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西亞斯的臉緊張焦躁地僵硬著。


    坐在長椅上,兩手緊緊握住,眼睛毫無意義地凝視著地板徘徊著。


    突然就站起來,以不安定的樣子在周圍走來走去,再坐下。


    重複那個過程。


    以沉著冷靜而聞名的拉蒙納騎士團長的這種姿態極為罕見。


    雖然在同一個房間裏也有另一個騎士團長,在好像很為難似的竭盡全力的說。


    “稍微冷靜點怎麽樣?”


    沒有回答。巴魯也不認為他會回答。


    這裏是第二城郭納西亞斯的宅邸。


    有兩個人在那個起居室。


    與第一城郭的薩沃亞宅邸比,是個簡樸的住宅,但是構造很漂亮,房間數也多。


    納西亞斯說,在妻子和兩人的生活中,這麽大的房子太過了。


    國王一本正經地說,無論怎樣也不能再小了。


    雖然家裏總是開朗和諧的笑聲不斷,但現在的氛圍非常沉悶。


    巴魯的管家卡薩從裏邊回來了。


    不斷地搖著最近變得雪白的頭。


    “果然還是要花很多時間。不管怎麽說,這是三十多歲人的第一次生產……”


    到這裏為止,卡薩閉口不言。


    因為從坐在長椅上的納西亞斯那裏,感覺到了不尋常的氣息。


    巴魯也很著急“別說多餘的話!”用眼睛發出信號。


    忠實的執事略微咳嗽了下,改變了話題。


    “老爺。差不多到時間了……”


    “啊,是啊。”


    正當他給出的答複時,薩沃亞公爵夫人貝爾敏思塔公爵羅莎曼德出現了。


    成為雙胞胎的母親的她現在還繼續穿著男裝,不過,這與她流暢且緊繃的身體很相稱。


    被剪短的頭發現在也長了很多,在脖子後麵整理在一起,有一種獨特的美。


    羅莎曼德已經滿懷表示祝賀的熱情,笑著出現了,但室內的氣氛令人驚訝。


    “什麽啊?還沒好嗎?”


    直截了當地說話是這個人的毛病,但現在時機非常不好。


    “這樣啊,果然啊。年過三十的人第一次生產,所以難產也是沒辦法的”


    房間的溫度一下子下降了。


    薩沃亞公爵和那位執事一齊製止了她,馬上采取了直立不動的姿勢,公爵夫人也意識到失言,慌忙辯解。


    “不,納西亞斯啊。不必那麽擔心。我也不能說是年輕的初產,不過,還是平安出生了。這肯定是女人的一件大事,但沒問題的。”


    沒有回答。


    隻是,不安的跡象越來越強。


    巴魯判斷這樣下去妻子會有危險,臉上浮現出笑容,努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果斷地向危險的源頭打了招呼。


    “那麽,我差不多該去本宮了,你怎麽辦?馬上就要開始了”


    “……你先去吧”


    像是呻吟一樣說出了這一句,倒不如說感到很幸運,巴魯趕緊催促管家和妻子悄悄地走出屋外,躡手躡腳離開後,巴魯擦幹冷汗斥責妻子。


    “羅莎曼德!這麽重要的時候,就不要對現在的納西亞斯說這種話了!感覺壽命都縮短了!”


    “知,知道了……”


    隻有這時,羅莎曼德臉色蒼白,對丈夫的話坦率地點了點頭。


    她也是拿著劍參加過實戰的人。


    她應該不會察覺不到那種令人不由得縮成一團、凶猛的殺氣。


    雖然這麽說,但還是不能接受的樣子。


    聽起來很不可思議。


    “就算是納西亞斯,也沒有必要那麽神經質……明明擺出一副更大方的態度比較好”


    “哦。貝爾敏思塔公說自己爽快地生了兩個人,所以這很輕鬆。”


    妻子憤然回敬丈夫的這個輕鬆的話。


    “這可不是簡單啊。剛才也說了,是女人的一件大事。一定很重要。”


