強盛的三國之一,被稱之為中央明珠的德爾菲尼亞首都寇拉爾,無論是作為流通都市還是作為文化都市,在大路上都是獨一無二的。


    帕萊斯德的阿維庸在文化程度上沒有可取之處,貿易往來上也屬於偏僻的區域,而坦加的凱伐德則被拋在羅榭街道的盡頭,不能算作中央部分,所以到底還是比不上寇拉爾。特雷尼亞灣中的希薩斯港,隻有在航海季節才能看到外國的船隻,也隻有在這時,各地的珍稀物品、產物的交易才能大量進行。


    街道鋪建得很好,上下水設備也很齊全。市民可在公共蓄水池處隨意取用。身份高的貴族在家鋪設了水管,待在家裏便可以自由的飲水,泡澡的浴室也能隨時使用。


    王宮裏的設備就更勝一籌了。經年累月,為舒適生活而反複改建,如今的整個王宮就像一個完整的都市。以優雅的白色姿態建立在山腹間的寇拉爾城,實際上確實像拉蒙納騎士團擔心的那樣,是個可以在圍困中輕鬆度過一年半載的要塞。


    太陽雖已落山,但各處點燃的篝火卻將其照耀得如同白晝一般,睥睨著整個寇拉爾城。


    現在,天已大黑,太陽從稱得上半部分落下。在宮殿的最深處,不合正常時間的會議正在進行。


    “哪個男人真的回來的嗎?這可有點不好辦呐。”


    傑納祭司長肥胖的臉因板起而扭曲。他是與佩爾澤恩侯爵並駕齊驅的改革派中心人物。


    “把他誘進雲塞,又將其放跑,我看這回達魯還有什麽好說。”


    絲毫不掩飾語氣中輕蔑之意的是將近衛軍團盡收麾下的珊格司令官,是個紅臉的壯漢。


    “那麽,今後我們該如何是好呢?”


    一個輕柔的聲音響起。雖然是個男聲,但卻像貓一樣異常的優雅。他是塔繆男爵的兒子齊風!時隔二十歲上下的年輕人。男爵家是最近發跡的,不過現如今塔繆男爵代表著所有貴族。齊風是他的繼承人,出席這樣的重要會議是理所當然的。


    席間坐著數人,他們都是聲稱要從協王手中解放德爾菲尼亞,煽動民眾,占據王宮的主謀者。也正因為如此,大家聽說“哪個男人”回來的消息,都掩飾不住內心的緊張。


    “事已至此,抓緊時間完成巴魯大人的加冕儀式才是上策。這樣一來,即使哪個男人回來,手中也沒有任何權力了。”傑納祭司長說到。


    讚成的聲音此起彼伏,但隻有一個人跟他們唱反調:“不行。如果現在急著進行加冕儀式,最後隻能是傷害民心。”


    眾人的臉一起轉向說話的人。


    “可是,侯爵……,”傑納祭司長的表情很是不滿。他似乎想說應該列於改革派首位的佩爾澤恩侯爵為什麽要反對這個提案呢?


    佩爾澤恩侯爵至少也有五十歲了,糾纏著白絲的頭發修剪得很整齊,嘴邊留著有型的胡子。從年輕時候起,就文武兼修,挺拔健壯的身材上一點也看不出衰老。他不僅是個學識淵博的學者,而且由於看來敦厚的性格,在社交界也很吃得開。實際上,他卻是控製著與現實主張背道而馳的改革派的幕後黑手。


    侯爵沉穩地笑著說道:“巴魯大人那邊可一擱在一邊,首先要做的是查清那個男人的動向……從雲塞中逃亡出去,其行跡自然會眾所周知。”


    “那然後呢?”珊格司令官認真地問道。


    齊風把他當成傻瓜一樣的嘲笑:“哎呀哎呀,真是麻煩呀。作為司令官,您竟然不明白其中這麽簡單的含義嗎?”


    司令官陰沉著臉,不再說話。


    參加會議的人原本就看不慣年輕的齊風,現在他們的眼睛裏更是閃爍著厭惡的光芒。齊風似乎對那些男人的目光感到很可笑,又似乎是覺得自己很苦惱,於是,他帶著嘲弄的語氣開口說道:“那個男人至今還認為自己是國王,所以,他一定會回來奪取寇拉爾城。這樣一來,他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集結軍隊,因為他隻身一人根本不可能將寇拉爾城怎麽樣,更別說雲塞已經背叛了他。接下來他會決定之後的路該怎麽走,如果那個男人沒有向南行進,那才值得侯爵意外一下呢。”看到司令官終於明白過來了,齊風說得更起勁了:“有可能同情那個男人的,就是外邊看起來和善,心裏卻不知道在打什麽鬼主意的拉蒙納騎士團團長。說不定會因為那個男人的遊說,對我們起什麽異心。”


    “這樣的話應該早說嘛。我們禁衛軍團直接殺去比爾格納,把那個男人抓來這裏不就好了?”


    司令官說得胸有成竹,卻發現剩下的人都對此搖頭不已。


    齊風更是對他投以帶著明顯輕蔑的眼神,好像在說所謂一介武夫也就是這個樣子了。


    “算我懇求你了司令官大人,稍微用一下腦子好不好,你認為那個男人會老老實實躲在比爾格納沒有動靜嗎?”


    “就算如此,也不能輕饒了那個據實不報的拉蒙納騎士團!”


    他剛剛半吼著說出這句話,傑納祭司長又開口了:“比爾格納是不會認同藏匿那個男人的行為的,因為一旦認同了就等於自取滅亡。納希亞斯不是連這一點都不明白的男人”


    與同伴意見完全相反的珊格司令官急切地敲著桌子:“這不是你們剛才說的嗎!難道你打算等那個男人厚顏無恥地回到德爾菲尼亞來,而且還是率領著拉蒙納騎士團直衝到寇拉爾城下的時候,什麽都不做,大方地把他請進城來嗎!”


