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清楚記得自己頭下腳上掉進海裏。


    但沒有在那之後的記憶。遠處傳來海濤聲,我醒了過來。


    「咳……咳咳!」


    我劇烈咳嗽,吐出水來。


    全身傳來劇痛,但我緩緩起身。


    眼前是一片冬天沙灘,我身體也沾滿鹽水、海藻和沙子。


    總之好冷,我邊抿緊不停發顫的雙唇,意識著自己體內的「熱」為自己加溫。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是【火】之寵兒真是太好了。


    我應該被卷進爆炸當中,從斷崖墜海才對啊。


    體質關係不諳水性的我,掉入驚滔駭浪的冬季大海應該不可能活命。


    但是,我還活著。


    感覺在跌落海麵之前,似乎聽見托爾的聲音……


    「托爾……」


    對啊,是托爾救了我。


    在海裏,我感覺到強而有力拉起我的手的溫暖。


    接著才終於發現近在身邊的黑色物體。


    那是王宮騎士團的黑色鬥篷,疑似托爾的人就趴倒在沙灘上。


    「托爾、托爾!」


    我用乏力的手,好不容易將托爾翻身,確認他的臉。


    「噢!」


    那確實是托爾,但從頭部到右眼流著大量鮮血。


    「怎麽這樣……」


    傷勢相當嚴重。


    鮮血直流,這樣也看不清到底是哪裏受傷。


    但托爾肯定是為了救我跳進海裏,因為什麽衝擊而受傷的。或者是在海中遭受敵人攻擊。


    他臉色蒼白,身體冰冷,而且魔力幾乎耗盡。


    他與特瓦伊萊特的魔法師對戰時,完全看不出有耗盡魔力的跡象啊。


    「為什麽?該不會是為了救我施展了什麽特別的魔法吧?」


    而且還是會讓托爾耗盡魔力的魔法……


    我這才驚覺抬頭看天空,就在我們正上方,看見一個彷佛被切割出四方形的扭曲空間。那東西漆黑歪斜,現在也流動地搖晃著。


    「那是……什麽?」


    看著那個讓我心情嘈雜。


    如果那是空間扭曲,那托爾大概使用了什麽空間魔法,救我離開大海吧。


    我想應該是轉移魔法之類的……但又感覺有點不同。


    無意識中,我的淚水一滴一滴落下。


    要是我再更有用點,別在那種重要的場麵中掉進大海裏就好了……


    「……小姐,您為什麽在哭泣呢?」


    聽見托爾沙啞的聲音。


    我回過神低下頭,試著聽清楚稍微恢複意識的托爾的聲音。


    「請別哭,一看見您哭,就會讓我感到無所適從。」


    「但是,托爾!」


    托爾隻說了這句話,又再度失去意識。


    「托爾!」


    我拚命忍住想要更大聲叫喊哭泣的心情,擦乾眼淚。


    沒有閑工夫待在這裏哭泣,如果這裏是學園島上的某處,大鬼已經散落在島上各處,要是被他們發現,我和托爾都沒救了。


    我絕不會讓托爾死掉。


    絕對、絕對要保護他。要救他、要救他、要救他──


    雖然痛苦得幾乎受挫,我又再度燃起心中火焰。


    接著,我拖著全身無力的托爾慢慢移動。


    因為我連使用飄浮魔法的魔力也不剩,隻能靠自己的力量。


    我有忍過耶司嘉主教的魔鬼修行真是太好了,要是以前的我,肯定累癱了無法拖著托爾走。


    那個修行,或許也是為了讓我即使痛苦、即使筋疲力盡也能拿出韌性來撐下去的修行吧……


    稍微移動之後立刻發現了。


    這裏是我們當據點用的玻璃瓶工房附近的沙灘。


    和我們剛剛所在的西側海岸距離相當遠。


    「但是,隻要到玻璃瓶工房,就有魔法藥可以用……」


    最重要的是,那裏很溫暖。


    得替托爾療傷,讓他的身體好好休息才行。魔力耗盡時,要是一個不小心也可能喪命。


    我突然想起托爾過去曾說過的話。


    如果沒辦法保護您,那我根本沒有活著的價值──


    「哈啊……哈啊……」


    好累,好痛苦。


    但「如果沒辦法救托爾該怎麽辦啊」的恐懼更甚這一切。


    我四麵八方隨時警戒大鬼,這份緊張感更加速體力耗損。


    把心情維持在極限狀態,費盡千辛萬苦才抵達玻璃瓶工房。


    這裏沒有大鬼。


    似乎還沒有到這附近來,太好了。


    我稍微確認時鍾,正好才剛過正午……


    結業式從上午九點開始,在那之後似乎才過了三小時。


    但這短短三小時內,我們的學校,圍繞在我們身邊的狀況有了完全不同的樣貌。


    我躲在工房裏,先讓托爾躺在沙發上之後,確實將大門上鎖。


    玻璃瓶工房因為是玻璃瓶,從外頭可以將裏頭一覽無遺,但也能切換成外頭看不見裏麵的模式。


    但可以看見外麵狀況,所以大鬼靠近也能發現。就這層意義上來看,這裏是躲藏的絕佳地點。


    打開生活魔法道具競賽中做的小型魔法暖氣機,放在托爾身邊加溫。可以立刻加溫的這個道具太令人感激了。


    ……對啊,可以在這種時候派上用場。


    沒想到自己做出來的東西,竟然可以在此時守護重要之人的性命,讓我幾乎感動落淚。


    因為不能點燃暖爐的火,要是燃起暖爐煙火,就會被發現這裏麵有人。


    「托爾、托爾,已經沒事了喔。」


    我不停對失去意識的托爾說話。


    脫掉他的衣服,拿毛巾清潔他的傷口。


    在這之中,我心頭涼了一半,托爾的右眼受了重傷。


    更正確來說,他的右眼……不見了。


    變成一個暗黑窟窿,彷佛直接挖空了一個洞。


    我完全不明白到底發生什麽事才會變成這樣。


