薩息等人,都扭頭看過來。


    其中的第六軍團長克比爾急切道:


    “魏軍此刻必也在疾行,要對我貴霜展開攻勢。”


    “你要全軍停止前行,最好有合適的理由。”


    阿伏於:“我之前說過,可能是魏軍在設伏,反過來要伏擊我們。


    薩息和六軍團長說不可能。現在呢?”


    幾人愣一下。


    當時他們打算利用天山峽的地利,埋伏準備通過峽口的魏軍,占盡了優勢。


    但此刻,魏軍調動,要去奔襲貴霜的必救之地,引得他們不得不去救援。


    “魏軍往南行軍,我們也跟著他們動,優劣之勢也跟著發生了變化。”阿伏於說。


    第六軍團長戰刀般淩厲的眉峰蹙起:


    “你仍在擔心魏軍要伏擊我們?


    之前已經討論過,你說的這種可能性很低。”


    “之前或許可能性很低,但現在,我幾乎能肯定魏軍有埋伏。”


    阿伏於道:“我鮮卑和魏軍多次接戰,魏軍慣於左右戰場局勢。”


    “從劣勢變成優勢,很像那位魏皇的用兵手段。”


    第六軍團長挑了下嘴角。


    阿伏於對魏皇,對魏軍的忌憚,讓他有些不屑。


    不過想到貴霜接戰後,亦被魏軍所敗,反對的話,便沒能說出口。


    “但我們總不能因為你的猜測,就停止行軍吧?”


    阿伏於手指前方:“十數裏外,就是出山的隘口。你們看那裏的地勢。”


    前方地勢高聳,若他們繼續前行,要先經過一個上行的斜坡,而後路徑會收窄。


    其地勢非常像他們之前在天山峽,準備伏擊魏軍的地方。


    隻不過變成了他們要穿過險地。


    “你是說,魏軍在前方有埋伏?”


    “沒錯。”


    “我們急於趕路,且之前以為是自己在伏擊魏軍,絕不會想到魏軍會在前方設伏。”


    “但他們就在前邊,這是魏軍的慣用伎倆,出其不意。”


    阿伏於續道:“想驗證到底有沒有魏軍,隻要我們幾個親自去探查,再高明的兵策,也不可能瞞過我們的眼睛。”


    “好。”


    這是關乎身家性命的事,克比爾略一思忖,一口答應。


    薩息也同意:“去看看。”


    阿伏於的身形如蒼鷹般躍起,淩空踏虛,倏忽消失在遠處。


    士兵留在原地待命。


    薩息,克比爾也追了上去。


    一刻鍾後,幾人站在一處山崖上,憑借前方的巨石遮身,探頭外望。


    他們能看見遠處有兩座山巒,在其側翼,赫然蹲伏著眾多魏軍,刀兵出鞘,殺氣內斂。


    全軍都隱匿在一片霧蒙蒙的兵策氣機下。


    如果不是阿伏於等人親自查看,普通的斥候,隻要不是靠近到一定距離,很難發現異常。


    “真有埋伏。”克比爾暗驚道。


    他們觀察的位置,離魏軍還有數個山頭,距離極遠。


    但阿伏於異常謹慎,示意不要說話,先退回去。


    很快,三人便回到了大軍當中。


    “阿伏於,這次多虧有你示警,否則我麾下必死傷慘重。


    我為剛才的無禮,給你賠罪。”


    克比爾鄭重道:“依你之見,接下來當如何?”


    薩息也往阿伏於看過來。


    “即便識破了魏軍的埋伏,也難反過來威脅到他們。”


    阿伏於:“眼下唯有繞路,規避他們的埋伏。我記得往西去,還有一條路能通行。”


    克比爾:“西側雖有路徑,但藍氏城被魏軍攻占,魏軍已在我貴霜北部,封鎖了多條道路。


    我們從西側繞出去,也難越過魏軍封鎖,對蔥嶺進行增援。”


    “那就隻剩一條路了,我們按原路退回去。”


    “退回天山峽?”


    “不但要退回天山峽。”


    阿伏於:“魏軍在這裏伏擊我們,此前在西域以北的兵馬,也抽調往西南向的蔥嶺去了,則西域正處在空虛之時。


    我們從天山峽穿過去。從西域以北,殺進西域去。”


    “不行,太冒險了,稍有錯失,就要陷落在西域,全軍覆沒。”克比爾道。


    阿伏於:“魏軍在蔥嶺,於寘,天竺,共三條戰線,同時和貴霜交戰。動用的總兵力,多達八萬以上。


    西域留守的兵馬還有多少?”


    “魏軍在西域的總兵力,在十萬上下,我們此前多次探查,絕不會錯。”


    “而我們和康居的兵馬才分開,此時傳訊召他們回來,再次合兵,過天山峽,奔襲西域,必能給魏人造成重創。


    這是個絕佳的機會。


    我們追在蔥嶺往南的魏軍後方,殺過去,可得大勝。或許比原定伏擊魏軍的效果更好。”


    克比爾,薩息都在盤算阿伏於的建議,有多大的可行性。


    他們為伏擊魏軍,攜帶的糧草充分,足夠他們再打一次奔襲。


    而出天山峽穀的距離並不遠,且進入西域,還可以劫掠補充。


    幾人略一盤算,阿伏於的計劃是可行的。


    “我要請示陛下。”克比爾看向薩息。


    薩息取出一幅古老的羊皮卷,和一支祭刻著諸多咒紋的筆。


    “此神卷每用一次,就消耗一次神力。這一卷也快要消耗幹淨了。”


    薩息口中低吟,念誦祆教內部的祭文,筆鋒上亮起微弱的光暈,如同被點燃了。


    他執筆在皮卷上,寫下一行行字跡。


    弗樓沙。


    “陛下,薩息有消息送過來。”


    祆教副宗吉爾比斯來到王宮,見波調,並解釋了薩息等人遇到的狀況。


    “他們想轉攻西域?”