    “好啦好啦,司令官,我們誰也沒有說過那種話呀。行動當然是會有的。”佩爾澤恩將話題引了回來:“問題就在於方法上。請聽我說好嗎?拉蒙納騎士團是可與迪雷頓並比的德爾菲尼亞的驕傲,同樣,還有代表了整個德爾菲尼亞立場的禁衛軍團,無論哪一方都是以勇猛果敢而揚名各國的精銳,這一點是毫無疑問的。其中任何兩方進行百害而無一利的爭鬥,都不是我所希望看到的事態。更何況現在的比爾格納已經表明了讚同我們的意向,那麽這種爭鬥就沒必要了。”


    質疑的議論聲隨即四起,好像在說那不過是表麵的服從,怎麽能夠相信。


    侯爵抬手止住了那種聲音:“重要的是體麵問題。禁衛軍團還毫無理由地襲擊本應是夥伴的比爾格納,絕不能讓這種醜聞沾滿全身。無論是討伐還是挑起戰爭,都必須有事實的理由。而這一點就正如方才齊風說的那樣,我不認為那個男人會一直待在比爾格納不動。”


    “那就是說他一定會來這裏了?”


    “那個嘛……雖然還不太清楚,但我寧願多等等看那個男人會有什麽行動。”


    然而,大家似乎沒有聽從侯爵意見的意思。現在掌控著財務與內政的主要人物都已集中到了這裏,然而大家卻也都顯露出焦躁與不安的神情。珊格司令官自不必說,就連傑納祭司長、甚至齊風也都一副坐立不安的樣子。


    因為不管嘴上怎麽說,他們心裏都清楚真正的民心向背是什麽。不管他們如何親切地對待寇拉爾人,他們還是熱切盼望著國王的歸來。


    齊風一連嘲諷地看著祭司長:“民眾這東西還真是件麻煩的事情呢。一度把我們叫做解放者,簡直是感激得不知如何是好,現在卻又希望那個男人回來。真是無節操到極點了。你就不能借神力給他們些上天的懲罰嗎?”


    “真不湊巧呢,我的齊風大人。比起百萬個愚蠢靈魂的祈禱,還是一枚金幣更有用些。無論我如何努力講解著正義之道、告訴他們隻有追隨真正的主導者才能有幸福,他們也會反駁我說現在的生活根本就是直線下滑。交納了物品也得不到等價的報酬,薪金也已擱置了很多月沒有解決,現在更是隨處可見因為無法償還負債而將自己的妻子或女兒抵給債主做小妾的人在哭呢。到底是因為什麽人的過錯導致民眾如此困苦,連我都很想知道


    。”


    男爵家的年輕總領聽罷不由害怕地縮了縮脖子。


    在這中央的明珠、繁華的寇拉爾的表象之下,實際上卻是每況愈下。


    在‘那個男人’的統治時代,貴族為控製民眾所使用的權利被嚴厲製約著,而現在貴族們都紛紛認為是自己的世界迎來了春天,對市民肆無忌憚地使用暴行。這一點自然是掌握著貴族階級管理與統治權的塔繆男爵一手締造的。


    “不過呢,我們可沒有對市民有過半點粗暴的行為呢,相比起來,他們對某些人的仇恨似乎更深呢。”這話暗指的就是珊格司令官。


    對於這種諷刺司令官也毫不客氣的反擊道:“至今為止一次暴動也沒有發生過,難道齊風你不知道這是因為有誰在管理市民、更堵住對改革派的不滿之聲嗎?”


    “怎麽會呢,這當然是您的禁衛軍團的功勞囉,司令官大人。”


    然而,越是用武力控製言論,就越是助長了寇拉爾的自由風氣。表麵看起來大家多默不作聲忍耐著聽命於改革派,可在表象之下的不滿火焰卻越燒越旺。盡管看不出跡象,恐怕也已經到達某種深度了。


    齊風一邊思考著什麽,對佩爾澤恩侯爵開口道:“侯爵,為了封鎖那個男人行動,我有一個提議。”


    “願聞其詳。”


    “若是派那男人的心腹之人前往比爾格納又當如何呢?當然派出費爾南伯爵是有些困難,那麽,就讓德拉將軍下達討伐那個男人的命令如何?”


    “你這傻瓜在想什麽!”這下就連珊格司令官之外的人也異口同聲地斥責道。


    “這不是等於為一隻孤立無援的獅子派去幫手嗎?”


    就算這次隻有司令官一個人出言駁斥,齊風還是一臉不快:“各位說的沒錯,德拉將軍確實是倒向那個男人一邊的!這一點誰都知道。無論是比爾格納、那個男人,還是我。”


    “知道還說這種話!”


    “真是的,我以為憑司令官大人這樣的聰慧一定能明白的呢。”


    有剛才那句多用一點腦子,在加上現在這樣的話,臉上湧起紅潮的珊格司令官隻得閉口不言。而侯爵在此時把話題接了過去:“確實是很有意思的想法呢,齊風大人。”


    “承蒙誇獎。”


    “不過,問題是怎樣把這個任務交給德拉將軍呢?就算解除了現在的囚禁,下達了討伐那個男人的命令,將軍他也不會老老實實出兵的吧。”


    “是這樣嗎?的確是因為被關押了半年多的時間,一旦獲得了自由身他肯定會想隻要能去那男人身邊是最好的,所以會欣然出陣的吧。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我們可以把將軍的一個女兒扣為人質,除此之外的辦法自然也有很多。”


    “嗯……”


    傑納祭司長急切地開口問:“你們兩人到底在商量什麽?”


    “也就是這麽回事,祭司長,德拉將軍最終還是要成為那個男人的同夥,他就是因此才被囚禁起來,這一點盡人皆知,而且恐怕也已經傳入那個男人的耳朵。可是君主帶著自己的同伴來找一個家臣,這種事該有多怪。所以恐怕那個男人在欣喜之餘想得最多的還是如何讓他們從這個戒備森嚴的寇拉爾城逃出去。當然,他最為擔心的是那些同伴做出投靠他的樣子其實卻是要去抓他。”


    那個男人到現在還不能清楚地分辨孰敵孰友,而且也曾經有過一次被本以為是同伴的人迎進雲塞最後卻又背叛的經曆。


    傑納祭司長雖然清楚齊風想說的是“接下來的事他也一樣會懷疑的”,但還是忍不住提出不滿的異議:“不過,就算抓了人質作要挾,對方可是那個德拉將軍啊。難保他不會選擇犧牲自己女兒的性命。”


    齊風毫不猶豫地點頭:“恐怕是這樣的。將軍當然是有了這個覺悟才投靠向那個男人的,即便是親眼看著自己可愛的女兒被殺,他也不會遲疑。所以祭司長,這一點就完全不用考慮了,我所說的關鍵是那個男人會怎麽想。”


    “哦?你倒說說看。”


    “總而言之,明明被我們關押著的德拉將軍卻突然意氣風發地來投靠自己,那個男人多少也會懷疑的吧。”


    齊風瘦削的臉皺了起來,麵對理解力這麽差的人,他已經疲於解釋了。


    “就算讓那個男人趁亂逃走,他也一定會覺得奇怪。早這樣嚴密的監視下,他一定很清楚憑自己逃出去是不可能。然而他卻逃出去成為了自由身,就這一點那個男人一定會懷疑其中有內情的。懷疑是自然的。那麽,原本堅不可摧的主從關係就有了裂痕。那個男人一定會用懷疑的眼光看待將軍,而將軍對於如此看待自己的男人又會怎麽樣呢?大概會後悔自己竟然效忠於這樣一個男人吧。最後會發生什麽事,您不認為試試看會有什麽結果出現,很有趣嗎?”


