,老太太終於忍不住了,趁著吳霖不在,小心翼翼地問道:“小辛啊,你和吳霖是關係很好嗎?這段時間我看你忙裏忙外的,都不好意思了,還有你媽媽,也太費心了,我這麽個鄉下老太婆,用不著這麽麻煩的啊。” 辛望雲聽了何之琳的建議,死活不讓吳霖先告訴姥姥他倆的關係,說一定要由自己親自來說,在姥姥身邊蟄伏了這麽久,終於被他等到這個機會了,趕緊停下正在給姥姥敲背的手,極其誠懇地說道:“不是的姥姥,我和吳霖……其實不算是同學,我比他大一屆,專業也不一樣。” “那你……” “我就是特別喜歡他,見他第一麵就喜歡,有次機緣巧合,我爸媽也見了他,都覺得特別合眼緣,所以就一直追求吳霖來著。” 沒想到真的是自己猜的那樣,姥姥心裏咯噔一下,正了正身子,沉聲問道:“那你倆這段時間就是在騙我咯?” “絕對沒有,”料想到姥姥會有這個反應,辛望雲早就做好了思想準備,“其實……不瞞您說,我雖然一直在追求吳霖,但他壓根就沒答應我,是我死皮賴臉一定要跟著他的。” “為什麽?” “吳霖說你們家不喜歡我這樣的,吳霄……也覺得我配不上吳霖。”哀兵必勝,這是何之琳給兒子支的第二招,不要總覺得自己勝券在握,也不要覺得自己條件好別人就一定看得上你,要放得低、忍得虧,才能讓姥姥看到他的誠意。 辛望雲這話一出,姥姥是真的呆住了,她一直以為這倆孩子已經暗度陳倉了,就隻瞞著她老太婆一個人,沒想到小辛一家這麽忙前忙後的還沒能得到吳霖點頭,而且如此看來,吳霖一直不點頭的原因好像還是因為……自己?她是討厭有錢人沒錯,也覺得辛望雲確實是家境很好,但這段時間以來,無論是辛望雲還是辛望雲媽媽,所有的所作所為都在向她證明這一家和她原來以為的有錢人完全不一樣,他們……似乎真的是把吳霖和自己當一回事的。 姥姥的世界觀一下子產生了混亂,之前認準的事情這會兒也沒那麽確定了,猶豫了一會兒,才艱難地開口對辛望雲說:“你們年輕人的事,我也說不準,霖霖他不答應你,確實是因為我們家有這個規矩,不能找有錢人。可你……我老太婆雖然年紀大了,但看人還沒那麽走眼,你應該和那些紈絝子弟不一樣,你媽媽……人也很好,這麽長時間,也不嫌照顧我這個鄉下老太太麻煩,我……我們一家,都很感謝你們。” 見姥姥鬆了口,辛望雲趕緊添一把油,知進退地說道:“姥姥您別想這麽多,我都不在乎這些,吳霖答應我也好,不答應我也罷,我都想對他好,也想對您好。我爸媽一直想生個omega,結果折騰半天得了個我,這些年一直老大不樂意的,所以一看見吳霖就特別喜歡,就算我和吳霖不能在一塊,他們也把吳霖當半個兒子疼,左右我們都開心。所以您就安安心心養病,您身體好了,吳霖吳霄也開心,別的事就別費心了,我們自己會看著辦的。” 辛望雲這話說得可叫一個滴水不漏,既充分地表達了自己和家裏人對吳霖的喜歡,也給老太太留足了餘地,絲毫沒有強人所難的意思。姥姥聽了,本來還七七八八的心立刻安穩了大半,看辛望雲也是越來越順眼了。 “你這麽說我就放心了,我們家家教嚴,吳霖對有錢人提防慣了,你多堅持會,也許他就想通了。” “那姥姥您是不反對我追求吳霖嗎?” 聽辛望雲這麽問,老太太愣了一下,過了好一會兒才長歎了口氣,開口道:“不管啦,管不了啦,但你以後要是對他不好,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了!” 