    但是,這樣一來,托爾的右眼已經……


    「不行,瑪琪雅你不可以哭。」


    努力忍住已經到口的嗚噎聲。


    得忍住這份悲傷和痛苦才行,因為托爾肯定比我更痛、更痛苦啊。


    首先得替他療傷,守住他的性命才行。


    守住這世上,對我最重要的男孩的生命……


    我在工房內找魔法藥,這裏隻有消毒藥、歐蒂列爾家特製的魔法傷藥「裏比特傷藥」和富含魔力原料魔質的鹽蘋果。


    得替托爾消毒傷口,治療他的重傷才行。


    為此,我得要多少恢複自己的魔力才行。


    我強迫自己咬下鹽蘋果,吃進身體裏。大概因為太疲憊,差點就吐了出來,還是強迫自己吃下去。


    一點一滴,感覺魔力稍微回複了。


    雖然身體偶爾痙攣,但我不在乎。


    我接著對托爾施展治愈魔法。


    「梅爾?比斯?瑪琪雅──治愈吧,縫合傷口。」


    因為我不擅長治愈魔法,稍微花了一點時間,但總算用這個魔法讓托爾頭部和身體上的大傷口愈合。小傷口就用裏比特傷藥治療。


    如此一來就能避免大量出血死亡。如果我會更專業的,可以完全治好重傷及右眼的治愈魔法,就能替托爾減輕痛楚了啊。


    在這種狀況中,讓我痛切感受自己有多無力。


    今天早晨,我還很滿足,誇獎自己這一年來真的相當努力呢。


    但是,要是再更努力一點就好了的心情苛責著我。


    不對,就算再努力,能辦到的事情也有極限。


    但如果我是無所不能的偉大魔法師,我就能正確又完美救治托爾了啊。


    不對,話說回來,要是那樣,我根本不會讓托爾麵臨這種狀況啊……


    全都是我的錯,都是因為我犯傻了,因為托爾無法舍棄我。


    「嗚……嗚嗚……」


    別哭啊!明明說好不能哭的啊!


    托爾還在生死邊緣徘徊。


    就算傷口愈合了,他的魔力仍然探底。


    我照著食譜做出平常常喝的鹽蘋果汁,倒進托爾的嘴裏想讓他喝下。


    但我也不清楚他有沒有喝進去,因為果汁從嘴角流出來。


    托爾仍然沒有意識,感覺他的身體越來越冰冷。


    「不行,再這樣下去不行……」


    怎麽辦,該怎麽辦才好。


    如果還有我能做到的方法,我什麽也願意做啊。


    「……啊……」


    這時,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很久很久以前,我遇見托爾前的幼年時期……我曾有一次耗盡魔力過。


    原因是我單純好奇,詠唱了遠遠超出自己能力的高難度魔法,結果陷入了無法自我控製,持續施展火球魔法的狀態中。


    那時還讓德裏亞領地出現大量火球,狀況非常混亂,結果就讓我耗盡魔力了。


    經驗豐富的奶奶趕來我家,對耗盡魔力失去意識,在生死邊緣掙紮的我做了某項處置,那類似古老極端療法之類的東西……


    「……」


    根本沒空猶豫,我大口喝下原本要給托爾喝的鹽蘋果汁,閉上眼。


    感覺在身體中產生,如流過葉脈般在體內流動的魔力後,深呼吸。


    我根本沒想過,竟然會以這種方法和喜歡的人「親吻」。


    「對不起,托爾,對不起喔。」


    低語後,我手指撐著托爾下顎,四唇輕輕交疊。


    啊啊,彷佛正在輕吻冰塊……


    我從嘴巴向他灌注自己的魔力,我想,那肯定是熱度十足的魔力。


    如人工呼吸般不停重複。


    如果一口氣灌太多可能會傷害身體,要慢慢的、慢慢的。


    我自己的魔力也還沒完全恢複,但盡我所能的灌給托爾。


    接下來隻能祈禱了。祈禱托爾的魔力恢複,平穩下來,醒過來。


    拜托了,梅蒂亞。


    如果您認為這世界還需要托爾這位魔法師,請別在此奪走他的生命。


    拜托。拜托。


    隻要托爾可以活著,我再也不多求了──


    「……咳!咳、咳。」


    托爾嗆了一下,他似乎恢複意識,表情痛苦地卷曲身體。


    我執起托爾的手,試圖讓他冷靜下來。他的手稍微回複熱度了。


    「這裏……是……」


    「托爾,太好了,太好了……你醒過來了!」


    我鬆了一口氣,頓時昏眩。


    彷佛缺氧一般,呼吸急促,雖然自己的身體開始痙攣,但我緊緊握住托爾的手忍耐。


    沒事、沒事……隻是長時間的緊張狀態瞬間解除了而已。


    「小姐,是小姐嗎?」


    「托爾,我就在這裏。」


    托爾用單眼尋找我,看見我的身影後,稍微安心地吐了一口氣。


    「托爾,有哪裏痛嗎?會不會冷?你是不是在我跌入海中後救了我?你的身體到剛剛都很冰冷……還耗盡魔力失去意識。」


    而且,還有右眼……


    「但是,小姐,很不可思議……我的體內很溫暖。」


    托爾輕吐出這句話。


    他露出「太奇妙了」的表情,但突然像是發現什麽事,


    「該不會是小姐。」


    托爾半張著嘴,單眼慢慢睜大。


    還在哭的我也明白托爾發現了,身體瞬間發熱。


    「對、對不起托爾!我隻想得到這個方法了啊……我、我搶走托爾的初吻了!」


    接著拚命道歉。


    就算是男生,在昏迷狀態中被不喜歡的女生親吻,應該也會大受打擊吧。


    「不,這不是我的初吻。」


    「……什麽?」


    但托爾明白直說。


    反而是我因為這大受打擊,睜大眼睛僵住了。


    什麽,騙人。不,這也是當然。托爾這般的美男子,當然……


    接著,我越來越沮喪。


    托爾不理會我的反應,故作自然地詢問:


    「……小姐呢?」


    「什麽?」


    「這是,小姐的初吻嗎?」


    「……」


    這太令人害臊了,我低下頭。


    「我,那當然,是初吻啊。」


    我想我的臉,應該如熟透的鹽蘋果般豔紅吧。


    而托爾呢,則是躺著把右手擺在額頭上,歎了一口長長的氣。


    「非常不好意思,小姐,竟然為了救我而奪走您重要的東西。」


    對托爾來說,他大概覺得以這種形式奪走宣示忠誠的小姐的吻,沒資格當騎士了,或者是絕對不容許發生這種事之類的吧。


    真是的,這男人到底有多遲鈍啦。


    我用幾乎聽不見的聲音說:


    「又、沒有關係。因為……是托爾啊。」


    托爾不知道,不知道我喜歡他。


    這當然很難說是愛作夢的少女理想中的初吻。


    對方不隻沒有意識,現在還後悔萬千地不停歎氣,看起來一點也不開心。


    所以,如果這可以拯救托爾的性命,對我來說就是無價的初吻。


    忍住的淚水奪眶而出。


    「小姐……」


    「托爾……你之前說過對吧,對我來說,最舒適的地方已經不是你身邊了。」


    我偶爾伸手擦拭流不停的淚水,繼續說下去。


    「正如你所說,我在這裏多了好多重要的事物,在這間工房和同伴們度過的日子,已經成為足以取代德裏亞領地的舒適場所了。」


    「……」


    我這樣的態度,是不是傷害了為了回到過去而努力的托爾,讓他感到孤獨了呢?


    一想到托爾即使如此也沒對我感到厭煩,仍拚命保護我的這份堅強,就讓我的心陣陣作痛。


    「但是啊,托爾,你誤會了。」


    以為我已經不需要你了這天大的誤會。


    不是那樣,不是那樣的。


    那不是我沒有辦法回到原本關係的理由。


    「對我來說,托爾的身邊已經是太過刺激的地方了。隻要待在你身邊,我就沒辦法保持平常心。就算隻是看見你的臉,都擾亂我的心。隻要被你碰觸,我的心髒會劇烈跳動,幾乎要裂開了。」


