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西亞斯做好了足夠的心理準備切開紅蠟封印,表情複雜的看著信件。


    而一旁的格拉哈姆卿則緊張的望著納西亞斯的臉。接著納西亞斯深深歎了口氣,將信遞給了格拉哈姆卿。


    “請看吧。”


    格拉哈姆卿匆忙看了一遍,表情越來越僵硬,最後沉吟了一聲。


    “嗯……”


    接著便沒了聲音。炯炯的目光隻是瞪著書信,眼神中充滿了憤怒和一絲膽怯。


    “薩沃亞公居然……”


    格拉哈姆卿悲歎道。


    “我不覺得我做了那麽過分的事情,要被他這麽罵,但這也是沒辦法的。”


    納西亞斯有些寂寞的微微笑了一下。


    “你要看嗎?”


    納西亞斯從格拉哈姆卿手中拿回書信,遞給了身旁的少年。


    少年就是現在名叫勞爾的雪拉。


    他小心的接過書信看了一遍,書信的語氣非常激烈,讓人吃驚對方居然如此憤怒。


    雪拉覺得迪雷頓騎士團長落雷般的怒吼仿佛就在耳邊響起一般。


    這封長信充滿感情,使用了各種表現形式來表達憤怒,他激烈的將納西亞斯的行為稱作“蒼蠅一般缺少智力,還不如跳蚤有膽識,單是提起都覺得會髒了自己的嘴,是那種最低微最醜惡的那些混蛋才會做的事情”,最後這封信是這樣結束的。


    “我的朋友納西亞斯-嘉佩爾已經死了。他的精神已經被背叛所汙染,永遠的墮落了。現在在艾格特的背叛者巢穴中的,隻有那個淺薄的軀殼,口吐讒言。沒有靈魂的話語和沒有高潔精神的行為,還有什麽價值?我拒絕給這具軀殼正義的鞭打,也不要求其痛改前非。這世間所有活著的生物所該擁有的良心,身為騎士的自負和驕傲,國家教導的禮節和精神,這些哪怕還有一點點存在,那冒充我舊友之名的無禮之徒便不會給我寫來如此不知廉恥的書信,因此,前幾天那封信中的內容,不過是未死的亡靈所說的戲言,我已經處理掉了。”


    看完這封信雪拉深深歎了口氣。


    這封信的內容就是這樣讓人喘不上來氣。


    他看向納西亞斯的臉也許也有些發青。


    “這也是沒辦法的。”


    納西亞斯再次說道,格拉哈姆卿也點了點頭。


    “我們沒什麽要覺得羞恥的。也沒做錯什麽。不然不可能會有這麽多支持我的人。”


    現在格拉哈姆卿的宅邸和他的領地成了反國王派的據點。格拉哈姆卿毫不掩飾的對趕來的人訴說了塔烏的財寶一事,這件事漸漸傳開,大多數領主也和格拉哈姆卿一樣感到不滿和憤怒。


    雪拉靜靜的呆在納西亞斯身邊,看著事態的發展,他越來越深切的感覺到,物欲是非常麻煩的東西。


    為什麽大家就不明白,塔烏的礦藏是塔烏自己的東西這個簡單的道理呢,他覺得非常的不可思議,不過在貴族眼中,區區山賊居然能擁有如此之多的財寶,實在是讓人火大。


    “就算薩沃亞公覺得不滿,寇拉爾也會默認我的行動。陛下返回之後,一定要將我們的想法告訴他。”


    “說得很對。”


    納西亞斯看起來真的被格拉哈姆卿的誌向感動了。實際上,這位相貌秀麗的指揮官,應對圓滑得當,讓雪拉也不得不發自內心的佩服。


    當納西亞斯跟成為俘虜的其他騎士們說,自己要成為格拉哈姆卿的同伴時,他什麽都沒有解釋。也沒有說出自己真正的目的。


    以嘉蘭斯為首的幸存的騎士們,都啞口無言麵無血色。大家都抱怨著不滿,還有人直接質問納西亞斯。


    但是,納西亞斯的態度卻沒有一絲轉變,而嘉蘭斯也製止住吵鬧的騎士們,最終還是服從了主人的決定。


    現在他們居住在宅邸的一角,每個人都專注於休養生息,勤加鍛煉。同時,得知納西亞斯在這裏的事情之後,走散的騎士團員和隨從們也漸漸集中到這裏。


    一度處於破滅狀態的拉蒙納騎士團,再次得到了七百餘名戰鬥員。納西亞斯還宣誓將以這些戰力支持格拉哈姆卿。


    接著他還向拜訪格拉哈姆卿宅邸的臨近領主們如此說道。


    “格拉哈姆卿是非常高潔的人。完全不打算將塔烏的銀礦據為己有。這樣想的人才是真正的逆賊。格拉哈姆卿隻是對於陛下重用本是罪人的山賊感到憤怒,對長年的忠節被殘忍的踐踏感到不滿,因此才反抗了陛下。對於這種心情我也有同感,所以我答應成為他的同伴。格拉哈姆卿說,他要將山賊所擁有的那些肮髒的財產,完完整整的交給帕萊斯德。”


