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就這樣翻閱各家的品種目錄。
「……打擾了。」
教室的門打開，穿西裝的中年男性走進來。
這人沒見過呢……
「請問，畑耕作先生在這裏嗎？」
「找我有事嗎？」
「就是你嗎！」
嗚哇？
感覺穩重的男性冷不防握起我的手。
「我有事想拜托讓『燃燒玉！』成功熱銷的田茂農林的各位！
「什麽……什麽？」
「請各位……務必企劃本公司的新產品？」
「「新產品？」」
「啊，抱歉忘了介紹。」
男性放開我的手，遞出名片並深深鞠躬。
「這是我的名片。」
『agreepolice股份有限公司』營業課長加納順平
遞來的名片上如此寫著。
雖然沒聽過這間公司，但從名字來看像是農業方麵的。
「本公司是新興的種苗廠商。」
「「咦？」」
大家再看向名片。
實在太巧了。剛好我們現在正在看種苗目錄耶……
「是實習助手的拓老師向我介紹各位——」
魎子老師介紹的啊？
「畑耕作先生和班上的各位生產出如此暢銷的商品，真的是太了不起了！」
「那的確是我們種的，但在背地全程操盤是別班的人喔。他是產銷科學科的金上——」
「啊，嗯。我耳聞過這件事。」
加納先生點點頭壓低聲音說：
「可是，請問……拓老師說最好別接近那個學生比較好。不過他沒說為什麽……」
「其實……也是啦。若和他聯手有預感賺到爆，但也有預感最後會不了了之……」「偷雞不著蝕把米的的可能性也很高呢。」
繼同意我的說法，點頭如搗蒜。
金上和人深交的話，也是很有情有義的家夥，但把除自家人外的人際關係換成金錢，也絲毫沒有半點猶豫。
反正就是盡情利用吧。
農將加納先生的名片妥善地收進名片簿裏後，眼神閃爍光芒問道：
「真的真的嗎？說要拜托我們生產？」
「啊，是的。」
加納先生從公事包拿出平板電腦，
「這是本公司打算販賣的新品種……」
手指滑著螢幕，顯示出一張照片。
（插圖）
「……這是小黃瓜吧？」
「是普通的小黃瓜吧。」
「外表看來或許是普通的小黃瓜，但這可是劃時代的新品種喔！」
加納先生熱情地說，但在我們看來跟平常的小黃瓜沒什麽不同。
「隻看外表不知道哪裏不一樣也是應該的……因為這個新品種光靠外表或規格書無法傳達出它的魅力——」
「這不就是什麽魅力都沒有的意思嗎？」
「規格書呈現不出差異，就是致命傷了……」
繼和我都不解地歪著頭，但加納先生仍熱情地滔滔不絕。
「不是這樣的！隻要栽培長大再吃看看，就能清楚明白哪裏不一樣了！各位肯定會很滿意！甚至隻要拿拿看就知道……！」
「啥？」
「而且最重要的是視覺……也就是包裝！」
加納先生激動地采出身子，
「要設計出跟那個『燃燒玉！』一樣光看包裝就能傳達魅力的嶄新設計，而且還要跟『淋上煉乳！特濃姬』一樣在網路上瘋傳的命名品味……為了請創造這種話題之作的田茂農林的各位，設計光聽名字就想種看看的品種名稱，才特地來拜訪各位的。」
「謝謝抬愛……不過，農家的平均年齡將近七十歲。與其找我們，倒不如請教高齡的農家比較好妥當吧……」
「嗯嗯。嗯嗯。像是kaakii之類老字號的農家就是這樣吧？」
聽到繼的說明，加納先生點點頭回答：
「本公司屬於新興的廠商，主要客群是網路活用世代……也就是從十幾歲到二十幾歲的年輕世代。」
「活用？」
「各位曉得這網站嗎？」
加納先生再度操作平板電腦，連上網。
『成為大農家』
——的網頁顯示出來。什麽東西啊這個？
「這是成為新農家的各位農家子弟，將自己栽培的成功體驗或知識，或自己所牆育的新品種放到網路上，互相評論批評的劃時代網站。然後，在這網站獲得高評價的新品種會陸續商品化，這網站對上網開始務農的世代超受歡迎。被稱為『成為的作物』，如今在種苗業界形成新的類型！」
「網路發行的新品種……是嗎？」
「是的。本社主要是將該網站獲得高評價的品種製成商品販售。順帶一提，種植成為大農家作物而出道成為農家的人們，稱作『成為的農家』。」
應該別一直「成為成為」個不停嗎？
不論契機是什麽，變成農家都是平等的。
「若真的在網站上獲得高度好評，真的就什麽都不用做，隻要有人欣賞就能夠直接購買嗎？」
「是的，當初光將『成為的作品』商品化便已蔚為話題……」
加納先生表情黯淡。
「每家公司都在趕流行，接二連三地推出新產品，競爭十分激烈。現在反而一曉得是由於網路販售，在購物網站之類的賤價賣出……」
「主要來說由於競爭激烈，飽和的周期就加快了吧。」
「農業的世界也變成這樣的時代啊。」
看到剛剛目錄的感覺也一樣，每間公司每年每年都會推出幾項新品種，也很留意流行的趨勢。
「拜托你們了！務必請年輕的各位們運用你們的感性，替本公司的作物加分！」
「唔……可是雖說是農業高中生，畢竟我們還是外行人，而且先不論務農的工作，要我們開發新品種的包裝實在是——」
「放手一搏吧！」