    「……咦?」


    「所以……已經沒辦法回到托爾期望的『騎士與小姐』的關係了。」


    我邊傾訴出心中想法,哭得唏哩嘩啦的同時,托爾露出不像他會有的表情相當驚訝。


    是啊,托爾應該沒有辦法理解這種感情吧。


    但是,已經沒辦法回到保護與被保護的上下關係了。


    隻要我不斬斷這個戀情、這份愛意。


    「……我……對不起……托爾。」


    「為什麽要道歉?」


    「因為這隻會讓你感到困擾。」


    我很明白。


    明白托爾想要的並不是這種關係。


    「對不起……托爾。但是,我喜歡你。」


    但是,我一直、一直一直想要說出口。


    因為前世,在自己喪命的那一瞬間所期望的,就是「下輩子絕對要成為一個可以對喜歡的人表白心意的女生」。


    到目前為止,彷佛遭到不明力量阻止,我一直沒辦法把這份心意說出口,但終於……


    托爾則是無言沉默一段時間。


    沉默的時間,讓我幾乎感覺痛苦地漫長。


    「小姐,謝謝您……救了我。」


    托爾最後終於用冷靜的口吻,隻是開口感謝我。


    托爾如此接受了我的告白。


    啊啊……


    我慢慢低下頭。


    有一點難過,但我重新振作心情,搖搖頭。


    是啊,我自己祈禱的啊,說我「再也不多求」了。


    因為我隻是想要讓托爾知道我這份心情。


    「……你在說什麽啊,要說謝謝的是我。」


    我再次拿衣袖擦拭蓄積在眼角的淚水。


    接著,露出與平常無異,托爾所期望的「小姐」的表情。


    「追根究柢,是你救了我。而且,托爾你有發現嗎?你的右眼……不見了。」


    當我終於告訴他右眼的事情時,不知為何,托爾輕輕摀住消失的右眼,輕聲一笑。


    「這完全不成問題,不過隻是一顆眼珠,要就拿去吧。」


    「但、但是,托爾……」


    「還是說,隻剩一隻眼的我已經沒有資格當您的騎士了呢?」


    在這種時候,托爾仍笑著戲弄我。


    但我拚命搖頭。


    「那怎麽可能!但是,我真的不知道為什麽會變成這樣。你做了什麽嗎?為了……要保護我?」


    我顫抖著手撥開托爾的劉海。


    接著毫不退縮地直盯著看。看著他黑了一個窟窿的右眼。


    他那美麗的紫羅蘭色眼睛,變成一個空洞消失了。一想到那隻眼無法再回來,就讓我非常不甘心。


    「我用了特瓦伊萊特的秘術。」


    「秘術……?勒碧絲教你的嗎?」


    「是的,小姐可能不記得,那時我們在海中,被特瓦伊萊特的包圍結界困住了。那可以妨礙一般的轉移魔法……所以想要從海裏逃脫,我隻能用剛學會的秘術突破結界。」


    托爾放下摀住右眼的手,接著看自己的手。


    「我還不成熟……隻能強硬靠蠻力去做了。這個眼睛肯定是因為那個反作用不見的。空間魔法就是這樣的東西。」


    「怎麽這樣……」


    我完全不記得那個秘術是怎樣的東西。


    但確實,跌落那個寒冬大海後,在沙灘上醒來時,我在頭頂上看見彷佛切割出四方形的扭曲空間。


    原來那是托爾施展的特瓦伊萊特秘術所造成的啊。


    如果那如同我使用「紅之魔女」的魔法般,是需要大量消耗魔力,且超出身體負荷的魔法,那我也能理解托爾會耗盡魔力。


    而托爾成功帶著我從海裏逃到這個海邊來了。


    得知真相之後,讓我心胸更加苦澀。


    「小姐,您為什麽要哭呢?您仍舊是個愛哭鬼呢。」


    「因為……我覺得你好可憐,覺得隻能靠你保護的自己好沒用。」


    「小姐……」


    「我真是個笨蛋,今天早上還很得意自己這一年相當努力。但是,托爾比我更加拚命地努力著啊。」


    托爾偷偷學習這個簡直不要命的魔法。


    雖然我不清楚詳情,但回想起特瓦伊萊特魔法師們身體四處用機械填補的樣子,我才真的理解「黑之魔王」留下的魔法有多恐怖。


    「您在說什麽呢。我……我光是可以得到保護小姐的力量,已經十分滿足了。沒有辦法保護您,才真的讓我想死。」


    托爾探看我的臉,伸出手,擦拭我源源不絕不停流出的淚水。


    那隻手,他的手指,滑過我的臉頰,撫上我的唇。


    「……」


    「……托爾?」


    他的視線與舉動,悲傷又成熟,令現在的我難以承受。


    總覺得他看起來像大我許多的男人,我的心髒噗通噗通跳動。


    「小姐,我剛剛稍微嚇了一跳,腦袋一片空白沒有仔細聽清楚……您可以再說一次嗎?」


    「說、什麽?」


    「小姐,您喜歡我嗎……?」


    「……唔!」


    臉頰頓時發熱,變得通紅。


    托爾真卑鄙。


    因為他摸著我的嘴唇,這樣用力盯著我看,用低語般的音量再次確認我的心情啊。剛剛明明那樣輕描淡寫忽視啊。


    「啊、我、我……因為,那個……」


    我支支吾吾,不知所措,眼神也隨處飄移。


    隻有托爾仍用成熟的眼神緊緊盯著我。


    話說回來,他要摸人家的臉摸多久啊,話說回來,把衣服穿上啦。


    「我話先說在前頭,我可是個比小姐想像得更加齷齪的男人。」


    「你你你、你很漂亮啦!」


    我忍不住語氣強烈地斷言。


    那不隻是說他的外表,不經意露出的笑容,堅強又專一,寂寞遙看遠方的身影,就連偶爾在他眼中看見的孤獨感……


    這全都讓我深深愛戀。


    但就在隻有我被耍弄的狀況中,沉睡在自己深處的那個沒自信的我突然冒出頭來。


    「但是……但是托爾應該覺得很困擾吧。」


    我的這份心情讓他困擾。


    「……為什麽?」


    托爾用他撫摸我的臉頰及嘴唇的手指,輕輕抬起我的下顎。


    「我什麽時候,這麽說了呢?」


    不恐怖,但也不溫柔。


    那是一點一滴朝我逼近,抓到之後絕不會放手的聲音。


    這就是所謂魔性的魅力嗎?


    「小姐,您應該也不知道吧。」


    「托爾……?」


    「不知道我,我一直,想要什麽……」


    托爾的表情難受,感覺像被逼到極限。他的吐息離我好近,我的心跳好快,心髒就要跳出胸口了。


    ……但是,就在此時。


    左方感到一股奇怪的壓力,簡直就像殺氣的東西,我和托爾幾乎同時轉過頭去看。


    「!」


    那已經不是「嚇一跳」可以形容了。


    工房的玻璃窗上,出現一個毫不掩飾煩躁表情的男人。


    「啊……咦……」


    白色主教袍與主教冠。


    那張與神聖打扮毫不搭調的邪惡臉龐,如古代黑魔法召喚出的惡魔般扭曲。


    是耶司嘉主教。是指導我修行的耶司嘉主教。


    「小姐,外頭有魔物!」


    「那是耶司嘉主教啦!」


    我不知道托爾是故意這麽說,還是真的以為他是魔物的一種。


    而且說起來,我已經切換成從外頭無法看見工房內部的模式了耶。


    但耶司嘉主教用他全身表現出「看見不想看的東西」的厭惡感……而且還拿出火箭炮來了啊!


    「等、等等,請等一下啊,主教大人!」


    我用著「竟然還有那股力氣啊」的敏捷動作衝出玻璃瓶工房,接著阻止試圖破壞我們重要工房的主教,把他拉進工房內。


    「你們這兩個大笨蛋!在這種緊急狀態中,還躲在室內打情罵俏!害我看見髒東西了啊!」


    耶司嘉主教對我們怒吼,要是他這嚇死人的大怒吼聲被魔物聽見了要怎麽辦啦。


    哎呀,我們也沒辦法否認打情罵俏這點啦……


    「話說回來,耶司嘉主教為什麽會在這裏?」


    「今天是學期末,本大爺在學期末有去替世界樹聖枝澆水的任務。結果一回到地麵,到處都是帝國的魔物,那本大爺也隻能一隻不留全部消滅了啊。所以說,我到剛剛為止,一路殺敵都快累死了。」


    這麽說來,耶司嘉主教可是消滅魔物的專家呢。


    別的不說,我擊退魔物的方法就是向這位主教學習的。


    「那麽,請問戰況如何呢?」


    不知何時穿上衣服的托爾開口問耶司嘉主教。


    主教眯起眼睛,邊咋舌邊說:


    「放心,目前沒有學生死掉。因為結業式聚在一起是不幸中的大幸。似乎有人受傷,但有充足的魔法藥,大概可以暫時撐過去。隻不過──教師群裏出現了幾個死者。」


    這個消息讓我心頭不安,涼了一半。


    我在這間魔法學校裏,承蒙許多老師指導。


    老師們肯定是為了保護學生在最前線戰鬥。


    耶司嘉主教似乎不清楚誰生誰死。但思考這件事讓我感到無比恐懼。


    對了……舅舅怎樣了?