    “所以,這才是問題。——納西亞斯之前就讓妻子死了”


    這是第一次聽說的羅莎曼德。張著眼睛凝視著丈夫的臉,丈夫也認真地點了點頭。


    “那個妻子並不是因為生孩子而去世的。聽說她得了胸部的病,果然,就會發生這樣的事……”


    卡薩也隨聲附和著吐了口氣的主人。


    “歲月流逝也不會忘記。無論如何都會想起來吧”


    “是嗎……”


    羅莎曼德再次用淒慘的眼神回顧起居室。


    “但是,怎麽辦呢?時間快到了”


    “我知道。雖然也很在意那個,但是作為我來說這裏也很難離開。我等他一會兒”


    “那麽,我也陪著你吧。”


    於是,二大公爵就占據了玄關旁邊的小屋,管家進入別人家的廚房,隨意準備了酒菜。


    不管怎麽說,女人們都在產房裏呆著。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說要準備點什麽的話,就算對方是公爵也會被打的。


    端著執事遞出的果實酒,巴魯沉浸在沉思之中。


    那個叫納西亞斯-嘉佩爾的男人不愚蠢。


    巴魯認為他哪裏是愚蠢,在戰略和策略、交涉和偽裝等問題上,是不遜於鄰國國國王的真正天才。


    說起來,在內亂時期,雖然寇拉爾和比爾格納的情況有所不同,但巴魯被改革派輕易地抓住,受到了軟禁,而納西亞斯到最後還是在比爾格納,自由自在。


    改革派並不是不警戒納西亞斯。


    與其相反。拉蒙納騎士團這個勢力不能疏忽大意,懷疑著他的真意。屢次提出試探忠誠的難題,試圖窺探其反應。如果有過失,就立刻命令他停止騎士團的活動,眼神炯炯有神地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盡管如此,連那個佩爾澤恩,也沒有抓到比爾格納的尾巴。


    因為納西斯沒有給出那樣的機會和借口。


    他用善良的外表加以欺騙,最大限度地利用其溫和的態度,把改革派的這種各式各樣的過分要求當作耳邊風,表麵上貫徹自己對改革派誓言忠誠的態度,並使其大致相信。


    但實際上,他從一開始就忠誠於被放逐的國王。


    巴魯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那個男的……)