繞了這麽大個圈子,辛望雲可算等到姥姥這句話了,要不說薑還是老的辣呢,他之前隻想著要討好老太太,卻完全沒找到發力點,以為隻要自己表現得足夠好,姥姥就一定會心軟鬆口。可姥姥對alpha的戒心完全不是流於表麵的,她自己嫁得不好,老頭子酗酒又家暴,四十多歲時因為喝多了從田埂上掉下去,摔死了,唯一的閨女未婚先孕還被人拋棄,活活死在了手術台上。在她的認知裏,天底下所有的alpha都是一樣的,自私自利,視omega為玩物,永遠不會真心對一個omega負責任。這些劣行是刻在每一個alpha基因裏的,他們從生下來就被這麽教育,沒人會認為有什麽不妥,也沒人想到要去修正。 所以何之琳才告訴辛望雲不能硬來,要想老太太解除戒心,必須得從自己這裏入手,讓老太太知道他們家不像她想象的那樣,不會不重視omega,更不會嫌貧愛富。她會對吳霖比對自己兒子還好,也會尊敬、照顧老太太,因為是老太太一人含辛茹苦地把吳霖拉扯大的,這對於辛家而言就是莫大的恩情,她於情於理都不能忘記。隻有老太太看到了她的誠意,才會相信她教育出來的兒子的誠意,而且她這麽做,也確實是想給辛望雲做一個表率,讓兒子知道對待戀人和戀人的家人應當如何珍之重之。 得知姥姥鬆了口,吳霖心裏的大石頭總算落下來了。這些天他一直擔驚受怕,怕姥姥就是沒辦法接受辛望雲,更怕辛望雲在姥姥和吳霄那裏受委屈,結果誰知道辛媽媽四兩撥千斤,輕輕鬆鬆地就把困擾他們家這麽多年的問題給解決了,這讓他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姥姥對生活的很多判斷都是錯的,他隻有創造出一種全新的生活,才能打破姥姥這麽多年的偏見。 而辛望雲,興許就是他新生活的第一塊基石。第24章 剛開始為了照顧姥姥,吳霖、吳霄還有辛望雲三個人幾乎每天都在輪流往醫院跑,辛望雲跑得要稍微勤快些,因為隻有他一個人快畢業了,學校事情少,很容易就可以請假。後來康複時間長了,姥姥的機體能力有了一定程度的恢複,自己推著助步器的話可以慢慢繞著病房在的那層樓走上三四個回合,三個人才慢慢減少了去醫院的次數。 時間多了之後,吳霖就開始著手準備保研的事情了。卓越班保研概率本來就很高,全係30個保研名額,差不多有一半得在他們班。吳霖成績還行,進校以來一直穩定在班級前十,他詢問過和自己關係好的幾個老師,基本都有意向帶他,所以大學剩下的時間裏,他隻要保證之前的成績不滑坡,再拿出來個像樣的研究計劃,保研基本上就沒問題了。 為了支持吳霖考研,辛望雲索性給自己的小公寓請了個鍾點工,每天四小時,除了做兩餐還順帶打掃一下家庭衛生,在保證吳霖營養的同時,也給他提供一個舒適的學習環境。吳霄一開始本來極力反對吳霖這麽快就和辛望雲住在一起,但看姥姥鬆了口,吳霖在辛望雲那兒又確實是比在學校裏好,才勉勉強強點了頭,隻是叮囑吳霖一定要注意做好防護措施。怕弟弟心大不在意,就老給辛望雲傳簡訊,弄得兩人好不尷尬,明明他們已經很注意了,卻還是有一種被父母捉奸在床的感覺。 “寶寶,不是我說,你哥管得也太多了。”辛望雲看著吳霄剛傳過來的性安全科普,摟過吳霖的臉蹭了一下,光滑細膩,觸感正好。 在辛望雲正準備蹭第二下的時候,吳霖貓著腰躲開了:“他就是操心的命,從小到大都婆婆媽媽的,我和姥姥都要服他管。欸你不要蹭我了,你都幾天沒有刮胡子了,疼!” “是嗎?”