    司令官和祭司長都深思了起來。


    總之,齊風言下之意就是要離間他們。使那個男人與德拉將軍之間深厚的羈絆出現裂痕,如此一來,那個男人將會逐漸走向孤立無援的境地。


    “但是,有沒有這樣的可能:將軍因為女兒被當作人質,而決心與那男人拚死相爭?”


    “這個怎麽說呢……”齊風臉上露出了不懷好意的笑容:“身為一個習武之人的尊嚴,德拉將軍的內心深處是絕對蔑視對自己的主君有所不敬的做法的。”


    更多的含義便是:將軍他會毫無怨言地都絕對相信陛下,而且也早就做好了自己的女兒會被殺害的思想準備。而對那個男人來說這是件很不可思議的事,他一定會在暗地裏對這個將軍持有疑慮。這種想法是自然而然的。


    “嗯。您怎麽想呢?侯爵?”


    佩爾澤恩侯爵考慮了一會兒,最後慎重地開口說:“不算是個壞主意,不過……我很難讚成。”


    齊風一副受到傷害的表情:“侯爵對我的提議有所不滿嗎?”


    “不不,這是個絕妙的主意。我對於齊風大人的才智深表欽佩。”他時刻都不會忘記這樣隨口的讚美之詞。金發少女曾評價說這個人不是一般的傻瓜,而實際上,如果沒有這個人。改革派早已分崩離析。


    “隻不過,對於你的那項提案,非常抱歉,恐怕隻適用於對方是一般人的情況,卻未必適用於那個男人。”


    “侯爵,您這麽說是什麽意思?”珊格司令官一臉困惑地說。“那個男人是盜取了國王之名的無恥之徒,不,應該說是大罪人!貴為當今宰相的您怎麽能隨便誇獎那樣的男人呢?”


    對於這樣的責備,佩爾澤恩隻是淺笑地看著司令官:“珊格司令官,您這樣的錯誤讓我很困擾呢,我這樣的人對於宰相之位可是受之不起。”


    話雖這麽說,可任誰都知道,這個人的權利決不在那官名之下。


    盡管他名義上的職務仍是侯爵,但包括現在德爾菲尼亞的軍務在內,直到內政、財務、司法等各方各麵,這個人即使不能全權裁決確也有著不可等閑視之的影響力。


    盡管如此,侯爵還是一直拒絕著宰相之名,他似乎是顧忌著不想自己一個人集中所有的權利。至少,能夠指揮整個政府的是‘革命派’,而不是特定的某個人。不過,現在卻建立起了一個以佩爾澤恩為中心的內閣。那個侯爵始終認定自己是不能與那個男人並比的。


    “那個男人確實是騙取了皇家之名。然而即使是虛假的國王,他到底也是曾被稱為德爾菲尼亞國王的男人。何況他還曾從我們重重的包圍中逃脫隻身一人翻越帕齊拉山脈,如今又回到我們麵前,你仍然認為他會是個普通的男人嗎?”


    齊風激動地傾身向前:“正是因為如此,才需要讓力量上不輸給那個男人的人物去討伐。他不過是個鄉下人,僅憑武力是無法被別人認同的。雖然珊格司令官也差


    不多……不,當時,您還隻是一個隊長吧。真是令人覺得不可思議的往事呢。”


    “我重申一句,那個男人是曾經的‘國王’,齊風大人。以刀劍相向的話,無論如何也太過、太過……這不是曾經宣誓效忠的臣子應該做的事。”


    “您說得完全正確。結果能與那個男人平分秋色的就是迪雷頓、拉蒙納兩騎士團的團長,以槍擅長的亨德利克伯爵,以及德拉將軍。確實無論他們那個都這樣那樣的問題,都是一些不把國王放在眼裏的人。可這樣的一些家夥現在卻都暗暗傾向那個男人,真是麻煩呢。”


    齊風聳聳肩膀,算是對自己的提案有個答複。而傑納祭司長、珊格司令官也開始認真考慮他的提案。


    “侯爵,我也認為齊風大人的提議也未嚐不可一試。您認為呢?”


    傑納祭司長話音剛落,珊格也說道:“眾所周知德拉將軍是個極難控製的人物,如果能讓他奉為主君的那個男人來結果了他,可是省了我們不少事呢。到底在我的禁衛軍團中,仰慕將軍的人也不在少數。又或者萬一是德拉將軍解決了那個男人,這不是我們求之不得的事嗎?”


    他這樣說過後,其他人也紛紛議論認為這個方法確實可行。


    “也許德拉將軍對他那個可愛的女兒會出人意料地珍惜呢……”


    “無論如何,就算沒有理由討伐,那麽至少把人抓來,也可以交換他女兒的性命,我想這樣一來將軍就會接受了。”


    “正是如此。而且,如果相反的將軍真的不顧女兒的死活與那男人和解,一同向寇拉爾進軍的話,那時就借禁衛軍團之力來討伐叛逆者不也很好嗎?”