    “正是如此。”


    “說得很對。”


    諸侯們都點頭稱是,但是其中,也能看到有一些麵露遺憾貪婪的人。


    格拉哈姆卿的盟友,和他一起舉起反旗的厄恩斯特卿、利浦爾卿、索羅依卿也是如此。


    作為誘餌的達爾卿等人,肯定是被銀子所誘惑才引發了此次事件。


    可是如果說出來的話,就成了逆賊。


    跟納西亞斯聊過的領主們,也在本人沒有注意到的情況下被撒下了動搖和不安的種子,他們被夾在欲望和名譽的之間,進退兩難。


    這樣下去的話,格拉哈姆卿這些人就無法步調一致,領主們也開始各自行事。


    化妝成少年隨從的雪拉很佩服納西亞斯的做法。


    沒想到還有這麽多種戰鬥方式。


    雪拉將滿頭銀發緊緊編成三股辮子,以隨從的身份照顧納西亞斯的起居。


    這看不出是少年還是少女的不可思議的樣子,走在走廊上的時候,大家都紛紛回頭看去。因為知道他是納西亞斯的隨從,所以宅邸種的仆人和騎士團的人都不會過多追究。


    但是,唯獨約修亞似乎特別在意某件事。他和雪拉單獨兩人的時候,他仿佛喉嚨中塞了什麽東西一樣,含糊的問道。


    “你……”


    “什麽?”


    “你是那個……王妃殿下的,情、情人嗎?”


    一瞬間雪拉沒有反應過來。


    他瞪圓了紫色的眼睛,張著嘴,望著不知為什麽滿臉通紅的年輕騎士,又說了一次。


    “什麽?”


    “所以,那個……副團長讓我閉嘴的話我會閉嘴的,納西亞斯大人如果要保護你的話,我也打算服從的,但是因為關係到對陛下的信義,還有對王妃殿下的各種各種,所以我想說出我個人的意見。”


    雪拉過於吃驚一時什麽都說不出來。


    他按著額角思考了一會。


    “也就是說,你想問的是,王妃殿下是不是把我當成男人來索取?”


    “啊……如果要這麽說的話也可以。”


    雪拉忍住笑說道。


    “不,你錯了。那個人不需要這種東西。”


    “那個人!?”


    “失禮了。雖然我明白你想說的話。身份高的女性有時會喜歡玩賞我這種人,但是王妃殿下絕對不是。請你不要再說這種話了。我會生氣的。”


    雪拉盡量認真的回答完,但是總是忍不住想笑起來。


    約修亞依然一臉不滿,似乎還想說些什麽。


    被指責說偷情的話,任誰都會生氣的,他大概想這麽說吧,但是雪拉隻是微微笑了笑就離開了。


    他勉強忍住沒有讓自己當場大笑起來。


    大概接觸了太多不會說這種話的“怪物一樣”的人吧。


    納西亞斯毫無疑問也是其中之一。


    他將巴魯那封充滿了惡語謾罵的信拿回自己的房間,似乎很開心的跟雪拉說。


    “不愧是巴魯。真是藝術性的絕交信。”


    雪拉在覺


    得吃驚的同時,也鬆了口氣。


    雖說是沒有辦法的事情,不過這個人並沒有真的跟他絕交,這真是太好了。


    “這封信,是演戲嗎?”


    “沒錯。他越是真的生氣了,話就越少。如果他這麽熱情的責罵我的背叛的話,那就沒關係。”


    納西亞斯一邊笑著一邊敲打著信件。


    “因此我完全被當成了反國王派了吧。接下來隻要等帕萊斯德來聯係我就好了——怎麽了?”


    納西亞斯會這麽問,是因為雪拉臉色陰沉的低下了頭。


    他再問了一次,這名奇特的少年終於緩緩開了口。


    “我在想這世上的人會怎麽看你。”


    “不管怎麽看都沒關係。至少巴魯還理解我。”


    “那你的家人呢?”


