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我三十過半,如今思來,日月蹉跎,匆匆已半生。”


    劉備騎在馬上和關羽說話,惆悵道:


    “至今功業未建,事無所成,隻恐辜負了二弟三弟的信重。


    若能有一片基業在手,天下碌碌,誠不足慮也!”


    “大哥說哪裏話來,不論如何,咱都願追隨大哥。”


    張飛動容道:“大哥放心,此番必叫大哥得成所願。”


    關羽捋了捋胡須:“大哥勿慮,我親去為大哥取一城關之地!”


    老二老三是一個意思,這次定要助力劉備,達成誌向。


    哥仨謀劃的事,也是此前求諸葛亮給出的主意,料來不會有錯。


    但劉備麾下無大將,要想成事,就得動用老二或老三。


    哥仨準備兵分兩路,按計劃行事。


    關羽長目微眯,道:“近日所見,那孔明倒是有些謀略,所言皆應。


    我隻擔心一事,我若去依計行事,隻恐大哥安全堪憂。”


    “二哥怎說出這等話來?”


    張飛有些不滿:“我跟在大哥身畔,管保大哥無恙。二哥拿話激我,好沒道理。”


    “你素來貪酒,我是想告訴你,此番陪大哥出去,要滴酒不沾。”關羽說。


    “若想做事,豈能事事求穩。”


    劉備打圓場道:


    “且不說翼德之勇,我此行隱秘,料無人能想到。雲長盡管放心。”


    張飛保證了不喝酒,關羽才點了點頭。


    哥仨月夜分別。


    關羽統領劉備麾下近乎全部兵馬,近五千人,往東南方向行去。


    劉備,張飛則領一隊親信,往東行。


    匆匆數日,劉備,張飛到達目的地,江夏郡!


    此前,劉琦求諸葛亮給出個計策,以避殺身之禍。


    諸葛亮說外放可保命。


    諸葛亮的厲害處,在於隻說了一句求外。


    劉琦去請劉表,外放的地方是江夏。諸葛亮事先並不知道,但預判的非常準。


    劉表爺倆的心思,被他看的分毫不差。


    劉備求諸葛亮給出個計策的時候,諸葛亮說,荊襄之地不可久待,曹軍首攻必潰,可去武陵。


    武陵郡就是襄陽以南的荊州另一大郡,和造反的長沙郡比鄰。


    而劉備南下時,劉表雖病,卻遠沒到病危的程度。


    劉琦來求諸葛亮,更是影子都沒有。


    諸葛亮能掐會算一般,預判到後續的諸多變化,樁樁件件,逐一呼應。


    他指出方向,讓劉備先去南邊,等候時機。


    此時,劉備往江夏去的路上,每每想起來,仍感歎諸葛亮算計之準,嘴角不由自主的浮現喜色。


    他來到江夏已是一月初,路上剛知道劉琮率眾投曹的消息,心頭微沉。


    劉表的長子劉琦,請命來鎮守江夏,也是剛到不久。


    劉備過來後,讓隨員在外等候。


    他投了拜帖,帶張飛登門拜訪劉琦。


    “劉太守,備有禮了。”


    劉琦迎出門來,雙方執禮相見。


    劉備的來意很簡單。


    劉琦初到江夏,而江夏剛被江東兵馬攻伐。


    雖然江東已退兵,但江夏百廢待興。


    劉琦手下,兵馬稀缺,更無親信,最需要助力的時候。


    劉備名聲在外,之前投附劉表,已贏得了荊州上下的初步信任。


    他來找劉琦,是為了合作。


    雙方一拍即合。


    “我愧為兄長,不為自己的弟弟所容。來江夏路上,聽聞父親大喪,而不敢回襄陽,實在慚愧。”


    雙方來到內堂入座,劉琦出言試探劉備。


    他想看看,劉備是懷著什麽心態來的。


    劉備道:“備此來,便是因太守忠厚。


    據我所知,州牧傳位幼子,而其初掌荊州,便上表請降,可憐州牧苦心經營的基業,盡數送給了曹孟德。


    太守當召集有識之士,共抗曹軍,護持荊州基業不妄入敵手才對。”


    “若事成,備願擁太守為荊州之主!”


    劉琦一聽,忙表示自己非領袖之才,早聞劉備亦為劉氏宗親,名滿天下。


    此番當共渡難關,抗擊曹軍,要推劉備為首。


    倆人各有計劃,合則兩利。


    劉琦與弟弟不合,劉琮既然先投曹營,把荊襄之地送給了曹操。


    那劉琦就不可能再和弟弟一樣,投曹。


    留給劉琦的選擇,隻剩召集荊州願意反曹的力量,以弟弟違背父親遺願,投曹葬送荊州基業為口號,聚眾自保。


    劉備則有更深的考慮。


    關羽往東南方向,領兵推進,是去攻長沙郡。


    兩年來,長沙反叛,劉表用兵雖然沒能平複叛軍。


    但長沙一直處於下風,防線已出現漏洞。


    憑關羽的勇武,若能在劉表兩年用兵的基礎上,閃擊長沙。


    到時劉備再借助劉琦是劉表長子的身份,就可名正言順,實控長沙,擁有自己的地盤。


    再以江夏,武陵為屏障,構築防線,抵擋曹軍。


    屆時往南,往西,皆大有可為。


    此一刻,劉備和劉琦達成合作的意向。


    倆人都視彼此為助力。


    二人把酒言歡。


    張飛站在劉備身後,幹巴巴的吞唾沫,饞酒。


    夜色漸深。


    劉備,劉琦一直喝到微醺。


    席間,各自說出計劃,約定如何配合,頗為投契。


    就在倆人耳熟麵熱,交談歡快之際,突然聽到江夏郡城之內,響起一陣喊殺聲!


