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不關雲仰的事,雲傾對打架的結果也不關心,拉了雲仰到槐樹下吵架,「哥哥說話不算話,答應不和同窗打架,方才差點就衝上去了。」雲仰逗她玩,「阿稚,哥哥可沒有說話不算話。哥哥答應的是不在你夢裏和同窗打架呀。這又不是你夢裏。」


    雲傾瞪大眼睛,氣咻咻的看著他。


    小女孩兒的天真模樣又好玩,又可愛。


    「我今晚就做夢,夢裏讓你和同窗打架,讓你說話不算話!」她大聲宣布。


    「噗……」雲仰大樂。


    「噗……」雲仰的同窗也笑了。


    雲仰忙介紹,「妹妹,這是哥哥的同窗,孟家六郎,孟司諫的公子。」那人拱拱手,含笑道:「雲妹妹好。在下姓孟,名川柏,妹妹叫我孟六哥便好。」


    孟川柏年紀和雲仰一樣,雲仰俊秀,孟川柏溫文,看上去真是兩個美少年,一對好同窗。


    雲傾知道孟司諫是諫院官員,鹹陽孟氏嫡支,名門大族,聲望頗隆,眼前這少年又是哥哥的同窗,便聽話的叫了「孟六哥。」孟川柏對這新認識的小妹妹有幾分喜歡,微笑道:「雲妹妹愛荷花否?我姨母近日會舉行荷花宴,我求她送請貼給你,好麽?」雲傾好奇,「孟六哥,你姨母是哪家的夫人啊?」孟川柏道:「是衛王妃。」雲傾心裏有幾分吃驚,「衛王妃為人清高倨傲,她的請貼等閑之人是拿不到的啊。」天真的問道:「衛王妃請客會請小孩子麽?我娘常說我還是小孩子的。」孟川柏道:「我表妹和你年紀差不多,到時候你們一起劃船、摘花,應該很好玩。」雲傾很開心,「讓你表妹請我好啦。我和她一起玩。」孟川柏笑,「就這麽說定了。」


    「哥哥去讀書吧,我要送韓伯伯回靖平侯府了。」雲傾小大人般的說道。


    「你送韓伯伯回靖平侯府……」雲仰和孟川柏都是忍俊不禁。


    雲傾嘻嘻一笑,轉身跑回彝倫堂。


    再出來時她拉著韓厚樸的手,笑咪咪向雲仰、孟川柏揮手,「我送韓伯伯回家去啦。哥哥,不許和人打架呦。」雲仰被她說的哭笑不得。


    雲傾還真不是胡亂吹牛,她說到做到,真的「送」韓厚樸回了靖平侯府。


    路上她一會兒說要去正華門品嚐小吃,一會兒說要去東興街逛書鋪,要求多多。韓厚樸本就是個好脾氣的人,又拿她當侄女看待,寵著慣著,自然無有不依。但是替韓厚樸趕車的車夫老彭是靖平侯府世仆,粗啞著嗓子駁過雲傾好幾回,「正華門人太多,怕是車趕不過去」「東興街近日來車多人多,堵的厲害」,反正意思就是不想讓韓厚樸帶雲傾四處閑逛。


    雲傾還是個小孩子,倒也好說話,被老彭反駁過,也便罷了。


    老彭心中正在暗中得意,誰知他把車趕到靖平侯府東角門前,正要等著韓厚樸和雲傾下車,雲傾卻拍手笑道:「現在我把韓伯伯送回家啦!韓伯伯,該你送我了!」韓厚樸粲然,「阿稚頑皮。」你送韓伯伯回家,然後韓伯伯再送你回家,這……這不是遛車夫麽?


