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現隻是掃了幾眼就已經將財經雜誌常駐的幾位老總們看了個全,各種名車低調的宛如黑金係列車展,而在那其中也不乏自家老板的親爹。林現有些意外裴雲也會改了行程來參加葬禮,兩天前他將消息告訴裴雲也,裴雲也隻是隨口應示意自己知道了,視線壓根就沒離開手裏的文件。  他跟在裴雲也身邊五年,在他的印象裏裴雲也和明風並沒有什麽交情,點頭之交也算不上,裴淩風來參加是給明盛雅麵子,裴雲也出現就可有可無,但是現在裴雲也卻推了一場重要的會議趕來參加葬禮。  還不下車。  當然老板做事他們隻需要聽從吩咐,所以裴雲也不下車坐在車裏靜默地遠眺,他也就跟著默哀。  裴雲也默視大概有三分鍾,然後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時間,林現一看這個動作就知道老板這是看夠了打算離開,他正準備開口讓司機開車,車窗外卻出現了一張熟悉的臉。  “我還以為你不來了呢。”陳亦鳴穿著一身黑色西服,領口還別著一朵白色小花,低頭撐著車窗,問:“我們一塊進去?”  裴雲也猶豫了那麽兩三秒,然後下了車。  城南墓園遠離市區,算是宜陵市郊最‘繁華’的地方,這裏和盛和園差不多,不過這裏住的都是非富即貴的‘死人’。  林現並沒有跟進去,而是站在車旁看著自家老板和陳少一塊往前走去,逐漸的融入那黑色的人流之中。  裴雲也和陳亦鳴先後接過應侍生遞來的白色雛菊,沿著小道走了半分鍾,就遠遠看見前方一片草地上站著的明家人,還有一群群前來吊唁的賓。  明家為首的是兩位婦人,兩人都是穿著黑色的衣裙,一個身形筆直,妝容精致;另一個身軀佝僂,麵容憔悴。  前者是明盛雅的女兒明慧蘭,後者則是明盛雅的兒媳婦,也就是明風的母親——穆杏。  喪夫喪子的中年女人滿是妝發細心裝點過也掩不住的頹態,幾乎是依靠著身旁兩位年輕女人拉扶著才站直身體,還以吊唁人群感謝。  裴雲也的目光停留不過半秒就移開來,陸明,陸辰還有一些明家人站的浩浩蕩蕩,臉上悲傷卻並沒有多少。  陳亦鳴在一旁唏噓地感慨,抬頭看著裴雲也的目光依舊四處巡視,以為他在尋找明盛雅,他小聲說:“明家老爺子不在,剛我聽說是被送去了醫院。”  “醫院?”裴雲也聞言回過神,總算是開口說了第一句話。  “是啊。”陳亦鳴像個八卦記者,繪聲繪色地說:“就在你來之前,氣暈過去直接被抬上的救護車。”  氣暈?  裴雲也有些疑惑,就聽陳亦鳴湊近低聲道:“就是那個私生子,明央,你知道他幹什麽了嗎?”  裴雲也聽見這名字的時候就收回了視線,他並沒有接話,陳亦鳴就自己給了他答案。  “我靠,這小子是真的瘋,誰也沒想到他回來第一件事,竟然是拆家。”陳亦鳴瞪著眼睛,滿臉地不可置信:“字麵上的意思,今兒一早,直接將鏟車開進了明家老宅。”  裴雲也眉梢一挑,有些意外,卻又覺得在意料之內。  “紫荊山莊的安保也不知道幹什麽吃的,就讓他這麽開進去了,艸,聽說還帶了爆破。”陳家在紫荊山莊也有房產,不過陳亦鳴和裴雲也一樣早幾年就搬出來住了。  “瘋子,”陳亦鳴笑著搖了搖頭,“我現在算是信了,這人就是個瘋子。”  所以今天早晨的‘地震’就是這個瘋子的傑作。  裴雲也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眼底沁出一絲意味不明地深沉,他隨口附和說了一句“的確是個瘋子。”  說完他便往前走去,將手裏的白菊放在明風的碑前。  或許是他這句話的寒意過於明顯,陳亦鳴在裴雲也離開之後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跟過去,兩人一塊行了三鞠躬,接著又朝著穆杏的方向彎了彎腰。  明盛雅去了醫院,那些同輩的當家人吊唁之後也就離開了,也有部分明家人趕著去盡孝心。  現場前來吊唁的人依舊很多,除了這個圈子裏的人,也有不少黑白兩道的人,這些人除了慰問明家人是臉上施舍般得露出一點悲傷,其他時間皆是淺笑寒暄,本該是肅穆沉鬱的氛圍,卻因為他們臉上掛著的笑容,將葬禮變成了一場交際會。  