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方才是很有些生氣的,但他的小姑娘這般氣定神閑,笑容這般明媚耀眼,讓他的心情好起來了,能笑出來了。


    雲傾得意洋洋的取出一片薄薄的紙,「呶,便是這個了。」


    「上麵寫的是什麽?」陸晟笑意愈濃。


    雲傾笑,「是治馬瘟的方子。你父王善戰,自然知道愛惜馬力,軍中曾發過馬瘟,傷亡慘重,對不對?我翻醫書的時候翻到這偏僻的方子,給韓伯伯看過了,韓伯伯研究了許多時日,告訴我這方子應該是對的。」


    這雖然隻是薄薄的一片紙,卻不比燕王送來的那些名貴禮物差什麽。戰馬對於燕王來說太重要了,如果這方子真的治得了馬瘟,能替他保住千萬匹戰馬,那便是價值連城了。


    「治馬瘟的方子。」陸晟幽深目光落在雲傾沒有一絲瑕疵的精致麵龐上,心中的震驚和喜悅,言語實在難以形容,「阿稚,你早就留心燕地的情形了對不對?你關心我對不對?」


    雲傾臉微紅,「不是啦,我是無意中看到這個方子的。不是刻意去找的。」


    「騙人。」陸晟語氣溫柔深沉。


    這麽重要、這麽寶貴的方子怎麽可能無意中就看到了呢,雲傾一定是費了許多心思才弄來的。而且弄來之後,她還請韓厚樸再三斟酌,仔細研究,之後才確定下來的。


    雲傾心裏有他,對他這麽好……


    陸晟一顆心被溫情蜜意填滿,感動莫名。


    「阿稚,我這次離開京城之前,一定把咱們的婚事定下來。」陸晟低沉的道:「我父王答應當然最好,若執意不答應,我便先斬後奏了。」


    「別呀。」雲傾甜甜笑,「你父王脾氣不好,這樣會把他氣壞的。到底是親爹,真氣著他你不心疼麽?」


    「沒事,他挺耐氣的。」陸晟道。


    燕王可不是弱不禁風的人,他強悍著呢,氣氣他沒事,死不了。


    「嘻嘻,你爹很耐氣麽?你和你爹相貌不像,脾氣似乎也不像,但倔起來都是一樣的啊。」雲傾不由的掩口笑。


    「阿稚,他爹耐氣,你爹不耐氣。」雲翰林匆匆忙忙的過來了,似有不悅。


    雲傾忙過去挽起他的胳膊,「誰敢氣我爹?我必定和他不依。」


    雲翰林道:「我今天入宮講經,回到翰林院後便聽同僚們說了。阿晟,你父王有沒有遣媒求婚的意思?如果他沒有求婚之意,隻是來送禮,我心裏便不踏實了。」


    陸晟道:「必須有。沒有也得有。」


    他倆麵色鄭重,雲傾卻嘻嘻笑,「你們用不著這樣啊,不是什麽大事。爹爹,燕王給咱家送禮隻是表示友好,咱們也送相應的回禮,那便是禮尚往來的意思了。」


    雲翰林深以為然,「對,咱們也送相應的回禮,隻能比燕王多,不能比燕王少。阿稚你不用管了,交給爹爹吧,爹爹有錢。」


    他有位積德行善的父親,留給他一份豐厚的家業。他願意用這份家業給他的寶貝女兒掙麵子,不能讓阿稚被燕王小看了。


    「不用錢。」雲傾得意,把方子給雲翰林看,「爹爹,我這方子對燕王來說價值連城,他花多少錢都買不著。」


    雲翰林了解了前因後果,大喜,「小阿稚是個有福氣的好孩子啊,這般有用的偏方,你在書房翻翻醫書,無意中便看到了!甚好,甚好,阿晟,阿稚,我這便親筆寫封謝函,連同這個方子,送給燕王。來,你們跟我到書房去。」


