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流在死亡的夾縫間,巫女——做著遙遠的夢。


    那是遙遠地……死人永遠無法觸及的,遙遠古老的記憶。


    不被期望的少女,獨自徘徊在永恒的時光中,終於進入睡眠——這樣的一個夢……


    ————…………


    少女初次認知到的是——在創造中蠢動的世界。


    在創造與破壞都還不存在,創造要將創造全部覆蓋般蠢動的天地間。


    少女問道——『這裏是哪裏』和『我是誰』。


    世界中尚無人可回應她,但是回答她的是——少女的『神髓』。


    『神髓』回答——『這裏是行星』和『你是神』。


    然而少女接下來問的問題,『神髓』沒有回答,隻是永遠沉默不語。


    ——『神是什麽』——


    長久的沉默,少女隻是孤獨地執筆,不停地提問,不停地記錄。


    持續等待有哪個存在能回答她一句話,最後降臨的卻隻是戰火。


    對於粉碎星球相爭的眾神,少女歡喜地提問——得到沒有意義的答案。


    你是誰——我是神;神是什麽——神就是神——


    ——少女不知道,不過漂流在記憶中的巫女知道。


    因為那個星球還沒有能問出『為什麽』的——『自我』。


    抱著膝蓋,孤獨的哲學家經過長久的追問後,在失意之下——進入永遠的沉眠。


    愛惜地懷抱著在悠久的盡頭,終於得到的唯一答案—


    【————沒錯,直到被汝喚醒為止。】


    聽見響起的聲音,在遙遠漂流中的巫女意識浮現………


    ————…………


    『……咦……?什麽呀,我還活著嗎?』


    想要環視周圍,巫女才發覺沒有眼睛——不,是沒有一切感覺。


    在無光無聲之中,聽得見的隻有在意識內響起的熟悉聲音。


    【——否,隻要吾放開手,汝之靈魂馬上就會化為露水消失。】


    隻聽見長年將『神髓』寄宿在自己體內的,那個少女的聲音。


    一如往常地,聽起來沒有溫度,無感情無機質的聲音。


    『是嗎,不過死了就不能對話了吧?所以在變成露水之前就不算死吧。』


    看來自己是名符其實『在神的手掌之上』——靈魂被神握住的樣子。


    巫女哈哈大笑,雖然她沒有口也沒有喉嚨——甚至連身體也沒有。


    但或許是不喜歡她的笑聲吧。


    【——汝可是欺騙了神,認清自己的身分。】


    隨即——一瞬之間,巫女的意識確實斷絕了。


    在神使出力量的拿中,巫女真的『死亡』了吧——然而,受到這樣的對待,巫女的態度仍是滿不在乎。


    她欺騙、利用了神靈種——這一點她可以光明正大地承認,因為——


    『這個世界的規則就是「被騙是自己太笨」哦!』


    ——意識再度斷絕,一瞬間她又死過了吧?


    『別隨便讓人在生死之間往返啦,膽子會被嚇破耶——雖然我也沒有膽了吧?』


    【——竟然騙了吾兩次。】


    這是神的斷罪之言,如果沒有『十條盟約』,光是那一句話就難逃被消滅的命運。但——


    『什麽嘛,你在鬧別扭嗎?那就代表遊戲照預定進行了。』


    沒錯,如果正如算計一般進行的話——


    宛如代替回答似地,完全失去五感的巫女,視界突然打開了。


    隻見在螺旋狀,以格子劃分的大地上,參加者正各自前進中。


    看來事情全都按照計畫進行著——


    『——你會輸哦:』


    巫女甚至忘記自己從頭到腳完全沉浸在死亡之內,愉快地笑了出來。


    【誠然,都有神被憑依者騙過兩次了——一切都有可能,一切無不可能。】


    巫女看不見她(神)說這話時的表情。


    但是她的聲音裏,沒有任何感慨、關心或好奇的情緒。


    什麽也不冀望,什麽也不期待,彷佛是在說一切皆無價值、無意義般——


    【不管是勝是敗都無所謂——隻有『結局』改變,『結論』還是沒變。】


    ——簡直就像……鬧別扭的孩子一樣。


    【從汝欺騙背叛——出賣神的時候起,汝所求解的極限就還是一樣。】


    隻不過少女並沒有那樣的自覺,對此巫女不禁苦笑。


    巫女知道——不,其實她無法理解,隻知道是那樣。


    神靈種——超越種就連對時間,都用與自己不同的尺度看待。


    她的眼睛能看遢無數分歧的未來,甚至跨越可能性的世界,而這個遊戲的結局——或者連更之後的事,她甚至都已經視為是無數確定的事項了吧。


    不過——


    『會改變的……不管是結局還是結論,連同你也是。』


    ——所以沒用的。


    再說,在會被巫女欺騙的那刻起,那就證明神也有不知道的事情。


    如果是『這孩子』的話就更是如此——巫女收斂笑意。


    『我是欺騙背叛了嫁,第一次非我所願,第二次是出於我的意願,可是——』


    語氣中帶著些許的寂寞,巫女刻意——如挑戰般地告訴她。


    『我從來沒有說過謊,不明白這一點,那就是你所能看到的極限。』


    ——就在她說出巫女『出賣了自己』的那個時點。


    超越種的認知與理解所及的範圍,畢竟也隻是……『那種程度』而已。


    『我——那些人會把你也帶去那個未來。』


    因此,她刻意大膽地斷言。


    『「懷疑與信任同義」。那個神也不知道、我也曾經一度放棄的——結局與結論,他們都會將之連同這個世界一起改變……牽引出那樣未來的手——你不覺得很值得一見嗎?』


    ————


    【彼等所牽引的未來——原來如此,那就是汝稱為『值得一見』的人吧。】


    就像這樣,神的眼睛所捕捉到的光景。


    在巫女也共同享有的視界中——映出逼近而來的人們的樣貌。


    …………


    『……大、大概……一定……啊……我話或許說得太早了……』


    ——沒問題的……應該,可能,大概……一定——


    ■■■


    ——第一百五十二格。


    第三擲是『八十四』,目標是第二〇四格……


    依照白的地圖所說,那是露西亞大陸愛爾文·加爾得領,掠過海威斯特州的平原——


    從融入綠色中的岩石群,來到泰半幾乎變成沙漠的不毛荒地。


    通往神也不知道的可能性的盡頭,受到神從高處注目的人們,現在——


    「哇哈哈哈人類的腳就是廢物啦依賴道具才是王道啊啊啊!」


    空高聲吶喊——人類的可能性是存在於睿智而非肉體!


    他劃破狂風,切開大地——駕著哈雷機車,駛向時代的盡頭。


    引擎的巨大聲響衝擊大氣,他名符其實地在疾馳。


    「空、空——!?這是什麽呀~~~~!?」


    「……哥、哥……騎慢……一點……!」


    把發出悲鳴的兩名兩歲兒童塞進邊車,一個中年男子大吼道:


    「妹妹呀,別煞風景啦!你沒聽見嗎,風在說——變成光吧啊啊啊!!」


    隔著騎士護目鏡,眼神充滿瘋狂的哥哥,開始說出莫名其妙的話語。


    白想到——事情要回溯至數小時前……


    ————…………


    遊戲開始後十八天——糧食吃光了。


    「討厭啦……我要回家了,不,應該說完蛋啦△大家都要死啦,啊哈哈哈哈!」


    「……哥……白……可以……達陣嗎……」


    「啊,粉紅的大象在天上飛~……坐上那個很快就可以到了哦~△」


    三人仍在第二擲——經過亂數解析(儀式)得到『五十八』,他們踩著遊魂般的腳步走著格子。


    ……說起來,能夠及早得到馬車,那就已經是奇跡般的幸運了。


    失去那輛馬車,他們尋找替代的腳力,最後就連自己製造的腳踏車也得使用——


    但是長達五八〇km的荒郊野徑,對於那些應急製作的交通工具實在太過險惡。


    每當失去辛苦製作的交通工具,心靈就不禁受到挫折——到後來。


    三人覺得——乾脆用腳走還比較好,於是開始漫無目的地踏出自己的腳步。


    靠著踏上空與白課題的人,他們身上隻有骰子數量順利地增加,但——


    找地方遮陽避雨,畏懼野生動物的空他們,隻能放空思緒持續步行而已。


    就這樣經過兩周以上,糧食吃完,終於隻剩下絕望——就在這個時候。


    視界忽然變暗——經過第一一九次的『格子移動』(係統讀取)之後——他們抵達了目的地……


    也就是點數『五十八』所指示的第一百二十格……【課題】的格子。


    在開闊的荒野上,隻見杵在那裏的三人,與同樣杵在那裏的——立牌。


    ——【回答出這輛二翰車的製造商名稱,答得出就可以帶走!】


    空與白自身所寫的語句之一被朗誦出來,那麵立牌的旁邊就是那個。


    附帶邊車,油料加滿,引擎呼呼作響,大排氣量的大型自動二輪車。


    還是一樣隻有空與白——或者吉普莉爾也勉強能夠解答的課題,那答案就是——


    ——『哈雷』。


    再度擲骰,空露出目擊到神跡的笑容,跨上哈雷機車——


    「哈哈!!把課題一半以上用在『腳力』上總算有了代價啊,呼嘯吧v型水冷dohc進化引擎!!奔馳過螺旋的地平線,直到征服宇宙為止吧!!」


    ——然後他就變成這副德性了。


    「……哥、哥,你有駕照嗎……?」


    為了分散強風打在臉上的恐懼,白問出答案再清楚不過的問題。


    怎麽可能有。別說是大型機車駕照,空連淑女車以外的駕駛經驗都沒有。


    有溝通障礙的阿宅尼特族,根本也不會產生持有那種東西的動機。


    「騎乘哈雷機車的駕照?哈,當然有——」


    但是哥哥用拇指指著心髒,做出的回答卻完全超出意料之外。


    「火熱的大叔魂!與美國精神!!確實就在這裏啊!!」


    「……哥,我們是日本人……連是否有大和魂,都很微妙的……阿宅。」


    收集了白與史蒂芙的骰子後,處男空暫定四十三·二歲的吶喊是——


    「……而且還『謊報年齡』……清醒過來呀……」


    不管外表是幾歲,內在都還是處男空確定十八歲,白是這麽主張的,但——


    「妹妹啊,你冷靜一點……哥哥的心處在前所未有的涅盤境界,你聽好了哦!」


    見到哥哥麵露佛陀般的笑容,又開始有話要說,白不安地點頭答應。


    這個毫無脈絡的變化,正是一點也不好的證據。


    「用出生的國家來區別人——你要說的是那麽悲哀的話嗎?」


    ——※we are the world,we are the children。(譯注:歌曲we are the world,是一首1985年的慈善歌曲。)


    空隔著護目鏡看向遠方,彷佛隨時要唱起歌來似地。


    「不是出塵在日本就無法瞭解日本精神嗎?感覺日本精神、尊重日本精神……難道若不是出生在地圖上所畫的日本的框線內,就無法做到那樣嗎?哥哥可不那麽認為。」


    「……欸……可、可是哥……」


    「美國就是很好的例子,屬於美國人的人種隻有原本的住民——對吧?」


    「……是、是呀……那是個移民的國家,可是……」


    「但不管是在美國出生的人,或者是移居的人,他們都以美國為傲。接觸到他們的心,便能認識他們的心,那並不是取決於框線,而是在接觸到人們所累積的文化時——那個人也會擁有那樣的心。」


    ——因此出生的國籍不是問題。


    看到哥哥一改佛陀般的微笑,以金剛力士的微笑發出吶喊,白心中確信。


    「接觸到哈雷(心),美國的精神也在我身上了——我已經是美國人了!!」


    ——怎麽辦……哥壞掉了……


    「而、而且又不是公共道路,跟地球的法律也無關,更沒有警察取締。」


    自稱·美國人的嘴裏如此嘟囔著,補充他的膽小心靈。


    「白,那不是錯覺啊,空已經不行了呀。」


    白暫定二·二歲,與在邊車中墊在行李之下的史蒂芙暫定一·八歲。


    盡管不願意,不過白也完全對她因絕望沮喪而提出的那個意見有同感。


    「而、而且——那個、有一個嚴重的問題差不多也要發生了吧……?」


    「問題!?不會有什麽問題!懷著來自美國的愛高喊——let it be (順其自然)!!」


    「……哥……披○四是……英國……」


    「怎麽可以順其自然!!白、白應該明白吧,去摘花——」


    「……白是美少女……美少女是……不上廁所的……」


    「欸、你們說什麽呀!?因為引擎和風聲,我聽不清楚啦,說大聲一點!!」


    哥哥如行雲流水般,使出從主角性聽障(物理上)開始發病的性騷擾大招連技,但是白也如行雲流水般視而不見,她從壓扁史蒂芙的行李中取出平板電腦,然後開始思考。


    ……哥哥會毀壞到這種地步,反而很正常。


    ……從遊戲開始至今已有十八天以上……正確地說是四百三十六小時又十八分。


    糧食吃盡,加上疲勞累積,更何況空他們幾乎沒有睡眠。


    就算不是怪物,野狗、蟲、氣候……足以令人類死亡的危險也到處都是。


    在這漫長旅程中,就連可以安心休息的環境都很稀少——精神不出現異常才是異常。


    ……隻有一個人例外,走累了有人背,要睡覺有人的胸膛可以耥。


    因為有不管在哪裏都可以讓她熟睡的最佳攜帶寢具——『哥』,所以白除外。


    那麽接下來就是自己的工作。自在內心這麽說著,開始進行思考——開始整理狀況。


    ——各人的骰子保有數與暫定年齡如下——


    空『二十四個』——四十三·二歲。


    白『兩個』——二·二歲。


    史蒂芙『一個』——一·八歲。


    讓白與史蒂芙變得幼小,當然不是為了哈雷的駕照(大叔魂)。


    變小的話,所需要的糧食也能減少,走路時以體力為優先,會將骰子重新分配。


    之所以白兩個,史蒂芙一個,那是為了假如白的課題被偶然突破,骰子也不至於變成零。


    正是為了因應狀況,精確地反覆調整骰子,他們才能夠來到這裏,不過——


    對於每一次產生的負擔都毫無怨言地一肩承受,那個人就是——哥哥。


    那樣的結果


    就是,空嚴重損壞的程度,就好比因為是旗艦所以沒被擊沉的船艦。


    至於史蒂芙則是——連同她的要求一起摒除在思考之外。


    反正本來就沒內褲了,也沒什麽好羞恥的,就請她用這樣的精神堅強地活下去吧——結論完畢。


    (……當務之急是……確保哥的食物和……哥能夠熟睡的環境……)