    在女性麵前的話,納西亞斯的戰術和策略都好像漂亮地忘記了。


    在戰場和政治場合的交涉中,正因為近距離看到了納西亞斯的本領,所以驚訝和無力感也格外強烈。


    這個不好。怎麽想都不好。女人方麵的事我必須輔佐他,巴魯甚至感覺到一種義務感。


    雖然很奇怪,不過,納西亞斯前年可喜地再婚了。


    那個妻子現在正迎來第一個孩子。


    為了這一刻,夫人把屋子深處的一間屋子當作產屋來收拾,夫人現在就住在那裏,即便是丈夫,男人也不能進產屋。那是規定。


    隨著分娩時間延長,納西亞斯話變少了,那張臉硬得連見都沒見過。


    正如巴魯和卡薩所擔心的那樣,最初的妻子的景象似乎無論如何都浮現在腦海中。


    當然,那個時候和現在情況完全不同。


    納西亞斯最初的妻子得了不治之症。


    明知


    無法治愈,卻結了婚,納西亞斯悲痛地送走了妻子。


    現在的嘉佩爾夫人是健康的人,不過,由於生孩子丟掉生命的女性數量絕對不少。


    正因為如此,巴魯也不能說太多的話。


    雖然隻能說些和平時一樣輕率的話,但是不湊巧的是,今天有重要的事情要在本宮露麵。


    要進行王妃的肖像畫完成披露儀式。


    話雖如此,在國內外招待客人的正式揭幕式將在日後重新舉行。


    今天是聚集了特別親近王妃的人的內部的披露。


    現在德爾菲尼亞沒有王妃。


    因為那個人去年春天回到了天上。


    這個要是普通來看,怎麽考慮也是指“死了”的話,不過,隻那個王妃不同。


    真的飛上天空去了。


    在當地戰鬥的人們,目睹了這一切從頭到尾的全部。


    所有人都懷著虔誠的心情仰望天空,祈禱著,但是沒有平息下來的卻是沒有在現場的女性們。


    無論是女官長,還是嘉佩爾夫人,納西亞斯的妹妹阿蘭娜都是這樣,但王妃突然離去,似乎怎麽也想不通。


    其中受到最激烈衝擊的是國王的愛妾珀拉。


    聽說王妃回到了自己的國家後,就不會再回王宮了,於是,珀拉哭倒在地。


    明明是懷孕的身體,卻一時什麽也沒法抑製眼淚,太醫們變了臉色急忙趕來,引起了騷動。


    國王也感到為難,為了安慰愛妾,作為苦肉計,決定畫王妃的肖像畫,不過,不管怎麽說重要的模特人已經不在。


    王宮的畫師們對這個很難的訂單用盡全力,全都描繪了恢複邦交紀念儀式時的王妃的姿態。


    看到幾幅在純白的服裝上畫著鑽石般裝飾耀眼的王妃的肖像畫,珀拉雖然很高興,但似乎並不怎麽受感動。


    至於國王,更是露骨地歪著頭。


    “美是美,就是不像王妃。這就像是在看陌生人一樣”


    “那當然了。這時候的妃子殿下一臉的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呢”


    國王青梅竹馬的獨立騎兵隊長苦笑著說,國王也認真地點了點頭。


    “恩。是啊。還是拿起劍站在戰場的時候最耀眼了”


    對於這個意見,沒有參加過戰場的畫師們都束手無策。


    戰場上王妃的凶猛,那種強悍的光輝,我們都深切地體會到,但同時擁有繪畫才能的人,自然是有限的。


    這幅畫終於完成了。


    雖然很想快點看到,但是因為很在意納西亞斯,巴魯無法動彈。


    焦急的時候,聽到了歡呼聲。


    毫無疑問是納西亞斯的聲音。


    巴魯立刻站起來,趕到起居室,納西亞斯正要飛向產屋。


    雖然打算馬上追上去,但是中年的侍從使慌忙阻止了巴魯。


    “公爵大人。請不要這樣”


    “出生了嗎!”


    “是的。是個活潑的男孩”


    “夫人呢”


    “沒問題。雖然看起來有點累,但還是很健康”


    聽到這話,巴魯才放下心來。


    跟在後麵的羅莎曼德也笑了。


    “這樣可不行。要馬上送去祝賀”


    對羅莎曼德來說,嘉佩爾夫人是親密的朋友。急急忙忙地從嘉佩爾家跑出去了。


    照顧剛生完孩子的妻子是丈夫的職責。


    對巴魯來說,比起妻子,擔心丈夫得更多,但想到這樣暫且不要緊,繼羅莎曼德之後,他也從納西亞斯家的大門出去了。


    必須向國王報告納西亞斯的長子誕生。正要走向正門,在隔壁的庭院前談笑的婦女們停止了談話。


    一個人站了起來,走了過來,但巴魯卻幾乎不在意。


    在這樣的地方向自己搭話的貴婦人已經習慣了,也習慣了應對。


    在想如果被打了招呼那個時候就隨便應付一下,急匆匆地通過就好了。不過,想那樣的時候,聽到了背後平靜的聲音後不由得站住了。


    “好久不見。薩沃亞公爵”


    腳步停下了。那個聲音聽起來很耳熟。


    回頭的巴魯咽了口氣。


    “……萊文男爵夫人!”


