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傾正在沉思,耳畔傳來盧夫人洪亮的聲音,「三太太,這太後娘娘的壽禮我正備辦著,一直沒尋出趁心的物件兒。太後娘娘喜歡前朝一個名叫……名叫嚴啥之的畫,聽說你手裏有幾幅,這韓三郎為了救治你家小丫頭可是夠操心了,這靖平侯府的顏麵就是韓三郎的顏麵,求你讓幅畫給我,可行不行呢?這畫我聽說現在挺值錢,你也知道韓家現在窮了,不比從前,這畫韓家也買不起,你看在韓三郎的麵子上,忍痛割愛吧。」


    「敢情是找我娘要畫來了」,雲傾這才明白了盧氏的來意。


    前朝有位逸士名嚴散之,所作之畫雲煙泮合,煙雨迷蒙,有種難言的朦朧秀雅之美。此人名氣並不大,後來因為於太後喜歡他的畫,嚴散之才漸漸的為人所知,想收藏他畫作的人也越來越多了。太後六十大壽將至,很多人為了送壽禮的事費盡心思,嚴散之的畫一個是賣價越來越高,另一個是本來存世數量就不多,現在更是一畫難求,拿著銀子也買不著。這盧氏也真是臉皮厚,不光要畫,還是白要畫,連錢都不想給。


    呸,想的可真美。


    王夫人柔聲對何氏道:「盧夫人是長輩,又是韓三郎的母親,六丫頭受了她韓三伯的恩惠,咱們雲家承他的情,總要報答他的,你說對不對?」


    何氏聲音也柔柔的,「嬸嬸說的對,正是這個道理。韓三伯是阿稚的大恩人,一幅畫可算得什麽呢?豈敢吝惜……」


    盧夫人臉上露出貪婪和歡喜。


    王夫人也有些興奮,正要接著再說什麽,卻聽何氏溫溫柔柔的道:「隻是我從來不知道家裏有嚴散之的畫啊。盧夫人,敢問您是從哪裏聽說這個訊息的?」把盧夫人、王夫人都給問愣了。


    雲傾真想給自己的母親大聲叫好。


    你理直氣壯向我要畫,我欠了靖平侯府的情,不能說不給,可是我又沒有告訴你我有這幅畫,我也沒有對外宣稱過我有這幅畫,你是從哪裏知道的?


    王夫人一直是端莊寧靜的,這時卻閃過慌亂之色。


    盧夫人本是信心滿滿來索畫的,沒想到會碰這個釘子,大怒道:「難道你敢說沒有麽?」


    何氏聲音淡淡的,「對不住,我真的沒有聽說過家裏有這個。」


    盧夫人不耐煩的道:「你丈夫有!」


    何氏一臉無辜,「我沒聽他說過啊。」


    盧夫人氣得臉色又亮又紫,跟茄子似的。那副形象真是難描難繪,用言語無法形容。


    她霍的站起身,氣憤看著何氏,「你,你溜奸耍滑……小人,真是小人……」王夫人忙起身拉了她的手,「夫人快別這樣。我方才已是說了,韓三郎為我家六丫頭看病盡心盡力,六丫頭的爹娘感激不盡,韓家若有什麽事,她爹娘不會袖手旁觀,定會施以援手。依我瞧啊,這幾幅畫定是六丫頭的爹收藏的,故此她娘親根本不知道。夫人且息怒,待六丫頭的爹回家之後再詳細詢問,也就是了。」盧夫人對何氏很是不屑,「你丈夫有什麽財寶都不告訴你,真可憐。」何氏淡笑不語。


    盧夫人從雲家離開時,臉色青紫,難看之極。


    送走盧夫人,王夫人皺起眉頭,責備何氏,「你也是有兒有女的人了,說話行事卻半分也不老到。盧夫人是長輩,像你方才那麽說話,豈不是令她難堪麽?」


    雖然神色還算溫和,並沒有疾言厲色,到底也是在訓斥何氏了。


    雲傾心裏小火苗蹭蹭蹭往上竄,便要過去質問王夫人。


    何氏穩穩拉著她的小手,不許她跑開,柔聲對王夫人道:「嬸嬸教訓的是。嬸嬸,我都已經是有兒有女的人了,還這麽不懂事,讓嬸嬸操心,真是慚愧。我這便去和三爺商量,我們搬去石橋大街獨門獨戶居住,不敢再讓嬸嬸費心了。」