    雪拉實在忍不住說了出來。如果是背叛者的親屬的話,肯定會覺得非常羞恥無地自容。


    納西亞斯的臉上也籠上了一層陰霾。


    “雖然可能會讓他們很沒有麵子,但是我的家人們都沒關係的。不用擔心。”


    他很沉穩的說道。


    但是雪拉卻仍有些擔心,真的沒關係嗎。


    納西亞斯的老家在布拉西亞南部名叫彭斯-賓的地方。


    彭斯-賓是一片非常寧靜的土地,嘉佩爾家是這片土地上眾人皆知曆史悠久的世家。


    雖然不是什麽大貴族,隻有不多的果樹園,也沒有其他什麽財產,但他們是數代之前便在這片土地上居住的名士。


    房屋異常樸素。雖然很大,但是牆壁是由凹凸不平的石頭堆積而成,窗框是直接用塗了棕色防腐塗料的木材做成的。


    現在,一位衣著雅致一眼就能看出來是來自大城市的女人,站在結實的橡木門前,她將自己拿來的旅行包放在腳下,拉下了門鈴的繩子。


    家中響起清爽的鈴聲。


    二層的窗戶就那麽開著,漂亮的鏤空編織窗簾隨風飄動。


    但是,沒人出來。


    恩德華夫人疑惑的歪了歪頭,推了推厚重的門,大門輕鬆打開。


    進入玄關之後是一個寬敞的空間。


    牆上貼著裝飾著白色小花和薔薇花蕾的淡茶色壁紙。古銅色的柱子和幾扇帶著紅色調的門,相映成趣。地板擦得很光亮,連角落處都打掃得一塵不染。


    這裏有一種能讓人放鬆下來的氣氛,很舒服。


    空氣裏飄來一股烤什麽東西,很香的味道。


    廚房生著火。可是卻沒有人。


    夫人猶豫了一瞬。是應該去找就在這附近的家人呢,還是說即便知道這樣做很無禮,直接去廚房,從生著火的爐灶上把食物拿下來呢。


    如果這麽放著不管的話會著火的,至少那些料理會變得非常淒慘。


    恩德華夫人下定決心,將編織著極細蕾絲花邊的袖子挽起的時候,身後響起了一個聲音。


    “哎呀,哎呀,不好了,不好了,啊,這是。”


    最後一句話是看到了家中的恩德華夫人之後才說的。


    這是位五十多歲的夫人。個子小巧,圓臉,皮膚像少女一樣光滑。是個有著可愛魅力的人。藍色的眼睛瞪得很大,望著恩德華夫人。


    夫人急忙說道。


    “那個,廚房……”


    “嗯。嗯嗯嗯。所以我才急忙回來的。稍微等一下。”


    她一邊用圍裙擦手,一邊跑到裏麵去了。


    恩德華夫人微微猶豫了一會。跟剛剛的猶豫是完全不同的那種。


    “拉蒂娜大人!”


    夫人吃驚的回過頭,身後站著一個跟女主人很像的年輕女人。她很吃驚的瞪大了眼睛,連表情都一摸一樣。


    拉蒂娜笑著打了招呼。


    “好久不見了,奧蘭娜大人。”


    “啊,怎麽辦。沒想到會在這裏見到你……母親,母親!”


    奧蘭娜在母親之後也跑進了廚房裏。


    慌忙的互相介紹完之後,三個人在寬敞的餐廳裏吃了午飯。


    “非常抱歉。今天不湊巧兩個仆人都休息了。”


    嘉佩爾卿的夫人微笑著,親手將料理端了出來,盛到盤子裏。奧蘭娜一邊幫忙一邊天真的說道。


    “奧蘭娜大人。能再見到你真的很高興。等一下我去給你準備房間。”


    “啊,不用。我馬上就要告辭了。馬車正在等著呢……”


    雖然拉蒂娜突然這麽說,但是女主人和她的女兒都笑著搖了搖頭。


    “讓馬車回去就可以了。可以用我家的馬車送你走。”


    “是啊。我家的客房是父母最高的傑作。你一定要看一看。”


    “而且現在回寇拉爾的話太危險了。不管再怎麽趕路,半路上天就會黑了。”


    “到了晚上父親也回來了。還能看到我丈夫和孩子們。還有我弟弟那對夫妻。”


    “您的丈夫和孩子現在在這邊?”