裴雲也自出現也有不少二代和生意上的人過來跟他打招呼,他大多都是點點頭,並不說話。他沉默的站在一旁注視著那些沉默地碑文,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裴雲也的麵相隨他父親,生的正氣淩厲,獨獨一雙細長眼隨了徐婉的美豔,硬生生將正氣柔和成頗具魅力的英氣,俊美卻並不顯女氣,但因為他很少有情緒顯露,多年來也就練出一副冰山臉,他獨自肅穆著沒人敢來打擾,也就隻有陳亦鳴趕往他麵前湊。  “來了來了。”隨著陳亦鳴話閉,不遠處的人群爆發出一陣紛嘩,像是原本沉凝的油鍋落入了一滴與眾不同的水滴,人聲瞬間躁動起來。  裴雲也朝陳亦鳴示意的方向看去,那邊人群喧囂,人頭攢動的黑色中,一抹亮紅色格外紮眼,他在陽光下一點點走近一片墨色,卻並沒有被融合,突兀又亮目的一點點清晰,濃豔的紅刺得裴雲也微微眯起了眼睛。  “這人誰啊這麽張揚。”  “這是明央。”  “明央?那個私生子?”  “是啊,除了他還有誰。”  “這是葬禮,又不是婚禮,穿的跟他媽來結婚一樣。”  “他現在是明家獨苗,可不比結婚還高興。”  “有毛病吧。”  熙熙攘攘間談論聲並不低,那一抹亮紅色像是徐徐破開黑幕,從黑色人潮中踏浪而出。明央旁若無人的走至最前,將手裏的白菊放在明風墓前,接著轉身朝著穆杏彎腰鞠躬。  本該收禮的人並沒有站在原地,而是突然上前,接著那朵白色的雛菊便離開冰冷的泥土劃過一道殘影猛地砸向那抹亮紅。  裴雲也並沒有聽清明央說了什麽,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從周圍人群反應來看,並不是什麽好話。  原本秩序井然的追悼會,因為明央的出現,忽然亂做了一鍋粥,滿麵怒容的穆杏,慌張勸慰的家屬,還有漠然圍觀的群眾。  隻有明央,他淺笑著站在人群之中,好像一個旁觀者始終不為所動。  荒謬感再次來襲,裴雲也剛想移開視線,距離他十米開外的明央忽然抬眼,準確地捕捉到他的方位,那張木然的臉瞬間綻放出一個謔浪笑傲的笑容。  他微微張了張唇,無聲地吐出兩個字。  “阿也。”第03章   裴雲也坐在辦公桌前,轉著手裏銀灰色的拆信刀,眸光透過落地窗落到對麵大樓上鮮紅的‘明恒集團’四個大字上。  林現站在一旁簡潔的將這兩天明氏的動向匯報,諸如‘明盛雅明天出院’‘陸明所在的天明最終拿下了城東g57地塊’‘明氏股票已經回升到....’  明風死亡帶來的躁動隨著葬禮結束也逐漸停息,而明盛雅進了醫院之後,眾人所期待的明家大亂卻並沒有出現,雖然明氏股票出現一些波動,但虎視眈眈的獵手們並沒有撈到什麽好處。  而明央高調的‘吊唁’也讓他在圈子裏‘名聲大噪’,不過奇怪的是後續卻並沒有什麽水花,曇花一現之後明央許久都沒有露麵。  這倒是讓裴雲也有些意外。  旋轉的拆信刀劃過一道亮光倏地消失,裴雲也停下動作的同時,林現的聲音也隨之停下。  果然薑還是老的辣。  裴雲也心裏閃過這麽一句俗語。  接著轉過身將手裏的拆信刀換成了鋼筆利落地在文件上簽上名字,“明氏那邊先放下,將天辰娛樂的報表拿過來。”  林現頷首,離開不過兩分鍾就又再次回到裴雲也麵前,將文件遞過去的同時也將邵氏這兩天的動向匯報了一下。  諸如:‘邵氏集團的星海娛樂簽了當紅女星吳燦然’、‘柏風已經回國,目前一直拒絕見’、‘陸辰和邵斌兩天前和柏風的禦用副導演在天香樓見麵’。  裴雲也一目十行掃過文件,聽到後麵一條消息的時候眯了下眼睛。  邵家這兩年在邵東溪的掌控下勢頭勁猛,接連吞並收購好幾家公司,一步步拓展旗下產業甚至走到裴家眼前,不然裴雲也未必會對邵氏做多關注。  不過現在不一樣了。  畢竟邵家是從娛樂行業起家,而裴雲也現在也逐漸開始涉獵娛樂圈,兩年前和陳亦鳴玩票弄得天辰娛樂沒想到發展的還不錯,裴雲也不介意讓它發展的更好一些。  裴雲也:“今天的酒會幾點開始?”  “晚八點。”  晚八點。  