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若已經四五歲,也就是說,杜隴和馮夫人成婚的時候,不過十七八歲的少年郎……


    皇帝隻呆了片刻,便恢複如常了。


    他又問了江蕙一些家常,才命江蕙帶著阿若、江蓉離開。


    淮王目送江蕙窈窕的背影,依依不舍。


    皇帝感慨的道:「小火,朕有點同情你嶽父了。」


    淮王輕笑,「從前您覺得他拋棄了馮夫人,馮夫人無奈嫁了深山中的獵人,很可憐,對不對?現在您知道了,事實並非如此。」


    馮夫人之所以隱居山林,原因之一,便是杜隴太好看了,覬覦他的女人太多,煩不勝煩,惹不起躲得起。


    皇帝感慨了一會兒,目光含笑落在淮王俊美麵龐上,「小火,為了你這個小王妃,以後你要和你穆王叔叔鬥智鬥勇百般周旋了。她人雖小,麻煩卻大啊。」


    「為了她,我不怕麻煩。」淮王聲音低低的,卻很堅決。


    江家,江老太爺在田間徘徊良久,終於命人把他的二兒子江峻博給叫來了。


    江峻博有了上回的教訓,一見麵就陪笑臉,「爹,兒子替您撥草。」蹲下身子,真的替江老太爺撥了幾顆野草。


    他從沒幹過農活,這撥草的活兒雖然不重,但撥出野草帶出泥,還是挺髒的。幾粒泥點兒落在江峻博的新鞋子上,他登時滿臉懊惱,「唉,等下我還要出門會友,還得換鞋子!」


    江老太爺見狀歎了口氣,「二郎,你別撥了,過來陪爹說說話吧。」


    江峻博樂得答應,忙把手裏的野草扔了,到小溪邊洗了手,陪江老太爺在地頭的小凳子上坐了。


    這小凳子或許不是給大人坐的,又小又矮,江峻博坐得渾身不舒服。


    「這撥草,真還挺累的。」江峻博勉強笑了笑。


    江老太爺喃喃,「撥草,撥草,唉,這田裏長了草,還真是得給撥掉,要不莊稼便長不好了啊。」


    江峻博聽得很是乏味。


    什麽野草、莊稼,這些事他根本不關心,半點兒也不想懂。


    「二郎,從明天起,你們二房全家搬回老宅去住。」江老太爺吩咐。


    「什麽?」江峻博一時沒反應過來。


    「我說,從明天起,你們二房全家搬回老宅去住。」江老太爺嚴厲起來。


    這回江峻博算是聽明白了,如睛天霹靂一般,無比震驚,「為什麽?爹,我在侯府住得好好的,為什麽要回老宅去?老宅和侯府如何能比,爹,我不回去,我說什麽也不回去。」


    江老太爺心腸軟,見江峻博驚慌得嘴唇都青了,心中不忍,歎氣道:「二郎啊,這侯府是你大哥的,不是爹的……」


    「那又怎樣?」江峻博大為不滿,高聲說道:「侯府是大哥的,大哥孝順爹,自然要接爹過來。我是孝順兒子,自然要服侍在爹左右。爹,我隨您住在侯府,這合情合理,天經地義!」


    「天經地義,你以為這是天經地義。」江老太爺不由的苦笑。


    「我又沒有說錯。」江峻博振振有辭,「有您老人家在,我們兄弟幾個便不能分家。既不能分家,大哥的侯府便是我的侯府,我如何便住不得了?」


    江峻博這歪理講的還特別順溜呢,一張口就出來了。有江老太爺在,兒子們不能分家,那安遠侯的就是江峻博的,都是一家人,不分彼此。


    江峻博自以為很有道理,忙著給江老太爺舉例子,「譬如說段氏綢緞鋪的老板吧。他是家裏的老大,家裏也是兄弟四個,父母高堂都在,不曾分家。他家裏精窮精窮的,其餘的三個弟弟連飯也吃不上,唯獨他冒險到海外走了一趟,發了個大財,從此以後就開起買賣賺大錢了。那又怎樣?他的高堂父母、他三個弟弟,現在不都是他養著的麽?爹,段家才是咱們應該學的呢。」