    “太守,不好了,曹軍從北門破城而入!”有親軍快步進來傳報。


    劉琦瞬間就被嚇到酒醒:“曹軍?!哪來的曹軍出現在我江夏!”


    劉備同樣大驚:“曹軍縱然來了,如何能這般快,就破城而入?”


    “曹軍的先頭部隊,穿的是我荊州軍服,用的是我們的通行令牌。


    人數又少,守軍無備,打開角門,衝進來一個曹軍將領,一人便擊潰我北門守軍,後續兵馬一擁而入,我們才知是曹軍來詐城!”


    劉備聞言,立即想通了前因後果。


    劉琮投曹以後,曹軍想獲得荊州軍的軍服,通行令等物,太容易了。


    詐城而入,很符合曹操的風格。


    隻是…曹軍來的也太快了,沒一點征兆。


    劉備的計劃還沒全展開,隻需再有個三五天,必可得計。


    曹軍既然來了,入城突襲之勢,又和曹操神鬼莫測的用兵方式相符。


    這說明……曹操很可能也來了?


    劉備心裏砰砰直跳。


    若曹操來了,江夏絕守不住!


    這幾年,曹操橫掃南北。劉備每去一地,那地方隨後就會被曹操攻破,從來沒有一次例外。


    曹操之名在心裏一冒出來,劉備幾乎是條件反射的想穩一手,先確定自身安全。


    他在瞬間就決定撤出江夏這座郡城,免得被曹軍破城,甕中捉鱉。


    換個人,一次次謀劃失敗,早就氣餒了。


    但劉備沒有。


    說起性格上的韌性,也就曆史上的曹操,能與他一較高下。


    哥倆如同難兄難弟,都是大起大落,卻始終心如磐石,誌向不改。


    此刻,劉琦慌亂中領兵出去,號令守軍,全力抵禦。


    劉備卻是抽身便走。


    這不是他的地方,丟了也不心疼。


    他從南門出城,在張飛護持下,和曹操攻來的方向背道而馳,帶領親軍往南疾行。


    稍早些時候。


    劉備入城不久,江夏郡城的北門外,曹操就已經來了。


    他對眾將道:“按計劃行事,擒劉備者,首功!”


    趙雲,黃忠,馬超,龐德等人齊聲答應,氣勢如虹。


    眾將各自領軍按計劃行事。


    曹操對典韋,許褚道:


    “我們跟在後邊看熱鬧,這次你們要看仔細了,以後戲文裏說不定都會有。”


    曹操有些雞賊的笑了笑。


    他其實不太在乎能不能攻下江夏。


    但這一趟必須來,把劉備提前‘安排’到益州。


    還有一場奪氣運的大戲,近在眼前,剛拉開序幕。


    劉備出城後,往南催馬狂奔,但聞後方殺聲大作。


    江夏郡城顯然發生了大戰。


    他帶人一路南行,總覺得後方有人在追自己,馬蹄聲若隱若現。


    直到天色蒙蒙亮,後方的蹄聲才消失,似乎追兵已被甩開。


    “大哥不必如此慌急,有我在,便是有人來追,也可退敵。”張飛手提丈八蛇矛。


    他是跟著劉備跑,自己卻是半點不怕,即便萬軍來圍,張飛也不懼。


    跑了大半夜,劉備也想鬆口氣。


    他回頭掃一眼親信的部眾,放緩了馬速。


    眼見眾人跟著自己跑了一晚,各個疲乏不堪,神色驚恐,士氣全無。


    劉備打量周圍,但見一側是個斜坡高地,頓時計上心頭。


    他打算安慰安慰麾下部眾,鼓舞士氣。


    恰好有一近隨遞上一個話頭:“不想曹軍突來,這一晚時間,將軍所謀,又被破了……”


    劉備來投劉表的時候,帶著人馬來的。劉表對他頗為禮遇,封其為都尉。


    下屬遂以將軍稱呼。


    劉備擺手道:“勝敗乃常事也,怎可因一時得失,而言勝負?”


    “這次我們來聯合劉琦,雖被破壞。但雲長去攻長沙郡,必有所得。


    我麾下兵馬未損,待重整旗鼓,來日總有勝過曹軍,光複我漢室基業之時!”


    劉備打量周邊地勢,神色篤定,忽然輕笑出聲。


    張飛問:“大哥為何發笑?”


    “都言曹操多謀,逢戰必勝,依我看,不然。


    他此次出現在江夏郡城,多半是巧合撞上我們所謀,非有計劃行事。”


    劉備說:“曹操與其麾下謀士,亦無傳言般多智!”


    “你看周邊地勢,若他真能算無所出,隻需在此處高地後方,埋一支伏兵,輕易便能重創我等。


    我們疾行整夜,兵困馬乏。他若在此處設伏,我軍接戰便要潰敗,豈不輕易擒殺我等!”


    親軍麵麵而視,劉備所言沒錯。


    一幹人士氣稍有恢複。


    劉備正要再次說話,倏地聽到戰鼓作響。


    有人大喝道:“放箭!”


    霎時,弩箭齊射。


    一員將領,從稍遠處的矮坡後,策騎殺出:


    “哪個是劉大耳,休走!馬超在此等候多時!生擒劉備者重賞!”


    劉備這一驚,當真非同小可!


    張飛已是暴叱聲中,執矛殺向馬超:“大哥先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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