林檎？
「這樣感覺挺有趣的……拒絕這麽誘人的委托也很可惜。這個經驗肯定能活用在我們的學習上。」
唉，她已經產生興趣了。
「而且名稱也想好了。」
「想好了？怎樣的名稱？」
「居裏夫人。（注35）」
認真想啦。
※
「這裏是我們種苗公司的主戰場……！」
我們坐上加納先生駕駛的hiace客貨車，造訪附近的建材用品中心。
還兼具超市的連鎖建材用品店，工具就不用說了，農機具和家具、麵紙盒、文具、寵物飼料、熱帶魚、獨角仙幼蟲等。
除生鮮食品之外應有盡有。
光待在這裏就會莫名亢奮的男人天堂。
正是建材用品中心！
「哇。快看啊繼，是鑽頭喔鑽頭！」
「別管那個小耕來這裏！保鮮膜和洗潔劑都超便宜的！一個人買半打今天再加上加納先生的話，五人總共是——」
「後麵兩人也給我快點！」
注35小黃瓜的日文發音跟居裏夫人很像。
繼的催促下，我們跟在加納先生身後。真不甘心！
「就是這裏。」
我們來到建材用品中心室外的園藝區。
裝在塑膠袋裏的泥土和肥料、花盆和鏟子之類的園藝工具混雜在一起，也有裝成小袋販賣種子的陳列架。
「作物的種子是這樣販賣的啊？」
「林檎，難
不成你是第一次看到種子販賣嗎？」
「嗯。」
「在大都市圈裏販賣蔬菜種子的店的確不多呢。」
繼說，彷佛回憶住在關東的記憶。不過，你不是住千葉嗎？
「這種……建材用品中心？我也是第一次來。去隔壁的市場買東西時看過，所以知道有這家店……」
「是喔！」
我時常羨慕住在城市裏的人，但對他們無法經常體驗到建材用品中心的有趣之處，倒覺得很可憐。
繼一邊拿著裝種子的小袋子，一邊說。
「我們學校是先用目錄挑選再向農協下訂拿到種子的機製，所以很少有機會來這裏，農家最近也不太向農協的資材部下訂，幾乎都利用這種建材用品中心了。」
「我老家也是這樣呢。大家都有車，所以來買燈油或麵紙時順便買種子或肥料之類的。而且超便宜的！」
「對啊。對啊。所以才需要令人眼睛為之一亮的包裝。」
加納先生激動地點頭，一邊強調說：
「規格書或栽培方法都是寫在包裝的背麵，但重要的還是封麵吧。尤其是小黃瓜有各式各樣的品種，是很受歡迎的蔬菜種類。這些小黃瓜中能被顧客選中的隻有一個，所以包裝得要夠醒目才行……」
「這樣簡直像書店把封麵朝上平擺吸引客人一樣。」
「嗯，對，很接近。」
加納先生又更激動地點頭。
「書本的銷售期是發行後的兩星期，但種子的銷售期很短。畢竟蔬菜有季節之分，配合季節改變前進行定植是勝負的關鍵。之後就會從這個陳列架撤下來了。」
「哇……真是嚴峻的世界呢。」
以前來建材用品中心時沒有注意到的種子陳列架，沒想到竟然會上演如此激烈的生存競爭。
如果在這個架上沒有吸引到客人，生產的品種就不會留下子孫，在這層意思上的確是生存競爭。
思及至此，我們今後要想的竟是生存戰略……！
「把種子產品化需要花非常長的時間。將各種品種進行交配後，即使最後出現性狀佳的品種，隻能培育到采收的階段才能確認所生產的所有種子是否出現該性狀。」
「也就是說，發現優良的種子後再產品化，時間上花個一、兩年也是天經地義的……這麽一想便覺責任重大呢。」
「因為包裝的關係而賣不出去的話，耗費多年的心力就白費了。」
「加納先生也有做測試嗎？」
「……什麽？我才不會做這種事呢。」
嗄？
「我們公司是在這種測試已提升『成為農家』的時間點就要結束的前提之下，才開始作業的！我們要做的終究隻是從農家拿到種子，包裝過後拿去市麵上販售而已！」
「那麽……就是在網路上找到的種子，完全不做任何的加工，隻是放進包裝裏賣的意思嗎？」
「嗯嗯，對啊。最近包裝上的照片也讓專門學校的學生免費拍攝……咳咳、咳咳！」
加納先生故意大聲咳嗽。
「……繼。我總覺得這人愈看愈可疑……」
「真巧，我也這麽覺得。」
這不是因為設計包裝很麻煩所以才讓高中生免費替自己工作嗎？我不禁這麽想。
話雖如此，都已經上船了，也很想看到我們自己設計的種子包裝，擺在全國的建材用品中心的種子陳列架上。
「然後是種子的名稱，如呆要讓人有印象的話，要取什麽樣的名字呢？」
我問道，加納先生自己也似乎沒有具體的想法，非常含糊地回應：
「這個嘛。果然還是希望年輕的各位能盡情活用自身的感性，想出流行時髦又能將這個小黃瓜的魅力充分傳達出去，且不會被既存的小黃瓜印象所束縛，最好是能在網路上造成話題的名字。嗯嗯。」
「唔……很困難吧。」
「居裏夫人。」
「加納先生。所以是要把重點放在這個小黃瓜所要傳達出的魅力上，還是用發笑的梗引發話題呢？」
「說得也是。果然兩方都需要重視，用最後能達到好的銷售成績的方向來討論。嗯嗯。」
「居裏夫人！」
「林檎！我知道你很想推動這案子，但不能隻一味推銷自己的想法，也必須設想到客人的需求才能決定啊！對吧，加納先生？」
「對啊。嗯嗯。說得也是。」
加納先生想必已經很習慣思考，當下就告訴我們重點。
