昌邑自古便是兵家必爭之地,也是重要的交通樞紐和冶造中心。


    漢時的昌邑,已有了自己的冶鐵業和專門管理冶鐵的鐵官,是當時從事鐵器生產的官辦重地。


    北方的牛馬牲畜,南方的絲茶竹器,東方的魚鹽海產,都能在昌邑買到。


    其商貿發達,各家士族,多在這裏有產業。


    曹操要謀兗州,必須到兗州首府昌邑來看看。


    他還約了人,齊聚昌邑談事情。


    濟北相鮑信,張邈,皆在受邀之列。


    昌邑位於整個兗州中央,周邊盡是大澤,地理環境得天獨厚。


    從曹操的陳留郡,張邈的濟陰郡,鮑信所在的濟北封國,到昌邑都不遠。


    曹操離開陳留,先去比鄰的濟陰,與張邈匯合。


    “太守,袁太傅又給兗州刺史劉岱去了密信。”


    官道兩側,綠樹成蔭。


    侍從親軍散開,前後形成警戒。


    中間是兩輛馬車,坐著女眷。


    車內的虞傾神情雀躍,能出來活動,對她來說是最值得期盼的事。


    賈詡騎在一匹棕色的馬上,從袖子裏掏出密簡,遞給曹操。


    曹操也騎著馬,去昌邑,沒騎赤兔或爪黃,太紮眼。


    賈詡道:“袁太傅想聯合劉岱,遏製太守在陳留的發展。


    劉岱要是真按袁太傅的建議行事,對我們反而是好事,不用我們出手,他會自取滅亡。


    此番若能事成,太守所得之大,可一舉奠定雄視四方的根基。”


    “你抄錄密簡之後,原簡又送去給劉岱了?”


    “是,這時候估計劉岱剛收到不久。”


    “劉岱此人倒也有些手段,看準機會,立即殺掉了橋瑁,半點也不猶豫。”


    賈詡說:“有些事,劉岱自己也能看清楚。他不按袁隗建議,也會用盡手段,來遏製陳留。太守的勢力增長之快,誰不忌憚?”


    曹操從信簡上收回視線,目光放遠:“袁太傅信簡所寫,倒是什麽事都敢做。”


    “袁太傅此人,最可佩的就是膽子大。”


    賈詡口氣很淡:“董卓讓他有了一次滅頂之災般的教訓,他這次又選上太守,哪個難對付,他選哪個。”


    曹操啞然失笑。


    他當初在洛陽的行事,弄走了廢帝劉辯,等於間接救了袁隗一命。


    不然董卓會更加肆無忌憚,錄尚書事的袁隗,他也會一起殺掉。


    就和曆史上一樣,袁家滿門被董卓所殺。


    除了袁紹、袁術等三五人。


    先有董卓的教訓,袁隗轉回頭來又擔心曹操勢力膨脹太快,煽動兗州刺史劉岱,壓製曹操。


    曹操手裏的信簡上,所寫是條毒計,用計之狠,視人命如芻狗。


    看過信簡,曹操也是殺機翻湧,沉默下來,沒再說話。


    次日,一行人到達張邈的濟陰郡。


    張邈早帶人在定陶等候。


    兩人見麵,自有一番寒暄。


    而後同行,從定陶繼續往東,不遠就是菏澤。


    菏澤與大野澤都在兗州,是大禹所定的上古九澤之二,文明最早的發源地。


    穿過菏澤,曆時三日,便是昌邑。


    遠遠的就能看見昌邑巨大的城郭輪廓,城牆巍峨,兵馬森嚴。


    曹操一行作普通人打扮,出示了官方造假做出來的真手續,也就是驗傳,證明是陳留,濟陰一帶的商賈,沒什麽驚動的入了城。


    鮑信比曹操還早到一天。


    昌邑是大城,往來繁華。


    鮑信在城內的一棟大宅子裏,迎接曹操和張邈。


    三人有事商談,虞傾,貂蟬則去內宅安頓下來。


    鮑信接了曹操,張邈進入正堂。


    另有一人也大步迎出來,對曹操,張邈執禮相見。


    【衛茲,字子許,陳留襄邑人。曾舉孝廉,先後被車騎將軍何苗、司徒楊彪等召辟。修兵,儒,行商賈事,並行為雜家一脈,可用】


    “衛茲見過曹太守,張太守。”


    衛茲中年相貌,麵色白淨,家中是陳留巨賈,本人習文通武。


    曆史上曹操最初募兵,就是衛茲傾盡家財,提供助力,和張邈聯合,讓曹操得以獲得五千軍起家。


    但因為汴水之戰的慘敗,衛茲和鮑信的弟弟,都死在虎牢關。


    眼下這些被曹操規避過去,他掌陳留後就和衛茲有了聯係。


    在昌邑有些安排,是衛茲負責打理。


    此時一並碰麵商議。


    曹操,張邈,鮑信,衛茲等人,已結成了呼應相援的盟約。


    討董時,就有過多次配合,碰麵是進一步落實協作的事情。


    “孟德你也是膽大,十幾萬黑山賊入東郡,人皆懼之,被你分化俘獲,收歸己用也就罷了。


    聽說伱麾下部眾俘獲黑山賊後,就地訓練,在東郡不走了?”