    王夫人臉色大變,「這又何必!一家人好好的住著,搬什麽家!」


    她溫言撫慰何氏,再也不敢說什麽教訓的話了,「石橋大待那棟房子是你過世的公公留給你們的,你和三郎有意搬過去居住,我如何不知?可也要替你們的叔叔著想一二,他辛辛苦苦把三郎撫養長大,待三郎和親生兒子是一樣的,真正是視若己出。你們忽然間搬走了,他已是年老之人,如何受得了?」


    雲傾把這一幕看在眼裏,頗覺有趣。


    原來王夫人很怕雲三爺、何氏搬走。


    原來過世的祖父在石橋大街留有一棟房子。


    石橋大街那一帶在京城屬繁華地帶,房價高昂,父母在石橋大街有棟房子,前世她在雲家長到十四五歲,卻從來沒有人告訴過她。前世她可是一直以為父母過世之後她和哥哥便沒有家業了,全靠著雲大爺、杜氏等人在養活。可憐她那時每花一文錢都要精打細算,並且時常覺得自己拖累了杜氏,內心之中萬分抱歉呢。


    嗬嗬。


    何氏也沒多坐,借口雲傾要回去休養,很快告辭。王夫人讓大丫頭圓杏、圓李把她們母女二人一直送出院門。


    杜氏從屏風後閃了出來,神色和平時一樣恭恭敬敬的,眼眸中卻焦急之色盡顯,「母親,原以為三弟妹定是擋不住盧夫人,會把畫拿出來,到時咱們也可趁機弄出一幅,解解燃眉之急。誰知三弟妹看著老實,卻這般狡獪……」王夫人疲憊的倚在靠背上,微微咪起眼睛,「單指著三房哪裏能行?該置辦的古董玩器還要置辦,還有你說的那個繡件,也讓那姓胡的女子盡快去繡,不許大意。」杜氏目光閃爍,咬咬牙,低聲道:「是,母親。」


    想到自己要留下胡氏,說不定以後雲大爺身邊又多了個美人,還是個有相貌有心計的美人,杜氏真是難受極了。


    「母親,繡作若想出色,須得通曉書畫……」杜氏陪笑說道。


    她還是不死心,想把胡女推到三房。


    王夫人擺擺手,厭倦的道:「你書畫便好,多費心吧。」


    杜氏的意思她如何不知?可是以方才的情形,她命令得動何氏麽?


    杜氏無可奈何,隻得苦著臉低聲答應,「是,媳婦知道了。」


    這時候的杜氏,心裏真是比黃蓮還苦,苦不堪言。


    杜氏雖然氣苦,也不敢忘了正事,低聲回道:「方才大姐差人來送了個口信兒。」王夫人聽了這話,立時眼開了眼睛,微笑道:「灩兒說什麽?」杜氏所說的大姐便是王氏的親生女兒雲灩了。雲灩嫁給了盛大學士的獨子盛謙,生下兒子盛宣英、盛宣茂、盛宣榮和女兒盛宣薇。因盛家向來是單傳,人丁有限,雲灩生下三子一女後便成了盛家的功臣,公婆丈夫都容讓她三分,王夫人本就寵愛她,見盛家器重,也便變本加厲了,聽到雲灩有口信兒,十分關心。


    「大姐也在為太後壽禮的事發愁,她和盧夫人怕是想到一處去了……」杜氏小心翼翼的說道。


    王夫人臉上笑意漸漸斂去,微微皺眉,「這事有些難辦。」


    自打於太後喜歡前朝逸士畫作這風聲傳出去,畫便難買了。不是價錢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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