辛望雲抬手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是長出了許多胡茬,他最近忙公司的事情,都沒注意好好剃胡子,“我怎麽不覺得你哥婆婆媽媽,每次見麵都說超不過三句話,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啞巴呢。” 吳霖從洗漱台上拿了剃須刀,跨腳坐在了辛望雲的大腿上,打算給他刮胡子:“那是因為他不愛說廢話,小時候我還以為alpha都是他那樣呢,遇見你才知道,原來他才是個例。” “我怎麽了?”吳霖香香軟軟的,坐在自己腿上的時候整個人都散發著omega甜美的香氣,辛望雲用手輕輕搓著他的腰,感覺全身的毛孔都酥軟了。 “就話癆啊,阿姨都說你從小就話多,路都走不穩就老追著她逼逼叨叨的,你說以後你當了大總裁可怎麽辦啊,一點都不霸道,該震不住人了!” “哈哈,”吳霖的表情實在太可愛,辛望雲沒忍住,摟著腰把人按到跟前,吧唧親了一口,“對別人霸道就行了,對你隻有說不完的話。” 不知道辛望雲是不是特別進修過情話專門班,這肉麻的話說起來一套一套的,吳霖聽著耳根子癢,草草刮了幾下就嘻嘻哈哈地想跑。結果慢了一步,被辛望雲一下捉住胳膊扔上了床,裏裏外外被吃了個透,才勉強逃離這個過於溫暖的懷抱。 “你討厭,”被壓著進出了大半個鍾頭,吳霖腿根子直發抖,抬都抬不起來,隻能喘著氣靠在辛望雲肩上,嘟著嘴抱怨,“給你說了多少次了,白天不要……不要那什麽,傷精神!” “傷什麽精神?”辛望雲一隻手幫吳霖按腰,一隻手不斷地揉著他圓潤的小屁股,心裏感歎吳霖怎麽上上下下都這麽光滑,簡直讓人停不了手,“你啊,就是疏於鍛煉,讓你每天早起跟我晨跑又不樂意,所以才這麽一會兒就受不了了!” “你晚上要少折騰我幾次,我總有一天能起得來的!”吳霖不服氣,張嘴衝著辛望雲的肩膀就是一口,但力道基本上等同於隔靴搔癢,不咬還好,一咬辛望雲又覺得下腹一熱。 “這你可不能怪我,”辛望雲把吳霖推開了一點,以免自己又忍不住精蟲上腦,“是你讓人太沒有抵抗力了,你看,連吳霄都知道我倆在一起得出問題,這三天一貼士五天一警告的,還不就是因為了解你的特質啊?” “你惡人先告狀!”吳霖不知道辛望雲怎麽這麽能詭辯,大學四年沒參加個辯論隊什麽的都是屈才了。 “好了好了不逗你了,給你說件正事,”本來打算等洗完澡再說,但看現在氛圍正好,辛望雲就打算直接告訴吳霖了,“你知道辛意去年新推出了一套智能家居吧?” “是你說過的洗衣機、電視什麽的嗎?” “對,但不止這些,我們推出的是一整個家居電器線,大到你說的電視、冰箱、洗衣機,小到電飯煲、熱水壺,乃至聲控開關,幾乎所有的家用電器都包括了。” “這麽厲害?!姥姥生病我都忙暈了,沒顧得上問你,這些產品賣得怎麽樣啊?” “賣得很好,非常好,這就是我想給你說的,”辛望雲從上學期開始幫著家裏管理公司,銷售方麵的事還不怎麽熟悉,但是對辛意的核心產品已經了解得非常透徹,公司未來的發展趨勢也在辛博宇的梳理下摸索得七七八八,“按照目前的銷售趨勢來看,今年年底的時候,辛意的銷售額就可以在去年的基礎上翻翻,狀況好的話,翻三倍都不是沒可能。” “哇!”智能家居這塊吳霖還是很熟悉的,現在市場需求大,但對應的成熟產品又很少,辛意這幾年大量從他們學校還有海外的名牌大學招攬人才,已經有了相對成熟的發展規劃和生產線,大係列產品的熱賣意味著市場占有率的提升,如果辛意能夠穩住這一波,那成為業界翹楚可以說是指日可待。 