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江蕙聲音柔柔的,「我家犯的事一定不嚴重,不然就算丹陽郡主冒死求情,也是不行的。我家犯事不嚴重,卻全家進了死牢,一定是朝中風聲太緊。」


    「那場宮變,我父皇真的是由生到死,由死到生……」


    江蕙:「是,宮變過後,陛下一定很憤怒,所以極少有人敢當他的麵提到廢太子謀逆案。丹陽郡主麵見陛下為我父親、為江家求情,一定鼓足了所有的勇氣,我敬佩她、感謝她。」


    江家犯的事正常來說是不嚴重的,但問題是得有人敢跟皇帝說啊。那場宮變對皇帝來說如同一場惡夢,誰敢當著他的麵提起來,誰敢為涉案者求情?


    淮王握緊了江蕙的手。


    江蕙轉頭一笑,清麗妍媚,如詩如畫,「這些事我從前模模糊糊知道些,今天忽然就想明白了。閻王打架,小鬼遭殃,我們江家就是那倒黴的小鬼。」


    廢太子謀逆一案令皇帝震怒,負責辦案的蘇相等官員揣摩上意,執法過嚴,但凡和廢太子有過交往的人哪怕並不是真的參與了謀逆案,也都給牽連了。江家就是這些倒黴蛋的其中之一。


    淮王捧起江蕙的小手默默親吻。


    江蕙並沒有害羞,或是不安,因為淮王此時此刻的神情,可以說是虔誠的。


    「表哥。」江蕙柔聲喚他。


    淮王聲音輕而鄭重,「表妹,以後我會補償你的。」


    「你對不起我了麽?為什麽要補償?」江蕙問。


    淮王語塞,片刻後道:「總之,我會對你好。」


    江蕙輕輕的笑了。


    淮王回宮之後,去看杭皇後。杭皇後正在喝茶,見了淮王,做出驚訝的模樣,「這是誰啊?是我們的五皇子殿下麽?稀客稀客,快請坐。」拍拍她身邊的位置,示意淮王坐下。


    淮王卻不坐,揮揮手,命宮女內侍全部出去。


    「怎麽了?」杭皇後納悶,起身握了淮王的手,「兒子,告訴母後,發生什麽事了?」


    良久,淮王沉聲問道:「母後,當年您有沒有吩咐蘇相,命他從嚴從重查處和廢太子有關之人?」


    杭皇後端詳了淮王半天,冷笑道:「怎麽,你那小王妃家裏也曾經牽涉到此案當中,這是為她鳴不平來了?」


    「不是。」淮王煩惱的搖頭,「我在花畔裏聽到蘇相之女說的話,心中疑惑。」


    「蘇相之女?是蘇馥麽?」杭皇後追問。


    「應該是。蘇相的大女兒,以前你勸我娶的那個女人。」淮王回道。


    杭皇後仔仔細細把當時的情形問清楚了,勃然大怒,「蘇馥這個丫頭是瘋了不成?她父親入獄是咎由自取,她竟敢攀扯起宮中的貴人了。」


    淮王附耳問了杭皇後一句話。


    杭皇後似笑非笑,「放心,你母後言行向來謹慎。母後當年確實吩咐過蘇相,和廢太子謀逆案有關之人,不可錯放一個。這句話難道有問題?」


    淮王半晌無言,杭皇後看了他半天,他方慢慢說道:「總之,我以後要補償蕙蕙。」


    杭皇後:「我不覺得咱們虧欠了她。不過,既然你這麽愛她,母後一定會對她好,像親生女兒一樣。」


    淮王默默點頭。


    杭皇後輕撫他頭發,「小熲,乖兒子,你大哥是陛下的長子,你又這般出色,我膝下有你們兩個,那林氏縱使坐在皇後寶座上也不安穩,千方百計要除掉咱們母子三人。廢太子謀逆,是你父皇的不幸,卻是咱們母子三人的幸事……」


    「我知道。」淮王抱住了杭皇後,「母後,從前的日子我沒忘,林氏在時,您幾次曆險,幾次死裏逃生,我沒忘。」


    杭皇後麵色欣慰,「兒子,你沒忘就好。」


    母子二人擁抱許久,淮王方放開杭皇後。


    廢太子謀逆案後,淮王和杭皇後、太子母子三人平步青雲,到了人生的高峰,江蕙卻受到牽連,跌入人生的穀底。淮王心疼江蕙,決定以後要加倍對表妹好,用一生一世來補償她。


    淮王離開之後,杭皇後並沒有把宮女內侍等人叫進來服侍,獨自沉思許久。


    她把從前的事一件一件,仔細回憶。


    那次宮變很嚴重,但局勢平定之後,林氏把所有的罪責都攬在她自己身上,竭力要向皇帝證明廢太子是無辜的、是被她脅迫的。皇帝當然並不相信,但莊太後抱著廢太子哭,皇帝眼眸中閃過絲猶豫。那絲猶豫可能是因為孝順母後,不願讓母後傷心,也可能是因為父子之情,對廢太子還有一絲不忍。


    杭皇後捕捉到皇帝的那絲猶豫,她擔心了,擔心廢太子死灰複燃。


    杭皇後是從來不會插手朝政的,那時卻有意在殿外「偶遇」蘇相,義正辭嚴的告訴他,參與謀逆案之人,不可錯放一個。


    蘇相不負杭皇後所望,果然在審案時把和廢太子有過交往的人都牽涉進來了。當長長一串的參與謀逆案名單放到皇帝案前,皇帝大怒,下旨將廢太子永遠囚禁。


    杭皇後一直懸著的心,終於放下來了。


    之後,皇帝冊立杭氏為皇後,皇長子李頌為太子,杭皇後登上人生巔峰。


    「不可錯放一個,不可錯放一個。」杭皇後喃喃。


    杭皇後口中的「不可錯放一個」,到了執行的時候,蘇相卻是寧可錯殺三千,也不放過一個,牽連進來的人實在太多了。杭皇後知道這其中或許有人是冤枉的,隻是和廢太子正常來往,並沒參與宮變,但那又怎樣呢?古往今來冤死的人數都數不清,她若敗在林氏手上,不也是死路一條?


    「小熲這個傻孩子,這樣就以為對不起江蕙了。」杭皇後想到淮王的癡情,不覺歎氣,「好吧,就算我對不起江蕙,以後我對這個小兒媳婦好些,連她娘家人我也格外抬舉,小熲你可滿意?」


    杭皇後對馮蘭本是不大看得起的,因為馮蘭和安遠侯離異另嫁,一女前後有二夫,在杭皇後看來屬於沒有貞操。安遠侯跟馮蘭和離,另娶丹陽郡主,如果馮蘭守節,辛辛苦苦將江蕙撫養長大,決不再嫁,這樣的馮蘭才是杭皇後欣賞喜愛的。


    雖然如此,但杭皇後顧念淮王的心意,還是給了馮蘭禮遇,特地在宮中為馮蘭舉行了宴會。觥籌交錯,衣香鬢影,王妃公主、國公夫人、侯夫人、一品夫人等一起為馮蘭舉杯,馮蘭也算是女子中的風雲人物了。


    馮蘭舉止落落大方,笑容明媚,言辭得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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