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氏本是擔著心的,看見她們這樣,卻又覺得好笑。


    雲仰很想跟雲三爺、韓厚樸一起過去,可是想想雲傾方才喊的話,「哥哥,你保護娘」,又覺得妹妹雖胡鬧,話卻說得很對,他確實是應該是留在何氏身邊保護母親的。


    「啪啪啪」,外麵傳來重重的拍門聲和粗聲粗氣的問話聲。


    「娘,我陪你進屋。」雲仰立即拉著何氏往廂房走。


    何氏當然也知道這個時候女眷隻能回避,微微歎氣,和雲仰一起進了屋。


    「石橋大街住的人非富即貴,在這裏大肆張揚的搜捕,會是什麽重要人物?」何氏聽得外麵官差厲聲喝問仆役,不由的很是納悶。


    雲仰也猜不出內情,見何氏似有苦惱之色,安慰她道:「總之咱家沒有不法之事,最多是韓伯伯住在這裏罷了,那也不過是靖平侯府的家務事,不會有什麽災禍的。」


    何氏到了這時,忽然想起來,「你韓伯伯救的那名少年是不知來曆的,他不會有什麽問題吧?」雲仰想了想,「我方才見過他,雖在病中,也能看出來人品俊雅,他不會是惡人的。」何氏微微一笑,「難道官府捉拿的定是惡人麽?」雲仰似有不解,何氏笑了笑,溫聲道:「兒子,你還太小,有些事你現在不懂。」雲仰伸手挽住她的胳膊,笑道:「我不小啦。娘,我都可以保護你了。」何氏心中感動,撫摸他頭發,柔聲道:「是,我的阿仰長大了,可以保護母親了。」雲仰胸口一熱,昂起胸脯,重重的「嗯」了一聲。


    雲三爺拉著韓厚樸匆匆走到一個偏院,「兄長,這裏有一個暗室,可以暫時藏身。」韓厚樸到了這裏方想起來,「我撿到的那少年便住在這裏。」指了指西側的小屋。雲三爺一怔,「這麽巧?」韓厚樸也呆了呆,「賢弟說的暗室便在這裏麽?」雲三爺點頭,「是啊。」兩人相互看了看,忽地一笑,「竟然這般湊巧,有趣有趣。」推門走了進來。


    屋裏有一個年方七八歲的童兒守在床前打瞌睡,那少年卻警覺,聽到門響,立即握住身畔的黑劍,整個人都處於防備之中。


    「是我。」韓厚樸望著他微笑。


    少年身體漸漸鬆馳下來。


    「哎,你怎麽動不動就抓起你這把木頭似的劍啊?嚇唬人麽?」雲傾從雲三爺和韓厚樸身邊溜過,眨眼間便到了床前。


    少年看到她重新出現在麵前,眸中精光閃過,「是你。」


    聲音暗啞,也不知是悲是喜。


    「阿稚,你怎地來了?」雲三爺和韓厚樸在這裏看到雲傾,都有些吃驚。


    雲傾回過頭調皮的笑了笑,「爹爹,伯伯,我有幾句話要問問這無名少年。就幾句,很快的,勞煩兩位稍等我片刻,多謝多謝。」


    「頑皮丫頭。」雲三爺笑著搖頭。


    「阿稚想問便問吧。」韓厚樸一臉縱容。


    雲傾好奇看了看少年手中的黑劍,「是木頭做的麽?你爹做給你哄你玩的吧?」


    少年搖頭,「他哪有這個功夫?而且這也不是木頭做的。」


    「你爹娘是誰?你是誰?」雲傾探過身去,甜甜笑著,柔聲細語的詢問。


    她笑的很甜美,目光卻仔細的審視著這少年,似乎在判斷著眼前這個人,掂量著眼前這個人:這個人到底是誰?為什麽受了重傷?收留他,救治他,對雲三爺、對韓厚樸究竟有利還是有害?