    那時,舅舅抱著就算死也要保護學生的覺悟。


    「那個,舅舅……您知道梅迪特老師平安嗎?」


    「梅迪特?啊啊,梅迪特家的那個單眼眼鏡啊。那家夥的事我不知道,我沒碰到。」


    「……這樣啊。」


    「隻不過,各處潑灑了梅迪特家開發來對付大鬼的毒藥,那似乎相當有效果。」


    「……」


    隻有這個消息還沒辦法拂拭我的不安。


    也很掛心勒碧絲、弗雷和尼洛的狀況。


    在那之後,他們有順利從特瓦伊萊特魔法師的手中逃脫了嗎……他們肯定很擔心我吧。


    「小姐請放心,那是萊歐涅爾副團長率領的騎士團,肯定能保護好小組員們。為了護衛愛理大人,可是聚集了騎士團中最優秀的人。」


    大概察覺到我的不安,托爾如此對我說。


    我也想起了得要告知托爾的事情。


    「我也在第一層迷宮見到愛理和吉爾伯特王子了,隻要待在那裏肯定就能安心了。」


    「這樣啊……那真是太好了。」


    看見托爾鬆了一口氣的表情,我的心情也稍微輕鬆了點。


    隻不過,現在也不知道那邊狀況如何。再來隻能自己親自去確認了。


    「喂,你這小鬼。」


    耶司嘉主教站在托爾麵前,一把抓住他的瀏海用力往上推。


    耶司嘉主教扭曲的表情變得更加歪斜,認真地盯著托爾的臉。


    看著失去右眼的空洞。


    「嘎哈哈!小鬼頭,一隻眼睛犧牲了啊。你肯定強硬打開『黑盒子』了對吧,也太艱辛了吧,特瓦伊萊特的魔法還真有夠耗能。」


    「……」


    我驚慌失措交互看著耶司嘉主教和托爾。


    下一秒,我感覺氣氛突然改變,耶司嘉主教的表情變得認真。


    「喂,你們兩個應該都很累了,但我們要快點去大燈塔那裏。」


    「大燈塔?」


    「你們還有工作要做。如果不想讓敵人繼續蹂躪這間學校,就跟我來。我帶你們到那個心機男身邊去。」


    心機男……我一時之間摸不著頭緒,但我記得尤利西斯老師在燈塔那邊。


    尤利西斯老師在那邊修複了遭破壞的魔法水晶,命令學園內的精靈們保護學生,不知道他現在是否平安。


    「但、但是主教大人。我們已經幾乎沒有魔力了,不管要做什麽應該都需要魔力吧?」


    我還以為耶司嘉主教會怒罵「有夠沒有用!」但他似乎有所理解,往他白色主教袍的大袖子裏不停摸索拿出什麽東西來。


    是個圓滾滾,不可思議的果實。


    「這、這是什麽啊。」


    「你們大概一輩子無法想像這是多麽崇高的食物,這可是世界樹梵比羅弗斯的聖果。啊啊,梅?蒂耶。請您救贖因力量不足而悲歎的羔羊吧。感激不盡、感激不盡……」


    主教在胸前劃十字,朝小小的果實膜拜後,突然把果實往我和托爾的嘴裏塞。


    「!」


    我差一點嗆到地咀嚼著吞下果實。


    李子大的小果實沒有籽,柔軟又多汁,一下子就吃掉了。


    而且是酸甜充滿香氣的果實,口感類似剛采下的葡萄。


    「咦……」


    立刻體認到果實的效果。


    令人驚訝的,身體的不適全部消失,我身上還來不及治愈的傷口也瞬間愈合。


    魔力源源不絕地恢複。這不是奇跡,那什麽才是奇跡啊。


    我親身體認到,被世上所有人推崇讚賞的神聖大樹並非空有虛名。


    「啊,該不會托爾的眼睛也能恢複!」


    我想著要是有這奇跡果實的力量,連忙轉過頭去看托爾。


    他的手摀住失去眼珠的右眼,接著慢慢移開。


    但是,他的右眼仍舊是個失去眼珠的黑色窟窿。


    「……怎麽這樣。」


    「很遺憾,那不是單純的外傷。你應該最清楚這一點吧,托爾?比格列茲。」


    聽見耶司嘉主教挑釁意味十足的這句話,托爾也隻能沉默以對。


    「這是魔法的『代價』,特瓦伊萊特的魔法是將空間剪下貼上,或是互相連接、跳躍,會弄得一團亂。在這個過程中,身體的一部分也可能會被弄到其他空間去。這不是治療傷口,想要取回不見的東西,就算是世界樹的聖果也辦不到。」


    聽到這段話,我咬緊牙。


    這是表示,托爾的右眼已經不可能再回來了嗎?


    「但是,如果是那家夥……或許能有辦法吧。」


    耶司嘉主教眼神往一旁飄移,喃喃說了這句話。


    ──就在此時。


    玻璃瓶工房外瞬間被強烈的光線包圍。


    「!」


    不曾聽過的奇妙聲音連續響起,在這非比尋常的魔力波動中,我們急急忙忙跑出玻璃瓶工房。


    「那是……什麽……」


    嚇一大跳。


    一支巨大的光箭,插進飄浮在南側天空的大型移轉魔法陣中。


    彷佛在天空中創造出裂縫。


    巨大魔法陣從光箭射穿的地方逐漸崩落,彷佛天花板的壁紙剝落一般。


    耶司嘉主教從懷中拿出類似望遠鏡的東西,盯著天空看。


    「喔~那家夥終於使出真本事了啊。」


    「……那該不會是尤利西斯老師的力量吧?」


    「是啊,那是心機混帳王子的魔法準沒錯。大概是結合了複數精靈的力量,用蘊含莫大威力的魔法去攻擊吧。從那個光箭的形狀來……是以月之大精靈阿提米絲的力量為基礎啊……啊,順帶一提,要破壞那個大型轉移魔法陣,本大爺也能辦到。」


    「那你幹嘛不趕快去。」


    托爾用帶有些微輕蔑的語氣問。


    「笨蛋家夥,因為要先讓學生先去避難啊。這是因為……」


    耶司嘉主教把我和托爾的頭用力往下壓,當場蹲下來。


    接著無詠唱,在周圍仔細布下魔法牆後說:


    「想要破壞那種規模的魔法陣,絕對會引發大爆炸。」


    耶司嘉主教說完的下一秒。


    劇烈爆炸聲響起,天空中的大型魔法陣連續引爆。


    難以想像的爆炸波和熱氣衝擊學園島。


    耶司嘉主教的魔法牆相當堅固根本不為所動,這救了我們一命,但周圍的樹木和建築物全被炸飛,隻有我們背後的玻璃瓶工房因為我們順便被保護,毫發無傷。


    我們靜心忍耐,等了一會兒,爆炸造成的衝擊逐漸緩和。


    我急著抬頭看天空。


    看見大型轉移魔法陣遭到破壞正逐漸消失,我鬆了一口氣。


    但看見應該是特瓦伊萊特魔法師的人在旁邊交錯飛翔,他們是在幹嘛呢……


    「哈哈,真沒用,敵人也手忙腳亂啦!趁現在走吧。」


    「……主教大人,他們會不會再度展開大型轉移魔法陣呢?」


    托爾冷靜地問。


    我則是覺得不可能再度展開那種大規模的東西,但耶司嘉主教點點頭:


    「有那個可能,敵人也早預料到那會被破壞了吧。如果想在戰爭中使用,他們應該也想確認再度展開需要花費多少時間。」


    雖然這樣說,走在前方的耶司嘉主教露出無畏的笑容:


    「但我們也不會坐以待斃。剛剛的光箭,也是學生全部避難完畢的暗號。也就是說……這是被譽為固若金湯堡壘的盧內?路斯奇亞的反擊狼煙。」


    盧內?路斯奇亞的反擊狼煙……


    我的身體因為興奮而不停顫抖,我用雙手抱住自己。


    接著偷偷做好覺悟,下次絕對不能輸,絕對不會再犯傻。


    重要之人就要在眼前被殺了,卻什麽也做不到……我再也不想要品嚐這種絕望的感受。


    我們趁著這個騷動移動。


    得要繞過整個沙灘,趕快前往尤利西斯老師所在的大燈塔才行。


    但走在海邊不久後,開始對周遭的景色,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異常。


    我忍不住停下腳步,從海灘麵向大海看天空,接著睜大眼。


    「騙人的吧……」


    天空──


    染上無比豔紅,彷佛這世界黃昏的夕陽顏色。


    現在時間,是才剛過正午的午後耶。


    幕後 尤利西斯,射出月之箭。


    我名為尤利西斯。


    身為路斯奇亞王國的二王子,同時也是盧內?路斯奇亞魔法學校的精靈魔法學專任教師。


    是五百年前的大魔法師「白之賢者」的轉世,但沒有學生知道這件事。


    嗯,自己說自己是大魔法師也覺得很可笑啦。


    「學生們都沒事嗎?」


    我定期聽園藝師的精靈拉狐思來報告,遭受艾爾美迪斯帝國魔物攻擊的學園島的狀況。


    「是的,大鬼差點闖入第一層迷宮,但在救世主愛理的精靈義芙的守護結界保護下,沒有人受傷。但有一個一年級生在地麵遇到大鬼,身受重傷。」


    「學生的名字是?」


    「法蘭西斯?當尼,石榴石第三小組的學生。」


    「……法蘭西斯……」


    我對這個學生很熟悉。


    那是由孤兒院的孩子組成的,勤奮的石榴石第三小組的一員。


    其中法蘭西斯對精靈魔法學的學習態度充滿熱情,也很優秀。精靈魔法學的成績,是在第一名尼洛、第二名瑪琪雅小姐之後的第三名。


    個性也相當溫和,也對動物及精靈展現出溫柔的興趣。


    他常常來找我問不懂的問題,或是很想要摸摸幻特羅姆,記得也會拿它最喜歡的餅乾來給它。


    那孩子在大鬼入侵之後,因為擔心在生活魔法道具競賽中優勝的魔法玩具,所以跑去他們使用的工房。


    在途中碰到大鬼而被咬掉一條腿,立刻趕到的精靈救了他,雖然保住一命,卻受了失去一條腿的重傷。


    每個人都會斥責他為什麽不避難吧。


    但是,我可以理解法蘭西斯的心情。


    用破銅爛鐵做出來的魔法玩具──那是那孩子和小組成員,以及尤金?巴契斯特這男人之間的羈絆的證明。


    「還活著真是太好了,但是……」


    讓一個學生受傷了。


    雖然讓在學校裏工作的精靈全部去保護學生,協助學生避難,但我無法原諒自己。


    如果讓任何一個學生死亡,那時就是我們的敗北。


    ──可恨的帝國。被當成傀儡的悲哀魔物。


    帝國在研究轉移魔法的消息,正如我們從福萊吉爾皇國聽到的相同,但這個大型轉移魔法比我預想的更早完成。


    「所以可以當成所有學生都避難完畢了嗎?」


    「是的,所有學生已避難完畢,全身處安全圈內。隻有瑪琪雅?歐蒂利爾沒有進到第一層迷宮避難,但她在耶司嘉主教的保護下,應該沒有問題。」


    拉狐思繼續報告。


    「現在,教師群與精靈們很勉強阻擋住大鬼了。梅迪特閣下與其他魔法藥學教師開發出的對大鬼用『毒藥』也出現很棒的效果。但接下來要與時間作戰,不知敵人的目的是否為將學校收入手中,沒有朝王都進軍的跡象。但要是這裏被攻落,會對路斯奇亞王國造成重大打擊。」