    ——現在位置是第一百五十二格。


    掠過愛爾文·加爾得領海威斯特州最西端的地方。


    骰子數——距離『目的地』剩餘的格數,推算所需時間與所需油量——


    「…………啊。」


    白將液晶螢幕所顯示的地圖擴大。


    她在現在座標的格子裏,好不容易發現有『某個事物』而驚叫一聲。


    她立刻查出計算式——不對,查出算計式,輕聲地說道。


    「……哥……這裏的東方二.四公裏處……有一個小鎮……那裏有……『旅社』。」


    「旅社!?旅社!有旅社好耶,我們已經連續兩周以上沒洗澡,一直都露宿野外的說!!」


    對於白所說的話,被白與行李壓在下方的史蒂芙,比空更迅速地全力反應。


    ——也會有廁所吧。史蒂芙就差沒說出這句話,白瞥了她一眼,也點頭附和。


    但是,空似乎有些感到疑問而皺起眉頭。


    那也是當然的吧,白內心說道。


    因為提到『洗澡』這個關鍵字,自己並沒有表現出討厭的樣子,不過——


    「別想了!快點走吧!快點!快點!那裏有花朵,有花朵啦!」


    「……這種時候你還想著花,神經真粗啊……你要花做什麽?吃嗎?」


    「如果你現在不立刻前往——我就要從車上跳下去了喔!!」


    「知、知道了,我知道了啦!唔,飆車飆得正盡興說……」


    狀況絕佳的空,完全沒想到那是蠟燭燒完之前的最後光輝。


    他嘟起嘴,不情不願地——將車身一傾斜。


    一個華麗的甩尾過彎,使得邊車浮起,卷起了沙塵。


    「呀啊啊啊這個交通工具隻能這樣轉彎嗎啊啊啊!?」


    「沒  錯  !!」


    ——連剎那的猶豫也沒有,對於哥哥一口回答的謊言,白甚至深受感動。


    「是那樣嗎啊啊啊!那就沒辦法了呀啊啊啊啊啊!!」


    以史蒂芙的悲鳴做為喇叭聲,機車往一座小森林駛去。


    ■■■


    ——同樣是在第一百五十二格……巧合的是也在同一時刻。


    有個男人彷佛連那樣的聲音也要追過一般,用四隻腳在地上奔馳。


    身上籠罩黑暗的紅色氣息,擁有四粒骰子的初瀨伊野——暫定三十九.二歲——


    紅色的蒸氣是沸騰氣化的滾燙血液——『血壞』的證明,不過——


    「是啊,那是我的疏忽,完完全全是我在搞烏龍沒錯。」


    ——黑暗的顏色,卻是露出牙齒低吼的野獸,滾燙殺意的證明。


    伊野非常憤怒,而且是前所未有的怒發衝天。


    在兩擲之前,伊野停在某一格,然後響起的聲音告知他。


    ——『把股間的東西剁碎,為了世界而死吧』這個自己寫的【課題】——死亡。


    伊野自然地閉上雙眼——想要殺人,被殺也是很正常的。


    這是早已有的覺悟,理所當然的報應,隻是為了將要被剁碎的引以為傲的弟弟,伊野不禁流下一道淚水。


    就這樣,伊野接受一切的結果,等待死亡,不知等了數分鍾還是數小時——他終於發覺。


    自己的課題沒有具體性,沒有強製力……


    ——同時,不斷祈禱孫女不會踏上自己課題的伊野,安心地哭了。


    他祈禱過……每隔一小時便趴在地上向巫女大人祈願,身心受到懺悔與後悔的折磨。


    他祈禱過……有生以來第一次,就連對那個唯一神,伊野都誠心誠意,流著血淚向訑乞求。


    ——位於天上全能的死小孩啊,偶爾也做點好事吧。


    他的願望實現了——可愛的伊綱不會因為自己的愚蠢而死了。


    但是實現那個願望的不是善意——而是『哈哈哈』的嘲笑聲。


    於是他領悟到——這世上不會有人聽進善意的祈禱。


    這世上充滿的隻是惡意……必須要矯正才行。


    首先該矯正的就是確實已經發覺,卻還煽動不安的——那隻猴子(空)。


    ——伊野當初的算計是這檬。


    聰明的伊綱與自己不同,她一定會察覺這個遊戲的真意,取得勝利吧。


    那麽自己隻要確實地抹殺空,有機會再將骰子讓渡給伊綱就好了。


    但是——如今那樣反而會有困擾,伊野消耗生命,朝著終點疾速奔馳。


    隻要到達終點,所有的要求都可以實現,那麽——


    ——為了世界的勝利,他必須以『讓空先生死亡』為目標而衝刺——!!


    理性告訴他……那是自己自作自受。


    想要殺死別人,卻隻有受到這種程度的報應,反而該說是太過寬大了。


    為何人要爭執——為了和平而爭執,那不是本末倒置嗎?


    然而到了這個地步,事到如今假裝聰明也沒有意義。


    為何爭執?——因為愚蠢。


    自己是作繭自縛還惱羞成怒的白癡,那就像白癡一樣吼叫吧。


    也就是——


    「不在那張臉上揍一拳我不甘心啊,那隻臭猴子!!」


    這個和那個是兩回事——!!


    「欸~打擾一下—雖然我一點也不覺得打擾啦,請問是初瀨伊野先生嗎?」


    …伊野抱定那樣的決心,不惜削減生命,準備追過聲音而奔行的時候。


    悠然地與他並行的怪物——吉普莉爾突然開口詢問。


    「哈哈哈……鳥的腦袋就是健忘,這是沒辦法的事,可是就連鳥的視力都很好哦!」


    就算外貌返老還童,這個遊戲的男性獸人種也隻有一個。


    對於伊野這樣的諷刺,那個鳥的腦袋看著書——微微點頭。


    「很抱歉……對於獸人種與獸類的區別,除了是兩隻腳走路還是四隻腳走路之外,其他我就沒有特別去注意過了,更不用說辨別性別什麽的——啊,您看這樣如何?隻要您像那樣永遠用四隻腳走路,那就可以一起歸類為『獸類』,這樣字典裏也可以少一個項目了。」


    聽到吉普莉爾笑容滿麵地這麽說,伊野忍不住停下腳步。


    ——默默地用兩隻腳站了起來,表示無言的拒絕。


    「啊啊啊~……真是遺憾——算了,這先姑且不論※」


    不過或許是覺得無所謂吧,那遺憾的表情也隻有一瞬——隻見她指著森林。


    「那邊有三個人類種的氣息——其中兩個是主人吧?」


    「……?……那種事為什麽要問我?」


    「不,我隻是想去打個招呼……啊,請繼續趴在地上吧△」


    ——『沒事了,快滾吧』用副聲道把話說完後,吉普莉爾便一臉笑容地飛走了。目送吉普莉爾離去的身影,伊野疑惑地喃喃自語:


    「……為什麽那家夥還在這裏?」


    那個盡情暢用空間轉移的怪物——不,在前進骰子所擲點數的格數這個規則上,就算那個能力被封印了,她還是能夠悠然地跟隨以接近音速奔馳的伊野,那樣的家夥還在這裏的理由是——?更何況——


    她還特地告知伊野,她要去和空與白打招呼的理由是——?


    「……難道是要我頭腦稍微冷靜一點——『去問他』嗎?」


    對於自己尚未理解的這個遊戲的本質——伊野感到一股不協調感。


    天翼種那實在不像是她的用心又是怎麽回事……可是——


    ■■■


    ——在第一百五十二格的東端,如白的地圖所顯示……有一個城鎮。


    愛爾文·加爾得,海威斯特州郊外一個偏僻的鄉下小鎮的——片斷。


    再往前一點已是地麵中斷處,這裏是勉強反映在這個雙六的『村落』的一部分。


    那裏隻不過是愛爾文·加爾得的一處片斷再片斷的地方,不過——


    相較於艾爾奇亞的——不,就算是與原本的世界比較,也是不同次元的文明。


    稱之為『建築』也令人為之躊躇的獨特洗煉技術,用樹木編織成的住宅或道路,優雅地融入森林,水母狀的花在空中飄動,其所發出的淡淡光芒,充滿光華燦爛的色彩。


    神所擷取複製,如幻想般的『森林』中,唯獨不見居民——森精種的身影。


    ——麵對這樣的景色,任誰也會發出讚歎,佇立良久吧。


    如果是遊戲設計師的話,這景色無疑是發揮渾身美學品味的地方。


    但是不顧氣氛而響起的聲音是——


    ——啵·啵·啪·啪·啪啦啦啦~△


    「空得到謎之草了——喂,又是這個啊,我不需要你這東西!!」


    從自助的特效聲開始,如行雲流水般接著的是將『謎之草』丟在地上的中年大叔叫聲。


    在急迫的饑餓之前,感歎與情感都無助於填飽肚子。


    對景色完全視而不見,空四十三.二歲將哈雷粗暴地停放在民宅外,進入屋內翻箱倒櫃。


    「……哥,森精種是……素食主義……」


    「騙人的吧!?那麽菲爾那對胸部的養分是從哪裏來的!?就連牛都要攝取相對的脂肪才會變大吧!?比如說肉啊,肉啊,至少一定會有米吧!?」


    從特效聲可以知道,這就是勇者鬥惡龍八的——『勇者』的特權。


    擅自進入別人家裏搜索,空是在主張這個謎一般的特權吧。


    但是用骯髒的中年大叔模樣做那種事,名符其實就是『山賊』的闖空門行為——


    「……我可以……發問嗎……?」


    「咿!?什、什麽事,?白、白也想要我幫你洗衣服嗎~?」


    悄悄在晾洗衣服的幼女,聽到白的聲音跳了起來,聲音沙啞地笑了。


    同樣對景色視而不見,侵入住宅的同時就四處奔走找尋什麽,然後——


    ——發出『嗚欸——』的聲音,裹著一條毛巾回來的史蒂芙一·八歲。


    白拖著腳步斟酌著距離——向她問道:


    「……………………l號……?」


    「s啦!——不對、我、我不懂你在說什麽——嗚欸~~!!」


    領悟到無法掩飾過去,史蒂芙像是逃離白一般地倒在床上。


    然後短短數秒,這次則像是逃離現實般——墜入夢鄉。


    ……三人原本就疲憊不堪,沒有人有餘裕理會景色如何。


    不管是空還是史蒂芙,而且——當然白也一樣。


    沒錯,因為白現在也是在小小的腦袋中,猛然地進行著某個計算。


    來到這裏的理由,將哥哥誘導至這裏的理由,甚至是讓史蒂芙說出的話。


    一切都是為了一個,隻要在這裏排除史蒂芙就可以完成的『算式』——


    ——定理證明條件,開始重新檢驗變數。


    將『n點』(哥)誘導至指定座標(這間屋子)——確認。


    指定座標(這間屋子)存在必要條件值(浴室)——確認。


    成立條件,三點的變動值(骰子)變動——確認。


    變動值(轉讓)的定數化成立條件——n點(哥)二十四,s點(白)二——確認可能。


    排除浮動亂數(史蒂芙)一——確認。


    ——重新檢驗結束,誘導函數方程式——證明可能。


    (……來吧,哥——開始證明(遊戲)吧……?)


    在內心這麽說完後,自在空的背後——露出與空一模一樣的邪惡笑容。


    空敏感地察覺到那個危險的氣氛,在其視線前方——


    「——唔喔喔喔喂!?白,那、那樣很危險啊!!」


    隻見白疊了好幾個腳架,站在上麵手伸向櫃子的高處。


    眼見墊腳架不安定地搖晃,好似隨時會倒下,空急忙將白抱過來,對自己大吼。


    「——喂!讓兩歲兒童這麽努力,你還有閑情逸致扮勇者鬥惡龍,你是白癡嗎!空暫定四十三歲!你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會過了四十還是個處男!!」


    在此之前,空準確、縝密地因應狀況,調整骰子的數量。


    但是疲勞累積至頂點的現在,他直到這會兒才發覺忘記分配骰子,然後告訴白:


    「……抱歉,白,我要是早點發現就好了——呃—……?」


    就這樣,白在被空抱起的狀況下,低下頭——露出一抹笑容。


    看到白將手伸向櫃子,哥哥——空會……這麽想。


    ——要還給她幾粒骰子呢?


    他會這麽想……必定會這麽想。


    還她八個變成十個——即使白回到原來的年齡,那原本也不是白能觸及的高度。


    善於判斷狀況的哥哥會想到白的意圖——想要幫忙探索和補給。


    然後他會這麽判斷——人手愈多愈好。


    「嗯~那我十粒——十八歲的身體就沒問題了。自,我把剩下的十四粒交給你哦!」


    ——沒錯,他一定會這麽做,白點頭答應,垂下頭來。


    表現出一副過意不去的樣子——直到這裏都如計算一般,這是為了隱藏竊笑。


    這個骰子就是等分切割的年齡。


    從初期值的『十』,每增減一個,年齡就會增減十分之一。


    就這樣,保有兩粒骰子的白,隻要收下空交出的十四粒骰子,就會是——『十六粒』。


    時機成熟,白接過骰子——笑了。


    (……掰掰,蘿莉體型……掰掰,飛機場——!)


    隨後,白的身體被光包覆——手腳急速成長延伸。


    自看著安穩地熟睡的小史蒂芙——想像她本來的模樣。


    明明是史蒂芙——卻有充滿夢想的胸部。


    明明是史蒂芙——卻凹凸有致的魔鬼身材。


    但是現在就不同了……白嗤笑一聲,在內心說道。


    ——抱歉,欺騙了你,不過這也是工作啊……我要先走一步了,史蒂芙。


    再會了,身體發育不良的白……


    歡迎光臨,魔鬼身材的白……


    就用那副身體完成第一公式——也就是,隻要誘惑哥哥——!


    …………誘惑……


    「…………………………………………奇怪?」


    這麽脫口而出的人是骰子十粒——回到十八歲的——空。


    「…………呃?……?……哥,這個……?」


    然而困惑的人卻是——懷疑是錯覺,抬頭看著哥哥的白。


    視線的高度還是看習慣了的高度,這是錯覺…………對吧?


    白疑惑地側著頭,露出微笑,手往自己的胸前滑去。


    ……揮空,揮空,胸前空空如也……


    「……哥,這是洗衣板哦?……這是,相當平坦的洗衣板哦!?」


    隻是撫摸到空氣的觸感,讓白眼眸中的光采消失了。


    計算——連同立足點一起崩壞的感覺,白也隻能笑了。


    「冷、冷冷冷、冷靜一點,白!沒、沒問題的,你確實有成長啦!」


    這是自這個遊戲開始後——不,出生後最大的衝擊。


    白原本就白皙的臉,燃燒殆盡成灰色,哥哥趕緊安慰她。


    「這是那個啦!就算骰子增加,也不保證每個人都會均等地長大!!」


    直到剛才都還是骯髒中年的哥哥用謊言——不,嚐試建構溫柔的假說。


    但是……白明白不是,她自虐地笑得更深了。


    原來如此,正如哥哥所說,確實是有『成長』。


    手腳有些許變長,嬰兒肥的小腹也稍微縮了回去。


    ——話說讓我們離題一下。


    各位知道嗎?即使持續不上學,日本的小學也不會『留級』。


    所以打從入學以來一直沒去上學的白,在文件上也是『小學五年級』。


    但是——即使是以小學五年級來說,白也有自覺自己的發育很差,考慮到這樣的情況,好了,這個所謂的『成長』,我們就大膽地這麽評論吧。


    ——年齡變成一·六倍後,她終於成為小學五年級生了。


    依身高排隊是在前麵第一個!沒有這樣的小學五年級生!!


    「白、白,你要堅強一點!!這隻是證明白是已經完成的美女呀!!」


    「…………△已經無所謂了……哥……白……累了……」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喂!白!不要豎起大拇指,露出美好的笑容準備升天啊!!」


    ——細柔柔地,輕飄飄地。


    懷著連同靈魂變成細沙,隨風飄起的感覺,哥哥的聲音聽起來就像在遠方的狀況下——


    白詛咒背叛自己的一切。


    詛咒背叛自己的未來。


    詛咒背叛自己的世界。


    自己永遠——無法變成凹凸有致的魔鬼身材。


    永遠無法變成裝滿夢想的胸部……


    白就像這樣放棄一切,逐漸倒下,在她的腦海裏——


    「————————————!?」


    「唔啊啊啊!?這、這次又怎麽了!?」


    ——忽然一道雷光閃過,拉住了逐漸下沉的意識。


    接著情報的海嘯湧入腦中,白用力往地板一踏,撐住自己的身體。


    ——據說人在麵臨死亡時會看見走馬燈。


    那是為了脫離困境,搜索所有的知識與記憶。


    腦超越極限而異常活化的現象。


    ……這件事對白而言是等同於死亡的絕望,在這時候先姑且不談。


    白任憑腦內回路燒焦的感覺肆虐,猛然循著情報探詢。


    總覺得——這其中一定有什麽——


    她感覺到可以重整失敗公式的——『靈光一閃』!!


    ————『列舉』。


    與自相遇之後的八年期間,哥哥或玩過,或讀過,或看過聽過的遊戲乃至漫畫、影片等所有的娛樂作品。一般遊戲總計二萬三千六百七十一款,h-game總計一千八百五十二款,漫畫色情同人誌總計八萬五千七百四十三冊,動畫總計兩千四百六十五部,真人化戲劇電影總計四千八百六十七係列。


    ————『整理』。


    其中哥哥特別喜愛的角色——總數八百七十四名的『老婆』。


    一人也不漏地,在白的腦裏,以附帶影像照片語音的方式進行編排,逐一附加情報。


    伴隨記載在攻略本、設定集、說明書或雜誌報導裏的各種情報,也就是——年齡身高三圍設定以及其他諸多情報!


    有條不紊地數據化、統計化、圖表化,一一進行分析——!