    “是的。我們搬到這附近了。拉蒂娜大人為什麽會來這裏?到這附近辦事嗎?”


    “嗯……”


    拉蒂娜稍微有些猶豫。


    這跟平時的她不太一樣。


    奧蘭娜瞪圓了藍色的眼睛,但是她的母親卻溫柔的笑了笑。


    “你是為了我兒子的事情來的吧?”


    恩德華夫人越來越為難,奧蘭娜則表情認真的探出身子。


    “拉蒂娜大人。你不會真的以為我哥哥背叛陛下了吧?”


    “當然不會。隻有那個人是絕對不會做這種事情的。”


    拉蒂娜隱藏了內心的苦澀這樣回答道,但是女主人卻愈發穩重的說道。


    “我明白。肯定在首府中有很多人說我兒子的壞話吧。”


    他們談論的這個人的妹妹因為過於憤怒,藍色的眼睛閃著光。臉頰也越來越紅。


    “不管是誰說什麽,哥哥都絕對!不會做出那種事!與其讓他做這些,他寧可選擇被殺死。我也會對家人這麽說,如果有人敢說責備哥哥的話,那我就撓破他的臉。可是,這片土地上的人都認定哥哥是叛徒,即便我們是謀反者的親人也沒有區別,還會覺得我們可憐同情我們。怎麽會有這麽荒唐的事情呢!”


    “奧蘭娜,別說了。這是在客人麵前。”


    “可是,母親!”


    “沒關係的。這種事情算不了什麽。而且,因為是謀反者的親人而被辱罵比起來,對方心存顧忌不是要好得多嗎。這種時候固執己見不斷頂嘴,也隻能讓情況惡化而已。你的父親現在正非常積極的到各處訴說,做夢也沒想到兒子會做這種事情,非常對不起陛下。所以村裏的人才會同情我們的。”


    “父親居然!難道他就不想守護兒子的名譽嗎?”


    “早晚時間會證明一切的。”


    身材小巧的女主人,看起來非常悠然,麵對美麗的客人笑了笑。


    “都城裏都有什麽樣的傳言?”


    拉蒂娜微微搖了搖頭。


    有人說他是忘恩負義的逆賊,有人說他在某種意義上比一一開始就舉起反旗的格拉哈姆卿更惡劣,有人說他在去往雲塞之前就跟格拉哈姆卿串通好了吧,最近王宮中的人都在說納西亞斯的壞話。


    因為納西亞斯在女性中很有人氣,貴婦人們也都很熱衷於八卦,還有人熱心的將這些告訴拉蒂娜。有人說沒想到納西亞斯居然是會做出這種事情的人,有人心虛的說一定是搞錯了什麽,有的人一邊覺得很可憐一邊這樣說道。


    “可是,夫人你並沒有跟納西亞斯大人有過什麽約定吧?這樣不是很好嗎。如果是在結成婚約之後發生這種事情的話,我肯定沒辦法振作起來。”


    恩德華夫人將內心的憤怒完美的隱藏好,非常淑女的說自己跟那個人隻是親密的朋友而已。她甚至沒有皺一下眉。但是,當房間的仆人們說出類似的話的時候,她則會用顫抖的聲音責備他們。


    “請原諒我。我實在——不想聽這些話。我覺得,不知什麽時候被這些無心的讒言影響的自己,非常的愚蠢。”


    “拉蒂娜大人。難道你……”


    母親製止了自己的女兒繼續說下去。


    “你是擔心我和我的丈夫為兒子的事情過於憂慮嗎?”


    “是的。我相信納西亞斯大人。可是,他的家人,正因為是他的家人,所以可能會更加痛苦,更加痛心,想到這裏,我就——非常抱歉,是我多管閑事了。”


    “不會不會。沒有的事。非常感謝。謝謝你相信我的兒子。”


    小巧的夫人深深低下頭,接著重新座正。


    “能清楚的說出自己相信他這件事,有時需要很大的勇氣。也有很大的危險。雖然我和我的丈夫都發自內心的相信那個孩子,但是互相都暗自決定不說出來。跟附近的鄰居也有長年的交情。有些時候會不在乎自己的年紀,想跟大家大喊這一定事搞錯了什麽。想告訴大家我的兒子一定有自己的打算。可是,那個孩子親近的朋友能這麽說,我真的覺得非常開心。”


    “母親。這些話你都從來沒有跟我說過。”