「看到『成為大農家』而開始務農的年輕世代，尋求的並不是收獲量和外表的好壞，壓倒性都全都注重作物的味道。」
「意思是……是很好吃的農作物嗎？」
林檎問道，加納大力點頭並說出驚人之語。
「嗯。就是『這個好呷』。」
「什麽？」
林檎納悶地問道，加納先生詳細地解釋給她聽：
「所謂的『這個好呷』是一味的、嚴苛的尋求美味所誕生的究極農作物。乍看之下是普通的蔬菜……不對，應該說就算在普通的超市裏也會被擺在最低層的架子上，但實際吃吃看，卻不可比擬的好吃……就是用來表現這種作物的意思。」
「可是大家都是『這個好呷』的話，就沒有差異了吧？」
林檎敏銳地指出這一點，加納先生似乎已經被質疑習慣，並沒有特別緊張而乾脆地回道：
「當然不重視收獲量和外觀好壞是無所謂，但這部分必須掩飾掉才行。雖然表麵上沒有受到批評，但若這部分的水準若表現得不夠高，很明顯會反應在銷售額上的。」
「到頭來非得又美味又漂亮、采收量又高的農作物才可以吧……」
「那也是無可奈何的.因為成為農家的網站，是具有能夠脫離其他的業界順利成為農家的，幾近無雙的壓倒性人氣栽培計畫。」
「我倒是認為農業可沒那麽簡單喔！」
「因為覺得隻要種植種子，什麽都不做就能長出優秀的果實吧。不過那種品種的確是農家的理想吧……」
繼露出複雜的表情說。
不耕作、不施肥，光隻是種植之後就放任不理的免耕無農藥栽培(nontige cultivation)最近也很風行，但最重要的是，繼認為的理想品種是無農藥又健壯而培育的固定種，比起外觀更重視味道。
結果每個農家的目標都是一樣的，就是過真鳥超級理想。
※
到頭來究竟需要什麽樣的感覺也沒說，於是我們回到宿舍思考具體的名稱和包裝設計。
換上室內服來到餐廳集合，農打開四腳餐桌上的筆電，以她為中心召開會議。
「加納先生的圖片傳來了嗎？」
「嗯，傳來了！」
農將電子郵件附件的小黃瓜圖片顯示在筆電螢幕上。
（插圖）
「重新再看一遍，仍然是普通的小黃瓜啊……」
「就是普通的小黃瓜啊。」
這個會成為熱銷商品嗎……
站在客人的立場看著種苗目錄時，我們事不關己大放厥詞，一旦靠我們自己思考時就完全想不出好點子，而且也對自己想出來的東西沒有自信。
「大家集思廣益想名字，但每個都不怎麽樣……」
「居裏夫人。」
「……」
「不是很好嗎？先用假的名字來想想包裝設計吧？」
文思枯竭時，先做別的工作有時會有所突破。就照繼的建議吧。也能讓林檎先消消氣。
「總之，先把這個小黃瓜的圖
案填入名稱吧。」
「圖案加工小事一件！」
滑鼠滾輪一邊發出哢加哢加哢加的聲音，農自信滿滿地說。根本不用滑得這麽大聲。
約五分鍾之後——
（插圖）
完成了。
「……唔。感覺設計有點古老耶。」
「是嗎？我想簡單易懂比較好。」
確實簡單易懂。種子的包裝大多是這種感覺。
但話說回來，這樣也表示不會特別醒目。
「這樣也有超現實的趣味。和『金肉苦瓜超人』或『好吃的毛豆摘下來了』的種子一樣，混雜在各種種子袋裏擺在陳列架上也很顯目……」
「那麽就用這個吧？」
林檎想決定用這個。
「承襲以前的設計也很重要啊。如果輕易就改變設計，以前的粉絲會抱怨『以前的硬派設計比較好』。」
「唔……可是加納先生需要的是我們年輕人的感性吧。」
「那麽要設計成怎樣呢？」
「把名稱加粗蓋到小黃瓜的圖案上。不過，加粗也能設計得流行一點嗎？」
「交給我吧！」
農躍躍欲試，工作約十分鍾。
（插圖）
完成了。
「幹得真……好吧？」
「嗯，堅決就是這個。」
堅決？
「打成平假名而且小黃瓜的疙瘩也消失。名稱後麵加上驚歎號也是好點子。」
「我對這張圖也很有信心！」
繼和農互相擊掌叫好。
林檎也露出「就是這個……」認同的表情。喂喂喂，你們幾個。
一副結束戰爭的氣氛，當然這樣不算完成。這畢竟隻是假的設計才對。
「可、可是各位！這樣能不能賣出去，還是很難的問題？好好分析網路上的趨勢和建材用品中心的暢銷商品，確實來想一想會受到歡迎的名稱才行……」
「那麽這樣就好吧？」
林檎把農推開，自己敲打著鍵盤。
（插圖）
「完成了。」
「不是啦，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的意思不是單純流行跟風。而且，這個會惹人生氣吧。
「新的熱銷商品，小黃瓜『聖劍』係列誕生！」
「原來如此……就像蔥的『劍』係列一樣，培育成永永遠遠受喜愛的係列吧。幹得好啊木下！」
是這樣嗎？
「不對，這樣就不知道什麽是什麽了吧？」
「那你到底想怎樣？（怒）」
「你們兩個別吵了，現在不是鬧內訌的時候吧？」
繼也麵露疲色地雙手盤胸說：
「想傳達出去的資訊全加進來，因為光靠名稱和照片畢竟有限。這些資訊自然地加在包裝上，具衝擊性的設計究竟該怎麽做呢……？」
「像書一樣，加個書腰如何？」
