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峻博臉上熱辣辣的。


    剛才他不就是這樣的麽?江老太爺幹活兒,他在旁邊看著,外加囉囉嗦嗦的一直說個不停。


    江老太爺指指江峻博手裏沾滿泥的胡蘿卜,「我要是塞個蘿卜到你大哥手裏,他直接便拿到溪水裏洗淨了,然後坐下來和我一起吃。」


    江峻博總算還沒傻到家,忙拿著胡蘿卜跑到溪水邊仔細洗幹淨了,滿麵羞慚的遞給江老太爺。


    江老太爺擺擺手,「給你的,你吃吧。二郎,你的意思我都聽明白了,可這回我不向著,也不向著吳家……」


    「爹,您不能偏心大哥啊。」江峻博著急的打斷了江老太爺,「我知道大哥有出息,我無能,可我也是您的親生兒子。」


    江老太爺道:「我不偏心你,也不偏心你大哥,我偏心蕙蕙。蕙蕙這孩子又懂事又孝順,我是心疼她,才會擔憂她的婚事,你和你媳婦卻想到哪裏去了?難道我家蕙蕙沒人要,要屈就吳家小子?」說到這裏,一向慈愛溫和的江老太爺神色嚴厲。


    江峻博狼狽之極,伸手擦擦額頭,「爹,吳家也是書香門第,正經人家,和咱們江家門當戶對的,吳家兩個孩子各有各的好,不算委屈蕙蕙。」


    「這還不算委屈蕙蕙。」江老太爺都氣笑了,「吳家之前跟你提過你閨女,你不什麽不答應?你閨女看不上的人家,不算委屈蕙蕙?」


    江峻博後背全是汗,吱吱唔唔,「這個,這個,爹,我不答應那不是因為吳家窮麽,吳家沒別的毛病,就是窮,可蕙蕙有錢,那吳家窮不窮的也就無所謂了……」


    「原來蕙蕙有錢,便可以嫁窮人了。」江老太爺這好脾氣的人也被江峻博氣著了,伸手拿過一枝竹杖,在江峻博腳麵上敲了一記,「我蕙蕙是嫁人,不是濟貧!」


    江老太爺這下子用的力氣不小,江峻博一陣巨痛,站立不穩,一屁股坐在泥地上。


    「爹,您老人家怎麽學會打人了?」江峻博齜牙咧嘴。


    「我早就該打你。」江老太爺用力大了,自己累的喘粗氣,「要是能打醒你,咱們一家人還好生生的聚在一起,這自然是爹最願意看到的。要是打不醒你,你就別在京城呆著了,給我滾回老家去,別在這兒給你大哥添堵。你大哥他容易麽?盼星星盼月亮似的盼著蕙蕙回家了,你是他親弟弟,幫著吳家算計他的親閨女……」


    「爹,我不敢了,我以後再也不敢了。」江峻博聽到「滾回老家」,心裏一涼,頭皮發麻,語氣登時軟了。


    他在京城雖說沒有官職在身,不夠威風,可有安遠侯這顆大樹還是好乘涼的。老家窮鄉僻壤的,哪有京城熱鬧繁華,讓他回老家,還不如一刀殺了他幹脆。


    江老太爺性情溫和,江峻博服了軟,江老太爺也就算了,歎氣道:「爹不盼著你有大出息,能平平安安的就行。二郎,你以後莫要生事,咱們一家人團聚,自是最好不過。」


    「我都是被吳氏給挑唆的。」江峻博滿臉通紅,低低的說道。


    江老太爺抬頭向天,想了好一會兒,神色悵然,「當年你嶽祖父在世的時候,江吳兩家結下的這門親事。你嶽祖父是飽學之士,為人正直,我想他家的教養必定是極好的,誰知……唉……」長長一聲歎息。


    吳先生什麽都好,隻是為人似乎有些迂腐,不善教育兒孫。他兒子平庸,毫無建樹,孫子不隻沒本事,而且人窮誌短,越來越猥瑣,到了今天,江老太爺心中隱隱生出悔意,後悔當初為江峻博娶了吳氏進門。


    「爹,那兒子以後怎麽辦?難道就一直在家裏閑著麽?」江峻博向老父親求情,「您跟大哥說說,讓他出麵給我謀個差使吧。我都三十多歲的人了,總不能一天天的無所事事,毫無作為。我還是出去做官吧,哪怕小官也可以。」