    “正是,西域空虛,穿過天山峽口進行奔襲,路途短,魏軍便是收到消息,也來不及再調派兵力應對。”


    吉爾比斯道:


    “若奔襲西域,從蔥嶺線反過來殺出,我們的兵馬,就能破開魏軍防線,扭轉此前不利的戰局。”


    波調在王座所在的平台上,走動數步,盤算利弊。


    “傳本王命令,許第六軍團,經天山峽口,奔襲西域。”


    “告訴克比爾,死戰破敵,否則提頭來見本王。”


    薩息很快收到了吉爾比斯傳回來的消息。


    六軍團長克比爾狠狠握拳,傳令道:


    “調轉方向,全力行軍。”


    阿伏於,步六孤等人皆是心緒振奮。


    和魏人交手這麽久,首次識破其伏擊,並抓住了這麽好的機會。


    這次定要給魏軍以重創。


    全軍往來路快速推進,並傳訊給分開不久的康居人。


    托爾山的山口。


    隱匿等待阻擊對手的張遼,很快得知貴霜兵馬,在接近前又退走了。


    他從藏身處起身,往北眺望。


    敵軍已全員遠去。


    “有些意思…”


    張遼嘀咕:“傳訊回去,我們伏擊失敗,敵軍退走了。”


    ……


    一日後,貴霜第六軍團,薩息等人和康居的兵馬,在此前的天山峽口附近,重新會師。


    “我們要加快行軍,魏軍發現我們回撤,要防備生變。”


    兩支隊伍聯合,兵強馬壯。


    魏軍守在天山峽口兩端的兩支千人隊,看見他們數萬人殺出,並未接戰,迅速收兵撤走了。


    貴霜,康居聯軍,遂全速往東,怕給魏軍留下應對的時間。


    大魏占據烏孫後,耗費人力物力,鋪設重修了天山峽口的道路。


    騎兵能多馬並馳,正好方便了聯軍前行。


    兩日後,他們穿過天山古道,來到和草原,西域接壤的區域。


    風吹來,涼爽宜人。


    前方百裏,就能轉而往南,衝進西域。


    大軍往東續行數十裏,地勢霍然開闊。


    他們的東北方向,便是無垠的草原。


    往南則貼著天山餘脈,山勢起伏。


    再往東,山勢將逐漸變矮。到了完全沒有山地的時候,就是往南轉入西域的北入口。


    “全軍!”


    克比爾騎在一匹雄壯的戰馬上,慷慨激昂道:


    “我貴霜的勇士們,魏人侵略我們的土地,殺戮我們的民眾,搶奪我們的財富。”


    “現在,到了我們殺入西域,把魏軍搶奪我們的東西,都拿回來的時候!”


    “這次,凡遇魏人,殺無赦!!”


    不遠處,康居大將康樂穆,也在做戰前動員。


    兩軍皆是戰意沸騰,做好了戰鬥準備。


    將近一個時辰後,前方出現了西域北側的出入口。


    這裏有魏軍建立的軍塞。


    木製的結構,左右相隔裏許的兩座軍塞,坐落在平坦的地麵上,扼守著出入西域的北入口。


    康居,貴霜的聯軍稍稍靠近,軍塞內的魏軍,已傳出了警哨。


    “他們留守的兵馬,最多數千人,絕難抵禦我們的衝擊!”


    克比爾惡狠狠的揮手,一馬當先的往軍塞殺去。


    薩息,阿伏於,步六孤等人跟在後方,亦是做好了戰鬥準備。


    “阿瑟,動用神衛軍,以最快速度破襲這座軍塞,殺入西域!”薩息道。


    阿瑟·托德,就是祆教的神衛軍首領。


    他身上的暗紅長袍飄動,麵容冷峻,親自帶領神衛騎士,同樣展開了衝鋒!


    三萬多兵馬,起落如潮,漫山遍野。


    就在這時,阿伏於突然感到心悸。


    當初魏軍襲鮮卑,鮮卑覆滅前的最後一戰時,他也有過類似的感覺。


    下一刻,阿伏於便看見前方聯軍衝擊的軍塞內,射出漫天箭雨。


    有埋伏!


    隻看箭矢數量,便知道大魏的軍塞,早有準備。


    阿伏於心頭的悸動愈甚,全身都湧起一股寒意。


    魏軍怎麽可能在西域有埋伏?


    是他阿伏於識破了魏軍在拉托爾山的伏擊,臨時起意要來奔襲西域。


    魏軍想在西域設伏,需要考慮到他們能識破拉托爾山的埋伏,並預判到他們會折返,偷襲西域。


    這是不可能的,世上不可能有算計的這麽精準的人!


    但眼前確實出現了數萬支箭。


    魏軍顯然就是在等著他們撞上來。


    阿伏於,薩息等人,如同墜入冰窟一般。


    而前方的軍寨城頭,諸葛亮剛露出身形,隔空觀戰。


    他為這一戰,布置了有一段時間,目的就是要全殲貴霜和康居聯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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