    史上的鮑信就對曹操一見如故。


    此刻兩人關係親近,更是態度坦誠,欣然道:


    “若是換成我,或也能想到駐留東郡不走,連消帶打。


    但即便能想到此計,我也會有諸多顧慮,怕激化矛盾,未必敢用。”


    “劉岱不知該如何頭疼,虧你敢來他眼皮底下的昌邑。”


    張邈笑道:“劉岱絕不敢公然對孟德動手,尤其我等皆在,他若動手,兗州立即就要全麵失控,陷入混亂無序的狀態。


    何況劉岱即便想動手,我三方聯合,在這城內,抽身也不難。


    我收到的消息,說劉岱的兵都囤聚在東北方向。那裏有青州流民軍,蠢蠢欲動。”


    衛茲頷首道:“青州流民軍,得各方黃巾軍餘孽融入,數量已過百萬,是當世最大的一股流民成軍,各方深以畏懼。


    最近青州軍內傳出消息,似要衝擊富庶之地,以養軍。我兗州首當其衝,確是夠劉岱頭疼的。”


    正是因為形勢所迫,劉岱絕不敢輕易對付曹操,讓兗州內部生亂。


    鮑信,張邈,曹操等人看準了形勢,才暗入昌邑。


    幾人在府內商議到傍晚。


    衛茲提議道:“昌邑是當世少有幾座未被戰火覆蓋的大城,入夜仍有繁華之處,我等難得聚在一起,我邀諸位出去走走如何?”


    曹操問身後全程不語的賈詡:


    “之前讓你找的卞媚,具體在昌邑何處?”


    賈詡低聲回應:“城北有座流香坊,卞媚之名,人盡皆知。”


    “她是受邀來昌邑,在流香坊落腳。同行的還有個班子,常受士族,地方權貴邀請,行走天下。


    這幾年災荒遍地,她每次受邀所得金錢,都會拿出過半贈給災民,或開設粥棚,所以推崇者越來越多,譽為天下三大歌舞姬之一。”


    “她這次受邀來昌邑,誰給她作保?”


    卞媚這種級數的歌舞姬,覬覦者不在少數,且大多是些有權勢的人。


    每到一個地方,邀她來的人,身份要足夠能震懾地方。她的班子才敢放心走動,不然早被權貴強行收入私宅,成為禁臠。


    “兗州督撫中郎將劉義,劉岱的內侄。”


    曹操和賈詡短暫交流,遂提議去流香坊走走。


    衛茲等人齊聲答允。


    一行人出了府邸。


    賈詡跟在曹操身畔,“有消息說劉岱也對卞媚感興趣,傳出風聲,想納其為外室。


    若這消息是真的,劉義邀卞媚來昌邑,很可能是劉岱的授意。”


    眾人出府後,穿街過舍,往流香坊去。


    昌邑受天下亂象的影響較小,夜色初降,在街頭行走,恍惚會以為回到了被董卓占據前的洛陽。


    沿途甚至有大戶人家,很奢侈的挑起了燈盞。


    交錯而過的行人,腳步舒緩,彼此交談,沒有戰亂中的惶潰。


    曹操邊走邊觀察。


    他表麵是在閑逛,實則如果有人知道他心裏想什麽,必會大吃一驚。


    他在考慮如果對昌邑用兵,如何以最快的速度,最小的代價,攻克城內的重要位置,從而攻入兗州刺史府,掌握昌邑。


    曹操前行時,還發現一宗很奇妙的事情。


    就是他的文脈天賦能力洞悉,和兵家天賦聆聽戰場相合。


    兩項天賦交融,沿途經過的每一條街道,其長度,寬度,街道兩側有多少房舍,房舍的結構,圍牆高度這些訊息,都自然而然的被他所洞悉,聆聽,掌握,並在意識裏構建成一幅地圖般清晰的感知畫麵。


    這要是用來打城市攻防戰,得占多大便宜。


    這是他持續修行後,各項能力顯著提高的結果。


    曹操收回洞察周邊的感知,與張邈,鮑信等人說笑間,便見前方出現一座府邸。


    其門口掛著錦綢,入夜正是人最多的時候。


    這是漢末的女閭,後世的高端會所。


    門口人流如織,上懸匾額:流香坊。


    張邈,曹操,袁紹等人當年同為奔走之友,呼喝聚眾。這種地方熟的不能再熟,風流名士紮堆。


    張邈的隨員,上前略一招呼,使了些銀錢。


    門口跑趟的頓時如見親爹,滿臉笑意的在前引路,要帶一行人進入正堂。


    就在這時,長街一側響起震耳的馬蹄聲。


    突然湧來一隊軍伍,將流香坊門口,層層戒嚴。


    曹操,張邈,鮑信等人神色淡定,在侍從簇擁下,冷眼旁觀。


    賈詡湊到曹操耳畔低語數句。


    曹操聞言稍感詫異,回頭道:“消息可靠嗎,來的這麽急?”


    賈詡:“不會錯的,來的路上,剛有人把消息傳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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