顏依依將視線落在站在最後的宮女身上,看著那一列的宮女慢慢繞過拐角處,眼眸眯了眯,抬指輕輕一彈,趁著站在最後的宮女未跟著轉過去之前,已將宮女的啞穴及其他穴道封住。


    「我進裏邊看看,你注意安全。」匆匆朝楚沐風留下一句話,顏依依已飛身掠至那名宮女身後,抬手便將宮女擊暈,回頭朝已跟隨至身後的楚沐風輕輕說了聲:「這裏就交給你了。」


    說完便要跟上其他宮女,楚沐風伸手拉住了她,手握著她的手掌,顏依依疑惑望向他,卻隱約察覺掌心微涼,楚沐風似是塗抹了些什麽東西在上麵,忍不住挑眉輕問:「這是?」


    「無影膏。」楚沐風簡短應道:「小心點,一會兒我再去尋你。」


    「嗯。」平平淡淡的一句話落入耳中,心底卻似有什麽劃過,酥酥暖暖,沒時間去深思這一刻的異樣,顏依依隻是輕點頭,「你也注意安全。」


    無影膏是尋人之用,氣味極淡,隻要在方圓十裏之內,下藥之人便能循著那氣味找到被下藥的人。因其配置所需的藥引複雜難取,此藥在江湖中極為珍貴,絕大多數江湖人隻是聞其名卻從未見過其影,便是在那位據說是「神醫」的外祖父處,顏依依也隻見得過一瓶。


    因顏依依的身形與方才被擊暈的宮女類似,眾人又都是低垂著頭走路,顏依依混進去竟也沒人察覺,一路順暢無阻地隨送藥的宮女進了蘭軒宮,卻在慕傾煙的寢室前被攔了下來。


    「娘娘已歇下,糕點交給我便是,你們都退下吧。」平穩無起伏的輕軟聲音在耳邊響起時,顏依依已下意識地抬頭,往一身門口站著的宮裝女子望了眼,果然是梅香。


    掩在衣袖下的手指一彈,一小粒彈丸飛向梅香。


    梅香似是驚了下,猛地皺眉,清潤眸中利芒飛過,望向人群。


    顏依依朝梅香擠了擠眼,生怕她認不出自己此刻頂著的這張顏依依臉,不動聲色地亮出慕傾塵的專屬腰牌,以唇語道:「慕傾塵。」


    梅香似是沒料到顏依依會以宮女裝出現在此,明顯地愣了愣,但很快便恢複過來,冷著聲音朝顏依依招了招手,「你,過來。」


    顏依依誠惶誠恐地上前來,在梅香麵前站定,頭始終低垂著。


    「這糕點有些熱了,你端著,吹冷了再給我端進去。」


    從打頭的宮女手中接過那些猶冒著熱氣的糕點,倏地一下放到顏依依手中,梅香的聲音依然冷凝,那神情、那聲音,配著那動作,似是在故意刁難某個不識趣的宮女,眾人雖疑惑這麽一位不起眼的小宮女,怎的得罪了這位慕貴人眼前的紅人,卻並未敢多言,生怕自己跟著遭殃。


    「你們都下去吧。」將眾宮女揮退,梅香推開門,將端著糕點的顏依依給請了進去。


    「大少爺,你怎麽來了?」待確定外邊的人已走遠,梅香一邊端過顏依依手中的糕點,一邊壓低了聲音問道。


    「我聽聞你家小姐遇刺,確有其事?」將手中的糕點交由梅香,顏依依也不廢話,直切主題,若是受傷了用來的不應是藥才是,怎的隻是用些餐後小茶點過來?


    「確有其事。」梅香輕點頭,將那糕點放到旁邊的桌上,壓低了聲音道:「小姐剛歇下。」


    顏依依皺眉,「傷得重嗎?孩子的事有沒有泄露出去?好端端地怎麽會遇刺?」


    「傷及髒腑,幸而那劍刃離心脈偏了一指。」梅香的眼眶紅了紅,聲音也有些啞。


    顏依依卻是不解,傷得這般重,這宮裏怎的沒任何消息,便是方才在天啟帝寢宮裏,似乎太過平靜了些,彷似並無人知道慕傾煙遇刺的消息,既是如此,又是誰封鎖了這一消息?