知道吳霖聽懂了,辛望雲得意地笑了下,說道:“所以,我爸和股東們商量了一下,決定把之前籌備的智能醫護係列也推向市場,反響好的話,公司可能就可以準備上市了。” 吳霖眼睛瞪得老大,微微上揚的眼角都被他撐平了,過了好半天才顫抖著開口:“原來……原來真的可以上市啊?” “那不然呢?”辛望雲伸手彈了下吳霖的腦門兒,“你還真以為我媽在說瞎話啊?” “不是,我覺得辛意應該是能上市,但沒想到會這麽快。” “快點不好嗎?早點上市,早點充實產品線,到時候你研究生畢業了也來辛意幫忙,我們家族產業,一塊做大做強。” 吳霖心裏甜,摟著辛望雲的脖子咯咯咯的笑。能不能去辛意幫忙其實他無所謂,但辛意好了,辛望雲一家就好,他和辛望雲談戀愛這段時間,沒少受辛爸辛媽照顧,雖然嘴上沒改,但心裏早把他們當成了一家人,沒有什麽能比家人開心更幸福的事了。 “那姥姥知道了可得被嚇一跳,我們一直給她說你家是做家電生意的,她還以為辛意就跟我們村裏租個小鋪麵賣電視的一樣呢,這下賣電視的突然要上市了,姥姥又該覺得我傍大款了!” “傍什麽大款,明明就是大款求著你傍,是姥姥給麵子大款才沒變成光杆司令的,對不對?” “對!那上市敲鍾的時候姥姥也要去!” “去!姥姥站中間!大紅花姥姥說做多大的我們就做多大的,不大不上市!” 年少時的愛情像春天的野花兒一樣,就算沒有厲害的園丁每天澆水修剪,也照樣可以漫山遍野地開得姹紫嫣紅,哪怕見過再多名卉的人瞧了也不得不說一句燦爛。可野花終究是野花,春天一過,再好的模樣也得被烈日烤得皮焦肉枯,來年再看,同樣的土地怕是再難開出同樣的花兒來。 壞消息來的那天吳霖正在機房裏推代碼,學校規定學生在使用機房和圖書館時都必須保持肅靜,吳霖就索性把手機調了靜音揣在兜裏。等好不容易忙完,掏出手機一看,有十幾個吳霄的未接,他下意識地就覺得出事了,等撥回去才知道,事情遠比他設想的還要嚴重得多——程至禮之前給他倆弄的那塊地黃了。 事發非常突然,不知道哪兒來的專家隊伍去西郊新區評估了一下發展狀況,死活說這塊地適合用來建市會展館,以後無論是招商引資還是推動內銷,都能起到很好的作用。政府聽信了專家的話,想要把地收回去,考慮到程家前期投入的損失,說是會按原價的3倍賠償。但問題是政府經費審批麻煩,就算批下來了也得分批撥付,所以一套賠償程序走了三個多月都還沒走完。地是程至禮貸款弄的,因為金額過大,每個月連本帶利差不多要還銀行七百多萬,本來如果經濟綜合體項目不被政府叫停的話,今年秋天就可以開始營業,到時候所有資金都能順利回籠。可現在,不僅綜合體沒法營業,政府的賠款還不知道什麽時候能下來,程至禮的房產公司獨自還了兩千多萬,眼看著流動資金就要告罄了,政府的賠款如果再拖三四個月,程家也許就撐不住了。 如果僅僅隻是程至禮一個人破產那還好,可問題就出在這地是程至禮送給吳霄和吳霖的,產權證上落的是他倆的名字,貸款當初也是以他倆的名義貸的,一旦這筆錢程家還不上,那所有的債務就隻有一個歸處——吳霄和吳霖。第25章 吳霖長這麽大,幾乎一直都在和貧困做鬥爭,小時候沒錢買教輔,長大了沒錢交學費,但所有的貧困加起來都比不過這一次,僅僅薄薄一張貸款證明,就可以把他們兩兄弟這麽多年的奮鬥化為灰燼。 吳霄在電話裏給他一條條分析目前的處境和可能會有的解決方法,但他幾乎什麽都沒聽進去,滿腦子想的都是怎麽辦。自己所有的存款加起來都還不夠那賬單小數點後麵的數字,這麽一筆巨款,他們兄弟倆到底有什麽辦法才可能化險為夷? 