    「做官?」江老太爺咪起眼睛,目光從江峻博臉上掠過。


    他一向是位慈愛的父親、祖父,這時目光卻涼幽幽的,沒有絲毫暖意。


    江峻博心裏打了個突突。


    他滿臉陪笑看著江老太爺,心中惴惴。


    良久,江老太爺收回目光,遠眺前方,「不適合做官的人,硬要做官,恐怕不光害了自己,還會禍及家人。二郎,你不是做官的料,死了這條心。」


    「是,爹。」江峻博唯唯。


    江峻博回去之後把吳氏狠狠斥責了一通,吳氏又羞又氣,臥床不起。


    江芬心疼吳氏,心不解帶在床前服侍,江蓮心裏卻像火燒一樣,唯恐吳氏一直病著不起來,誤了她的好事。她前些時日去參加了營陽侯府的雅集,雖然沒有太露風頭,卻也得到了幾位世家夫人的注意,結交到了幾位閨秀,眼看著安遠侯府今年最大的宴會就要開始了,吳氏若這時候一病不起,那還得了?


    江蓮心急如焚,跟她生母孫姨娘說了。江峻博正生吳氏的氣,天天到孫姨娘這裏來歇宿,孫姨娘乘機向江峻博訴苦,「可憐三姑娘是庶出的孩子,打小不受太太待見,出門總不肯帶她。三姑娘一直悶在家裏不得出門見人,再好的人才也埋沒了。以前三姑娘年齡小,倒也不要緊,現在一天天的大了,該說婆家了,還整天悶在院子裏不出來,誰會認識她?誰能知道她的好?府裏就要大宴賓客,偏偏太太這時候病了,三姑娘要在太太身邊侍疾,大好機會,隻能錯過了。」


    江峻博覺得有理,「你說的對。不光蓮蓮,還有芬芬,兩姐妹都不能被吳氏帶累。」忍氣去找吳氏,勸了吳氏一回,吳氏歎氣道:「二爺說的是,府裏這回把老親舊戚全請來了,芬芬是不應該陪著我,出去見見客人,才是正理。」借口說她的病可能會過人,不許江芬過來服侍她。


    吳氏借口她的病可能會過人,不光是不想耽誤江芬,也是因為不想見人。到了宴客的時候,親戚們知道她病了,肯定會有相厚的人家會過來探病,吳氏這個時候可不願見人,寧願躲著這些夫人太太了。


    江芬既然不去服侍吳氏,江蓮自然也不用去,高興得差點兒跳起來。


    到了安遠侯府宴客的這一天,車馬盈門,賓客雲集。


    芙蓉園鮮花盛開,風景正好,是招待和江蕙同齡少女的地方。江蕙已經搬到蘅芷軒居住,蘅芷軒和芙蓉園打通了,少女們對江蕙和江蕙的新居都很好奇,各自隨意走了走,見蘅芷軒遍布各色香草仙藤,或牽藤引蔓,或垂簷繞柱,或縈砌盤階,氣味清雅異常,芙蓉園則是繁花似錦,姹紫嫣紅,爭奇鬥豔,俱是讚歎。


    園中搭有戲台,客人可以看戲,也可以到亭台水畔臨流賦詩、作畫,想要釣魚、打牌也無不可。若是什麽也沒想做,隻想三五好友閑聚談天,也可以到假山上的涼亭中憑欄遠眺,品茗小坐。


    江芬自以為詩詞上有些天賦,已經按捺不住,連做三首詩了。


    「大表妹,二表妹詩詞上已是這樣的造詣,你這做姐姐的想必更了不起了,是麽?」蘇老夫人的娘家侄孫女蘇月如含笑問道。


    蘇老夫人娘家隻有一個弟弟,已於十年前病逝。這蘇月如是蘇老夫人弟弟的孫女,在蘇家排行第五,麵如銀盆,眼如水杏,看上去端莊秀麗,溫柔得體。


    江蕙不知怎地,想到這位是蘇五姑娘,有點想笑,但彼此初識,很不熟悉,不便造次,竭力忍住了,微笑道:「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上我都不能,打牌倒是可以,不過我之前在山裏玩的是一種紙牌,京城沒有。」


    「江大姑娘,你不會也信奉女子無才便是德吧?」一位江蕙不大認識的、大約十三四歲、身穿淡藍蜀錦衫子的姑娘睜大了眼睛,看樣子有些失望,「我有位伯母,昨天才訓過我,說我是女孩兒,隻要會做女工、會管理家務就行了,詩詞歌賦琴棋書畫不是女子的本份,不可涉足。你是不是和我那位伯母想法一樣?」


    「當然不是了。才華不分男女,女子不拘善賦詩還是善作畫,抑或是棋力高明,琴藝高超,在我看來都是很值得稱許、羨慕的。」江蕙彬彬有禮。


    藍衫少女不解,「那你怎麽什麽都不擅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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