    珊格司令官對這個提案報以十分滿意的笑容,一邊幻想一般憧憬著。


    齊風也賣力地說服侯爵說:“您意下如何?侯爵。這樣我們既可一手解決那個男人與德拉將軍,同時又不會落人口實。將軍他們仗著武力,一定會策劃不惜發生流血事件、強行攻陷寇拉爾的。這樣一來,我們為了不使國都變為戰場,隻得出動禁衛軍團進行迎擊,隻要將此事鎮壓平息,就可以完全把惡人的罪名推給對方了。”


    “這個……齊風大人。”傑納祭司長規勸道:“說話的時候最好謹慎一點,錯誤的是最開始那個男人,以及他的一幫同夥,就算是包括始終抵抗我們不可屈服的德拉將軍,但是說迪雷頓、拉蒙納兩位騎士團長、以及阿努亞侯爵、亨德利克伯爵等人都支援那個男人,實在是缺少證據。”


    “這麽說來最不能信任的豈不是寇拉爾的人民了。最初是他們親手趕走的,現在卻又反過來說那個男人的好話。恐怕要不了多久就又會厭煩而改變主意了。”


    佩爾澤恩侯爵輕輕地插入談話:“這也沒什麽好意外的,民眾最擅長的就是緬懷過去的時光。他們對一切都隻會在嘴上說說而已。一個一個都去在意的話就沒完沒了了,齊風大人。”


    “我也知道啊侯爵。對這樣的人既不能殺也不能放,隻要他們不做反抗,我們也就不出手,是這樣吧。”


    “是的,隻要趕盡殺絕就永無後患了。但,如果考慮太多無關緊要的東西的話還不如仔細考慮一下‘自由’的問題。那些人都期待著那男人從神秘中走出來,我們還是應該盡早把這不安的新芽給拔除。”


    得到了侯爵暗中的同意,齊風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意念:“那好,這樣就任命德拉將軍為司令官來執行這項艱巨的任務,一定要生擒那個男人回來,怎麽樣?”


    “我讚同。”


    當會議開到這裏,除了一人麵露難色以外,其他人全部讚成並通過了這個提案,那唯一一人便是佩爾澤恩侯爵,但在這個時候和大家唱反調也確實不怎麽明智。


    很快地,任命書就起草完成了:政府命令德拉將軍追捕渥爾.格瑞克,並在翌日的晚上即刻趕赴比爾格納。


    “各位的腦子裏好像都在想著些什麽呢?”


    在自己宅邸的深居內,德拉將軍斬釘截鐵地說道。


    這個被賜予最勇敢的尊稱、人們敬之為‘將軍’的人,其實際的身份是在第二重城牆內建造著一座雄偉房屋的,人盡皆知的名門之後,並且位列伯爵。


    他本人大概四十剛過的樣子,中等的身材上覆蓋著經過鍛煉的猶如鎧甲一般的肌肉。不苟言笑的嚴肅表情下世一雙細小卻放著銳利光芒的眼睛,無論怎麽看都是一代豪傑的容貌。


    有些年的他頭發越見稀薄了,額前也有了微禿的跡象……雙頰蓄留著濃密胡須,當他不說話的時候就看不見嘴巴在哪裏。


    從先前開始就一直沉默不語傾聽著的將軍總算說了那句話。


    聽聞此話後塔繆男爵一臉困惑地歪著頭問道:“預想與實際是不同的,德拉將軍。”


    與兒子相同年齡般的容貌,卻操著女性一般細柔的語氣說話,與滿臉浮現的困惑表情不同的是那雙眼睛。


    侮蔑的笑意隱約可見。


    不過更多的是得到那個掌管著財政的男人,一個急功好利的人,由放高利貸起家後,用錢捐了爵位,成為了一個人見人厭卻又手握財力與武器的貴族階級,現在正是改革派的領導人物——佩爾澤恩侯爵的極大的信賴。當然革命的成功與此人的財力有著非常大的關係。換句話來說,他也就是改革派的中堅實力者。


    “如果您了解其中的意思的話。那就全仰賴您了。”


    “算了吧將軍,這也不是完全都由我們自己的腦袋所能決定的事啊。”


    和男爵比起來他兒子齊風的忍耐力強多了,並沒有把所有的心思都表現在臉上,行事更為穩重些。但在有一定重要性的時候,溫柔的話語中也會夾雜著反感的情緒。


    但,珊格司令官卻口出橫禍。


    這邊還在煩惱的時候,那邊就已說了出來了:“我們並沒有說要奪那個男人的命之類的話。為了要正式地對他進行審判,所以才請您把他追捕回來。能夠勝任這個任務的除了德拉將軍以外,整個德爾菲尼亞找不到第二個了。”


    將軍細小的眼睛鄙夷地瞪了對方一眼:“看來珊格大人是睜著眼睛睡著了嘛,這種事可隻會發生在晚上的睡夢啊,我看您還是早點回去休息吧,這裏還不至於會把夢囈當回事來決定。”


    從來沒有他取不下的戰場,但這半年來,未有提劍沙場,也不能縱馬馳騁。在經曆了被幽禁在自己的宅邸內,不能與家臣之間自由的交談的種種屈辱的遭遇之後,將軍的意誌卻未被消磨殆盡。


    在前晚的會議上,傑納祭司長巧妙地說過,現在是對王君還是對所仰慕的那個男人刀劍相向,這種事情根本就不用去考慮。


    預想如泉湧般地展開的塔繆男爵臉上露出了狡詐的笑容,司令官求助般地望向男爵。


    “真的是非常讓人困擾呢,將軍,這個可是宰相閣下的命令啊。”


    “到底是誰說了算?在這個德爾菲尼亞裏是宰相說了算嗎?”


    一抹苦笑浮現在塔繆男爵的臉上,這次卻是明顯的含著威脅的口氣:“德拉將軍失禮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為了你的自己、為了你的家庭,想來最差的結果就是一個也活不成。”


    將軍的眉頭刹時跳動了一下。


    男爵的聲音像在安撫一隻小貓一樣響起:“我們也不想說出這種話來的,如果您堅持要違抗這個命令的話,你就會繼續站在背叛王宮的立場上……這樣的話,你不得不考慮一下這樣的處罰啊。一家之主不負責任將會涉及整個家族。這個可能性到底存不存在呢?”


    看著將軍沉默不語,男爵的眼睛裏露出了銳利的精光。


    也不顧對方有沒有聽著,男爵自顧自地繼續說著:“我記得將軍的千金今年應該十七歲了,真是年輕又


    美貌,而且還未結婚吧。在此之前是不是應該描繪一下那幸福的未來之景呢。作為名門德拉伯爵家的獨生女,集多數女性的幸福於一身啊。什麽罪過也沒有的純潔的她,卻因為父親的牽連背負著謀反者的罪名,您難道不認為這很殘酷嗎?”