    雲傾嘻嘻笑,一臉的天真爛漫。


    老彭氣得鼻子差點冒了煙兒。但是又實在沒辦法,硬生生憋著一口氣,又把馬車趕回了錦繡裏雲府。


    老彭心裏把雲傾罵了好些遍,「你就淘氣死吧,小丫頭淨會折騰人!才七八歲的小孩子就這麽壞!」


    到了第二天,老彭才知道一個小孩子究竟可以有多壞。


    次日清晨,韓厚樸照例來看雲傾。


    韓厚樸和雲三爺是從小便認識的知交好友,可雲三爺風神秀異,是神仙一般的人品,韓厚樸卻五官端正,氣質淳樸,麵目間頗有風霜之色,看起來比實際年齡要老。


    何氏拉著雲傾的手到廳門口時,雲三爺正和韓厚樸開玩笑,「侯夫人是怕你再來個不辭而別麽?要小弟親自去接才放你出門,好像怕你跑了似的。」韓厚樸自嘲的笑了笑,「可不是麽?我以前也沒發現,原來侯夫人這般寶貝我。我小時候在靖平侯府可是病上十天半個月都沒人發現,發燒燒的都快糊塗了也沒人過問一聲的啊。」


    「韓伯伯。」雲傾看著他憨厚的麵容,心中一陣難過。


    何氏心軟,聽了韓厚樸的話心裏也不好受,拉著雲傾的小手往外走了兩步,拿出帕子來拭了拭眼角。


    「……別的倒還罷了,隻是那位袁姑娘昨兒忽然攔住我說話,險些沒把我嚇死。」韓厚樸抹汗。


    「哪位袁姑娘?」雲三爺一時沒明白過來。


    「當年侯夫人替我定下的那位。」韓厚樸歎氣。


    「她……她不是早就嫁人了麽?」雲三爺愕然。


    韓厚樸苦笑,「當年她見我寧可被父親打死也不肯娶她,確實死了心,另嫁他人了。可她嫁的那人不成器,聽說又嫖又賭,不光把家產敗光,連著她的嫁妝也花了個幹幹淨淨,後來被人追債,橫屍街頭。她一來恨那人不爭氣,二來也沒孩子,守不得,便回了娘家。袁家正設法要嫁她呢,知道我回來了,便……」


    雲三爺倒吸一口涼氣,「厚樸兄,你趕緊逃吧!這個女人可惹不得!」


    雲傾掙脫何氏的手跑到韓厚樸麵前,一臉熱切,「對對對,韓伯伯,你快逃吧!」


    逃吧,逃離京城,逃離盧氏的魔掌,你就安全了。在外麵不管日子過得是好是壞,不管要經曆多少風風雨雨,至少不會稀裏糊塗被卷入宮庭爭鬥,死得不明不白不清不楚啊。


    「這孩子。」韓厚樸和雲三爺看到雲傾忽然跑進來,小大人似的勸韓伯伯逃走,又是吃驚,又是感動,又有幾分好笑。


    何氏也趕忙跟進來了,「阿稚,大人說話,小孩子不許隨便插嘴。」


    韓厚樸微笑,「咱們是自己人,阿稚想說什麽便說什麽好了。」他叫過雲傾,仔仔細細的望、聞、問、切之後,露出滿意的笑容,「脈相健旺,甚好,甚好。」雲傾仰起小臉,「我好了,韓伯伯你回川中吧。」韓厚樸粲然,「阿稚這是在趕伯伯走麽?」雲三爺笑罵,「豈有此理!阿稚你病才好了一點點便調皮起來了,壞丫頭。」


    他雖然嘴上在罵女兒,神情卻很是驚喜。


    何氏和他相互看了一眼,心意相通,也是喜悅又激動。


    他們的阿稚原本就是活潑可愛的小姑娘,貪玩又淘氣啊。


    「伯伯還要給我們小阿稚瞧病呢。」韓厚樸笑道。


    「我好了。」雲傾很固執。


    雲三爺和何氏一齊道:「靖平侯府單有侯夫人在你的日子已是難熬,再加上這位難纏的袁姑娘,更是住不得了。三哥,你回川中吧。」韓厚樸笑著搖頭,「阿稚雖好得差不多了,我卻還不放心,要再察看一段時日。再說了,我想回川中談何容易。我出府一回都是難的,賢弟接我出來時原時也說好了,必定要送我回去的。」


    「我倒是真的答應過。」雲三爺沉吟。


    他從靖平侯府接出韓厚樸時,確實答應過要親自送回,不便食言。


    雲傾拉拉他的手,「爹爹,捉迷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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