    夫人笑著搖頭,“現在已經是哈德卡了。從那以後我再婚了,也有七歲的兒子”


    “哦,那是……恭喜恭喜”


    雖然驚訝於意外的再會,但站在那裏的畢竟是巴魯。


    行了個禮,鄭重地祝賀。


    現在的夫人已經超過四十歲了吧。因為年齡的關係,眼角稍微有小皺紋,整體上給人豐滿又美麗的印象。


    對此,巴魯坦率地表示欽佩。


    “即使年紀大了,你也依然美麗。”


    “你變得非常優秀了。我們也聽到過許多關於你武功的傳聞”


    “納西亞斯也一定會想見你的,但是很遺憾,現在無法騰不出手來。”


    “我聽說了。聽說他的妻子是第一次生孩子呢”


    “恩,剛剛結束了。聽說有個男孩子誕生了”


    “啊,太好了。那比什麽都好”


    夫人用溫柔的目光望著隔壁的嘉佩爾家,把目光移向了巴魯,惡作劇似的問了過來。


    “然後呢?你現在除了女人的事情以外,還贏不了他嗎?”


    “這可錯了啊,哈德卡夫人”


    巴魯挺起胸膛斷言道。


    “除了女人和家世以外,還有別的了。”


    “也不用那麽威風吧”


    夫人看起來很開心。


    巴魯也因見到很久沒見的這個人而開心,邀請她務必到家裏來,但夫人搖了搖頭。


    “像我這樣的女人被邀請到宅邸裏,會讓公爵夫人感到不愉快吧。”


    原來如此,以前的公爵夫人確實是這樣,但是巴魯笑著搖頭。


    “不,不,夫人誤會了。我的妻子不是那種會在意的女人”


    哈德卡夫人灰色的眼睛裏寄宿著真摯的光芒。


    “可以相信您的話嗎?”


    “當然可以。”


    “那麽,有我想代替我進入公爵家的東西。”


    有人受到夫人的視線來到這裏。


    看上去像十四、五歲的少年。


    個子很高,身體很壯,看起來很健康。


    烏黑的眼睛炯炯有神。頭發也黑,臉也曬得很好。


    “我她的是兒子布萊斯。”


    巴魯目瞪口呆地望著少年的臉,終於說出來了。


    “……就七歲而言,可真是個大個子啊”


    “真討厭。那是小兒子弗裏克。布萊斯是弗裏克的哥哥,現在14歲”


    嫣然一笑,夫人對少年說。


    “布萊斯。請向父親打招呼”


    少年若無其事地站了起來,不知是不是做好了覺悟,朝著巴魯小聲地自報姓名。


    “我是布萊斯-萊文”


    突然,被認為是父親的巴羅無言答對。


    啞然無語。


    雖然驚愕不已,但這個時候的男人的常情,反射性地想在眼前的少年的臉上尋找與自己的差異。回過神來,慌忙拉著夫人的袖子


    ,在離開少年的地方低聲私語。


    “你依然很擅長讓我吃驚,那真的是我的孩子嗎?”


    曾經的萊文夫人,現在哈德卡夫人惡作劇地笑著搖頭。


    “說實話,我不知道。”


    “嗬嗬。那麽,那說不定是我遺腹的弟弟,是這麽回事嗎?”


    “是的。就是這麽回事”


    夫人毫不怯懦。笑嘻嘻的回答。


    “但是,與其說是現在已故的薩沃爾公爵的異母弟弟,倒不如說是庶出的小孩,我覺得對那個孩子有好處……”


    巴魯想,實際上她什麽都知道才這麽說的吧。恐怕是為了減輕自己成為14歲孩子的父親的負擔。


    現在的巴魯並不年幼,能察覺到這種關懷。


    “但是,不管怎麽說,他肯定是薩沃亞公爵的兒子。這樣的話,雖說是庶子,但也不能放在田野裏”


    “是的。就是這麽回事”


    夫人又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


    “我帶著布萊斯和現在的丈夫結婚了。我丈夫很疼愛小時候的布萊斯,雖然跟丈夫很親近,但是丈夫是商人。另一方麵,那個孩子是……血統是不能改變的。從很早以前熱心於劍術的練習,對做生意不感興趣的情況。然後,終於說出無論如何都要加入騎士團”