    胡須將軍依舊緊繃著臉,沉默不語。


    珊格司令官頷首道:“這是命令,德拉將軍。你沒有拒絕的權力。如果你還是執意要違抗命令的話,站在我們的立場隻好逮捕您的女兒,並把她流放到北之塔。”


    “而您的好友法魯那恩伯爵也會為能有一個談話的物件感到很高興吧。再來,我可以保證您和您妙齡的女兒一起在地下監獄的生活會非常愉快的。終日見不到一絲陽光、常常要受到濕氣和寒氣的侵蝕,還有令人討厭的蟲子。啊……那可是得沒有上下水區別的奇怪疾病的巢穴,配給的食物和家畜吃的飼料沒有什麽兩樣。像這樣的生活令嬡能受得了嗎?這可和住在大屋子裏整天讀書與刺繡是完全兩回事啊。”


    將軍什麽也沒有說,隻是好像要把男爵拆骨下肚一樣地瞪視著他。


    塔繆男爵好像不知為何被怨視似的一臉出自內心的悲天憫人相地對著將軍遊說著:“光是想象一下是不是就感覺到非常可怕呢,德拉將軍。難道要年輕、貌美又有魅力的姑娘去麵對那殘酷無情的鞭打。要是我的話是絕對不能忍受讓這種事情發生的。讓令嬡一生都活在生不如死的境地,哎……這可真是,始料所未及的事啊。”


    將軍陷入了令人恐懼而漫長的沉默之中。


    但,睨視著男爵的目光,痛苦地轉落在了自己的膝蓋上。


    雙手自腰間垂落後,關節都泛白地緊緊地握著椅子的扶手。


    男爵見狀立刻又趨上前去:“您能不表示些什麽嗎?還是不願出兵討伐嗎?此次並不是要你去做弑君那等無禮的事。隻是因為您怎麽說都是那個男人的親信,所以希望由您去說服他,再把他帶回這裏。可我們堅信自己是正義的,倘若您所稱呼為陛下的那個男人還是執意要說自己是正義的話,那兩方在公開的場合下堂堂正正地辯論一番,像這樣的讓步我們也是可以做到的。像這樣的要求您都不能首肯嗎?如果將軍您真是如此不通情理的話,那在我看來您的心胸真是太狹隘了。”


    以長舌聞名的珊格司令官緊接著插口道:“我們允許將軍從現役的手下中帶十個人和馬匹出發,在途中將軍還可以去自己的領地,至少可以再召集五百家臣之眾吧。然後率領這些人馬盡快向比爾格納進發。”


    終於將軍幽幽地開口了:“羅亞與比爾格納是完全兩個相向的方向。如果按您一開始說的,隻是勸降的話有必要帶五百精兵前往嗎?”


    男爵睜大了雙目道:“那當然是需要的。此一去定是時間長遠,這種時候將軍的身邊怎麽可以沒有人伺候著呢,那不是會很不方便嗎?如果您擔心您前往比爾格納這段時間,您的宅邸和家臣無人照應的話,我們也可以代為照顧。”


    “不用了。雖然此去路途遙遠,但我還是會命人留守,不用勞您費心。”


    “那您就是答應出兵了囉?”


    “不然還有什麽辦法。”將軍像吃了黃連似的,不,應該是自我厭惡似的說著。


    他並不憎恨敵人,隻是好像一頭獵物就在麵前卻無可奈何的獵犬一樣。


    但是,男爵和司令官卻對這種殺氣視若無睹。


    他們對這頭凶猛的獵犬無法攻擊他們這個事實深信不疑。


    見將軍已經答應此事,任務也就算是成功,如此一來,他們也就沒有在此久留的必要了。


    男爵一副安了心的表情說道:“我們由衷地感謝您能答應此事,將軍。令嬡的事請不用掛心,雖然被限製隻能待在宅邸中,未免會有些不自由,但如果她感覺到寂寞的話,我會叫犬子去陪她說說話的。”


    “沒有這個必要。”簡短地回絕了對方。


    手輕輕一揮,示意他們可以回去了。


    兩人不得不順著這位猛將的意思。


    “將軍,還有一件事您必須要考慮得到,您的甲胄和劍是否完好,請您等會兒檢查一下。”


    “明早,恭候大駕,到時我會整頓完備。”


    二人對此表示非常滿意後,相繼離開了位於兩街之間的德拉伯爵府邸。


    招呼客人離開之後,將軍站了起來,往剛才兩人所在處的旁邊那間房間走去。塔繆男爵所言並非謊言的證據就是,之後的半年中,改革派一並送回了之前奪去的將軍的劍與戰鬥裝束。


    白金的甲胄和刺馬針。長年愛用的絲綢單衣和護肘。繡著伯爵家紋章的上衣。還有就是從將軍的祖父開始代代相傳的大劍。


    將軍向在這半年來隻可能出現在夢中的劍顫抖著伸出手去。


    那是真實的觸感。


    口中呢喃著感謝的話語,把劍柄貼在自己的唇邊。那是再會的喜悅,和朋友平安無事的欣慰。


    對將軍來說它不單純是戰鬥工具,它不知道多少回地守護了將軍的祖父和父親,還有將軍自己。是一位可以托付一切的朋友。


    把其他的甲胄也一一檢查了之後,將軍飛奔著出了房間,往宅邸的深處而去。


    “夏米昂!”


    起身來開門的將軍的獨女被飛奔而來的父親嚇了一跳:“父親大人,發生了什麽事?”


    十七歲的夏米昂是一位有著明亮的栗色頭發和銳利眼睛的美麗少女。


    已經準備休息的她,穿著睡袍、長發披散在背後。


    德拉將軍摟著女兒的肩膀,在她耳邊輕聲囁語著“陛下回來了。”


    夏米昂重重地吸了一口氣,從父親的懷中掙脫出來,急急地問道:“陛下他……平安無事嗎?”


    “是的,現在正在比爾格納。”


    “在比爾格納?那納希亞斯大人也在陛下身邊嗎?”


    “正是。”


    “啊,父親大人,我就相信他一定會平安無事的!”


    萬分高興得夏米昂看著父親愁容滿麵地樣子,不解地出聲:“父親大人?”