那段時間程至禮四處跑關係,飯局約了一波又一波,政府的人次次都說快了快了,但賠償款永遠像體彩的頭獎,你知道它在,可就是不知道什麽時候會來。吳霖沒敢把這件事告訴辛望雲,怕他擔心,也怕他打算出手幫自己。辛家既然準備推出新產品,明後年還要上市,那勢必需要大量的資金投入,如果辛望雲打算幫吳霄扛下債務,那辛意這幾年所有的規劃也許都會擱置。吳霖自己就是這個專業的,知道數字產品市場的迭代有多快,辛意隻要慢了這一步,就極有可能被別的公司後來居上,以後再想上市,恐怕就難上加難了。 程至禮那邊毫無進展,吳霄這邊更是沒有頭緒。他之前說到的解決方法其實就是借錢,吳霄讀的工商管理,班裏本來就有很多家裏經商的同學,他原本想著可以找這些同學先借一點應應急,大不了之後按高利貸的利息還。可他由於性子冷,平時在學校裏人緣太差,金融係的學生又很精,聽說詳細狀況之後很快就明白過來這是個燙手山芋,萬一程家真的被政府拖垮了,那自己借出去的錢就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所以忙活了半天,錢一分沒借到,還白受了不少冷眼,吳霄這才反應過來,事情遠比他想的要困難得多。 辛望雲大概是三個星期之後才知道吳霖家裏出事了,這段時間他忙著熟悉公司的業務,幾乎天天都在加班,等他回去的時候,吳霖早就睡了。好不容易空出來一個周末,打算兩個人出去放鬆放鬆,結果吳霖一整天接了吳霄七八個電話,每次接電話的時候還非得避著他,問出了什麽事,就說是商量姥姥的病情。可他明明前幾天才給姥姥打過電話,姥姥說之前醫院給她加做的手指操效果不錯,現在已經可以自己試著拿筷子吃飯了,這哪裏是需要商量病情的狀況。 看吳霖不願意說,辛望雲也不好意思明著問,隻好給何之琳掛了個電話,求媽媽再救救自己的愛情。 “情況就是這麽個情況,不知道是不是我最近陪他的時間少了,跟我鬧別扭呢。”辛望雲給何之琳簡單說了一下那天和吳霖出去的經過,檢討了自己的過失,也猜測了大致的可能,就等著媽媽給自己深入淺出的分析一下。 兒子電話打來之前何之琳正在看學生的論文,寫得亂七八糟狗屁不通,就跟壓根沒學過一樣,給她氣得血壓都飆升了,結果聽完兒子的問題,立馬覺得學生救救還是能看看的,這兒子幹脆直接送廢品處理站得了! “我說辛望雲,是你談戀愛還是我談戀愛啊?這也要問那也要問,要不要以後你結婚生孩子也讓我代勞啊?!” “您息怒您息怒,”何之琳脾氣上來的時候一百個辛博宇加辛望雲都製不住,所以父子倆早就在處理家庭問題上有了統一的標準——無論出了什麽事,隻要何之琳女士保持情緒穩定,就什麽事都能解決,“哎呀,我這不是缺乏經驗嘛,您多給我支幾招,係統地培訓培訓我,我一定能學成畢業!” “支個屁的招,”何之琳一見兒子這癩皮狗樣就心煩,別說隻是打電話避著他,哪天吳霖要是整個人都避著辛望雲,她也不覺得奇怪,“你能不能稍微長點心?吳霖家最近出事了你不知道嗎?這滿天下都在傳,你這個枕邊人竟還要上我這兒來打聽消息?丟不丟人啊辛望雲?!” “出事?出什麽事?”辛望雲被媽媽的話嚇到了,多大的事能滿天下都在傳啊?而且滿天下都知道了,就自己一個人被蒙在鼓裏?! “哎我真的是……!”,氣不打一處來,但又不能隔著電話打人,何之琳隻能深吸一口氣,壓著脾氣說,“程至禮之前不是給他倆搞了塊地嘛,明明都已經開始動工了,但政府說收回就給收回了,說是要高價賠款,但政府辦事的速度你又不是不知道,春去秋來多少個夏都未必能見得著影兒,就算是程家家大業大,也扛不住每個月無盈利的就這麽傻還貸啊。