夜色降臨,宜陵這座繁華夜市也才剛剛蘇醒。  應侍生推開宴會廳大門,燦金色的燈光傾泄而出,悠揚的交響樂也隨之流淌,巨大而璀璨的琉璃吊燈下,俊男靚女們輕歌曼舞,身穿燕尾服的侍者穿梭其中,籌光交錯交杯換盞間皆是娛樂圈有名有姓的人物。  甫一踏入華雁亭,裴雲也就察覺到數道視線朝他投了過來,他神情不變,就連嘴角的弧度都未動分毫,他並沒有因為這些寒暄放慢腳步,微微頷首便朝著人群中央,這場宴會的主辦人——周越走去。  “你終於來了,”陳亦鳴忽然出現在裴雲也身邊,“還以為你又放我鴿子。”  裴雲也淡聲道:“既然進了這個圈子,影帝的麵子還是要給。”  陳亦鳴不予置否,挑眉輕笑了一聲。  自從裴雲也那得到消息確定柏風會回國之後,陳亦鳴就已經讓人去聯係柏風,劇本還沒送過去就被柏風直接否了,這麽多年就沒人敢這麽不留情麵的拒絕陳少。  這個柏風還真的是太過倨傲。  十五年前柏風二十三歲,電影學院還沒畢業,憑借一部低成本文藝片《語情欲》嶄露頭角,斬獲國內數項最佳影片,名聲大噪。而他卻在最盛名的時候離開了娛樂圈,直到五年前他帶著一部新作出現在戛納,一舉拿下金棕櫚獎,再次喚醒了國內乃至世界對這位天才導演的記憶。  所以柏風回國這一周的時間,大大小小邀約紛如雪花,無一例外皆被拒絕。就隻有今天這場小型酒會算是柏風應下了,主辦人則是柏風處女作品《語情欲》的男主角鄭越,如今聲名顯赫的大滿貫影帝。  兩人還未至周越麵前,周越便已經發現他倆,端著笑容過來招呼,“裴總和陳總能來真的是我的榮幸了。”  三人不鹹不淡地寒暄幾句,今天的主角終於是出現了。  周越立即笑開迎了過去,人群也開始朝著柏風那邊聚集,隻有裴雲也還站在原地沒動,陳亦鳴本想跟過去,但看到裴雲也沒動他也就沒去。  柏風不過三十八九,保養得當看起來像是剛過三十,長相倒是頗為俊秀,看著不像導演倒是像演員。他並不是一個人出現,身旁還跟著一位中年男人,而在那中年男人身邊站著的一高一矮正是陸辰和邵斌。  “看來邵斌還真的是和那個副導演搭上線了。”陳亦鳴說。  宴會廳裏二三十人逐漸往那邊聚集,裴雲也和陳亦鳴便像是被隔離開,間距這一塊空地與那邊的熱鬧毫無幹係。  人群裏的邵斌視線掃過來,朝著他們這邊頷首的同時露了個頗為得意的笑臉。  裴雲也沒什麽表情,陳亦鳴卻是蹙了下眉,地啐了句“什麽玩意兒。”  陳亦鳴看不上邵斌不奇怪,除去他們的競爭關係,更多的還是因為邵家到底不是宜陵本地世家,比之明、裴、陳、林四大家要低那麽一籌。  不然怎麽一個個‘裴少’‘陳少’就連政治倒台的陸家小兒子陸辰也能尊稱一句‘陸少’,到他邵斌這就隻能得一句‘小邵總’。  那邊的低聲寒暄不斷,人人皆是麵帶笑容,周越和柏風打過招呼之後便靠近柏風在他耳邊低語幾句,兩人的視線便朝著裴雲也這邊看了過來。  接著柏風便抬腳往他們這邊走來,陳亦鳴的眉梢揚了起來。  這個周越是個聰明人,柏風也還算識相。  “裴總,”柏風臉上掛著和煦地笑容,伸出右手遞到裴雲也麵前,“又見麵了。”  這話一出,在場不少人心裏都犯起了嘀咕,從未聽說裴雲也和柏風有什麽交情,先不說兩人相差十幾歲的年齡,柏風這麽多年在國外從沒回來過,也沒聽說過和裴家有過接觸。  裴雲也嘴角微微勾起,右手抬起即將握上的時候突然一道刺耳的碎裂的聲響起。  嘩啦一聲,吸引了在場所有人的視線。  循聲望去,宴會廳左側的茶歇台邊,站著一個長相俊美的男人,長發及肩,額發微卷,因為他微微微垂著頭,所以遮住了眉眼,但隻露出下半張側臉也是令人驚豔。  酒紅色西裝外套隨意的披在肩膀上,裏麵那件黑色的v領襯衫,扣子大開到胸口正中,下擺掖進黑色長褲,兩條腿又長又直,整個人的姿態隨意又放鬆,頗有些肆意的俊美。  而在他的腳邊碎裂的紅酒杯底座還在輕輕搖晃,深紅的酒漬如血液一般在乳色瓷磚上暈出一朵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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