    「那不可能發生,因為有我在。」


    敵人的目的啊。


    現在開戰還太早。但或許是想拿盧內?路斯奇亞的學生當人質,向路斯奇亞王國提出強人所難的要求。


    或者是,想取救世主的性命。


    或者是,想搶奪特瓦伊萊特的「黑盒子」。


    或者是,想知道沉睡在這座學園島最深處的「秘密」。


    或者是,在戰爭正式開始前,想要測試「我」的力量……


    目的肯定不隻一個吧。大概也想要實驗大型轉移魔法,或許打算依優先順序,盡可能達成最多目的吧。


    「但話說回來……大規模轉移魔法還真是用預料外的方法來顛覆地利的東西呢。」


    因為以學生的安全為最優先,而允許帝國的魔物與棘手的魔法師們闖入,但隻要學生沒事,接下來想用怎樣的方法清除都行。


    我上了燈塔,確認魔法水晶修複好之後的運作狀況。


    魔法水晶正下方,有個顏色黯淡的神燈。


    我用掌心摩擦神燈,從裏麵冒出藍黑色的煙,一個非常老的老人的臉出現在煙霧中。這就是神燈大精靈吉恩。


    「吉恩,你沒事吧。」


    「真的太丟臉了,殿下,我沒資格當燈塔守護者了。」


    吉恩非常沮喪。這外表是個偉大老人的大精靈,心理狀態有點不太安定。


    「如果你也沒有辦法應對,那就束手無策了。因為精靈魔法和尖端魔法之間有點相克。而且看起來,敵人相當熟悉這個盧內?路斯奇亞的結構。」


    雖然我不太想如此思考,但敵人應該是透過身為盧內?路斯奇亞教師的尤金?巴契斯特得知學園島結界的構造,以及其弱點吧。


    沒錯,盧內?路斯奇亞魔法學校也有守護結界的機能。


    但那並非隨時隨地戒備,而是在發現有危險時,瞬時在所需的地點設置。


    也就是說,因為地震的關係,結界功能集中在建築物周遭設置。


    敵方就趁這個空檔,光速一擊破壞了燈塔的魔法水晶。


    敵國重視魔法速度,聽說隨時都在追求速度,原來如此,在這種時候就會產生巨大影響啊。


    而且說起來,可以做出這種絕技的,絕對是空間魔法的專家特瓦伊萊特一族的人準沒錯。這次的地震大概也是他們人為引發的吧。


    大魔法師──黑之魔王的後裔們。


    使用黑之魔王留下來的技術,可以完成那種程度的大型轉移魔法,真的很值得讚賞。


    如果他們不是敵國的魔法師,我真想要用力鼓掌。


    「但是,想要驅動那個大型轉移魔法,到底要付出多少的魔力與多大的犧牲呢?吉恩,你知道想破壞需要多少精靈嗎?」


    「想破壞需要費點功夫,但殿下的力量可能辦到。耗費最少魔力與魔法陣,且將對學園島的傷害壓到最低的方法是……」


    吉恩算出使用在大型轉移魔法陣上的魔法與魔力量,導出破壞方程式。接著將方法顯示在修複好的魔法水晶表麵。


    「原來如此,月之弓箭啊。」


    我點點頭,接著將魔杖往地麵用力一敲,展開召喚魔法陣。


    「貓頭鷹精靈幻特羅姆、棉花精靈利耶拉柯頓、月之大精靈阿提米絲……現在立刻到我身邊來。」


    不久後,三位精靈在我麵前集結。


    「月之精靈阿提米絲,在此參見。」


    「棉花精靈利耶拉柯頓,火速前來晉見。」


    「貓頭鷹精靈幻特羅姆,隨伺在殿下左右。」


    他們在我麵前慎重其事地朝我行禮。


    他們是過去,我還被稱為「白之賢者」時在全世界旅行中相遇,接著成為朋友的精靈們。


    「大家,請把力量借給我。」


    「遵命。」


    接著,雖然平常都以無詠唱的模式進行,但隻有這一次我特別意識著魔法的形式,自己的「名字」,詠唱咒語。


    「尤裏?由諾?西斯──乘法召喚──月之弓箭。」


    精靈有許多種召喚型態。


    他們原本是自然界的力量帶有魔法之後,接著擁有形體之物。


    因此他們也可能維持著名字與概念,依照命令改變自己的型態。這需要大量修行以及與精靈間建立起良好關係。


    找出複數種召喚方法,並且加以確立的人,正是五百年前的「白之賢者」。


    其中結合複數精靈,創造出複雜魔法的召喚方法,就是這個乘法召喚。


    我的麵前出現了彷佛天空賞賜的上弦月般的白銀弓。


    我將其高舉過大燈塔上方,朝著飄浮在空中的大型魔法陣擺好弓。


    一拉由月光做成的弓弦後,彷佛濃縮月光的璀璨光箭現身。


    一張、兩張、三張……約十張,分別賦予不同命令的魔法陣,在光箭指向的方向層層堆疊。


    軌道由幻特羅姆調控,安定連係好複數魔法的是利耶拉柯頓。


    而以大精靈阿提米絲為基礎創造出來的月之弓箭,現在此時,朝大型轉移魔法陣射出。


    光箭在空中射穿無數魔法陣,邊吸收那些命令,逐漸成為巨大柱狀物。


    邊發出彷佛聖歌般,清澈高亢的聲音,劃過天際。


    接著刺穿大型轉移魔法陣正中央,彷佛貫穿玻璃般,響起破裂的聲音。這個光箭開始改竄魔法陣中的重要魔法式,將其導向毀滅。


    「啊,要爆炸了。」


    正如拉狐思所說,最後會引發巨大的光爆炸。這個爆炸大概也會對利用大型轉移魔法陣連結的另外一頭產生影響吧。


    熱氣和爆炸波甚至傳到這邊來。學園島應該也會受害,但學生已經全部在迷宮裏避難了,沒有問題。


    「殿下,太精采了。」


    在旁的拉狐思用力鼓掌。


    可見光粒如施放後的煙火般,朝大海落下。


    大型轉移魔法陣遭到破壞,在上空逐漸消失,但我仍盯著那一點看。


    「還不能安心,雖然大型轉移魔法陣已遭破壞,這個盧內?路斯奇亞已經有無數的魔物入侵,隻要特瓦伊萊特的魔法師還在,大概會再次展開那個轉移魔法吧。對敵方來說,這肯定隻達到『試探我的力量』這個目的而已。」


