彼此又說了一會,卻已天邊發白,朱氏兄弟還要回去覆命,約定明日午時在縣城城隍廟裏再會。


    桃姑再三叮囑,朱三連連點頭,稱既然應下,就絕不會食言,三人這才各自分開。


    桃姑收拾一下,往楚家去,此時天邊一輪紅日噴薄而出,陽光照耀大地,桃姑心境比起昨日截然不同,就算前麵將有更多的艱辛,但心裏有了盼頭,也是好的。


    她腳步輕快,不過一會就到了楚家,輕輕推開門,院子裏也有一樹桃花開放,桃姑隻覺這桃花開得怎麽這麽好看,不由細瞧起來。


    「這是誰來了?」堂屋門開處,走出楚大嫂,她見桃姑還活生生站在那裏,臉色頓時變得不好看起來,把手裏挎著的籃子一扔,就當沒看見桃姑一樣,走到院子裏逕自做起自己的事來。


    「誰來了?」楚大郎也從門裏出來,瞧見自家妹子,臉上露出欣喜之色,並沒發現桃姑有什麽不同,上前拉住她手,「妹妹你回來就好,昨夜我本欲去尋你的,誰知……」說話時候楚大郎不由看向楚大嫂。


    楚大嫂冷哼一聲,把一盆水潑在桃姑麵前,「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我從沒見過哪家潑出去的水還能收回來。」


    楚大郎不由叫了一聲娘子,桃姑並不為忤,隻是看著楚大郎,「田地我不要了,裘家送來的那五十兩銀子我要。」


    楚大郎還沒點頭,楚大嫂已經叫了起來:「那可是當初你嫁去裘家時候的嫁妝,現時你被休了,這嫁妝自然也要還回來。」


    桃姑也不看她,隻是一直盯著楚大郎,「哥哥,那是小妹此後安身立命的東西,還請哥哥還回來。」


    楚大郎為難的看向楚大嫂,楚大嫂把手在圍腰上擦一擦,站起身走到桃姑麵前,「你聽好了,日後你可還要隨我們過日子,這東西還是我們收著好讓你度日,說什麽安身立命,還不是給我們添了無數的麻煩。」