    奧蘭娜有些生氣的撅起嘴。


    夫人麵對已經是兩個孩子母親的女兒,投去了發自內心充滿愛意的溫柔目光。


    “那是因為你呀,你會把所有想的事情全部表現在臉上。雖然你為哥哥擔心我很高興,可是就算生氣大鬧頂撞反駁也沒有任何意義。你不要真的去撓皮薩羅呀。”


    “唉呀,我,沒有真的撓他啊。”


    “那就好。你也是。你搬到附近經常過來,我覺得很高興,但是偶爾也把皮薩羅和孩子們帶過來吧。”


    “那個人容易害羞。來妻子的娘家會覺得不好意思。”


    “就算如此,你也不能總是把丈夫一個人丟在家裏。他說不定會覺得寂寞,跟侍女發生點什麽呢。”


    奧蘭娜扔下餐具憤然大叫道。


    “他要是敢做這種事的話!我一定要鉤花他的臉!!”


    拉蒂娜忍不住為笑了起來,夫人則歎了口氣跟客人說道。


    “我家的女兒真是配不上皮薩羅這個人。奧蘭娜。機會難得,今天晚餐的時候你把他和孩子們叫來,見見客人怎麽樣?”


    “太好了。我當然會這麽做的。這次就不用擔心他吃飯的時候會突然逃跑了。”


    “你說,逃跑?”


    夫人稍稍向自己的女兒投去責備的視線。


    “奧蘭娜。你真的太多話了。你這樣會嚇到客人的。”


    接著好像是在辯解一般她跟拉蒂娜說道。


    “要說這件事的話,那是陛下在被佩爾澤恩侯流放之後,被稱為改革派的一群人支配這個國家的時候發生的事情,那時甚至有軍隊來到這個家裏。那個時候納西亞斯姑且算是改革派的人。因為他也沒有辦法反抗。改革派占領了城堡,將薩沃亞公爵大人,阿諾侯爵大人,德拉將軍都當成了人質,沒有別的辦法了。當然,我的兒子心裏還是向著陛下的。改革派似乎也隱隱注意到這個情況,那個孩子無論如何都不離開比爾格納,所以為了謹慎起見吧。就想要把我和我的丈夫也當成人質。”


    拉蒂娜不由得屏住呼吸。


    這確實是獨裁政權才會有的所作所為。


    “可是,夫人。幸虧您平安無事……”


    “是的。其實我們也已經預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要說那些黑心的家夥會做的事,也都差不多。幸虧這是一片閑暇的土地,軍隊蜂擁而至的話在一卡提布之外就能看到了。多虧了村裏的人來通知我們,我們才沒有成為兒子的負擔。老實說……”


    小巧的夫人可愛的笑了起來。


    “我們很久之前就做好了準備。我的丈夫也很能幹,建一個小屋造一些家具費不了什麽功夫。我也收集石頭建好爐灶,提前將食物運了進去。”


    “我們管那裏叫避難小屋。當然是遠遠比不上正式的家,但是現在我們偶爾也會去那裏住一下。”


    “接著陛下歸來,那些惡黨就顧不上我們了。我的兒子作為陛下首要的同伴勇敢的戰鬥著。所以,奧蘭娜。這次也一定會這樣的。”


    “母親總是很樂觀……”


    雖然女兒有些吃驚,但母親仍是滿臉微笑。


    奧蘭娜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這些人是弱者。沒有跟強敵正麵戰鬥的強大。但是,他們也以他們自己的方式勇敢的生活著。


    這天晚上的晚餐非常熱鬧有趣。


    皮薩羅-瑟雷沙是個三十多歲,很沉默甚至看起來有些冷淡,但是卻很有禮貌的人,會用溫柔的眼神看著在自己腳邊跑來跑去的孩子們。


    嘉佩爾卿五十多歲,皮膚被曬得黝黑,相貌樸實,有著讓人產生好感的溫柔眼神,麵對遠道而來的客人,他發自內心的感到高興和歡迎。


    嘉佩爾家的人們都沒有追問拉蒂娜的事情。隻要奧蘭娜什麽都不說。


    拉蒂娜自己也沒有說。現在自己也沒有想到自己會再喜歡上什麽人,就算喜歡上了,自己也已經為兩位丈夫穿上過喪服,而且還曾做過密探,實在是配不上人家。


    但是,拉蒂娜卻發自內心的為納西亞斯擔心。


    她不覺得那麽傑出的人會出錯。可是在王宮中卻沒有一個人跟她有同樣的想法,所以她便厚著臉皮來到了他的老家,來到這裏之後,她才終於理解了。


    “我覺得,我的兒子絕對不會背叛陛下。可是,如果是假裝背叛的話,如果隻能這麽做的話,那個孩子意外的,是能夠平靜的做出這種事的人啊,對吧?”