「就是這樣！」
大家立刻思考文案，試著加進圖案裏。
（插圖）
完成了。
「還是哪裏怪怪的。」
乍看瞬間隻覺得哪裏不對勁。如同小黃瓜的疙瘩不滑順的觸感。
「我不認為這樣能引人注目耶。」
「到底哪裏行不通啊……？」
想到的點子全都放進去，卻呈現不出理想的設計。
哪個需要哪個不需要呢？
名稱、照片、書腰……使用這些，我們所要做的是要讓人引起『想買這個！』『想種這個！』的購買欲。
為了達到這目的，首要之務是……！
抱頭煩惱的我，脫口說出靈光一閃的點子，
「……乾脆不要這個照片好了？隻要有這張照片便始終脫離不了平凡的小黃瓜印象。」
「原來如此！如同『青天霹靂』一樣，想不起作物原本的樣貌，反而較有衝擊感的想法？」
「農農。辦得到嗎？」
「那我就來試看看。」
（插圖）
「「就是這個！」」
看到完成圖的瞬間，大家同時大叫。
我們不由得站起來，互拍彼此的肩膀。
「就是這個！這就是我們尋求的包裝啊！」
「這個我也很有信心喔！」
「嗯！完美！」
「這個絕對賣得出去（確信）。」
林檎似乎也感受到至今未有的效果。
大夥兒們一起腦力激蕩設計出的超強包裝列印出來，裁成與種子袋同樣大小的其他種子一起做比較。
唔！
超級顯眼的！
具備所有元素完美無缺的包裝！
「好了各位！就用這個來爭霸！」
「「呀喝！」」
睡了一晚重新再看這包裝，覺得莫名其妙，所以便寄出第二張設計的圖。
※
結果，我們設計的包裝並沒有擺在附近的建材用品中心的種子陳列架上。
因為那個小黃瓜任意抄襲其他種苗廠商所開放的既存品種，被指出違反種苗法的廠商連忙回收。
被抄襲的公司也考慮要提告。
我一邊讀著農業係的報紙上的詳細報導，一邊歎氣。
「栽培品種的人好像是說『花粉自己任意飛過來的』或『種子混進去了』之類的理由……」
「真的是也很辛苦吧。育種時為了不讓其他種子混入，基本上是在緊閉的溫室內進行。即使沒有惡意，仍不得販賣。」
自己也在培育新品種的繼，更能體會其中的辛勞。
「更何況那家公司為了縮減經費，似乎也沒有做品種登錄。如果有申請登錄的話，就會在特性審查的階段時遭到拒絕，懶得做這道手續反而遭成巨大的損失。」
「也就是欲速則不達吧。」
一邊將醃的小黃瓜擺在餐廳餐桌上，農遺憾地歎氣。我們絞盡腦汁想名字的那個小黃瓜不知什麽味道，將永遠不得而知了。
我一邊幫忙張羅早餐，接著說：
「可是，還是栽培的人最可憐吧。自己辛辛苦苦栽培的品種卻無法販售，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的結果……」
「那家公司也進行出版業，像是替網路上找到的小說或商業類部落格的文章出版。但那似乎也不是很專業，品質沒有維持好最近銷售也銳減，所以這次才參與了農業，原因似乎是這樣。」
「做的是粗耕（注36），不施肥、不除草、不除蟲、不灌溉。當地力枯竭時，再找尋新的耕地，最能保持地力的生意啊。」
不打算培育土壤的農業，總有一天會到極限。
起初順利得很，看似有無限的資源，終點卻出人意料地來臨。
「販賣商品的工作不隻是找尋熱銷的商品，包裝之後再拿到零售店賣。必須和作者一同從各種錯誤中學習、磨光技術，最後的最後品質檢驗要做得很徹底。」
「農業也是品質管理至上呢。」
出貨的數千顆作物中隻要混入一顆味道不好的，吃下這作物的客人就不會再回頭購買。
因為對我們是幹分之一，對吃下肚的客人而言卻是全部。
注36亦作遊耕(shifting cultivation)。
不過，持續保持這樣的緊張感卻很困難。
一開始雖然小心翼翼，但日複一日就會變成例行公事了。明明不是這樣，卻不禁這麽想。
然後……
「目前在日本雖然還沒到這麽多，但關於育種的訴訟案例在國外卻出現很多的報告。
相反來說，如果不靠訴訟來保護所培育的種子，新品種的開發就會備極艱辛了。」
我們隨意買下的那些小小顆的種子。
然而每顆種子中，都集結了許多人的辛勞艱苦與盼望。
「這絕非劃算的生意，而且也有獨占種子的批判聲浪出現。連我自己對f1品種也站在批判的立場上……然而，我卻不會否定開發這些新品種的人們的熱情和專業的思維，更何況現在的我連這樣的資格都沒有。」
「聽起來好刺耳喔！」
反正我們從事的農業，也是在學校保護下的素人農業，我們學生不用負擔什麽風險。
這次的事件，彷佛凸顯出專家與素人之間的差異。
「……呼～」
林檎打著嗬欠，出現在從早上就有些安靜的餐桌上。
「早安林檎，就快要吃早餐囉？」
「怎麽了木下？令天比較晚喔？」
「……因為熬夜趕工。」
「「趕工？」」
搖搖晃晃走近餐桌的林檎，「咚」地一聲將大量的資料堆在桌上。
「我調查了失去權利的小黃瓜品種，在網路上做好搜集種子的程序，也調查育種的方法……」
「林檎，難道——」
「賣得超好喔，屠裏夫人。」
看到兩眼熊貓眼，用淒厲表情宣布的林檎，繼不以為然地說：