    巴魯沒有再讓他說了。點了點頭。


    “知道了。我接受吧。”


    “謝謝”


    然後三個人一起走到了王宮的大街。


    據說,夫人正要和哈德卡和年幼的兒子一起前往他的故鄉。


    “因為暫時回不到德爾菲尼亞了,所以我想如果把兒子托付給你的話,就隻有現在了。”


    到了大街上,巴魯催促兩人向第一城郭走去,但夫人搖了搖頭。


    “我可不是能出現在公爵夫人麵前的人。我讓丈夫在下邊等著,就此告辭了”


    巴魯一邊想這樣確實也沒好處,一邊說。


    “注意身體”


    “公爵大人也是”


    “請給布萊斯寄信。我也會給你回信的。終於見到你了。希望以後不要再這樣了”


    “啊,聽你這麽說我已經很開心了。”


    “我是真心的。我一直很在意你在哪裏做什麽。如果說現在有幸福的結婚的話比什麽都好,不過,你是我兒子的母親。沒法不關心你”


    哈德卡夫人微笑著點頭,對兒子說了兩三句話,打了招呼,就背對著兩人走了出去。


    巴魯一邊敬意和讚賞,一邊目送她的背影,一邊笑著回頭看兒子。


    “那麽,不管怎麽想,在去看王妃的肖像畫之前,還是先讓你見我的夫人比較好。”


    羅莎曼德正讓仆人帶著一大堆慶祝品準備走出宅邸。


    被介紹布萊斯之後一下子呆住聲音也發不出來,不過,不久壓住額頭對這個騷亂低吟了起來。


    “……雖然想著遲早有一天會到來的……”


    少年更顯得緊張,想要逃跑。


    對於這個人來說,自己是丈夫昔日情人之子。


    害怕如果不高興怎麽辦。


    實際上,薩沃亞公爵夫人非常厲害地用劍抵住丈夫的胸膛大聲喊。


    “不管到哪裏都是讓人吃驚的好色男人啊!真沒想到能帶十四歲的庶子來!”


    “不要說難聽的話。我也一樣被嚇到了。”


    “母親是誰?”


    “萊文男爵夫人”


    羅莎曼德好像知道那個名字。


    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含著憤怒點了點頭。


    “原來如此……那個人啊。——見麵了嗎?


    “嗯。聽說現在是哈德卡夫人。我也希望能讓你見一見……”


    “什麽嘛。她回去了嗎?”


    “回去了。那個人不是能按照我想的那樣行動的人”


    “我也不認為這是色情達人薩沃亞公爵會說的話——就這樣吧”


    她甚至說了讚賞哈德卡夫人的話,羅莎曼德笑著對騷動不安的少年說


    “請多關照,布萊斯。也許很困難,但如果叫我母親的話我會很感謝的。因為我是布萊斯的父親的妻子啊。”


    與丈夫以前的情人所生的孩子初次見麵,羅莎曼德僅僅這樣就結束了。


    巴魯不愧是巴魯,愉快地命令仆人。


    “尤裏和塞拉在哪裏?有了這麽大的兄長,兩個人一定很高興吧。馬上帶他們過來”


    或許,少年正在煩惱自己是不是來到了相當荒唐的地方吧。


    看望完生產完的妻子,望著自己的孩子走出產房的納西亞斯,從趕來祝賀的鄰居夫人那裏聽到了意想不到的客人的事。


    “一開始是打算帶著孩子去拜訪這裏的。但是,聽說今天是夫人的孩子生產,所以我讓她等一會兒。嗯,她當然很高興。不過為什麽那個孩子說他是薩沃亞公爵的兒子,我嚇了一跳了……”


    不顧持續聊天的夫人,納西亞斯離開了家。毫不猶豫地跑下馬路。


    納西亞斯有這樣的確信。如果她辦完事就會磨蹭,隨意地離開。雖然是個女人,但是那種進退都很得體的人。


    看到拉蒙納騎士團長一臉嚴肅地在馬路上闊步前進著,路過的人們都大吃一驚。


    都過了十幾年了,看背影卻還能認出那個人,真是不可思議。


    “萊文夫人!”