    楚大嫂在那裏說得起勁,誰知桃姑隻冷冷看她一眼,楚大嫂覺得今日這小姑和昨日有些不同,遂閉了嘴。


    桃姑的眼轉向楚大郎,「哥哥保重,妹妹明日就要遠離,這五十兩銀子,妹妹還有用處,並不會連累哥哥養我。」


    遠離?楚大郎也覺出不對,他皺眉道:「妹妹何出此言,你我乃一母同胞的兄妹,你受了欺負,自然做哥哥的要護著。」


    受了欺負……桃姑不由冷笑。


    楚大嫂聽桃姑要走,一則以喜,一則以憂,喜的是不需再養著桃姑,憂的是她要走了,這錢也要帶著。


    她想一想,臉上露出笑容道:「小姑要出門也是好事,隻是這出門路上艱苦,哪能帶著許多銀子去,這樣吧,先帶了十兩銀子,剩下的我們替你保管,日後你回來也有個去處不是。」


    「四十兩。」桃姑不再廢話,冷靜開口。


    楚大嫂的話被打斷,一咬牙,「二十兩。」


    桃姑頓時覺得有些氣結,搖頭歎氣,「三十五兩,不給的話,我這就進屋去搜。」


    楚大嫂嚇了一跳,伸出三根手指,「三十兩,足數,妹妹,你看你侄子眼看著就要娶媳婦了,你這做姑姑的留下二十兩銀子給他娶媳婦也是該的。」


    看來三十兩已經是大嫂能拿出的極限,桃姑點頭,「好,三十就三十,快些拿出來。」


    楚大嫂說出三十兩的時候還有些後悔,見桃姑答應得那麽爽快,心裏不由在想,早知道說個二十五兩也會答應,臉上不由露出悔色,磨磨蹭蹭,不去拿。


    桃姑見她不進屋,自己就要推門進去。


    楚大嫂哪肯讓她進去,急忙攔住,滿臉是笑的道:「罷了,我說到做到,這就進去給你拿。」說著走了進去,過了許多時也沒出來。


    楚大郎麵有愧色的看著妹妹,「妹妹,你這是要去哪?」


    桃姑微微歎氣,「大哥,你休管了。」


    楚大郎看見妹妹這樣,心裏有些不好受起來,「妹妹,其實當日我不想接裘家的銀子,隻是你也知道……」


    桃姑微微低了眼,「大哥,你別說了,你我兄妹之情,從此就了了,日後你就當沒我這個妹妹,我也隻當自己是無父無母的孤兒。」


    楚大郎眼圈不由有些紅,自己也是被錢迷了心竅,昨日還拿了裘家的五兩銀子,打了妹妹一巴掌,當著眾人麵還那樣說,不由蹲了下來,「哎,妹妹,這件事實在是做哥哥的做得不對。」


    「有什麽不對的?」門打開了,楚大嫂活像別人借了穀子還她米一樣,手裏緊緊拽著個紙包,「就算把我們一家三口全賣了,也換不得這許多銀子,更何況是個醜似鬼的。」


    楚大郎站起身,揚起手就想去打自己渾家,可惜夫綱不振已許多年,楚大嫂哪怕這個,反把身子往他麵前一遞,「你打啊,你有本事打下來,老娘就日日給你端洗腳水。」


    見他們夫妻要吵起來,桃姑也不想再勸,從楚大嫂手裏拿過那紙包,打開看時,裏麵是包得緊緊的六錠細絲銀子,用牙咬一咬,想來不是鉛錠,對他們夫妻行一個禮,「哥哥,小妹這就走了,哥哥珍重。」說完就走出楚家。


    楚大郎還欲追出去,早被楚大嫂攔住,被她嚷罵。


    桃姑走出楚家,手裏有了銀子,還是要回裘家收拾幾件衣物,既要扮男裝,還要趕緊把那些衣物改出來,好在楚、裘兩家離得不遠。


    裘家的小茅屋還是和原來一樣,桃姑昨日走的時候是用樹枝擋著門,她輕輕推開門,看著院子裏熟悉的擺設,不過一日沒有回來,卻恍如隔世。


    聽見腳步聲,圈裏的雞、豬開始叫起來,昨日走得匆忙,都沒喂過牠們,桃姑下意識的要去找食,又放了下來,罷了,自己都要走了,還管牠們做甚。


    隻是聽牠們叫得淒慘,桃姑轉身出了院門,走到鄰居那裏,此時個個鄰居想來都知道桃姑已被裘家休了,見他們麵上神色,桃姑也不細究,把雞給了左邊三嬸,豬給了右邊二姑。


    看著她們把雞、豬趕走,二姑還拿了串錢塞給桃姑,「這事確是做得損陰德,二姑窮,這串錢你拿著吧。」


    桃姑推辭不掉,隻好收下,她們走後,胡亂做了些吃的填了肚子,就收拾起東西來,那些舊衣都撇了不要,翻出兩套男子的新衣衫來,這是桃姑自己舍不得穿新的,特地給裘世達做的新衣,雖是布做的,當日做的時候也是十分精心的。


    桃姑拿了這兩件衣衫,心裏又泛上淒楚,擦一擦淚,動手照了自己的身量改了起來,這改起來是極迅速的,不過半個時辰就改好一套。


    她往身上試試,又走到井邊打了桶水照照,這還真像個男人,隻是沒有喉結,看來還要把領子改高一些。


    桃姑正欲脫下再改,聽見身後有人問道:「這位小哥,請問你可知道這家的人到哪裏去了?」


    小哥?桃姑還有些不適應,隨即意會過來是喊自己,轉身見是個仆人打扮的,急忙咳嗽一聲,剛要福身,又抱拳道:「不知你要尋他家的人何事?」桃姑的聲音本不似平常姑娘那麽尖細,又刻意裝了,倒還像個男子。


    這仆人急忙回禮道:「我家大爺遣我來打聽一下,想問這家可出了什麽事?」


    大爺?難道是裘家的下人,可是怎麽會進了這裏還畏縮?


    這仆人急忙道:「我家大爺姓裘,是來打聽昨日那個女子回來沒有。」


    看來是來打聽自己死了沒有,桃姑心裏冷笑,麵上卻道:「那女子沒死,昨日我遇到她時,她叫我傳句話給你家大爺。」


    這仆人急忙豎起耳朵,桃姑道:「那女子說,當日裘家對她所為,來日必十倍相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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