我聽你蘭嬸兒說程至禮最近都不知道請西郊新區的那些人吃了多少次飯了,情況估計不太樂觀,吳霖老和他哥打電話,估計就是為了這事。” “這……這吳霖不說!你們怎麽也不早點告訴我啊?!”辛望雲真是一肚子官司沒地兒打,大夥都刻意瞞著他,他就算有通天能耐也知道不了啊。 “誰知道你不知道啊?我和你爸昨天還商量來著,看要不要把郊區那套別墅先賣了,雖然值不了幾個錢,但多多少少能幫上點忙,萬一吳霖真就缺這點兒錢呢。” 郊區那套別墅是何之琳幾年前買的,就為了別墅前麵那個天然湖泊,地產公司當時把那湖吹得神乎其神,什麽水質達到飲用水水平,富含多種對人體有用的礦物質,搭配周圍請世界級園林大師打造的沿岸綠植,坐在家裏的陽台上就能享受泉臨最一流的自然景色。水到底能不能直接喝何之琳沒考證過,但那地方去年通了地鐵,而且還是兩條線的換乘點,周邊的配套設施一下子就發展起來了,現在再說是郊區都有點不合適,房價也比何之琳他們剛買那會兒翻了快三倍,如果真能賣出去,也得有個小三千萬了。 “我真是不知道,你們都不告訴我,我上哪兒知道去啊?”聽說爸媽打算賣別墅,辛望雲心裏也算有了點底兒。辛意的錢不能隨便動,畢竟那不是他們一家的生意,股東會的股東們就一定不願意出這個風頭。現在辛博宇和何之琳願意動用私人財產幫吳霖,說明他們家還是有點底氣,多少也能幫上些忙,等他回去問問吳霖,看吳霄那兒到底缺了多大的口子,他們家也好想辦法四處再籌籌。 “你也別太著急,霖霖不告訴你,說明還沒到山窮水盡那一步,程家也不是普通家庭,門路肯定比我們想的要多。先觀察觀察,實在不行就馬上把那房子掛牌賣了,我和你爸這麽些年也有些積蓄,說全部還上當然是不可能,但多少是能幫上忙的,剩下的他們自己再想辦法湊湊,應該就沒多大問題了。” 辛望雲在媽媽這兒吃了定心丸,決定等下個周末就去問問吳霖,吳霖不說他就去問吳霄,反正早晚都是一家人,錢的事也不用分得太清楚。 可這僅僅隻是辛家一廂情願的想法,吳霖不會,也從來沒有這麽想過。從他知道這件事以來心裏就隻有一個聲音:這筆錢,他無論多難都堅決不能動辛家一分錢,辛望雲已經當了他的天,他就絕不要求天上還要掉錢掉餡餅。 “你真不打算給辛望雲說嗎?這事就算你瞞得過一時,也瞞不過一世啊,現在泉臨大半個商圈都在議論,就算你不說,辛望雲知道也是遲早的事。”吳霄也沒想過要辛家幫忙,弟弟原本隻是清清白白地和辛望雲談戀愛,一旦有了經濟瓜葛,倆人的關係就不純粹了,說吳霖受製於人也不是沒可能的事。但不求助歸不求助,瞞著不說多少還是有些不妥當的,可他勸了吳霖很久,這人就是死鴨子嘴硬,橫豎不妥協。 “我沒有說一直不告訴他,現在程至禮不是暫時還能還嗎!萬一政府賠償過不了多久就下來了呢,萬一程至禮說還不起壓根就是虛張聲勢在嚇唬我們呢?”吳霖知道這隻是自己一廂情願的奢望,但無論希望再渺茫,他都想能拖一天是一天。 “吳霖,”吳霄剛起了個頭,卻又像不知道說什麽似的,隔了老半天才歎了口氣,重新開口道,“事情沒你想的那麽簡單,之前我沒給你細說,是怕你聽了壓力太大,這錢……還起來沒有這麽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