「……反正，每個人一開始都是素人吧。」
「……打擾了。」
教室的門打開，穿西裝的中年男性走進來。
這人沒見過呢……
「請問，畑耕作先生在這裏嗎？」
「找我有事嗎？」
「就是你嗎！」
嗚哇？
感覺穩重的男性冷不防握起我的手。
「我有事想拜托讓『燃燒玉！』成功熱銷的田茂農林的各位！
「什麽……什麽？」
「請各位……務必企劃本公司的新產品？」
「「新產品？」」
「啊，抱歉忘了介紹。」
男性放開我的手，遞出名片並深深鞠躬。
「這是我的名片。」
『agreepolice股份有限公司』營業課長加納順平
遞來的名片上如此寫著。
雖然沒聽過這間公司，但從名字來看像是農業方麵的。
「本公司是新興的種苗廠商。」
「「咦？」」
大家再看向名片。
實在太巧了。剛好我們現在正在看種苗目錄耶……
「是實習助手的拓老師向我介紹各位——」
魎子老師介紹的啊？
「畑耕作先生和班上的各位生產出如此暢銷的商品，真的是太了不起了！」
「那的確是我們種的，但在背地全程操盤是別班的人喔。他是產銷科學科的金上——」
「啊，嗯。我耳聞過這件事。」
加納先生點點頭壓低聲音說：
「可是，請問……拓老師說最好別接近那個學生比較好。不過他沒說為什麽……」
「其實……也是啦。若和他聯手有預感賺到爆，但也有預感最後會不了了之……」「偷雞不著蝕把米的的可能性也很高呢。」
繼同意我的說法，點頭如搗蒜。
金上和人深交的話，也是很有情有義的家夥，但把除自家人外的人際關係換成金錢，也絲毫沒有半點猶豫。
反正就是盡情利用吧。
農將加納先生的名片妥善地收進名片簿裏後，眼神閃爍光芒問道：
「真的真的嗎？說要拜托我們生產？」
「啊，是的。」
加納先生從公事包拿出平板電腦，
「這是本公司打算販賣的新品種……」
手指滑著螢幕，顯示出一張照片。
（插圖）
「……這是小黃瓜吧？」
「是普通的小黃瓜吧。」
「外表看來或許是普通的小黃瓜，但這可是劃時代的新品種喔！」
加納先生熱情地說，但在我們看來跟平常的小黃瓜沒什麽不同。
「隻看外表不知道哪裏不一樣也是應該的……因為這個新品種光靠外表或規格書無法傳達出它的魅力——」
「這不就是什麽魅力都沒有的意思嗎？」
「規格書呈現不出差異，就是致命傷了……」
繼和我都不解地歪著頭，但加納先生仍熱情地滔滔不絕。
「不是這樣的！隻要栽培長大再吃看看，就能清楚明白哪裏不一樣了！各位肯定會很滿意！甚至隻要拿拿看就知道……！」
「啥？」
「而且最重要的是視覺……也就是包裝！」
加納先生激動地采出身子，
「要設計出跟那個『燃燒玉！』一樣光看包裝就能傳達魅力的嶄新設計，而且還要跟『淋上煉乳！特濃姬』一樣在網路上瘋傳的命名品味……為了請創造這種話題之作的田茂農林的各位，設計光聽名字就想種看看的品種名稱，才特地來拜訪各位的。」
「謝謝抬愛……不過，農家的平均年齡將近七十歲。與其找我們，倒不如請教高齡的農家比較好妥當吧……」
「嗯嗯。嗯嗯。像是kaakii之類老字號的農家就是這樣吧？」
聽到繼的說明，加納先生點點頭回答：
「本公司屬於新興的廠商，主要客群是網路活用世代……也就是從十幾歲到二十幾歲的年輕世代。」
「活用？」
「各位曉得這網站嗎？」
加納先生再度操作平板電腦，連上網。
『成為大農家』
——的網頁顯示出來。什麽東西啊這個？
「這是成為新農家的各位農家子弟，將自己栽培的成功體驗或知識，或自己所牆育的新品種放到網路上，互相評論批評的劃時代網站。然後，在這網站獲得高評價的新品種會陸續商品化，這網站對上網開始務農的世代超受歡迎。被稱為『成為的作物』，如今在種苗業界形成新的類型！」
「網路發行的新品種……是嗎？」
「是的。本社主要是將該網站獲得高評價的品種製成商品販售。順帶一提，種植成為大農家作物而出道成為農家的人們，稱作『成為的農家』。」
應該別一直「成為成為」個不停嗎？
不論契機是什麽，變成農家都是平等的。
「若真的在網站上獲得高度好評，真的就什麽都不用做，隻要有人欣賞就能夠直接購買嗎？」
「是的，當初光將『成為的作品』商品化便已蔚為話題……」
加納先生表情黯淡。
「每家公司都在趕流行，接二連三地推出新產品，競爭十分激烈。現在反而一曉得是由於網路販售，在購物網站之類的賤價賣出……」
「主要來說由於競爭激烈，飽和的周期就加快了吧。」
「農業的世界也變成這樣的時代啊。」
看到剛剛目錄的感覺也一樣，每間公司每年每年都會推出幾項新品種，也很留意流行的趨勢。
「拜托你們了！務必請年輕的各位們運用你們的感性，替本公司的作物加分！」
「唔……可是雖說是農業高中生，畢竟我們還是外行人，而且先不論務農的工作，要我們開發新品種的包裝實在是——」
「放手一搏吧！」
林檎？
「這樣感覺挺有趣的……拒絕這麽誘人的委托也很可惜。這個經驗肯定能活用在我們的學習上。」