    陸晟和雲傾跟著雲翰林到了書房,陸晟磨墨,雲傾鋪紙,雲翰林在桌案前坐下來,略一思忖,提起筆一揮而就。陸晟和雲傾忙過去看了,隻見雲翰林筆走龍蛇,字跡飛揚,信裏用很客氣的口吻對燕王道謝,表示醫治陸晟的是韓厚樸,他隻不過是幫過陸晟一些小忙罷了,燕王這樣的厚禮,他委實當不起。又謙虛的表示他送了燕王回禮,這回禮的價值比不過燕王那些禮物的萬分之一,但希望對燕王是有用的,更祝願燕地兵強馬壯,保境安民,功德無量。雲翰林雖然謙虛,但也僅僅是謙虛而已,他對那份回禮的效用,顯然非常有信心。


    「筆下生輝,一氣嗬成,字字珠玉 ,酣暢淋漓,爹爹不愧是翰林院的名士啊。」雲傾看過信,為父親拍案叫好。


    「翩若驚鴻,婉若遊龍,天質自然,豐神蓋代,好書法!伯伯,您這封信文詞華瞻,雍容典雅,我父王看過之後,一定會大為佩服的。」陸晟更是從書法誇到文筆,把雲翰林誇成了一朵花。


    「你倆不用再拍馬屁了。」雲翰林待信上的墨跡幹了,親手將信封好,微笑說道。


    陸晟和雲傾拚命拍馬屁,竭力讚美他,他哪能不知道?雖然對燕王有所不滿,但見到陸晟這樣殷勤,雲翰林心裏還是很受用的。


    陸晟冷峻驕傲,便是在皇帝、太後麵前,雲翰林也沒見過他這般諂媚過。陸晟所做的一切還不全是因為雲傾麽?雖然有燕王這不討人喜歡的爹,但雲翰林是很講理的人,不會因為不喜燕王,便遷怒於無辜的陸晟。


    雲翰林施施然站起身,「阿晟,阿稚,你倆替我把書房收拾好,然後過來一起用晚膳。」


    「是,伯伯。」陸晟大喜。


    「爹爹,我一準兒給您收拾得幹幹淨淨的。」雲傾嘻嘻笑。


    雲翰林麵帶微笑,飄然離去,雲傾等父親走了,衝陸晟悄悄的笑,「哎,我爹爹寫的是行書,你看到了麽?」


    陸晟笑聲低沉,「伯伯沒寫草書,已經很給我父王麵子了。」


    燕王一直是戎馬生涯,書本上便沒大用功,雲翰林不寫楷書寫行書,分明是故意的啊。行書不像草書那樣潦草,也不像楷書那樣端正,放縱流動,濃淡相融,對於飽學之士來說自然沒什麽,對燕王那樣馬背上的統帥來說卻不易辨認。如果是草書,那便是狂放中見優美,筆意活潑秀媚,狀似連珠,絕而不離,甚至一筆數字,隔行之間氣勢不斷,不易辨認,燕王看了定是莫名其妙。雲翰林寫了封書法絕佳的信件過去,燕王卻不認得,這讓他臉往哪擱?所幸雲翰林還是厚道的,隻寫了行書而已。


    兩人看透了雲翰林的這點微妙小心思,都覺好笑,忍俊不禁。


    陸晟把硯台、毛筆清洗幹淨,雲傾把紙張收好,雲翰林的書桌便清清爽爽的了。


    「收拾好了,走吧。」雲傾道。


    陸晟卻不走,四處瞅了瞅,道:「伯伯桌子上有灰塵。」


    雲傾樂壞了,「你要替我爹爹擦桌子麽?」


    陸晟「嗯」了一聲,「嗯,替伯伯擦桌子。阿稚,反正現在晚膳也沒準備好,咱們在這裏多呆一會兒吧,好不好?」


    雲傾道:「不如咱們給花澆水吧,這幾盆花都有點蔫兒蔫兒的了。」


    陸晟道:「阿稚,我沒見到你的時候,就像這些花一樣。」取了水壺過來,細心澆在花朵上,「見到你之後,就好比有了雨水滋潤,豐盈滿足,精神煥發。」


    雲傾開心又羞澀的笑了。


    宣王病愈之後迎娶張英黎進府,張英黎成為宣王妃,得償夙願,心滿意足。太後也極為喜愛這個愛慕宣王到不惜和他同死的孫媳婦,在張英黎成為宣王妃的次月,在宮中為張英黎舉行了一次宴會。這次宴會遍邀皇室宗親、朝中命婦、貴族少女,把宣王妃隆重介紹給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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