    一打招呼,那個人停下腳步回頭看。


    等著納西亞斯的追趕,微笑著。


    “是納西亞斯啊。——好久不見”


    納西亞斯也調整了呼吸,高興地微笑了。


    “太好了。見到你了”


    “夫人和孩子呢?”


    “現在兩個人都在睡覺。因為有我,妻子不能安心休息,所以被仆人們趕走了”


    到那裏一口氣說完後,納西亞斯注視隔了十數年相見的人的臉。


    “很意外。沒想到……今天這一天能見到你……”


    “我也是。沒想到居然會和太太的初產重合”


    “聽說你帶著巴魯的兒子來了?”


    “是的。他無論如何都想成為騎士。如果可以的話,納西亞斯大人也請鍛煉一下那個孩子”


    “明白了”


    言語中斷。兩個人互相凝視了一會兒,思念著過去的歲月。


    現在的納西亞斯已經不是過去十幾歲的少年了。


    夫人,現在也不是被時限捆綁的情人。


    盡管如此,哈德卡夫人還是發揮了自己的詼諧口氣。


    “好久不見,納西亞斯大人也變得非常出色了。特別是,不讓妻子見我的這一點……”


    納西亞斯眨眼又苦笑起來。


    “其實,我現在正在考慮這個問題,可以嗎?”


    “不行”


    斷然的夫人。


    “明明剛生了老公的孩子,卻帶我到那裏去,妻子應該不會覺得有意思吧。”


    “是嗎?我意外地想,你會成為妻子很好的說話對象的。我的妻子有點像你”


    “啊,納西亞斯大人。那也是禁句。必須體諒夫人的心情……”


    納西亞斯慢慢地搖了搖頭。


    微笑著再次和夫人搭話。


    “瑪姬馨”


    這次真的讓哈德卡夫人吃驚了。


    “你知道我的名字嗎?”


    “你走了以後,我問了巴魯。”


    “……”


    “我愛現在的妻子。我的愛情現在也好,將來也好,都是妻子一個人的東西,但那個時候,我的心裏確實有你的影子。——我隻是想說這些”


    以莊嚴的口氣說了這些話的拉蒙納騎士團長,拿起哈德卡夫人的右手,彎腰,恭敬地親吻了她的手背。


    被吻的夫人吃驚苦笑著。


    “時光真的很偉大。沒想到你會做出這樣的事情……”


    “不,和巴魯不同,我不是對誰都能做得到的。”


    直至誠實地納西亞斯如此回答,那個純粹認真如此可笑,夫人笑噴了。


    納西亞斯也笑了,凝視著夫人的臉點了點頭。


    “祝你幸福”


    “你也是”


    本宮的一個房間裏聚集著許多參觀者。


    以國王為首,有宰相、女官長、獨騎長、近衛司令官,此外還有停留在寇拉爾各地的領主、英雄們、各騎士團長,當然還有愛妾珀拉。


    他們聚在一起看房間的牆壁上掛著被布覆蓋的大畫。


    畫家是薩沃亞家的蒙頓卿。


    蒙頓卿雖不是本職的畫師,但其手藝卻是一流的。選色和品味讓人讚不絕口,曾與王妃多次在戰場上作戰。


    國王向這個人委托了“像是德爾菲尼亞王妃的肖像畫”的製作。


    蒙頓卿迄今為止都秘密地描繪著畫了什麽樣的畫。


    國王來到這裏才看到,掛在牆上的畫的尺寸,對這個大小首先感到吃驚。


    “……哎呀哎呀,隻是製作覆蓋這個的布料不是也是相當的費力嗎?”


    很在意這種奇怪的地方。


    此後隻是讚歎這個布料的好,不過,蒙頓卿難以發出掀開那個的信號。


    “哎呀呀,薩沃亞公和貝爾敏思塔公都沒來,怎麽辦呢?”