    “夏米昂,明早我要出兵前往比爾格納追捕陛下。那些不知廉恥的鼠輩們威脅我,若不答應,就要拘捕你,並把你送去北之塔。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可愛的女兒遭到如此對待。雖然我不僅違背了為人之道,還背叛了自己的朋友法魯那恩,而感到內心愧疚萬分,但卻不得不遵從那無理的命令。”


    一想到在父親的親情所包圍下渡過的讓人感動的時光,夏米昂淘氣地笑道:“父親大人,請笑一笑吧。”


    “你明白了嗎?”說著,德拉將軍滿臉的笑容隨之崩潰。


    其實在剛才,塔繆男爵利誘、脅迫將軍時,那有苦說不出的表情下就已有著必死的覺悟:“那個混蛋,用這個不斷地威脅我,如果我不同意,他就會馬上把所說的話付諸行動,將你送到地下大牢裏,以那樣的條件要挾我出兵。”


    改革派最終想得到的隻是要德拉將軍出馬而已。而自己與渥爾.格瑞克最大的不同,是沒有視死如歸的雄風義膽。給自己五百人的兵力,隻是為了與比爾格納的軍隊會合,並往高拉魯進軍,然後將對方一網打盡。身經百戰的將軍瞬間明白了一切。如此一來,就很明白地看穿了對方的計謀,為何自己出戰還有那讓人感激蒞臨的可笑謊言。


    “父親大人,恭喜您了。這樣一來您終於能為解放寇拉爾、迎回真正的國王而勇往直前了。”


    “是啊,長久的等待終於有了結果。但是,相對的你就要被當作人質,而被囚禁起來。”


    麵帶真摯表情的夏米昂抬頭望著父親,將軍也同時滿麵沉痛地俯視著女兒。


    夏米昂出生


    沒多久,將軍的夫人就死去了。現在將軍的家族的基礎人就隻有夏米昂、這個可愛的獨生女兒一人。


    雖然如此,德拉將軍還是充滿了愛憐地用手撫摸著女兒栗色的長發,低聲問道:“夏米昂,你的父親在想些什麽,你知道吧?”


    “是的。”夏米昂頷首回答道。


    半年前,父親沒能救得了國王的悔恨、不管怎樣都願意為那人而舍命戰鬥的決心,夏米昂比誰都要明白。


    “不管你,還是對你母親……我都請求你們原諒我。”


    “不,父親大人。請您不要這樣,我不希望成為父親大人的絆腳石。”


    胡須將軍微微地笑了。繼承了父親勇猛果敢血液的女兒,也跟著綻露出欣慰的笑容。


    清晨,夏米昂在目送父親出發後,不久便有客人拜訪了。那是塔繆男爵的兒子——齊風。他一直傾慕德拉伯爵家年輕的女兒,借著她被幽禁的時期不斷地前往探望、送去各種禮物,來表示對她的關心,打算借此能和她展開一段戀情。


    他對塔繆男爵的地位也好、錢也好,都已經沒有非常大的興趣了,對得到這些東西都認為是理所當然的事,如果想要得到更高的爵位,當然何必自己身份還要高的女性結婚一途是最快的。所幸的是夏米昂還是獨身,而將軍家無論是家世還是功績都是無可挑剔的。


    但現在卻因為背負著反叛的罪名而且被判閉門思過,對於這種不名譽的罪名,男爵家卻並不怎麽介意,反而認為正好。


    “這些還合您的意嗎?夏米昂小姐。”


    滿麵興奮的隻有齊風一個而已,反觀夏米昂的臉色一派木然。


    父親為了顧及自己的安危,不得不接下令人齒冷的任務,連反抗的機會都沒有。


    看著臉色深沉的夏米昂,齊風有意無意地找話說:“夏米昂小姐,別一副凶神惡煞的嘴臉,好不容易長得那麽美,高興一點行不行?我已經讀了您手中的書了,看來您也可以為這座城的建設出謀劃策呢。”


    “太謝謝了,齊風閣下,我從心裏非常感謝您一直以來對我的關心,但是一想到父親的事情總是不能平靜下來。”


    “夏米昂小姐。”齊風隨手把帶來的花束放在桌子上,蹲在夏米昂的身邊安慰她:“您這個樣子,將軍看到心裏一定很難受,難道您就沒有想做的事情嗎?而我就不能為您做些什麽嗎?”


    麵對那樣誠懇的態度,夏米昂的臉上浮現出無奈的表情:“又是有……但是以我俘虜的身份是不可能的。”


    齊風張開兩手:“您不是絕對的俘虜,我可以完全保證您的自由,不僅在城內,城外也一樣。”


    “城外也一樣?可以嗎?”


    “當然可以了!哦,但是不能讓夏米昂小姐您一個人出去!我必須跟著。我和您一起出去,城裏的軍隊就不會阻攔。”


    “齊風閣下。”


    夏米昂那栗色的眼中浮現出感謝的目光,看著這位年輕的貴公子。


    “真的嗎!我可以得到我想要的東西嗎?”


    “當然可以,說說看。”


    “我……想騎馬。”


    “騎馬?”齊風臉上浮現出驚訝的表情:“啊!這麽說您的家鄉還是軍馬的生產地呢!您祖上的馬術真是了得!那夏米昂小姐的技術怎麽樣?”


    “哎,我是在馬背上長大的,一直就是這麽渡過的,突然間很懷念那樣的感覺……”


    “那簡單,和我一起在城內的街道散步吧!正好今天的天氣不錯,騎馬正合適。”


    “不,齊風閣下。我並非想要那樣。”夏米昂用懇切的目光望著對方:“我穿著女子的服裝,不能再整齊的街道中闊步,我懷念的是像在家鄉時那樣,穿著騎馬服,手拿長劍,享受著微風擦臉而過的感覺。”


    齊風癡癡地看著她:“很抱歉,我想作為貴族小姐那種愛好不是太野蠻了嗎?像您那樣美的人,不該做男人所做的事,難道做些類似聽音樂、看戲之類的事不好嗎?”


    夏米昂聽了這些不由得點了點頭:“果然,看來問您也沒有用的。”


    “不,夏米昂小姐……”


    “是……是呀!真是可恥的事情,我因為從小生活在鄉下,都市那種豪華的生活怎麽也適應不了。我也沒有很親近的朋友,我一直想什麽時候才能結束那樣的生活……請原諒,跟您說這些不相幹的事情。”


    “夏米昂小姐!夏米昂小姐請原諒,我不是因為可憐您才來的。好了,無論如何我也會辦到的。”


    夏米昂的臉上露出了喜悅的神情:“真的嗎?齊風閣下?”