    沒錯,一次的破壞不過隻是爭取一點時間。


    這並非勝利,雖然大鬼不再無止盡降落,也可能殲滅學園島內的大鬼了……


    果不其然,開始看見於上空再次構築出大型轉移魔法陣的徵兆了。


    看見好幾個特瓦伊萊特的魔法師,在空中交錯飛翔正在做些什麽。


    而且話說回來,大型轉移魔法陣遭破壞這種事,大概早在敵方預料之中。


    肯定準備好備用的魔法道具,可以再度展開大型轉移魔法陣。


    「……是吧,我說的沒錯吧,特瓦伊萊特的魔法師啊。」


    我慢慢回頭。


    因為感覺背後出現了些微氣息。


    那裏站著兩個身穿黑色長袍,臉戴鐵製麵具的魔法師。


    「哦喔,你果然發現了啊。」


    這當然。他們以為我身邊有多少雙精靈眼睛盯著啊。


    但特瓦伊萊特的魔法師,幾乎叫人惡心地淡然打招呼。


    「第一次與你見麵,路斯奇亞的二王子殿下。」


    「真不愧是被譽為路斯奇亞王國最強的魔法師,破壞那個大型轉移魔法之後,仍一臉若無其事呢。」


    「才沒那回事,再怎樣也稍微有點累。」


    因為這種規模的精靈召喚,需要耗費大量魔力與魔法陣。


    「那麽,你們哪位是『青之醜角』呢?到底想知道我哪些事?」


    「……」


    特瓦伊萊特的魔法師沉默一段時間。


    「──要請你去死,為了帝國。」


    其中一人煉成雙刀,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直接朝我攻擊。


    我以魔杖為盾防禦,在那之後,拉狐思從後方咬住敵人喉嚨,將他壓倒在地。


    「嗚哦……」


    我大步朝被大狐狸咬住的黑長袍魔法師身邊走去。


    接著從正上方俯視他。


    「愚蠢者,讓我將你煮成鍋中湯藥吧。」


    我露出連自己也如此認為,很有魔法師風格的虛偽淺笑。


    湖中的精靈們,


    遭受欺騙後成為鍋中湯藥,


    直到願意效忠於白之賢者──


    「那首詩的『白之賢者』部分,我自己不太喜歡,但其中可以確定的,就是我連『人』也有辦法役使。也就是說,我能將有生命之物變成精靈。」


    我從懷中取出小瓶子,打開蓋子。


    「你、你打算要做什麽……」


    「做什麽。」


    「哇、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被拉狐思咬住的特瓦伊萊特魔法師,變成一縷絲線被小瓶子吸進去。


    精靈是自然界帶有魔力時產生的具體呈現。


    但是,想將人類與動物等等有生命的東西概念化,賦予他們精靈的型態,這是不可能辦到的事。


    精靈化──這是僅有白之賢者能辦到的魔法,是我的秘術之一。


    「哎呀,我會像這樣塞進小瓶子中,在鍋中『做各種處理』,所以才會出現那首諷刺內容的詩就是了。」


    「『各種』是關鍵吧,啊啊,真是令人畏懼。位於門扉彼端的魔法師!」


    拉狐思變回人形抱住自己身體,語氣滑稽地說。


    我把小瓶子收進懷中,嗬嗬一笑:


    「那麽,你隻站在那邊看嗎?」


    另一個特瓦伊萊特魔法師乖乖站在角落,接著才開始鼓掌。


    「哎呀哎呀,被你嚇一大跳呢。你還真是有趣耶?」


    「……有趣?」


    「是的,在下一直認為三位大魔法師中『白之賢者』最為無趣唷?但似乎是誤會了……沒想到,你會做這殘酷且愉快的事情呢?」


    接著腳步輕快轉了一圈,戴上藍色小醜帽,化身為毛骨悚然的小醜樣貌。


    原來如此。這就是帝國的……青之醜角啊。


    「我可不想被用煉金術去做無數人體實驗的你們這麽說呢。就連那個轉移魔法陣,都不知道是成立於多少的犧牲之上……雖然我不想知道,但也能想像。」


    我說完後,青之醜角摀住嘴邊,很故意地「嗬嗬嗬」笑著。


    接著就這樣帶著小醜麵具,左右擺動身體,用著有點特殊的不安定口吻說:


    「如果不做到攻擊傳說中的盧內?路斯奇亞魔法學校,帶給學生恐懼,幾乎就要攻落這裏的話,慎重如你應該不會使出全力吧。沒錯,這是奪取了尤金?巴契斯特的在下所做出的判斷唷。」


    「……喔。」


    「尤金對你十分了解,但再怎樣也在無從知道你就是『白之賢者』的轉世中過世了啦?」


    「……」


    「但是還很多還很多~你還隱瞞著什麽~這個學校的深處,在巨大巨大的門扉彼端,隱藏著三個寶藏~」


    青之醜角唱歌、跳舞嘲弄著我。


    接著,他腳邊開始群生藍黑色蔓草。


    「那麽,就讓我們進入第二回合吧,白之賢者閣下。請千萬別讓在下失望喔?請讓在下玩得開心點耶?你要拿出真本事喔?我們這邊可是為此做了許多準備耶……」


    青之醜角彷佛麵對觀眾般深深一鞠躬後,被腳邊長出的藍黑色蔓草纏繞,如沉入沼澤般消失無蹤。


    接著──


    「哦……是特瓦伊萊特領域啊。」


    我發現此處上空的天空,染上這時間絕對不可能出現的夕陽豔紅。


    這是「黑之魔王」留下的秘術之一──故意創造出「夕陽時分」的空間魔法,特瓦伊萊特領域。


    夕陽時分,據說是魔法師魔力最高,魔法效果約可增加三成的黃金時段。


    竟然能故意創造出這個時段,還真是驚人。


    隻能說是相當優秀的空間魔法。


    沒錯。這是過去……吾友「黑之魔王」相當擅長的其中一個魔法。


    沒想到敵方有會使用這個魔法的魔法師。那大概是勒碧絲小姐的哥哥,所羅門?特瓦伊萊特所做的吧。


    「咕咕,殿下,敵人打算利用夕陽時分再次展開大型轉移魔法陣喔。到時要再次用月之弓箭破壞嗎?」


    「不,幻特羅姆。單純破壞隻是沒完沒了,隻是不停重複相同事情而已……而且,因為那家夥的鬧劇,盧內?路斯奇亞的學生受創了。」


    我慢慢抬起低伏的臉。


    接著,握著魔杖的手慢慢用力。


    「我怎樣都無法原諒隻有我國、我校單方麵受害,且在國民與學生心中留下恐懼。我可不是那麽溫柔的魔法師呢。當然,也得為我路斯奇亞王國向敵國要份伴手禮才行。」


    「殿下,您打算怎麽做?」


    吟遊狐狸拉狐思歪著頭問我。


    「讓我們解開潘?法烏奴斯的封印吧。」


    我毫不猶豫地宣示。在場的精靈們「喔喔」的睜大眼睛,但我原本就如此打算。


    再過不久,耶司嘉主教就會帶「那兩人」來這裏。


    那兩人手中握有解開盧內?路斯奇亞封印的鑰匙。


    隻要我們三人到齊,就能打開這五百年來,重重鎖上的門扉──


    那麽,敵國的各位。


    就讓你們看看沉睡在門扉彼端的魔法真髓、魔法深淵吧。


    請將過去三大魔法師所創建的這間學校,會被譽為固若金湯堡壘的意義,好好烙印在眼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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