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間房間空間並不大,除了這名醫生和兩名護士以外沒有其他人,不過這兩名護士打扮的都是男性,借著他們視線盲區明央迅速瞄了一眼門的方向,此刻正是上午,通過門縫下的陰影可以判斷門口最起碼有兩名保鏢,倒是不難處理。 他可以等著被推出這間房間的時候動手,逃跑的機會才會比較大。 那名醫生準備好了針劑轉過身來,明央迅速閉上了眼睛,緊接著他就察覺到小臂上一片清涼,在針尖與肌膚相觸的那一瞬間,明央白皙的皮膚迅速戰栗,浮起一層細小疙瘩。 完全清醒的他無法抗拒應激反應,在他回過神的時候身體已經先於意識一把抓住那支針劑,幾乎是瞬間明央做出了決斷,在睜開眼的一瞬間便抬腿猛地朝醫生踹了過去。 “哐——”的一聲便隨著醫生受創的驚呼,中年醫生撞向了操作台倒地的瞬間,那兩名男護士倏地回神,就欲撲過來想要製住明央。 而明央的反應不可謂不快,他先是一腳踹開了床尾的護士,接著又用先前裏奪下來的針劑刺向了另一名護士。 聽到室內傳來的打鬥聲,門口的保鏢立即推門進來,趁著護士閃躲,明央迅速從病床上翻滾而過,操作台上的一係列瓶瓶罐罐都朝著保鏢飛去。 明央抓準時機從他們身側穿過,那兩名保鏢躲過了瓶瓶罐罐,迅速伸手去攔他,三個人立即交起手來,保鏢到底是顧慮著明央是少爺的身份,明老爺子叮囑過不能讓他受傷,所以明央並沒有落下風。 但到底這屋裏還有其他的三個男人,那兩名護士爬起來就過來幫保鏢。 被圍攻下的明央逐漸露出了凶狠的真麵目,腦袋裏的暈眩感被打鬥的刺激替代,一招一式的碰撞下他出手越發狠戾,不管是地上碎裂的玻璃片,還是各種針筒都是他的武器。 像是沉睡多時的獅子在逐漸蘇醒,那兩名男護士隻是普通人,自然不是他的對手。在這一瞬間他們心裏也清楚的知道為什麽簡簡單單的采精流程,明老先生還會安排這麽多保鏢了。 就在這混戰之中,明央雖然借著不要命地狠勁兒有一定的優勢,但到底是雙拳難敵四手,一名高大的保鏢用完如鐵壁的雙手將明央抱住,另一名保鏢則順勢將他雙腿製住,他陷入了短暫地困境之中,這讓他有些後悔應該再等一等的。 而那位醫生早已經在驚嚇中恢複神智,慌忙地爬起來從另一邊完好的櫃子裏拿出了備用的鎮定素。 明央被壓製不得動彈,看著那穿著白大褂的男人取出一隻針筒,一點點將針筒裏的空氣推出,亮銀色的針尖冒出一點透明液體,隨著有落在地上看不見分毫。 明央的瞳孔倏地放大,眼前的景象逐漸清晰又逐漸模糊,他好像看到醫生獰笑的麵容,還有四周叫囂著的人群,而他喘著粗氣,不斷地反抗卻始終毫無作用。 很多年前無數次在醫院裏看到的景象,一點點與眼前的景象重合。 女人歇斯底裏的哭喊,男人慌亂地大叫,混雜著他粗重的呼吸,交織出一片噩夢, “啊啊——”明央開始嘶吼,口中不斷叫囂著,“滾開——滾!!都給我滾開!” 像是受了刺激明央的神誌變得恍惚,劇烈的掙紮下他雙目赤紅,凶狠的視線盯著那名醫生,宛如如嗜血凶獸。好像隻要眼前的靠近一步,明央就會撲上去將他吞噬入腹。 “滾開……” 保鏢更加用力製住明央,醫生拿著針筒撲了過來,銀色針尖冰冷無情鋒芒刺的明央目眥欲裂,無力感和驚懼感幾乎將他淹沒,他赤紅的眼尾甚至逼出了水汽,而身體也開始輕顫起來。 “我讓你們放開她!!!”他爆喝一聲,更加用力掙紮。 她? 聽清這個賓語的時候,滿頭大汗的保鏢和護士都麵麵相覷,對於明央胡亂的呼喊不明所以,但也知道如果再不將人放到他們也控製不住陷入瘋狂地明央。 醫生也被明央凶狠的眼神震懾,他握著針筒的手都在輕顫,雖然他知道這是明央先前那一腳擊帶來的後果,他深吸一口氣兒,慌忙地將針管對準明央的手臂紮下去。 