    「……呃~白小姐?這次又在做什麽——」


    ——白的頭腦即使在全人類中,恐怕也是屈指可數的吧。


    空絲毫不知她正空前絕後地在浪費自己的腦,甚至超越極限地過度使用,隻是看到白氣勢逼人地瞪著地板的樣子,空不禁戰戰兢兢地問道。


    然而她卻是充耳不聞,就這樣時間過了數秒,白開始總結。


    ————『算出』。


    空——哥哥的偏好,興趣、性向、性癖,將這些全部以數學的方式推測計算出來。


    沒錯,數字不會說謊……哥哥的偏好——如下。


    年齡——非人設定以身高平均年齡計算——平均值為『十二·三四四……歲』。


    體型(三圍)——胸圍、腰圍、臀圍——平均值為『七十七·二:五十九·八七三:七十八·二三』  。


    設定——比自己年幼機率『六十一·一%』,妹妹率『四十八·四%』,巨乳率——僅有『三.二%』  。


    ————『結論』——!!


    「…………太好了……原來哥是……標準的……蘿莉控……」


    ——宛如曙光劃破夜晚一般,世界充滿光明。


    白跪倒在地,仰天說道——未來還有希望。


    「——妹妹啊,雖然完全搞不清楚狀況,但哥哥覺得剛才好像受到很大的侮辱哦?」


    在數學上、統計學上被斷定為變態的哥哥,半睜著雙眼低沉地說道,不過——


    侮辱?沒那回事,那才是救贖。


    白小心地不被發現——擦去眼淚,站了起來。


    ——原來如此,自己不管變成幾歲,似乎都會是蘿莉體型。


    雖不知道那是事實,還是隻限於遊戲內發生——但是!


    (……掰掰……裝滿夢想的……胸部……不過——)


    ——沒有……問題。


    沒錯,沒有問題。


    白緊握拳頭,對於心在淌血裝作沒發現,然後大謦吶喊。


    既然已經查明哥哥是蘿莉控,那就沒有任何問題——!!


    如果哥不喜歡的話——


    ——如果哥不想要胸部的話——


    ——那麽那種東西——!


    ——————————不要也罷————————!!


    ……胸中懷著那樣悲壯的覺悟。


    白故作平靜,設法重殷『計算』。


    第一公式淒慘地崩潰了,不過——


    「……哥……白……累了……去洗澡了……」


    「喔、喔喔……你要堅強啊!哥、哥哥無論白是怎樣的模樣都喜歡哦!」


    ——沒錯,哥哥的話,他會那樣說。


    在白的夢想——在魔鬼身材的未來破碎之前,他一定會這麽說。


    不過那樣正是代表!第二公式……以及定理的證明還是可能的——!


    ■■■


    ……白無精打采地走著,空則追在她身後。


    「我、我說白啊,就算從十七歲開始也還有成長的餘地,打起精神,好嗎?」


    「……白……超沒事的……超有精神……」


    她用彷佛示範有精神的相反詞那樣的語氣回答。


    偏偏不巧地,看到自主動走向浴室,空正在猛烈地反省自己。


    白十一歲……一粒骰子相當於一.一歲。


    十六粒就是十七·六歲——當初實在不該交給她這種數量。


    白是孩童體型——因為她是小孩,所以那是理所當然——不過空知道她在意這一點。


    特別是在這種本來就嚴酷的遊戲中過了十八天,任誰也會身心衰弱,這是理所當然的狀況。


    在那種時候,不慎交給她初期值以上的骰子——萬一變成與自己理想不同的模樣呢?


    ——一定會大受打擊吧。


    你就是因為不懂那樣的少女心,


    所以才不行啊——空悔恨地咬著牙。


    他追趕腳步搖搖晃晃走向更衣室的妹妹,對她勸解。


    「那、那個啊,你就紆解一下疲勞吧?快點洗個澡——」


    ——好好熟睡一覺,紆解疲勞之後,多少就會有精神了吧。


    「……嗯……幫我洗背……」


    「對對對!請人幫你洗背!清爽一下吧!?」


    對於白的回應,空盡可能開朗地附和,跟著穿越更衣室。


    「……幫我……洗頭發……」


    「對對!像這種現在馬上就想停止的大冒險,連續玩了兩周以上,再怎麽樣也受不了吧!?」


    然後到了……是浴室吧,雖然不太清楚森精種的建築樣式,不過這裏冒著蒸氣,沒有屋頂,天花板開放,與其說是浴室,倒不如說是——溫泉。


    在此之前,空一直沒有餘裕去理會風景如何,不過這露天澡堂卻令他胸中起了騷動。


    如果能夠忘記一切,在這個澡堂得到療愈,可能真的一下子就能重新振作。


    「……然後……趁白洗頭發……的時候……」


    空就像被浴池迷住了一樣,呆站著不動,但是白卻——


    「……欲求不滿的哥……襲向……白……」


    ……


    …………嗯?


    「……粗暴地……對待白……就像色情同人誌一樣……」


    「…………」


    「…………像色情同人誌一樣……?」


    「不,那段沉默不是為了讓你說第二遍哦!呃~?」


    自始終背對著空。


    「——為什麽我也一起進來了?幫你洗頭洗背的人——」


    空這麽說著,朝四周張望——但是在浴室裏的隻有——


    「……幫我洗的人……是誰……?」


    ——一絲不掛,笑著回過身的白。


    以及腰上圍著一條毛巾,背上感覺像是有冰塊滑過的——空。


    事到如今空才發現他正和裸體的妹妹,兩個人單獨在浴室麵對麵的這個狀況。


    「——不不不怎麽可能哈哈哈,好了好了,你等一下啊。」


    空慌慌張張地移開視線,冷汗如瀑布般流個不停。


    「白、白是十七歲吧!?你也考慮一下分級製度吧,要是這本書被禁賣,你急麽負責——」


    「……哥,不對……哦!」


    ——為什麽呢?


    白帶著沒有一絲惡意的笑容逼近一步,空就隨著退後一步,他心裏想著。


    ——為什麽白的笑容這麽可怕——!?


    「……白的骰子……不是……一粒『一·一歲』哦……!」


    ——原來如此,空理解了。


    當然,白的年齡不會剛好是十一歲。


    過了十一歲生日,來到這個世界——已經是十一歲又七個月。


    白的骰子不是一粒『一·一歲』,而是『一·一五八三三……歲』。


    ——但是那又如何?那隻不過是『誤差』吧?


    腳步聲一步接著一步——


    空一步步地後退著——但是白就像是看透他的內心一般。


    白一步步地逼近著——空確實聽見她的笑容做出的回答。


    ——沒有錯,就隻是『誤差』。


    致命地打亂各種算式的最惡劣因素——就是『誤差』。


    如果那個誤差將兩個骰子的白,從『二.二歲』變成『二.三一六六……歲』。


    那麽就會讓十六個骰子的白,從『十七·六歲』——


    ——變成『十八歲以上』(十八.五三三……歲)。


    「……雖然……用魔鬼身材誘惑(第一公式)……失敗了……」


    ————糟糕了。


    發現得實在太晚了,空終於理解到這一點。


    看到妹妹那樣說話的身影——空聽見了本能的吶喊。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不過這是——


    「……證明式……就像我計算的,一樣哦!哥——」


    ——危機狀況。


    溫和的聲音透露愉悅之情,臉上浮現的淺淺微笑,因為羞恥而微微顫抖。


    在泛紅的身體緩緩逼近的妹妹背後。


    「……這樣哥就隻能……和白一起洗澡了……對吧△」


    空似乎確實看見了——帶著大鐮刀露出邪惡笑容的死神。


    一步又一步——


    對步步逼近的死神——更正,對步步逼近的妹妹,空用沙啞的聲音拚命地試著反駁。


    「可、可是外表沒什麽變——啊、不,再說你的內在是——」


    「……哥說過……大叔魂……現在的白……靈魂是十八歲以上……」


    「不、不不!感覺這樣不行啊!比如法律呀條例呀某團體之類!?」


    「……地球的法律……與我們無關……又沒有警察取締……哥,說過的……」


    ——但是後退的空,背部終於碰到牆壁。


    不管是退路還是說訶都被截斷,空確信。


    這是——『口擊』。


    白用空自己說過的話為武器,準備將他逼得走投無路——


    「……哥,自取滅亡……沒有逃避的……藉口了哦……!」


    然後終於——『壁咚』。


    白用雙手封鎖住左右兩邊——但由於彼此的身高差距,所以是在腰部附近。


    往下看見露出喜色的紅寶石眼眸,空心裏想。


    ——好了,該怎麽辦?處男空,暫定現在都是十八歲。


    退路(藉口)被斷……不——是自斷退路,『被利用了』——!!


