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整出的破事險些把大理寺卿都給累了,不是想著要拉攏他大哥宋元承,這樣的廢物,真讓他不會多看一眼。可眼下,也不失為是拉攏宋元承的契機。


    據他所知,宋元承對他這個弟弟十分親厚,兄弟出了事總會想辦法去幫襯……通政司內他就一直沒有當用的人,有自己的人才好壓住一些事。


    嚴瀚沉思片刻,又喚了小廝來,低聲吩咐幾句,讓他把口信給宋二老爺帶到……


    弟弟被參的時候,宋大老爺就在朝上,顧忌著關係未曾發一言,處理完要事就著急回了府。


    回到府裏,程氏見著他就先歎了氣,二房鬧的動靜實在是她不想理都不成。


    「老爺,您換身衣裳去看看二叔吧,他回來將二少爺險些打死,連二弟妹都被踹得躺床上起不了身。」


    宋大老爺一聽,直罵糊塗。


    被責令在家思過,還動起手來,真是不怕又被傳出去,再參個一本!到時怕連原職都要不保!


    換過衣裳,宋大老爺黑著臉就去尋弟弟。


    他到時宋二老爺在書房靠著太師椅,神色消沉,頗有一蹶不振的樣子。他看著氣更不打一處來。


    「你這究竟要成什麽樣?!」


    宋二老爺連眼都沒有睜,也不回話。


    宋大老爺背著手,就在他書房裏踱步。「昨日院裏的下人你沒讓他們封口?是從哪走漏的消息,不過一晚,連屍體都給人挖出來了,你回來後不先查倒再動手!你近來可有在朝中得罪什麽人?!你說說看,或許能尋到根源,也好處理。」


    隻是他著急,他的兄弟仍惜字如金,氣得宋大老爺直哆嗦。又與他說了兩句,見還是那副死樣子,氣得拂袖丟下句我管不了你,憋著怒火回到長房。


    他一離開,坐著的宋二老爺卻神色漠然睜開了眼,盯著桌上那白釉黑花臥虎瓷鎮紙好大會,突然抬手一把將它掃落,連帶桌上一應物件都摔了個滿地狼藉。


    宋元承話說得都好聽,管他?若這些年他真有心攜扶自己這個弟弟,自己還能六年隻混到五品?!


    宋二老爺胸口起伏不定,沒想到自己會毀在手裏的棋子上,連帶著嫡子也基本是毀了!背著那樣的汙名,就是中了進士,入朝也是被人戳一輩子的脊梁骨,嚴瀚的意思是還要他再巴結著他大哥!他其實也就將自己當棋子看待,如果大哥真投靠了他,哪裏還有自己的事!


    宋二老爺想著,眼中光芒越發陰騭起來,他絕不能讓自己落到這種淒涼的境地!


    憋了滿心的火氣回到院子,宋大老爺直接就對程氏道:「二房的事以後都別過問了,讓他們自己鬧騰去吧,你派人隱晦些告訴小芷這兩天出的事,不必要提的就不提了。真沒得讓她也跟著汙了雙耳。」


    下午,惋芷就見著程氏以探望之名派來的桂嬤嬤。


    徐禹謙避到了書房,好讓她們說話。


    聽了簡化的事情前後,惋芷對玉蘭因勾搭堂哥而身死這事怔了好一會,心裏頭說不上輕鬆。隱隱覺得哪裏不對,卻說不上來,玉蘭怎麽會和跑到二房去?


    惋芷是新婦,成親不過五日,娘家就派了人前來,再是有著借口也委實不好久留。


    桂嬤嬤看她神色是詫異為多,又將程氏的囑咐轉述就起身告退。


    得知桂嬤嬤走了,徐禹謙才從書房回屋,心中思索著一件事要怎麽與惋芷開口。


    他們剛解開誤會,應該是要如膠似漆的時候……怎麽就非得是在這種時候,徐禹謙歎氣,俊雋的眉眼間有說不出的惆然。


    送走桂嬤嬤,惋芷就坐在羅漢床上盯著繪鬆木河山的大理石畫發呆。


    消息來得太突然,她甚至沒有想好怎麽從玉蘭身上下手,線就斷了。


    徐禹謙大步流星進到內室,見她又是在出神,眉心蹙起徑直上前。


    惋芷發現他時,他已經將大氅脫下丟一邊,將她輕輕鬆鬆抱了起來,讓她坐到腿上。


    她伸手抵著他胸膛,低聲喊「四爺」,明顯的不自在。


    徐禹謙恍若不覺,圈得她更緊。「嗯,桂嬤嬤走了?都說了些什麽。」


    她更加掙紮不開,不由得就想到兩人在爭執後他所說的話,隻得抬頭看他猶豫一會才道:「家裏出了些事,玉蘭沒了。」


    宋府還是送了消息,他又嗯一聲,神色沒有丁點波動。「你發呆就是想這事?」


    「是太突然了。」


    他就低頭在她眉心落下一吻,看她慢慢透出米分色的臉頰。「惋芷,你應該想的是要怎麽習慣我們間的相處,而不是為不相關的事白費心神。」


    正經的說事,他怎麽又逗起她來,況且對她而言這是極重要的事。


    她努力讓自己顯得鎮定,「時間長了就習慣了,這又不是能特意做到的。」她和他接觸也就這幾天,先前又是那種愧疚與抗拒的狀態……


    「那你在人前的處之泰然是花費了多少時間?」她的性子應該要比這活潑可愛才是。


    她眼裏閃過詫異,「您怎麽就覺得我那是特意的。」


    徐禹謙笑了起來,「你真要那麽淡定,我會說你像娘的那雙鹿?」


    被再度比喻為小動物,惋芷瞪他一眼,旋即垂了眸,眸裏染著很淡的哀色。「不是特意的,是真習慣了。我娘親去得早,而我隻見過她的畫像,父親和我說,她是端莊聰慧的女子。兄長和我說,娘親性子溫婉,我笑起來時很像她……我就希望自己也能成為娘親那樣出色的女子。」所以,她不管學什麽都會極力成為姐妹中最出色的那個。


    徐禹謙聽著,心裏鈍鈍生疼。


    她哪裏是希望成為她娘親那樣的女子,而是害怕自己墜了娘親的聲名。


    她從小是過著怎樣小心翼翼的生活,難怪她那麽倔強又有些別扭,不被逼到極致總是克製著情緒。程氏應該待她真的很好,不然以她這種性子做不來麵對繼母時的嬌憨,可繼母到底還是比不過血脈相連的生母。


    他思索著,手無意識的輕輕按捏著她指尖。「你很好,真的。我倒是更喜歡會朝我大聲說話,質問我的惋芷。」


    她又抬起頭看他,這一點兒也不像是誇獎,小聲道:「我又不是潑婦。」


    小姑娘不滿嘟囔逗得徐禹謙少有的大聲笑,摟著她輕哄。「是我不會說話……」對她更是憐惜,也決定事情到跟前了再和她說,他真的是放心不下。


    兩人在屋裏又說了會話,就到該去請安的時辰,換好衣裳由丫鬟婆子簇擁著往頤鶴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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