針管推進的同時在場的人都無聲地鬆了口氣兒,而就在這時明央抓準機會突然爆發一陣蠻力,將按著他右手的護士掙脫開來,他迅速揮拳打向了他身後保鏢的臉部,趁他吃痛的瞬間雙腿猛地踹開另外兩人,接著又奮起用力將一旁的操作台推到。 “啊——”他嘶吼著,猙獰的表情令那兩名護士不敢輕舉妄動。 接著明央就猛地撲向了那名醫生,他將醫生猛地推到在地,用力地揮起了拳頭。 在明央掙脫束縛時,那隻針管也在混亂中斷裂,針尖在明央手臂上留下一道細長傷口,很快青筋繃起的手臂都被血色覆蓋。似乎是被這血色刺激,明央眼中早已不複清明,他用力地掐著醫生的脖子,呼吸困難的一聲在本能下不住地掙紮,明央麵容中的凶狠竟然透出了一絲絲癲狂與暢快。 保鏢大驚,立即爬起來想要拉開明央,而明央就像是陷入某種瘋狂之中,好像弄死眼前的人他就不會罷手。 裴雲也奔過來的時候就看到這麽一副景象,他眉頭緊皺,是從來沒有過的凝重。 下一秒他就已經衝了過去,一把將瀕臨崩潰的明央抱住。 “明央,明央,醒醒。” 有人靠近明央本能的掙紮,但裴雲也顯然是了解明央,他伸手在明央手臂下兩寸的位置捏了一把,明央的手就微微卸了力氣,一旁的護士連忙將他手挪開,逃過一劫的醫生大口呼吸的逃離了這位凶神。 鬆開手的一瞬間明央後肘用力回搗,趁著裴雲也吃痛就要掙脫,揮舞著的拳頭也砸到了裴雲也臉側,但裴雲也依舊沒有將他放開,隻是更加用力的將人抱住。 混亂的室內數名保鏢衝了進來,聞訊趕來的其他護士也拿來了新的鎮定素,隻是剛一靠近就被裴雲也的視線逼退。 “都滾開!”裴雲也低喝。 他依舊抱著明央,他跪在地上讓明央的視線聚焦在他的臉上,然後極盡溫柔地一遍遍地呼喊著明央的名字,直到明央緊繃的身體逐漸放鬆下來。 “放鬆,沒事了……沒事了……” 他的安撫與明央的嘶吼交織著起伏,不知過了多久等到室內逐漸安靜下來,明央赤紅的雙目才逐漸回複一絲清明,他緩慢地抬起眼眸光看向了眼前之人,那些混亂的癲狂的景象隨著他眼眶的水汽滑落也逐漸褪去。 他此刻脆弱的模樣,讓裴雲也的心瞬間一空,他抱著明央的手微不可查地鬆了一瞬,隨即就又恢複原樣,比之更甚。 明央定定地看著裴雲也,似乎在確定眼前是幻覺還是真實,然後他開口喊了一聲‘阿也’。 裴雲也在心裏鬆了口氣兒,他盡量調整表情,讓自己看起來柔和一些,“感覺怎麽樣?” 明央沒說話,隻是伸手緊緊地抱住的裴雲也,嗅著屬於裴雲也身上的氣味,一遍遍地喚著‘阿也’。 而裴雲也也就任由他這麽抱著,無視掉所有圍觀群眾,回抱住他的同時一聲聲地應著。 ……第72章 在認出來人是裴雲也之後,明央身上那種瘋狂褪去的很快,等到護工推著明盛雅過來的時候他就已經恢複了平時無所畏懼的模樣,甚至於那種脆弱感也都消失殆盡。 平靜下來的明央想要離開,明盛雅這一回並沒有阻攔,隻是在離開前他又問了一次裴雲也:“現在還覺得不是麻煩?” 裴雲也沒有回答,他隻是帶著明央一起離開了這間令人不爽的醫院。 在離開的過程中裴雲也一直留意著明央的舉動,行動沒受影響,應該沒受傷,隻有手臂上有些抓痕和紅印,針頭劃出的口子也已經止血,問題不算大,更嚴重的應該是他的情緒方麵,但此時的明央也隻是臉色依舊有些沉並沒有其他過激的行為。 一直到裴雲也將車開出去,遠離了那棟建築,明央才忽然開口,問了一句“你要帶我去哪兒?” 裴雲也和從前一樣反問道:“你想去哪兒?” 明央沒有回答,他看著窗外,視線變得有些散亂,他也不知道去哪兒。 既然明央沒有想去的地方,裴雲也就擅自做了決定,他並沒有將明央帶去醫院,哪怕他覺得現在的明央需要去醫院檢查。 於是兩人回到了盛和苑,明央對裴雲也的安排不置一詞,順從地一起進了門。 裴雲也讓他在沙發坐著,自己則是去將那個小藥箱拿了過來,然後在明央身邊坐下開始給他處理手臂上的一些傷口,碘伏擦過傷口的痛感,對明央來說微乎其微,但他還是在藥水觸碰到手臂的時候很輕地抖了一下。 “疼?”裴雲也問。 