    顏依依猜不透,也沒再費心思去猜,直接望向梅香,沉了沉聲音,「到底是怎麽回事?」


    「昨天下午毓王爺黑著臉來找小姐,後來不知怎的留宿宮中,五更時卻突然有刺客來襲,聽說刺客的目標是毓王爺,但是小姐自願替毓王爺挨了這致命的一劍,毓王爺將這一消息瞞了下來,宮裏暫時無人知道小姐懷孕之事。」穩了穩心神,梅香將昨夜的事簡短交代了一遍。


    顏依依卻聽得忍不住磨牙,慕傾煙腦子進水了不是?為這樣的男人賠上後半生不說,竟連命也不要了!想來君天毓也不知道前輩子燒了多少香,這輩子竟換來她們姐妹二人的舍命相救,她當時是礙於媚姨的情麵,慕傾煙莫不是真的是愛到骨子裏去了?


    不過,刺客又怎會知道君天毓在慕傾煙的宮中?還趁著夜色來此行刺?


    「知道誰是幕後主使嗎?」顏依依皺眉問道,且不說昨晚的刺殺是試探還是另有目的,既然能專程摸到這邊來行刺君天毓,那幕後主使早已知道慕傾煙與君天毓那點事兒了吧。


    「尚不清楚,昨夜來的刺客都是死士,計畫失敗後都已服毒自盡,沒有留下活口。」梅香沉吟著開口道:「不過據傳是歸魘教的人。」


    「歸魘教?」顏依依眉尖擰得更深,腦中不期然地浮現那張銀色麵具裹著的臉,歸魘教行蹤詭異,亦正亦邪,卻是江湖教派,怎會扯上歸魘教?


    梅香輕輕點頭,「這批死士的武功套路及自盡的方式與歸魘教如出一轍,而且歸魘教與太子暗中往來早已不是什麽秘密的事,所以昨晚的刺客極有可能便是歸魘教的人。」


    顏依依聽得擰了眉尖,這麽說來,人應是太子派來的,太子專程派了刺客到皇上的妃子寢宮裏謀殺毓王爺,這意味著什麽……不用深思,顏依依背脊已被冷汗浸濕,慕傾煙與君天毓那點事早已被太子獲悉了,捅開來隻是早晚的事罷了。


    隻是昨晚的刺殺,若真是太子安排,卻也失策了,別說能否成功刺殺君天毓,這麽一鬧,君天毓和慕傾煙會不知道其中的隱情?


    「毓王爺有沒有什麽安排?」既是太子已知悉慕傾煙和君天毓的事,指不定哪日便捅到了皇上那兒,君天毓若此時還任由慕傾煙獨自一人待在這宮中,已是等於將慕傾煙及她身後的整個慕府推到了鬼門關,半隻腳都踏進去了。


    梅香緩緩搖頭,「王爺今日秘密吩咐禦醫給小姐看過傷後便離開了,隻道別讓任何人進去。」


    顏依依垂在身側的手不自覺地握成拳,君天毓莫不是要置身事外不成?還是另有隱情?


    「皇後娘娘駕到!」


    顏依依正暗自揣摩著君天毓的用意之時,一聲尖細的聲音自宮門外傳來,綿長而刺耳。


    梅香和顏依依臉色俱變,尤其是梅香,神色瞬間已退去血色,神情焦灼地望向顏依依,「大少爺,這……這怎麽辦?因小姐與蓮妃長得神似,皇後娘娘自小姐進宮後素來瞧小姐不順眼,且又是太子的母後,早不來晚不來,偏偏這個節骨眼兒來,莫不是知道了昨晚的事?」


    何止是知道,這會兒過來怕是來檢驗昨夜刺殺成果的吧。


    眼看著人已來到了院外,來不及多想,顏依依一邊拉著梅香往裏屋而去,一邊急聲吩咐道:「去拿一套你家小姐的衣衫過來,順便拿一頂帷帽,帶薄紗那種。」


    她的身段與慕傾煙相似,身高也差不多,畢竟是姐妹,長得還是有些相似之處的,戴著帷帽還是能蒙混得過去的。


    梅香雖不知顏依依有何用,卻不敢耽擱,匆匆忙忙地將衣帽準備妥當,急急地上前替顏依依將外衫褪下,再披上慕傾煙的,而後隨意綰了下頭發。


    看著顏依依從內襯袖中掏出個小瓷瓶,倒了些粉末,轉身拿起桌上的茶水倒了些水和上,隨意往臉上抹了些,白皙細膩的臉上,便布滿了密密麻麻的小紅疹,及似露珠的小水皰。


    手快速地接過梅香手中的帷帽,往頭上一戴,顏依依便急聲說道:「走吧。」


    說著便要往屋外走去,房門恰在這時被推開,身著明豔華服頭戴鳳冠的皇後娘娘,已在眾宮女的簇擁下推門而入,雍容華貴的臉上隱有怒氣,威儀的聲音中諷意隱現:「慕貴人好生貴氣,竟連本宮也不放在眼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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