    少年沉默片刻,緩緩的道:「你放心,我不會給這裏帶來災禍。」


    他眼睛太明亮太清澈,雲傾嗬嗬笑了兩聲,有點窘,「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唉,方才還想喂他喝藥給他擦汗呢,現在麵對麵的懷疑起他來了,真的還……挺過意不去的……


    少年語氣溫柔了許多,「不過,我現在需要躲一躲,不見人。」


    「好啊好啊,不成問題。」雲傾連連點頭。


    「爹爹,你把他和韓伯伯一起藏起來啊。」她回過頭,央求的說道。


    雲三爺摸摸她的小腦袋,柔聲問道:「阿稚是擔心這位小哥來曆不明,可能給咱家、給韓伯伯帶來麻煩,是麽?真是乖巧孝順的好孩子。」韓厚樸也很是感慨,「小阿稚怎地如此早慧懂事?比伯伯想的還周到呢。」雲傾被誇得小臉發光,嘻嘻笑道:「爹爹和伯伯不急著誇我,回頭再補也是一樣的。現在先藏人要緊。」說的雲三爺和韓厚樸都笑了。


    少年癡癡看著紗帳頂,眼眸沉靜,如秋潭深水。


    前院的暄嚷聲很大,都傳到這裏來了。


    雲傾皺眉,「我去拖住這些人,爹爹,你和伯伯快一點。」說著,不等雲三爺答話,蹬蹬蹬便往外跑。


    舒綠和自喜立即跟著跑出去了。


    「不可!」床上少年疾呼一聲,猛地坐了起來。


    他傷的很重,這一下起得猛了,傷口裂開,胸前包裹的白布染上點點血跡。


    「怎麽了?」韓厚樸驚訝,「你說哪裏不可?」口中問著話,手上不停,忙替他清理傷口。


    少年一陣鑽心疼痛,眉頭緊皺,卻顧不上傷勢,伸手指著門外,「她七歲半了,不小了,不能見外麵那些臭男人!」


    韓厚樸醫者父母心,見他傷得厲害,忙命童兒取過金創藥替他重新包紮,一顆心全放在如何替他治傷上頭了,他說的話竟然沒有聽清楚。等到弄明白他是著急雲傾這小姑娘會被官差欺負了,安慰道:「不會,來的人裏麵有我一個侄子,阿稚認識他,叫他四哥哥的。」


    韓厚樸都沒有聽清楚這少年在說什麽,雲三爺專心擺弄機關,就更不在意了。


    少年恨不得下床去追趕,可他傷得根本動不了,心裏這麽想,哪裏能做到?又痛又著急,暈了過去。


    雲傾跑到前院門口,卻不進去,看到院門口有間小石屋,石屋外有石梯,沿著石梯便上去了,站在石屋屋頂,隻露出一個小腦袋,笑嘻嘻的叫道:「四哥哥!韓四哥!」


    她這一聲清脆響亮,雖然院子裏很吵,竟然有人注意到了,忙報給了韓錫。


    韓錫是名二十出頭的年輕人,身材高大,神情粗豪,順著小兵的指引看過去,見牆頭露出一張小女孩兒的調皮笑臉,不由的一怔,「是六妹妹麽?你到那麽高的地方做甚?」


    雲傾笑得殷勤,「我弄壞了我爹爹的一幅畫,怕爹爹打我,便躲得高了些。四哥哥,你到我家來做啥啊,是知道我闖禍了,來給我說情的麽?」言語神情,十分天真。


    韓錫哈哈大笑,「來給你說情?算是吧,哈哈哈。」


    他進來之前都不知道這裏是雲三爺的宅子,哪會是來給雲傾說情的?不過小女孩兒趴在牆頭一臉殷切的看著他,一口一個四哥哥,他總不好駁回小妹妹的麵子啊。


    「六妹妹,你爹爹在哪兒?」韓錫笑問。


    他是來搜查這裏的,名正言順的事,可雲三爺本就是有身份的人,又和他叔叔韓厚樸是至交,總不能連雲三爺的麵都不見就命手下如狼似虎的撲進去了吧,那像什麽樣子?總得見著雲三爺,知會一聲,然後再例行公事。


    雲傾嘻嘻笑,「我到處躲,爹爹跟著追,可是追著追著就把我追丟了,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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