    若說輸給白——不會不甘心,就是在騙人了。不過那也是稀鬆平常的事,可是——


    對於偏偏是在『心理戰』上被打敗,空感到立足點崩落——


    ……慢著,慢著慢著慢著——!?


    「————呼……呼呼、哈哈哈哈哈哈!」


    腦海裏靈光一閃——也就是那樣的閃光,讓空哈哈大笑。


    ——差點就被騙過去了。


    逃走?逃避的藉口?根本不需要那種東西!


    「嗬嗬,妹妹啊,仔細聽好了,我接受彼此都是十八歲的這個主張——不過!」


    沒錯,這還隻是『將軍』——不到『將死』的地步!


    再說——


    ——為什麽彼此都是十八歲就非得一起洗澡不可!?


    「即使到了十八歲,我們還是兄妹,一起洗澡什麽的完全不自然到極點!!白也十八歲了的話,就自己一個人——」


    空帶著能夠瓦解將軍局麵的確信吶喊道,但是——


    ——這個遊戲自開始已經有十八天以上。


    在持續的極限狀態中,疲勞、饑餓、野生動物與【課題】——總是帶著死神的鐮刀架在咽喉處的感覺。一直努力生存至今,可是現在卻——


    「……哥……你那麽……討厭白嗎?」


    ——聽到白低著頭,說出那一句心靈受創的話語。


    空終於感到那把鐮刀割破脖子一層皮,眼前陷入黑暗。


    …………


    被低著頭,全身赤裸的白抱著,空……不禁思考-


    聽到這句話,仍然堅持『no』的理由是什麽?


    因為白是小孩嗎?自己已經接受彼此都十八歲的主張了——推翻。


    因為孩童般的外貌嗎?那麽一生都要主張白是小孩嗎——推翻。


    因為是兄妹嗎?推翻——就是被她那一句話推翻了——!


    正因為是兄妹,如果不討厭的話,就應該不帶邪念,大搖大擺


    和她一起——


    ——邪念?


    ……好像有什麽不對勁,空茫然地思考。


    (……怎麽回事?好像有種要發覺不該發覺的事情的感覺——而且——)


    由於身高差距,腰部透過皮膚感覺到白的心跳。


    心髒強勁、劇烈、如撞鍾般的跳動,抬頭望著自己的少女——


    (……什麽啊!那對像是要我發覺的眼神是——!)


    ——這是互相背叛、彼此欺騙的遊戲。


    但為什麽——唯一應該絕對不會背叛的人,為什麽偏偏是被白——逼迫到這樣的絕境!


    就像這樣,當死神的鐮刀正要割斷空的咽喉,就在那個瞬間——


    「不好意思,請問主人……空大人在——」


    「唔喔喔喔吉普莉爾!!喂喂!?你的骰子竟然減少到兩個了!!這是多麽嚴重的事啊,來來,我的八個給你吧!你要是敢推辭,我可是不會放過你哦嗯啊啊!?」


    「咦?啊、呃……?」


    ——充滿殺伐氣氛的浴室裏,殺伐的天使翩然降臨。


    或許是年齡(骰子)無論多少都不會影響外貌吧,不管怎樣——


    帶著銳利的眼神出現,然後被讓渡骰子的殺伐天使。


    ——隨後,表情似乎稍微變得柔和了一些,但是——


    那種事情現在對空而言,極端地無關緊要,他有如舞動一般地高歌。


    「啊啊,竟然如此悲劇!人皆會犯錯——我竟因為錯誤的判斷,不小心變成未成年了,我的心因為遠離一切的色情而墜落絕望的深淵,啊啊!神啊!您竟然連和女生一起洗溧的機會都奪走——我是那麽地罪孽深重嗎!?」


    宛如莎士比亞劇的演員般,空暫定三·六歲歡喜地顫抖。


    ——逃過一劫了。


    雖然不知是逃過什麽劫就是了。


    總之是從某個危機存活下來了,空向上天表達感謝,然而——


    ——呼呼風聲作響……令人起雞皮疙瘩的殺氣之風吹拂而過。


    「……吉普莉爾……你真是太……不長眼了……絕不饒恕……!」


    彷佛從地獄的底部響起的聲音,隻見在嬌小的人類種少女——白的背後。


    如今不管是空還是吉普莉爾都能清清楚楚看見那個。


    「啊,看來我會死呢……主人,我究竟犯下什麽樣的滔天大罪了呢?」


    「……抱歉,我也不知道啊,不過好像真的是很嚴重的罪……」


    甚至讓天翼種也聲音顫抖地細數自己的罪孽。


    ——似乎並沒有逃過一劫,這已足以讓空恐懼地翻白眼了。


    麵露邪惡笑容,帶著大鐮刀的死神,這次臉上顯露殺意,用上肩投法將鐮刀高舉,準備投出。


    ————…………


    空不知道,吉普莉爾更是無從得知。


    對白而言,這正是千載難逢的機會,是一世一代的勝負。


    她要讓哥哥——意識到自己。


    與哥哥相遇後的八年期間,從來沒有比這次狀況、條件、時機更為齊備。


    可是卻因為吉普莉爾的登場而搞砸。


    再數小時,不,隻要再有數分鍾的時間——就能完成算式(得到哥)了說——!


    但是就在白怒氣沸騰的視界裏——


    ——隻見紅色的布翩然飄飛……


    「……唔,看到你們這麽悠哉,憤怒和怨氣也會消失啊。」


    紅色的布——那是直挺挺站在浴池裏的年輕肌肉男,隨風飄揚的丁字褲……!


    啊啊,不管搬出怎樣的大道理,自己都還是孩子啊——白心裏這麽想。


    有如獨立生物般抖動的肌肉——那是難以名狀的奇怪景象。


    如果說,觀看不斷侵蝕精神的r18惡心畫麵是十八歲的權利——以及義務的話。


    「……白維持十一歲(小孩)的精神……就可以了……」


    說完這句話後,白便當場昏倒了。


    ■■■


    「看到我全盛期的肉體美而昏倒……罪過啊,又有人愛上我了嗎?」


    想起年輕時的辛勞——打從心底厭煩的『太過受歡迎時期』,伊野浸泡在浴池之內。


    「……我說老頭,你可以回答我心裏剛剛忽然湧現的疑問嗎?」


    空極力不直視浴池中的肉塊,用低沉——但是縮回三.六歲的聲音問道。


    「全裸站到眾人麵前,不算侵害權利——違反『十條盟約』嗎?」


    ——嗯?伊野視線往下移。


    隨之露出燦爛的笑容回答:


    「沒有人會害怕那樣的小東西,你就順從欲望而活如何?」


    「我是在問你,讓人看『顫動的肌肉』這種衝擊影像,難道不算暴力嗎!你還是一樣聽不懂反諷啊——還有別說我是小東西,這是因為年齡的關係哦!!」


    空強力主張是因為骰子減少,所以才會造成許多地方縮短。


    隻見宛如橫跨浴池一般,有一個簡易製作的——屏風。


    穿過屏風下方握著的白的手,可以感覺到微微的顫抖。


    妹妹正是因為那樣的暴力,內心受到創傷——


    「…………肌肉好可怕……嗚嗚嗚肉……襲擊過來了……」


    對於自己剛才的分級詐欺,麵對這樣的處罰實在太重,白不斷自言自語地重複著。


    同樣從屏風的另一側——有另一道聲音傳來。


    「……把我從熟睡中打醒,教我『幫白洗頭發』——這樣就不是暴力嗎?」


    「那也沒辦法吧……因為白一直在生吉普莉爾的氣呀……」


    就像這樣,語氣有如流水一般平緩,被吉普莉爾帶來的史蒂芙想睡地抱怨道。


    屏風的另一頭,空雖然看不見,不過——


    從白那裏收下六粒骰子的史蒂芙,正以十二·六歲的模樣幫白洗發。


    從咕嚕咕嚕的水聲聽來,吉普莉爾是被白踩在熱水底下吧。


    「……虧你們能那樣輕易地把骰子交給別人呢——那可是『生命』哦!」


    ——突來一句。


    伊野帶著懷疑、困惑……蘊含無數意涵地問道。


    感覺到屏風後的視線也往這裏集中,空歎息著說道:


    「這不會有問題呀……隻要不是歸零,一和十都相同,而且——」


    他輕鬆地揮揮手,用下顎往史蒂芙的方向一比。


    「因為彼此都有困難呀,我們會因為亳無生活能力,而無法存活下來吧。」


    ————沉默。


    對於來自各人的感慨、各種意圖的沉默,空卻是厭煩似地,揮了揮手。


    他像是掩飾難為情般改變話題。


    「話說,你們為什麽來到這裏?特別是老頭——大叔?總之就是你啦。」


    就結果而言,兩人的出現讓空得救了,不過空詢問他們的意圖——


    「我當然是來殺空先生的。」


    「喂,喂!!至少說得含蓄一點吧!不然我可是會哭的哦!!」


    即使盟約禁止暴力——好比說,以全盛時期阿諾的身體,對,若是被某機器人說『我要終結你』,不害怕才是謊言吧。


    「不過,我改變心意了,決定留到最後再殺。」


    ……哦哦……也就是說『我會最後才殺你』啊。


    接下來要說的話當然是——『那是騙你的』。


    ——不行,要被殺了——!!


    「……空先生,對於東部聯合的曆史,你瞭解到什麽程度?」


    ——忽然。


    正絞盡腦汁思考要如何逃走的空,聽到伊野


    唐突的問題,切換了思考方向。


    ……照這個發展,視我的回答而定,或許可以回避死旗吧。


    「雖然你說曆史……但東部聯合幾乎把所有的曆史都隱藏起來了吧……」


    空戰戰兢兢地斟酌字句後回答道。


    沒錯,就和遊戲內容一樣上果部聯合對外也隱藏了國家的詳細曆史。


    ——大概是與『電子遊戲開發的過程』有關吧。不管怎樣——


    「所以就隻有書上看到的知識而已。部族抗爭持續了六千年以上的群島——」


    ——『大戰』終結後,由於身體的特徵不同——


    簡單說,就是以狗耳還是貓耳分裂成『派閥』,同族之間持續進行鬥爭。


    空心想上頁在是可悲可歎,又難以饒恕。為什麽那麽想分出優劣呢?


    過去某位偉人說過——『※天不在獸耳之上造獸耳』——!(譯注:這句話是在惡搞日本思想家福澤諭吉說過的『天不在人之上造人』。)


    不管是狗耳、貓耳還是兔耳——隻要平等地……從心所欲去愛就好了嘛!


    然後用愛包容世界……那樣的至寶竟然相爭,實在是不可饒恕至極。


    話雖如此——在此就不說是哪裏了。


    ——好像也有因為色盤(膚色)的誤差就互相殘殺的世界。


    這麽一想,空他們也沒有立場說別人,反麗是——


    「花半個世紀就平定那樣的紛爭,甚至還得到對其他種族必勝的方法,成為世界第三大國東部聯合。」


    對於那樣以驚人一詞也不足以形容的偉業,再多的感歎或讚美都不夠。


    原來如此,這個世界也有其他的知性生命體——十六種族。


    隻是將其中一個種族整合團結起來,難道是容易的事嗎?


    ——平定持續六千年以上,充滿歧視與偏見,陷入因果泥淖的紛爭容易嗎?


    「如果我們原本的世界有像巫女那樣的人——或許有些戰爭就能避免了。」


    「……真令人意外啊。」


    「意外什麽?」


    「——如果是『以神靈種的力量達成偉業』你就能認同……你是這個意思嗎?」


    但是對於伊野那句話,空才是打從心底感到意外——


    「啊哈哈哈!什麽嘛,老爺爺!原來你也說得出好笑的玩笑嘛!」


    空拍打池水,放聲大笑,他眺望頭上——那壯闊的遊戲盤。


    「以半世紀的時間平定區域紛爭?那種偉業——如果向區區的神明祈禱就能辦到——那如今我們原本的世界,戰爭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了啦!」


    ——原來如此,神靈種的力量到底有多強大,這個光景(遊戲)就勝過一切雄辯。


    仿造大地,扭曲天理,在無盡的天空中創造螺旋大地——


    能夠辦到這種事的力量,若以物理學的方式計算,會是怎樣的數字呢?


    雖然完全無法想像,不過應該是趨近於『無限』——可說是『神』才能辦到。


    那是讓人難以想像,能夠重新改寫世界,製伏萬物之理的力量,但是……


    ——那種力量全都是白費。


    在這個世界,無論擁有多大的力量,都無法侵害權利。


    更何況——不管是哪個世界,要結束戰爭倒也罷了,要平定紛爭的方法隻有一個。


    「如果說能夠達成那種『交涉』的『神玩家』,背後有神靈種幫忙的話,那麽首先我會這麽想——」


    空用像是看著打從心底尊敬之人的眼神,告訴伊野。


    「——巫女小姐是在利用神靈種,而且當然是在遊戲上勝出。」


    根據盟約,無法侵害權利是——彼此皆同。


    不管是巫女要利用神靈種,還是神靈種要利用巫女,都必須取得對方同意,進行遊戲,再『取得勝利』——之後才有可能辦到。


    …………


    「……………………原來是……這麽回事嗎……巫女大人。」


    漫長的沉默之後,或許是得到什麽想法了吧——伊野隨著視線垂下肩膀,露出苦笑。


    「……看來我洗得太久了一點……差不多也該告辭了。」


    「那真是謝天謝地,你那副肌肉的壓迫感,讓我難得泡個溫泉都無法放鬆。」


    空眺望伊野從浴池上岸離去的身影。


    看來似乎是成功回避死旗了,空心中暗自鬆了一口氣,但是——


    「話說最後可以再問你一個問題嗎?」


    伊野突然回頭說的這句話,讓空的心髒劇烈地跳了一下。


    不過伊野似乎毫無所知——但那是不可能的吧——伊野問道,不——


    「保持記憶的『背叛者』——空先生,是你吧?」


    ——他如此斷定。


    在屏風的另一頭,聽得見史蒂芙抽了一口氣的聲音。


    如果伊野之言正確,那麽就可以解釋,空為何能用『斷定』語氣說明這個遊戲。


    她大概是這麽想的吧,空苦笑回應。


    「哦哦~?你有什麽根據說我是『背叛者』?」


    「需要根據嗎?」


    但是伊野表示『不需要那種東西』,他眼神轉為銳利,繼續說道:


    「如果統馭了全十六種族的唯一神(特圖)說『有一人是背叛者』——那毫無疑問就是你了。」


    「哈哈!很好,真是直接了當!很好的推理!」


    ——『你這家夥(空)的存在就是根據』。聽到伊野這麽說,空拍手笑了。


    沒錯,這個遊戲是全員經過同意才開始的。


    ——如果完全相信規則所寫的話,那麽代表那個所謂的『背叛者』——


    在全員確認過規則的情況下,為了讓自己一人能夠免於消除記憶——


    成功騙過全員——取得了全員的同意。


    能夠辦到那麽困難的事的人隻有空,這是伊野贈與空的『讚美』,不過——


    「我先說了吧,如果換成是我的話,在這種情況我第一個就會懷疑特圖。」


    空接著說道:


    「更進一步說,既然都做到那種『不可能』的事了,我不會才設那種小家子氣的陷阱。」


    ——不管是伊野,還是屏風之後的史蒂芙,就連吉普莉爾都疑惑地抽了一口氣。


    記憶的保持……也就是『知道真正的勝利條件』。


    但空竟然說那是『小家子氣的陷阱』.對於現場想詢問空真意的氣氛,空則是——苦笑。


    ——『兩次的規則說明』。


    其中一定有『虛假』吧,不過……


    從第一次到第二次之間——並沒有添加重大的虛假。


    聽到要消除記憶,每個人最先考慮的危險一定是那個。


    ——明明是到達終點者勝的規則,卻謊稱『到達終點者輸』。


    由於是得到『全員同意』,所以大幅度偽造規則……這種可能應該在事前就封堵了才是。


    在這樣的條件下,能夠作假的是什麽——?不,在那之前——!!