唉，她已經產生興趣了。
「而且名稱也想好了。」
「想好了？怎樣的名稱？」
「居裏夫人。（注35）」
認真想啦。
※
「這裏是我們種苗公司的主戰場……！」
我們坐上加納先生駕駛的hiace客貨車，造訪附近的建材用品中心。
還兼具超市的連鎖建材用品店，工具就不用說了，農機具和家具、麵紙盒、文具、寵物飼料、熱帶魚、獨角仙幼蟲等。
除生鮮食品之外應有盡有。
光待在這裏就會莫名亢奮的男人天堂。
正是建材用品中心！
「哇。快看啊繼，是鑽頭喔鑽頭！」
「別管那個小耕來這裏！保鮮膜和洗潔劑都超便宜的！一個人買半打今天再加上加納先生的話，五人總共是——」
「後麵兩人也給我快點！」
注35小黃瓜的日文發音跟居裏夫人很像。
繼的催促下，我們跟在加納先生身後。真不甘心！
「就是這裏。」
我們來到建材用品中心室外的園藝區。
裝在塑膠袋裏的泥土和肥料、花盆和鏟子之類的園藝工具混雜在一起，也有裝成小袋販賣種子的陳列架。
「作物的種子是這樣販賣的啊？」
「林檎，難
不成你是第一次看到種子販賣嗎？」
「嗯。」
「在大都市圈裏販賣蔬菜種子的店的確不多呢。」
繼說，彷佛回憶住在關東的記憶。不過，你不是住千葉嗎？
「這種……建材用品中心？我也是第一次來。去隔壁的市場買東西時看過，所以知道有這家店……」
「是喔！」
我時常羨慕住在城市裏的人，但對他們無法經常體驗到建材用品中心的有趣之處，倒覺得很可憐。
繼一邊拿著裝種子的小袋子，一邊說。
「我們學校是先用目錄挑選再向農協下訂拿到種子的機製，所以很少有機會來這裏，農家最近也不太向農協的資材部下訂，幾乎都利用這種建材用品中心了。」
「我老家也是這樣呢。大家都有車，所以來買燈油或麵紙時順便買種子或肥料之類的。而且超便宜的！」
「對啊。對啊。所以才需要令人眼睛為之一亮的包裝。」
加納先生激動地點頭，一邊強調說：
「規格書或栽培方法都是寫在包裝的背麵，但重要的還是封麵吧。尤其是小黃瓜有各式各樣的品種，是很受歡迎的蔬菜種類。這些小黃瓜中能被顧客選中的隻有一個，所以包裝得要夠醒目才行……」
「這樣簡直像書店把封麵朝上平擺吸引客人一樣。」
「嗯，對，很接近。」
加納先生又更激動地點頭。
「書本的銷售期是發行後的兩星期，但種子的銷售期很短。畢竟蔬菜有季節之分，配合季節改變前進行定植是勝負的關鍵。之後就會從這個陳列架撤下來了。」
「哇……真是嚴峻的世界呢。」
以前來建材用品中心時沒有注意到的種子陳列架，沒想到竟然會上演如此激烈的生存競爭。
如果在這個架上沒有吸引到客人，生產的品種就不會留下子孫，在這層意思上的確是生存競爭。
思及至此，我們今後要想的竟是生存戰略……！
「把種子產品化需要花非常長的時間。將各種品種進行交配後，即使最後出現性狀佳的品種，隻能培育到采收的階段才能確認所生產的所有種子是否出現該性狀。」
「也就是說，發現優良的種子後再產品化，時間上花個一、兩年也是天經地義的……這麽一想便覺責任重大呢。」
「因為包裝的關係而賣不出去的話，耗費多年的心力就白費了。」
「加納先生也有做測試嗎？」
「……什麽？我才不會做這種事呢。」
嗄？
「我們公司是在這種測試已提升『成為農家』的時間點就要結束的前提之下，才開始作業的！我們要做的終究隻是從農家拿到種子，包裝過後拿去市麵上販售而已！」
「那麽……就是在網路上找到的種子，完全不做任何的加工，隻是放進包裝裏賣的意思嗎？」
「嗯嗯，對啊。最近包裝上的照片也讓專門學校的學生免費拍攝……咳咳、咳咳！」
加納先生故意大聲咳嗽。
「……繼。我總覺得這人愈看愈可疑……」
「真巧，我也這麽覺得。」
這不是因為設計包裝很麻煩所以才讓高中生免費替自己工作嗎？我不禁這麽想。
話雖如此，都已經上船了，也很想看到我們自己設計的種子包裝，擺在全國的建材用品中心的種子陳列架上。
「然後是種子的名稱，如呆要讓人有印象的話，要取什麽樣的名字呢？」
我問道，加納先生自己也似乎沒有具體的想法，非常含糊地回應：
「這個嘛。果然還是希望年輕的各位能盡情活用自身的感性，想出流行時髦又能將這個小黃瓜的魅力充分傳達出去，且不會被既存的小黃瓜印象所束縛，最好是能在網路上造成話題的名字。嗯嗯。」
「唔……很困難吧。」
「居裏夫人。」
「加納先生。所以是要把重點放在這個小黃瓜所要傳達出的魅力上，還是用發笑的梗引發話題呢？」
「說得也是。果然兩方都需要重視，用最後能達到好的銷售成績的方向來討論。嗯嗯。」
「居裏夫人！」
「林檎！我知道你很想推動這案子，但不能隻一味推銷自己的想法，也必須設想到客人的需求才能決定啊！對吧，加納先生？」
「對啊。嗯嗯。說得也是。」
加納先生想必已經很習慣思考，當下就告訴我們重點。