    “請相信我,但是,光憑我一個人的力量是不夠的,請您稍等一下,我決定和父親詳細談一談,然後再來。”


    齊風回了一個禮,然後就從此夏米昂身邊離開了。


    另一方麵,聽了夏米昂如此懇求的塔繆男爵一臉怪異地思考著什麽:“竟然想要去騎馬赤誠,真是個不可思議的姑娘!”


    “誰說不是呢!我也覺得這個想法未免太奇怪的了一點,但是也沒有其他辦法能夠讓她高興起來了。您意下如何,父親?我想允許她這一次也沒有什麽壞處的。”


    “嗯,可是呢,將軍家的領地是以出名馬著稱的,那個女孩的騎術一定很好吧。”


    “可能是吧。她說過自己是在馬背上成長的,那有什麽奇怪嗎?”


    齊風雖然認為這不是什麽事情,但是男爵仍然在慎重地思考著:“不管怎麽說這也是件大事,隨便放她出城的話她可能會去追趕自己的父親。”


    “我也是這麽想的,但是即便逃出去,也不可能以女人的身份從這裏逃到羅亞,況且她也沒有做好什麽準備,夏米昂小姐的坐騎也隻能事先喝完足夠的水以備不時之需。想想那個女孩也挺可憐的。幾乎和父親同時被叫到宮廷裏來,從此過著人質般的生活。年輕的姑娘就這樣耽誤了差不多半年的時間,家裏被洗劫一空,肯定心裏會不好受。我認為在這裏起碼不會有那麽多的怨氣。應該會有機會使我們成為好朋友的。”


    “嗯。”男爵想了片刻,湊了過來:“總之,也沒有別的辦法可以親近她了。”


    “是這樣的。”


    德拉將軍恐怕不會平安回來了,他們都這樣猜測著。


    那個男人是否會成功,或者同歸於盡,還是會用武力來奪取勝利。不管選擇哪一種,將軍都會有生命危險。而剩下的夏米昂就變得尤為重要了,她絕對不會容忍德拉將軍這樣的名門滅亡。說不定也就會倒向我們這一方。塔繆父子這樣打著如意算盤。難以應付的父親一旦死了,就隻留下一個十七歲的女兒,必定會按照他們的意願行事,從某種意義上說這才是正確的選擇。


    隻要能令強硬的他們落魄下來,那麽無論是對塔繆男爵、還是對齊風,所謂的德拉將軍的領地,也不過就是個以盛產名馬著稱的地方而已。甚至有關夏米昂本人的,也已經無人問起那種封閉的生活是從何時開始的。他們覺得伯爵家的千金小姐,也同樣該與宮廷的婦人一樣過著歌舞升平的日子。


    父親出發後兩天的那個早晨,被允許出來的夏米昂係著發髻,身穿騎馬服出現在齊風的眼前。現在滿臉愁容的容顏不見了,一副可愛的表情顯現出來:“謝謝您。齊風閣下。您竟然放任我這樣任性的想法,齊風閣下真的是很溫柔的人。”


    “哪兒的話,既然是女士的要求,又是能令您開心的事,我何樂而不為呢?”


    這邊也毫不示弱。


    雖然事實上齊風並不喜歡她女扮男裝的裝束,沒有胭脂修飾的素麵朝天,穿著褲子和短上衣的騎馬服,看起來在考慮著什麽不可告人的事,卻又沒有半點感情流露出來。


    今天又


    是一個好天氣,他為夏米昂特意準備了一匹氣派的白馬,還有十個身旁護衛的士兵。不過夏米昂還是因為能出城去而高興極了。


    見到夏米昂那久違的笑容,齊風也細聲細語地說:“想去哪兒呀?”


    “唔……怎麽辦呢。我想還是由齊風閣下來決定吧,我什麽都不用想啦。”


    齊風睜大著眼睛的夏米昂,稍微想了想:“那,不如去帕奇拉山脈附近的伯利西雅平原吧?雖然有點遠,但我想日落之前會趕回來的。”


    “當然,沒問題。”


    緊張的齊風總算鬆了一口氣。比爾格納和伯爵家的領地正好是兩個相反的方向。不知她是否明白了這點才回答的,不過夏米昂的確是個聰明的姑娘。


    想手拿繩索騎著坐騎的齊風,忽然看見夏米昂遲疑地開口說:“啊……齊風閣下。可以的話,能不能把我的馬和齊風閣下的交換一下?我不太喜歡白色的馬……”


    “太對不起了。我應該先問問你喜歡哪一種才是。”


    女人的心真是太不可思議了,連騎哪種顏色的馬這樣小的事情都考慮得十分周全。這樣想的齊風欣然與夏米昂交換了馬匹。


    白馬不能跑太長時間。當然,這種事齊風他是不知道的。在大城市生活的他對馬不是很在行,但也不至於不會騎,不過隻能騎那種經過嚴格訓練的馬才行。


    馬兒在平整的草地上盡情奔騰。從城裏出來真是愉快。日暮漸漸降臨,途中,在農家品嚐了幹肉和果子酒,兩個人邊騎馬邊談笑風生地行進著。


    但,從農家出來以後,森林和高山那合而為一的景觀出現在他們麵前時,夏米昂好像再也抑製不住,等到正在欣賞風景的齊風走來,她便開口說:“我久違的綠色呀。我再也忍受不了了,要先走一步了!”


    夏米昂的馬技十分了得。手拿繩索,盡管路途荊棘,還是揚長而去。


    “夏米昂小姐!那樣太危險了!”齊風隨即叫喊著,夏米昂轉頭回答:“沒關係的!”又徑直奔去。


    齊風本想追上去,不料白馬已經不聽使喚了。隻好愣在那裏半天說不出話:“真是的,怎麽會有這樣的小姐。喂!你們先去追,別讓夏米昂小姐迷路。你,和我換馬!”


    士兵一時手足無措,其中一個和他換了馬,齊風邊走著那條充滿荊棘的路邊嗬斥馬兒快些跑。雖然終於還是追上了先行的士兵,但每個人臉上一副困惑的表情。應該是十個人的士兵團,現在來迎接齊風的卻隻有兩人。


    “怎麽回事?其他人幹什麽去了?”