明央沒有趁機賣慘,他很輕地搖了搖頭,然後沉默地看著裴雲也替他處理傷口。 塗完手臂之後,裴雲也看了一眼明央身上的破了好幾個口子的病號服,“把衣服脫了。” 明央楞了一下,抬眸看向裴雲也,很快他就反應過來裴雲也這是要檢查他身上的傷。 因為保鏢和護士的顧慮,明央身上並沒有受什麽傷,隻有胳膊和肩膀上留下了一些紅痕,最嚴重的也就是針頭劃出的皮肉傷,裴雲也檢查了一下他的身體,發現他兩隻手的臂窩都有不少的針孔。 但他沒問,他想知道明盛雅到底對明央做了什麽,但清楚現在問不是什麽好時機。 裴雲也簡單的處理的他身上的傷口,然後問他餓不餓,需不需要吃東西,得到否定的回答之後就讓明央去躺著休息。 等裴雲也將藥箱收拾好之後,發現明央不在臥室裏而是在影音室,但是沒有放映電影,隻是躺在那裏沉默著發呆。 裴雲也走過去在明央身邊坐下,“想看什麽?” 明央沒回答,他自然地將腦袋挪到了裴雲也大腿上,然後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裴雲也任由他這樣,然後點了部明央覺得最無聊的電影。 沉默被電影的聲音占據,兩人一坐一躺的在昏暗的影音室裏接受電影催眠,裴雲也十分自然地將手覆在明央頭頂,不輕不重地揉按著。 明央的身體很疲憊,但他的意識卻很清醒,他看著屏幕裏的景物轉換並沒有多少睡意,隻覺得腦子裏很空,隨著裴雲也手指的按壓好像出現很多想法,又好像什麽都沒有。 而裴雲也卻是真的想了很多。 明央癲狂的模樣好像還在他眼前,他不知道刺激明央發狂的緣由是什麽,但多半是和他對醫院的應激反應有關,而這反應則是跟他童年經曆,或者是和謝柔有關。 根據這段時間的相處來看,明央有很好地控製能力,在神誌清楚的情況下並沒有表現出瘋狂,畢竟他前段時間在得知那間房間其實還是在醫院的時候都表現得非常正常。 應激反應下明央的確是有不低的暴力傾向,甚至會對他人的生命產生威脅,裴雲也清楚地知道明央當時是真的想要殺死那個無辜的醫生。 而明盛雅顯然是考慮過這個可能,但他毫不在意,依舊用了這種手段去控製明央。 想到這裴雲也眉目便沉了下來。 醫院裏的情況明盛雅應該會好好處理後續,那名無辜的醫生也會受到價值不菲賠償,這不需要他操心。 但是明盛雅這幾天將明央關起來究竟是為什麽呢?如果說是因為他們的關係而懲罰明明央,那又怎麽會讓他將明央帶走呢? 又或是明盛雅認為他會在見過明央瘋狂狀態之後,認清明央是個麻煩,從而遠離甩開? 那麽,他自己也會這麽做嗎? 裴雲也不禁問自己。 沒等他想出個答案,明央忽然開口說了句話,他的聲音很低被電影原聲掩過去,裴雲也隻聽到了帶著疑問語氣的‘生氣了’三個字。 “嗯?” “你父母。”明央說。 裴雲也被他突如其來的問題問得一愣,隨即就反應過來明央這是在問他放鴿子的事兒。 沒想到他還在擔心這事兒,這讓裴雲也的心忽然一軟,語氣都輕了許多。 “沒有。” “那你呢?”明央又問。 裴雲也默了一兩秒才回答:“沒有。” 明央轉過頭看向他,低笑了一聲沒在開口,然後伸手圈住了裴雲也的腰身,將臉埋在他的腹肌逐漸放緩了呼吸。 就在裴雲也以為明央已經睡過去了的時候,明央忽然又開口說了句話。 “嗯?”裴雲也沒聽清,又或是聽清了但沒聽明白。 明央沒再重複一邊,隻是更用力的將裴雲也抱緊,沉默著汲取著屬於裴雲也的氣息。 但裴雲也卻是因為他這四個字陷入了長久的怔楞之中。 ‘你愛我吧。’ 明央不是第一次提到這個字,但卻是與之前全然不同的態度,不是玩笑而是近似於祈求,裴雲也無法回答。 他說不出好也說不出不,所有的情緒都在這一瞬間變成了無言,卻忽然讓他確定了方才他在腦海裏問自己的那個問題。 答案是:不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