    “不等了。給我打開,我想早點看”


    “那麽……”


    在蒙頓卿的信號下,恭恭敬敬地將布抖落。


    歡聲四起。


    人們首先看到的是黃金的流動。


    一位漂亮的騎著黑馬的女性,揮舞著她右手握著的劍。


    花一樣的嘴唇浮現出大膽的微笑。


    但是,那個臉要說是哪裏不足,眼的部分有濃厚的陰影,詳細不太明白。


    當然看不出來。


    因為這幅畫沒有畫眼。


    臉的輪廓,玫瑰顏色的臉頰,鼻梁到下巴的形狀,像花一樣的嘴唇和從那裏的白色的牙齒鮮明地被描繪,眼隻是有綠色在閃耀著,沒有畫作為人的眼的形狀。


    仔細一看,兩隻眼睛的部位都貼有真正的綠柱石。


    不僅僅是眼睛。裝飾那個人額頭的寶冠上也使用了同樣的綠色寶石。


    更進一步說,那個人臉部周圍起伏的金發上也大量使用了真正的金線。


    這幅畫如果近距離看的話,就沒有意義了。


    眼睛的部分太粗糙,不能當人的臉來看。


    但是,充分遠離欣賞的時候,與精密描繪的臉的輪廓、皮膚的顏色、鼻梁和嘴角相結合,就形成了一個麵貌。


    見過一次王妃的人就不用說了,即使一次也沒見過,站在這幅畫前,也能鮮明地想象出凜冽而又勇猛而美麗的勝利女神的樣子。


    觀眾們無聲無息地凝視著那幅畫。


    “作為畫師來說這可算是敗北宣言了……”


    蒙頓卿苦笑著歎息。


    “這一年,畫師們用盡了令人歎息的顏料,試著畫了好幾次,但怎麽也畫不出王妃殿下的那雙眼睛。幹脆任憑觀眾想象……這是無奈之舉”


    “不,蒙頓卿,做得很好”


    斷言之後,國王仔細地看了那幅畫。


    “……真難得。王妃好像就在那裏。”


    大家也想著同樣的事情。


    珀拉那顆心在感動中大大地上下起伏。不由得走了出來,向蒙頓卿伸出了雙手。


    “謝謝。蒙頓卿”


    “稍微感到安慰了嗎?”


    “是的。看來就像王妃真的來了。當然,我沒有去過戰場,也不知道在戰場上的王妃……”


    用溢出的笑容仰望著畫,珀拉用明快的語調說了。


    “連王妃的明朗、溫柔、凜冽、女性都無法想象的勇敢,這樣的王妃的靈魂,這幅畫都完美地描繪出來了。”


    蒙頓卿也露出了笑容。


    向國王的愛妾恭敬地鞠了一躬。


    “太感謝了。這是最好的讚揚。”


    不惜讚美之詞的參觀者離開後,珀拉再次一個人來到掛著肖像畫的房間,跪在地板上。


    仰望那幅畫,在心中搭話。


    (王妃。聽到了嗎?)


    當然沒有回答。


    盡管如此珀拉也覺得沒關係。


    (去年,我生了陛下的孩子。是個男孩)


    那是個健壯的孩子。現在已經四處奔走,讓侍女們束手無策。


    珀拉不知道這個孩子將來會不會戴王冠。


    但是,國王非常疼愛兒子。


    對此珀拉很高興。


    隻是那樣就足夠了。


    (這個秋天還有一個人出生。這次雖然想要女孩子,但陛下也許還想再要一個兒子。隻要王妃願意……如果您方便的話,就拜托您了。一次就可以了,請一定來看看孩子們的臉)


    一說起來就沒完沒了。這一年的事情,每次遇到的人都想讓她聽一聽,背後傳來驚訝的聲音。


    “珀拉?你在幹什麽?”