「看到『成為大農家』而開始務農的年輕世代，尋求的並不是收獲量和外表的好壞，壓倒性都全都注重作物的味道。」
「意思是……是很好吃的農作物嗎？」
林檎問道，加納大力點頭並說出驚人之語。
「嗯。就是『這個好呷』。」
「什麽？」
林檎納悶地問道，加納先生詳細地解釋給她聽：
「所謂的『這個好呷』是一味的、嚴苛的尋求美味所誕生的究極農作物。乍看之下是普通的蔬菜……不對，應該說就算在普通的超市裏也會被擺在最低層的架子上，但實際吃吃看，卻不可比擬的好吃……就是用來表現這種作物的意思。」
「可是大家都是『這個好呷』的話，就沒有差異了吧？」
林檎敏銳地指出這一點，加納先生似乎已經被質疑習慣，並沒有特別緊張而乾脆地回道：
「當然不重視收獲量和外觀好壞是無所謂，但這部分必須掩飾掉才行。雖然表麵上沒有受到批評，但若這部分的水準若表現得不夠高，很明顯會反應在銷售額上的。」
「到頭來非得又美味又漂亮、采收量又高的農作物才可以吧……」
「那也是無可奈何的.因為成為農家的網站，是具有能夠脫離其他的業界順利成為農家的，幾近無雙的壓倒性人氣栽培計畫。」
「我倒是認為農業可沒那麽簡單喔！」
「因為覺得隻要種植種子，什麽都不做就能長出優秀的果實吧。不過那種品種的確是農家的理想吧……」
繼露出複雜的表情說。
不耕作、不施肥，光隻是種植之後就放任不理的免耕無農藥栽培(nontige cultivation)最近也很風行，但最重要的是，繼認為的理想品種是無農藥又健壯而培育的固定種，比起外觀更重視味道。
結果每個農家的目標都是一樣的，就是過真鳥超級理想。
※
到頭來究竟需要什麽樣的感覺也沒說，於是我們回到宿舍思考具體的名稱和包裝設計。
換上室內服來到餐廳集合，農打開四腳餐桌上的筆電，以她為中心召開會議。
「加納先生的圖片傳來了嗎？」
「嗯，傳來了！」
農將電子郵件附件的小黃瓜圖片顯示在筆電螢幕上。
（插圖）
「重新再看一遍，仍然是普通的小黃瓜啊……」
「就是普通的小黃瓜啊。」
這個會成為熱銷商品嗎……
站在客人的立場看著種苗目錄時，我們事不關己大放厥詞，一旦靠我們自己思考時就完全想不出好點子，而且也對自己想出來的東西沒有自信。
「大家集思廣益想名字，但每個都不怎麽樣……」
「居裏夫人。」
「……」
「不是很好嗎？先用假的名字來想想包裝設計吧？」
文思枯竭時，先做別的工作有時會有所突破。就照繼的建議吧。也能讓林檎先消消氣。
「總之，先把這個小黃瓜的圖
案填入名稱吧。」
「圖案加工小事一件！」
滑鼠滾輪一邊發出哢加哢加哢加的聲音，農自信滿滿地說。根本不用滑得這麽大聲。
約五分鍾之後——
（插圖）
完成了。
「……唔。感覺設計有點古老耶。」
「是嗎？我想簡單易懂比較好。」
確實簡單易懂。種子的包裝大多是這種感覺。
但話說回來，這樣也表示不會特別醒目。
「這樣也有超現實的趣味。和『金肉苦瓜超人』或『好吃的毛豆摘下來了』的種子一樣，混雜在各種種子袋裏擺在陳列架上也很顯目……」
「那麽就用這個吧？」
林檎想決定用這個。
「承襲以前的設計也很重要啊。如果輕易就改變設計，以前的粉絲會抱怨『以前的硬派設計比較好』。」
「唔……可是加納先生需要的是我們年輕人的感性吧。」
「那麽要設計成怎樣呢？」
「把名稱加粗蓋到小黃瓜的圖案上。不過，加粗也能設計得流行一點嗎？」
「交給我吧！」
農躍躍欲試，工作約十分鍾。
（插圖）
完成了。
「幹得真……好吧？」
「嗯，堅決就是這個。」
堅決？
「打成平假名而且小黃瓜的疙瘩也消失。名稱後麵加上驚歎號也是好點子。」
「我對這張圖也很有信心！」
繼和農互相擊掌叫好。
林檎也露出「就是這個……」認同的表情。喂喂喂，你們幾個。
一副結束戰爭的氣氛，當然這樣不算完成。這畢竟隻是假的設計才對。
「可、可是各位！這樣能不能賣出去，還是很難的問題？好好分析網路上的趨勢和建材用品中心的暢銷商品，確實來想一想會受到歡迎的名稱才行……」
「那麽這樣就好吧？」
林檎把農推開，自己敲打著鍵盤。
（插圖）
「完成了。」
「不是啦，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的意思不是單純流行跟風。而且，這個會惹人生氣吧。
「新的熱銷商品，小黃瓜『聖劍』係列誕生！」
「原來如此……就像蔥的『劍』係列一樣，培育成永永遠遠受喜愛的係列吧。幹得好啊木下！」
是這樣嗎？
「不對，這樣就不知道什麽是什麽了吧？」
「那你到底想怎樣？（怒）」
「你們兩個別吵了，現在不是鬧內訌的時候吧？」
繼也麵露疲色地雙手盤胸說：
「想傳達出去的資訊全加進來，因為光靠名稱和照片畢竟有限。這些資訊自然地加在包裝上，具衝擊性的設計究竟該怎麽做呢……？」
「像書一樣，加個書腰如何？」
「就是這樣！」
大家立刻思考文案，試著加進圖案裏。
（插圖）
完成了。