    嘉佩爾卿夫人的名字叫特蕾莎。除了納西亞斯和奧蘭娜還有兩個孩子。


    那是一個男孩和一個女孩,但是兩個人都已經結婚了。


    “可是呀,這可絕對稱不上是精明的辦法。反而有些笨拙呢。明明不是那個孩子一個人的責任,但是他就是容易鑽牛角尖。”


    “我明白。他是責任感很強的人。”


    兩個人一邊在廚房幹活一邊聊天。


    寇拉爾的上流階級,女主人是絕對不會自己到廚房去的,也不會讓客人去廚房幫忙,但是嘉佩爾家不屬於這種階級。拉蒂娜的老家也是如此。


    當然,奧蘭娜也來幫忙了,但是她畢竟還要忙著照顧孩子。


    “實際上不管再怎麽擔心,我們這些女人能做到也隻有保護這個家庭了。這種時候我就會想,我要是男人就好了。這樣的話我就能跟哥哥一起戰鬥了。不行的,雷尼!”


    她將小兒子看上的陶器小箱子拿走,放在架子的最上層,然後很不甘的說道。


    “還是說,我像夏米昂大人那樣學習一下劍術比較好呢?她這次也跟父親一起參加戰鬥了吧?”


    “嗯。我曾收到過她從郎邦寄來的信件。但是,那個時候,沒有想到坦加居然和帕萊斯德結成了同盟……”


    夏米昂現在正在前線上。身為女人。


    跟一些粗野的男人們在一起。


    拉蒂娜突然想起那位伯爵千金端莊的身姿和清澈的榛子色眸子。


    她絕不是喜歡戰鬥。也不喜歡看到鮮血。


    她隻是覺得這麽做是自己的義務。


    特蕾莎一邊端出料理一邊說。


    “你學不了劍術的。奧蘭娜。你這種手上切了個小口就大吵大鬧的人,怎麽可能用得了劍。老公,皮薩羅,差不多該吃飯了。”


    男人


    們將聊天的工作交給女人們,自己圍著遊戲盤表情嚴肅的玩著。


    “特蕾莎。現在正玩到關鍵的地方。”


    “不行,不行。要是等你們玩完了,飯菜就都涼了。”


    拉蒂娜一邊幫忙將料理端到桌上,一邊微笑著想。


    在郎邦的夏米昂。在艾格特的納西亞斯。還有被囚禁的國王。


    這麽想來,這是多麽簡單多麽奢侈的團圓呀。


    現在的這份幸福,都關係在那些人身上。在那些人的努力下一切都會解決。


    還有一個人,拉蒂娜還擔心這王妃。


    根據傳聞,王妃因為丈夫被俘,過於心勞而病倒了,現在正在比爾格納靜養。


    認識王妃的拉蒂娜實在無法相信這個傳聞。宮廷中的婦人們都說,王妃畢竟還是女人,都覺得非常理所當然,但是拉蒂娜卻覺得,隻有那個人不可能會這樣。


    不隻是奧蘭娜,拉蒂娜麵對自己隻能等在這裏,沒有任何作為,也覺得非常焦躁不安。


    雖然拉蒂娜隻是呆呆的想了一小會,但是特蕾莎卻溫柔的握住了拉蒂娜的手腕。


    “相信德爾菲尼亞的勝利女神吧。”


    “……”


    “我兒子總是把這句話掛在嘴邊。他說那個人是為了拯救陛下從天而降的。雖然對不起真正的勝利女神哈米婭,但是那個人才是真正的德爾菲尼亞的,陛下的,我們的戰鬥女神。她並不是單純的守護著我們,而是真的能單身一人擊退千軍萬馬的勇士。”


    奧蘭娜開口說道。


    “所以,我還以為她會是多麽可怕的人呢。實際真的見到,沒想到是那麽可愛的人,我甚至覺得有點失望呢。我甚至懷疑那個王妃殿下真的能在劍術上勝過哥哥嗎。”


    “納西亞斯是不會對你和我撒謊的。恩德華夫人,我們也相信著他們耐心等待吧。也沒有什麽我們能做的事情了。”


    拉蒂娜微笑著點了點頭。


    餐桌旁的人們祈禱著戰場上的人們平安無事,祈禱著國王的平安歸來,祈禱著德爾菲尼亞的未來,開始了晚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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