    「咱家雖然是安遠侯府,那規矩還不抵人家段氏綢緞鋪!爹,您別看人段家是生意人家,規矩可真是不差,段老板的三個弟弟整天什麽也不幹,吃的穿的和段老板一樣,孫子輩兒也是一模一樣的待遇,段老板的子女和他弟弟家的子女完全相同。看看人段家,再瞅瞅咱家,蕙蕙這孩子把便宜都占盡了,芬芬蓮蓮兩個孩子跟她們的大姐姐一比,就是個可憐蟲。爹您說說,都是江家的姑娘,憑什麽這樣啊?」


    「要依我說,孩子們便應該一體教養,蕙蕙有什麽,芬芬和蓮蓮也應該有什麽。大哥和郡主也別那麽小氣了,給得起蕙蕙的,也給得起芬芬和蓮蓮。蕙蕙能到大哥私帳上隨意支銀子,芬芬和蓮蓮也是大姑娘了,花錢的地方多,也能和蕙蕙一樣。爹您想想啊,這一家子的三姐妹,如果蕙蕙出了門體麵講究,芬芬和蓮蓮卻寒酸寒磣,到頭來丟的還不是江家的人麽?大哥和郡主一個是侯爺,一個是郡主,這麽高的地位,做事可得漂漂亮亮的,別弄得堂堂安遠侯府,還不如開綢緞鋪的段家呢……」


    江峻博侃侃而談,越說越高興,臉泛紅光。


    江老太爺愕然,「爹方才知道,原來二郎你的口才這般好。」


    「過獎,過獎。」江峻博得意的兩腮發紅,言不由衷的謙虛道。


    江老太爺苦笑搖頭,「二郎啊,你方才說的這番話可不完全對。你說的那家綢緞鋪我是沒去過,也不知道實情,可若是兄弟四人單靠著大哥賺錢養家,三個弟弟隻管吃喝玩樂任事不理,這絕對不是個道理。二郎,做人得靠自己,靠大哥養算什麽本事?」


    「我就是沒本事,就是得要大哥養。」江峻博悻悻的道。


    他才不離開安遠侯府呢。在這裏吃的好住的好不說,出了門誰不敬他是侯府的二爺,誰不對他恭恭敬敬、客客氣氣的?他要是離開安遠侯府,灰溜溜的滾回老宅,以後誰還看得起他?


    「你不走也得走。」江老太爺雖然一向慈愛,也被江峻博弄得惱了,沉下臉來。


    江峻博雖是庶出兒子,但江老太爺從小便疼愛他,他在老父親麵前也是敢放肆的,梗著脖子強嘴,「大哥和我又沒分家,他家就是我家,我就是不走!」


    「好,我現在就把族裏的長輩給請來,立即給你們分家!」江老太爺被江峻博這個不孝兒子氣得渾身發抖。


    江老太爺性子一直很軟,江峻博難得見他發回脾氣,心裏也是害怕的,氣焰就低下去了,撲通一聲跪下陪罪,「爹,兒子方才喝多了幾杯,說混話呢,您老人家莫和兒子一般見識。爹,您打我吧。」跪爬幾步到了江老太爺麵有,抓著江老太爺的手往他頭上臉上抽打,「您打我幾下出出氣,您打我幾下出出氣。」


    「我沒力氣打你。」江老太爺心裏煩,把手抽開了。


    江峻博跪在地上嗚嗚哭,「爹,我真的不能回老宅啊,我自己的事先不提,幾個兒子的事也不提,芬芬和蓮蓮現在都該找婆家了,要是回老宅住,哪家王孫公子能看得上她們的家世,肯娶她倆過門?爹,您得為您孫女想想啊。」


    江峻博也算聰明,知道他的兒子還小,不管住在侯府還是住在老宅,反正都是要到書院讀書的,故此不提他的兒子,卻拿江芬和江蓮說話。


    「女孩兒找婆家,門當戶對最好,低嫁固不可取,高攀也沒有好處。」江老太爺知道江峻博愛慕虛榮,對江芬和江蓮的婚事有不切實際的幻想,便毫不留情的打破了。


    江峻博本是想要哀求江老太爺的,可聽到這裏,心裏恨極,忿忿的道:「爹既然說了高攀沒有好處,為何還應了淮王和蕙蕙的婚事?蕙蕙嫁給淮王殿下做王妃,難道不是高攀?」


    「蕙蕙和淮王的婚事,還真不是江家高攀。」江老太爺提起江蕙,但滿懷驕傲,腰都挺直了,「蕙蕙和淮王叫做郎才女貌、才貌相當,兩個孩子誰也沒有高攀誰,般配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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