    「在動那種手腳之前,應該先設法解決『糧食』與『移動』的問題吧!!特別是,要不是得到『腳力』(哈雷),別說是到達終點了,就連是否能活著到達五十二格(下一站)後我都很懷疑喔!?」


    「——啊~……超有說服力的呢……」


    那種慘痛的回憶,隻有越過同一條死線的人才能產生共鳴,嫌疑澄清的空點頭肯定。


    ——沒錯,那種程度的陷阱——離『必勝』還差得很遠。


    而且『  』的做法,無論何時都隻有一個,那就是——


    「既然要設陷阱,就要設——致命性的陷阱。」


    沒錯,那正是——


    「無論情勢怎麽變化都會是我們勝利的陷阱。」


    空將手肘撐在浴池邊的岩石上,托著自己的臉頰,正麵注視伊野的雙眼。


    然後狂妄但卻友好地告訴他:


    「我的話就會那麽做……誰都會那樣做——對吧?」


    ——當然。


    你也那樣做了吧?——空的眼中這麽說。


    「…………原來如此,你說得沒錯……」


    伊野低下頭,頭也不回地離開——不過空從背後叫住他。


    「——話說我也可以問一個問題嗎?」


    「什麽問題?」


    「…………那個、那個有我的手臂粗的家夥,那個是平時?還是戰時?」


    空戰戰兢兢地問道,伊野則沒有停下離去的腳步,隻是笑著說道:


    「哈哈哈,我和空先生不同,我有為別人著想的心——無謂地傷害他人並不是我的興趣,所以我拒絕回答,我就隻這麽回答你吧。」


    「你那樣就已經回答了!已經回答了吧!?」


    背影已高聲大笑著離去,空依舊朝著他大吼。


    「主人,我認為您不需要理會狗的胡言亂語。」


    大概是終於得到白的原諒了,吉普莉爾從屏風後探出頭來說道。


    「在主人們的世界不是也有這麽一句話——『過猶不及』——無謂地大對女牲而言也不會有什麽好處哦△」


    屏風之後傳來女性成員們一齊點頭同意的氣息,但——


    「……我感受到未曾有過的疏離感,該不會——」


    該不會——其實沒有經驗的隻有我一個人。


    如果是那樣的話,那就是令空無法振作的現實。麵對空求助一般的眼神,吉普莉爾則回答:


    「請放心,主人,我是新品,小多的知識也隻是聽來的而已——」


    「——嗄!?不、不是——這不是教我既不能肯定也不能否定了嗎!!有、有空的手臂程度,跟有沒有經驗無關,一般而言那會死掉吧!!」


    「……怎樣都無所謂……老頭……一切都很惡心……好可怕……抖抖。」


    ——聽到她們的回答,空刺眼似地眯起眼睛。


    太好了——我不是一個人啊…,


    「再加上骰子減少前——主人原本的尺寸也沒什麽好憂心的。」


    「真、真的嗎……?我、我沒問題嗎?」


    不是骰子兩個——現在三·六歲的空,而是空本來的尺寸。


    為何吉普莉爾會知道,在此先姑且不論,有會走路的圖書館——更正,有會飛天引起天地異變的圖書館掛保證,那空就可以多少有些自信了——


    「是,就我的記憶是溫柔的尺寸——如果對象是小孩的話,反而可說是理想的尺寸※」


    「……吉普莉爾……我原諒你了……你說了今年,最好的一句話……」


    「我不玩這個遊戲了,我要中途退出,從創建角色重新開始——」


    ——是啊,把人生砍掉重來吧——空淚流不止。


    「啊啊,主人請不要衝動!隻要我重新構築身體,變成小孩就可以了!!」


    「……吉普莉爾,原諒收回……你給我沉到浴池裏……細數你的罪孽吧……!」


    白的『命令』一下,立刻傳來響亮的落水聲。


    吉普莉爾從屏風上有如炮彈般墜落浴池——


    ——咕嚕嚕嚕嚕嚕嚕!


    『啊哈~※主人要用腳踢我上具令人興奮!』


    「……吉普莉爾,你要往哪裏去啊……」


    隻見氣泡激烈地冒出——她還特地使用了魔法吧。


    聽到吉普莉爾直接對空腦中煞有其事地進行報告,空疲累地歎了一口氣。


    ——在與互相背叛、欺騙、奪取性命的遊戲不甚相襯的和樂嬉鬧聲中——


    「哈~重新活過來了……森精種的溫泉有魔法效果,對美容和消除疲勞很有助益。」


    隻有史蒂芙或許是決定放棄思考了。


    她像是逃避現實般,隻是不斷自言自語地稱讚溫泉——


    ■■■


    ——空忽然醒來,向四周張望。


    他搔了搔頭,自己似乎比想像的還要疲倦。


    洗完澡後,將骰子重新分配給史蒂芙與白——然後就沒有記憶了。


    身為人類,麵臨接連不斷的極限狀況,疲勞到記憶空白也是很正常的吧。


    不過造成疲勞最大的原因,將自己逼到絕境的人——也是白——


    「……嗚嗚……肌肉……別過來……哥,救我……」


    有如理所當然般——不,她當然是在空的懷中。


    看來就算是在夢中,她也在和尚未痊愈的創傷交戰。


    ……太悲慘了,這種暴力能被容許嗎?


    空撫摸白的頭,思考是否該向特圖抗議,教他做好自己的工作——


    「哎呀!主人對不起,吵醒您了嗎?」


    ————唔嗯。


    「看這情況,洗完澡後,我雖然抱著睡著的自來到寢室,卻也體力不支倒在床上,聽到白為了蠢動的肌肉痛苦呻吟的囈語而醒來——大概就是這樣吧?」


    「感謝您為我說明,主人。」


    「不,問題是你啊,老頭我是知道——但吉普莉爾在這裏做什麽?」


    精靈的燈光,模糊照亮她胸前兩粒骰子的光輝。


    吉普莉爾也理所當然一般,坐在椅子上,在書本上寫字。


    伊野似乎是來向空『提問』的,那麽吉普莉爾呢——?


    「不……因為主人沒有蓋毯子就睡了,要是感冒就大事不好了。」


    聽到空這麽問,吉普莉爾露出溫和的笑容回答。


    「所以我趁著兩位睡著,光著身子一起睡,幫主人取暖——」


    「可惡啊啊啊!為什麽——為什麽我還有閑情逸致睡覺——!?」


    白睡著了,再加上隻要在黑暗中——


    那樣就可以合法地享受許多感觸的說——!


    為什麽我在這種重要時刻——空一個人抱著頭,慚愧地發出顫抖——


    「……我是來探望主人們……隻是這樣而已。」


    隻有微弱的燈光照亮著——名符其實帶著陰影的笑容。


    對於平靜地這麽說的吉普莉爾,空感到奇怪而向她望去,但是對於空的視線——


    吉普莉爾沒有停下寫書的筆——那大概是日記吧——隻是如往常一樣,毫無脈絡地突然提出問題。


    「對於『轉生』……主人有怎樣的看法?」


    「……?問我有什麽看法,原來這個世界有輪回轉生啊……真的是什麽都有呢。」


    ——投胎轉世,輪回轉生。


    原本的世界也有許多人相信,但是並沒有得到證實。


    那種異世界的常識,就算被問到看法,空也不知該如何回答。


    「啊,不,這個世界並沒有。」


    ——沒有嗎?空掃興地半睜著眼看她。


    但是吉普莉爾仍不停筆,淡淡地說道:


    「……失去『容器』的『靈魂』會融入精靈回廊,意義也隨之消失。」


    淡淡地敘述著這個世界的——『死亡』。


    「……就像『水』無法留在毀壞的『杯子』裏,失去杯子的水會滲入大地,融入大氣之中,然後回歸星球……這個世界沒有輪回轉生,不過——」


    吉普莉爾停下筆,神情凝重地麵向空,繼續說道。


    ——盡管那是無限趨近於零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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