    國王和獨騎長站在一起。


    “我和王妃說了很多話。”


    “雖說如此,也不要直接跪在冰冷的地板上,注意你的身體。”


    “是”


    國王幫助了挺著最近鼓起的肚子打算站起來的愛妾,溫柔地說了。


    “明天去坦加,比巴斯王也會來。對於這次款待,女官長說有想商量的事情”


    “好的。我馬上去見她”


    珀拉離開後,國王和青梅竹馬的獨立騎兵隊長再次望著畫。


    一身黑衣的獨騎長吐出了感歎之氣。


    “畫得真好”


    “啊”


    “但是,仔細想想,這個姿態也變成幻影消失了。”


    “嘛”


    兩個人都回憶起當時的情景苦笑起來。


    在親近王妃的人們中,隻有這兩個人看到了王妃的真實麵貌。


    並不是說什麽地方變化了。


    金色的頭發和印象深刻的綠柱石的眼睛,玫瑰色的臉頰,紅的嘴唇都保持著。也就是說,即使到了時候美麗的容貌也幾乎沒有變化。


    至於使王妃成為王妃的靈魂,一點也沒有改變。


    盡管如此“德爾菲尼亞的王妃”卻變成了完全不同的生物回到了自己的世界。


    獨騎長更感慨深地說。


    “從那以後,孩子就出生了。如果偶爾能來見我我就很高興了”


    三個


    月前,獨騎長也誕生了期待已久的兒子。


    對於盼望已久的男人的第一個孫子的誕生,被譽為豪傑的德拉將軍的表情一直凝重。


    另外獲得年輕妻子的塔烏的領主也生了女孩子。雖然他們還不知道,但是納西亞斯那裏,可喜可賀的男孩出生了,至於巴魯那,孩子相當數量地增加了。


    每當孩子出生時,成為母親的女性們就提起王妃的事情。她們異口同聲地說想讓王妃殿下看孩子的臉,懷念王妃。


    可是,即使王妃以本來的身姿返回了,看那個相貌,絕對也不明白。


    與一副複雜表情的獨騎長形成鮮明對比的是,國王卻悠閑地笑著。


    “不管王妃是什麽樣子的,隻要能見到我就很高興了。”


    “說得輕鬆。我不能樂觀到那種程度”


    “是嗎?”


    “是啊。想想看。那個莉是我看也相當帥的美少年喲?嗯,我太太是打心眼兒裏的。珀拉也是熱烈地喜歡王妃,如果王妃變成那樣的美少年回來了怎麽辦?作為我來說,實在是不能平靜”


    國王擺出一副無法形容的表情,伊文對這樣的青梅竹馬進行了尖銳的吐槽。


    “你直到我剛才說了為止都沒有考慮過吧?”


    “嗯,沒有,算了……那就算了”


    雖然變得含含糊糊的,國王抬頭看畫時感慨萬千地說。


    “我啊,伊文。如果是莉的話,我覺得什麽都無所謂了”


    “啊?”


    “無論是女人的姿態,還是最後看到的少年的姿態,甚至是狼的姿態。真的什麽都沒關係。如果能再一次相會的話,我會坦率地開心的”


    伊文睜圓了碧藍的眼睛。


    又深深地歎了一口氣,按住了自己金色的短發。


    “真是的……在這個德爾菲尼亞唯一一個斷言王妃不是女人也沒關係的家夥,偏偏就是那個王妃的丈夫,國王。——真是諷刺啊!”


    “是嗎?我認為這是很正常的”


    被那個王妃狠狠地罵為曾經的怪人的國王堂堂正正挺起胸膛。


    “正因為如此,才和我結婚的吧。”


    “隻有這一點是不能否定的”


    伊文也笑了。


    再次抬頭看畫,懷念地說。


    “我的太太也想見你,能再次見到王妃來臨的時候嗎?”


    國王沒有回答。


    兩個人離開房間的時候,小聲地嘟囔著,好像隻有自己聽得見似的。


    “沒關係。一定會再見的。”


    國王微笑著確信那個時候會到來,並親自關上了房間的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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