    “什麽?”


    附近全是帕奇拉山脈的區域,灌草叢生,這裏和城市不同,幾乎沒有人能進去。有陡峭的懸崖峭壁,看起來都叫人膽寒,周圍都被濃濃的樹枝所覆蓋,連人影都不能清楚地看見。


    “到底去哪兒了。難道真是迷路了!”


    “別慌!肯定會找到的。”


    “但願如此。小姐的坐騎跑的真是快,我們剛到這兒的時候,已經完全看不見她的影子了。”


    齊風焦慮地尋找著。這可是攸關人命的大事。


    他們的擔心都是多餘的。從綠蔭中,響起夏米昂坐騎那輕柔的馬蹄聲:“對不起各位,我一個人騎過頭了,因為太高興了。”


    “哪裏,沒關係的。”齊風做出一副笑臉:“不過夏米昂小姐真是有本事呀,連我們幾個大男人都追不上你,真是太了不起了。”


    雖然是褒獎的語氣,但一點也聽不出是在誇獎,一種奇恥大辱的感覺油然而生。作為女人是應該輔佐男人的。這一點使齊風不得不重新審視。


    夏米昂似懂非懂地笑著說:“我的家鄉不管是誰都能騎到這種程度。父親的手下常常和城裏的士兵比賽,通常不會輸給他們。我雖然不會全都相信,但城裏的士兵確實馬技並不是十分了得。”


    看著夏米昂那興奮的樣子,齊風不屑地說:“馬術的話您的家鄉確實技高一籌,但論起兵器的話勝負可就另當別論了。”


    “啊,是這樣子的嗎?”


    “那是當然的。不管怎麽說寇拉爾的士兵團的實力名揚各國。和地方的兵力當然不同。”


    “那我們比試比試?”正說著夏米昂快速從馬背上下來,倏地從身邊士兵的腰際拔出劍來。


    “你要做什麽?夏米昂小姐!”


    夏米昂不顧齊風的叫喊,砍倒了身邊的一個士兵,又將劍刃奮力刺向另一個士兵的胸前,一擊便將其打落馬下。


    “你究竟想做什麽!”


    夏米昂沒有回答,反過手來又將齊風係馬的繩索切斷了。


    “夏米昂小姐!”


    繩索一旦切斷,馬韁失去控製。齊風也失去了重心。


    但是齊風的恐慌還在繼續。看著那栗色頭發的姑娘,齊風也拔出了劍。


    “從馬上下來吧。齊風閣下。”


    “我勸你別再做蠢事了!你做那樣的事,到底想證明什麽!難道你想磨滅你父輩的功勞嗎!?”


    比齊風小了近十歲的伯爵千金卻十分冷靜:“我不僅會騎馬,至於劍術是我從五歲時父親就開始教我了。那種被大卸八塊的感覺你想親身嚐試一下嗎?”


    身為對手的齊風恍然大悟地紅著臉下了馬。


    夏米昂鬆開馬的韁繩,喂了些食物。齊風業放開了馬,不時瞄著她的動向,但卻不知道該做些什麽。


    馬背上的對手緩緩地並肩走著,已經沒有了身經百戰的士氣了。齊風也是,隻有默默地看著夏米昂。


    但他還是忍不住嘲笑對方所作的努力:“做剛才那樣的事情真是太沒意義了,剩下的士兵肯定會把你俘虜的。”


    “不,齊風閣下。我不會被任何人抓住。我想去見和父親共同打仗的那個人。”


    “那個男人!”


    齊風的吼聲震耳欲聾:“那是先王留下的私生子!我原來不知道。要是那個男人去打仗,你們就永無出頭之日了。再過不久他就會被擒了,被處死。不僅是他,你也是,你父親也是!你被問斬的時刻就要到了!這還沒關係嗎?還是說你之所以這麽做都是那個男人分赴的?!如果是那樣的那個冒牌國王還真是會利用女人。”


    夏米昂一直忍受著男人的謾罵,毅然地駁斥道:“我雖然是女兒身,但同時和父親一樣,是為德爾菲尼亞而打仗的騎士。我會不惜生命戰鬥到底,父親也會讚同我這麽做的。”


    “真是想象不出,可是我還沒完全明白!”


    在馬背上的夏米昂是如此的真摯:“這一點我不清楚,我唯一知道的是你我相信的東西是不同的。”


    其他的士兵還沒有出現。以慣用的手持繩索的動作,夏米昂又騎上了馬背:“再見了。齊風閣下。謝謝你的好意。請原諒我這個任性的請求。”


    “為什麽要用這種厚顏無恥的手段!難道情況已經發展到要使用女性武器的地步了嗎?還是說你認為我會對你有所圖謀?真是太天真了!”


    看著男人這樣的態度,夏米昂露出了些許可憐的表情:“願你也能早日擁有能察知自己真摯地人的心靈、與能看透真相的眼睛。你從一開始就在用自己的尺度衡量我,結果到最後也不能真正了解我。你以為那匹白馬能老老實實讓我騎乘是出於它的本意嗎?”


    齊風悔恨地咬住嘴唇,帶著憤恨的表情看著馬上的夏米昂。


    “在我的故鄉,人人都具備識別哪匹馬不能走遠路而避開不騎的能力。”


    夏米昂以異常平靜的口吻說道。言罷,便在馬上鄭重地頷首行禮。隨即背對男人,“哈”地吆喝一聲,將由侍從取得的佩劍別進騎馬服的帶子裏,腳跟輕磕馬腹。那馬一聲高亢嘶鳴向遠方疾馳而去。


    那


    影蹤剛剛消失,齊風的侍從們才總算趕來了。


    他們驚異地看著眼前倒在地上的同伴與丟失了馬的主人:“齊風大人!這到底是?!”


    “一群蠢貨!你們磨磨蹭蹭在幹什麽!還不快去追夏米昂!追上去把她抓回來!”


    “您是說……那位小姐?”


    “啊啊,就是那樣。那個叛逆的小丫頭!”


    然而齊風卻也沒有對夏米昂的話理解半分。他除了對夏米昂將他人的感情當塵埃飛灰一樣踩踏的行為感到氣憤外,就再沒有察覺其他的東西了。


    作為一個人所該有的榮譽與信念,這些都是在齊風所能理解之外的。這樣的男人隻會痛苦地想著自己戀慕的是怎樣一個傻姑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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