「還是哪裏怪怪的。」
乍看瞬間隻覺得哪裏不對勁。如同小黃瓜的疙瘩不滑順的觸感。
「我不認為這樣能引人注目耶。」
「到底哪裏行不通啊……？」
想到的點子全都放進去，卻呈現不出理想的設計。
哪個需要哪個不需要呢？
名稱、照片、書腰……使用這些，我們所要做的是要讓人引起『想買這個！』『想種這個！』的購買欲。
為了達到這目的，首要之務是……！
抱頭煩惱的我，脫口說出靈光一閃的點子，
「……乾脆不要這個照片好了？隻要有這張照片便始終脫離不了平凡的小黃瓜印象。」
「原來如此！如同『青天霹靂』一樣，想不起作物原本的樣貌，反而較有衝擊感的想法？」
「農農。辦得到嗎？」
「那我就來試看看。」
（插圖）
「「就是這個！」」
看到完成圖的瞬間，大家同時大叫。
我們不由得站起來，互拍彼此的肩膀。
「就是這個！這就是我們尋求的包裝啊！」
「這個我也很有信心喔！」
「嗯！完美！」
「這個絕對賣得出去（確信）。」
林檎似乎也感受到至今未有的效果。
大夥兒們一起腦力激蕩設計出的超強包裝列印出來，裁成與種子袋同樣大小的其他種子一起做比較。
唔！
超級顯眼的！
具備所有元素完美無缺的包裝！
「好了各位！就用這個來爭霸！」
「「呀喝！」」
睡了一晚重新再看這包裝，覺得莫名其妙，所以便寄出第二張設計的圖。
※
結果，我們設計的包裝並沒有擺在附近的建材用品中心的種子陳列架上。
因為那個小黃瓜任意抄襲其他種苗廠商所開放的既存品種，被指出違反種苗法的廠商連忙回收。
被抄襲的公司也考慮要提告。
我一邊讀著農業係的報紙上的詳細報導，一邊歎氣。
「栽培品種的人好像是說『花粉自己任意飛過來的』或『種子混進去了』之類的理由……」
「真的是也很辛苦吧。育種時為了不讓其他種子混入，基本上是在緊閉的溫室內進行。即使沒有惡意，仍不得販賣。」
自己也在培育新品種的繼，更能體會其中的辛勞。
「更何況那家公司為了縮減經費，似乎也沒有做品種登錄。如果有申請登錄的話，就會在特性審查的階段時遭到拒絕，懶得做這道手續反而遭成巨大的損失。」
「也就是欲速則不達吧。」
一邊將醃的小黃瓜擺在餐廳餐桌上，農遺憾地歎氣。我們絞盡腦汁想名字的那個小黃瓜不知什麽味道，將永遠不得而知了。
我一邊幫忙張羅早餐，接著說：
「可是，還是栽培的人最可憐吧。自己辛辛苦苦栽培的品種卻無法販售，沒想到竟然會是這樣的結果……」
「那家公司也進行出版業，像是替網路上找到的小說或商業類部落格的文章出版。但那似乎也不是很專業，品質沒有維持好最近銷售也銳減，所以這次才參與了農業，原因似乎是這樣。」
「做的是粗耕（注36），不施肥、不除草、不除蟲、不灌溉。當地力枯竭時，再找尋新的耕地，最能保持地力的生意啊。」
不打算培育土壤的農業，總有一天會到極限。
起初順利得很，看似有無限的資源，終點卻出人意料地來臨。
「販賣商品的工作不隻是找尋熱銷的商品，包裝之後再拿到零售店賣。必須和作者一同從各種錯誤中學習、磨光技術，最後的最後品質檢驗要做得很徹底。」
「農業也是品質管理至上呢。」
出貨的數千顆作物中隻要混入一顆味道不好的，吃下這作物的客人就不會再回頭購買。
因為對我們是幹分之一，對吃下肚的客人而言卻是全部。
注36亦作遊耕(shifting cultivation)。
不過，持續保持這樣的緊張感卻很困難。
一開始雖然小心翼翼，但日複一日就會變成例行公事了。明明不是這樣，卻不禁這麽想。
然後……
「目前在日本雖然還沒到這麽多，但關於育種的訴訟案例在國外卻出現很多的報告。
相反來說，如果不靠訴訟來保護所培育的種子，新品種的開發就會備極艱辛了。」
我們隨意買下的那些小小顆的種子。
然而每顆種子中，都集結了許多人的辛勞艱苦與盼望。
「這絕非劃算的生意，而且也有獨占種子的批判聲浪出現。連我自己對f1品種也站在批判的立場上……然而，我卻不會否定開發這些新品種的人們的熱情和專業的思維，更何況現在的我連這樣的資格都沒有。」
「聽起來好刺耳喔！」
反正我們從事的農業，也是在學校保護下的素人農業，我們學生不用負擔什麽風險。
這次的事件，彷佛凸顯出專家與素人之間的差異。
「……呼～」
林檎打著嗬欠，出現在從早上就有些安靜的餐桌上。
「早安林檎，就快要吃早餐囉？」
「怎麽了木下？令天比較晚喔？」
「……因為熬夜趕工。」
「「趕工？」」
搖搖晃晃走近餐桌的林檎，「咚」地一聲將大量的資料堆在桌上。
「我調查了失去權利的小黃瓜品種，在網路上做好搜集種子的程序，也調查育種的方法……」
「林檎，難道——」
「賣得超好喔，屠裏夫人。」
看到兩眼熊貓眼，用淒厲表情宣布的林檎，繼不以為然地說：
「……反正，每個人一開始都是素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