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牌的世子妃發話,又以強勢的手腕,一招解決了比蒼蠅還要討厭的蘭姨,朱富佩服之餘,隻覺肩頭的擔子越發沉重。


    接二連三的事情,已經將他弄得心力交瘁,每一件事都發生在他的周圍,都那樣撲朔迷離,叫人費解。


    晚上回到家中,把所有事情都跟媳婦說了,媳婦還不以為然,說了句他怎麽也聽不懂的話,「有人在為你鋪路……你就等等吧。」


    他不明白媳婦話中的含義,誰要幫他鋪路?鋪什麽路?正欲多問之時,媳婦卻又莫名拋出一句話,「對了,明日我想去趟長陵,你去嗎?」


    「長陵?」朱富再不濟也知道,那裏是先帝長眠之地,「去那裏幹什麽?」


    池南臉上露出深思的神情,「父皇去世好些年了,我想去祭拜一番。」


    朱富知道媳婦與先皇的關係極好,先皇也十分寵愛信任於她,於情於理,他也該一同前往祭拜。


    「隻是,這幾日城裏發生的事……」朱富有些擔憂。


    池南挽上他的胳膊,笑道:「你就放心吧,那些事到了時候,便會水落石出,你現在就算挖空了心思,也不能找出一些有意義的線索的,還不如跟我去長陵,散散心呢。」


    朱富看著媳婦嬌美的容顏,心中的煩悶一掃而空,雖然不是很明白媳婦話中的意思,但他相信,媳婦絕對不會騙他,而且,長陵位於茹城郊外,一來一回需要兩三天的路程,讓媳婦一人前去,他總是不放心的,既然媳婦說,這幾日的事時候到了自會解決,那他還擔心什麽呢?


    「好吧,那我們什麽時候出發?」朱富接過池南送上的一杯茶,喝了一口後,問道。


    池南為他拭去唇邊水漬,輕聲道:「明日清晨出發,但是,朱富……」


    媳婦的話說到一半,欲言又止,朱富不禁奇怪,隻見媳婦神色有些變化,變得擔憂謹慎起來,她道:「但是,你要答應我,無論在長陵遇見什麽事、遇見什麽人,都不要太過介懷,有時候世上之事本就如此,白雲蒼狗、風卷雲舒,轉瞬即變。」


    朱富頭一次看到這般正經與他說話的媳婦,不知道如何回答,直覺媳婦是想趁此機會,告訴他一些從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心中隱有不好的預感,但是正如媳婦所言,世間之事,不可能全是好事,總有一些叫人無奈的事發生。


    但不管那些無奈的事有多煩心、有多鬱悶,對朱富來說,媳婦才是最重要的,隻要她不放棄他,那麽在這個世上,就沒有他朱富不敢應對的事。


    「我知道了,媳婦你放心吧。」


    池南將頭埋入朱富的胸膛,看著南窗外的一抹殘陽,陷入無限擔憂之中……


    茹城與京城比鄰,風光氣候皆宜人,先皇隻是來過一回,便徹底愛上了這個地方。


    因為路途不是很遠,又有朱富相陪,池南便放棄了輦轎、屏退了隨從,與朱富二人騎馬而行,馬兒一紅一白,正是朱富從胡國救下的那兩匹駿馬,對朱富忠心可比日月,讓往東絕不往西,讓狂奔絕不小跑。


    紅色那匹性烈,由朱富騎著,而白色的則溫順的讓池南騎著緩緩前行。


    一路的湖光山色令朱富心情大好,將連著幾日的鬱悶拋之腦後,決定好好的,放空一切來享受兩日難得的旅程。


    「媳婦,咱們今晚住哪兒?」朱富騎在馬上,啃著先前從樹上摘下來的野果子,隨口問道。


    池南咬了一口那果子,隻覺酸澀過後漸漸生出一股甘甜,看朱富吃得像隻野猴子,她不禁笑了,「住山裏唄。」


    朱富狀似老實的點了點頭,將吃的果子核拋向了遠方,「住山裏好哇,幕天席地我還沒嚐試過,媳婦,咱們今晚就住山裏。」


    池南哭笑不得的看著他,搖頭白了他一眼,「別忘了我們是去祭奠先皇,你這樣說話,不怕先皇怪你有違孝道?」


    池南似真非真的說了這麽一句,原想調戲調戲朱富,沒想到那廝接下來的回答卻再一次讓她氣絕,「爹才不會呢,他巴不得我們日日恩愛、時時恩愛,早些給他生幾個大胖孫子才歡喜呢。」


    見池南不僅不回話,還加快了馬速,朱富也夾緊馬肚,趕上了池南的腳步,再接再厲的說道:「媳婦,咱們要個孩子吧,名字我都想好了呢。」


    池南挑眉,好奇道:「名字都想好了?叫什麽?」


    朱富沉吟片刻,鎮定自若道:「就叫……富貴!這個名字無論是姓朱,還是姓蕭,叫起來都好聽!」


    這一回,池南連翻白眼的興趣都沒有了,你叫朱富,已經夠土了,竟然還要叫兒子富貴,當即駁回,「你想都別想。」


    朱富不依不撓的問:「別想什麽?是別想你給我生兒子,還是別想兒子叫富貴?」


    池南隻覺額前一陣冷汗,覺得與某人的溝通越發成問題,乾脆冷哼道:「哪樣你都別想!」


    說著,邊輕輕在小白馬腿上拍了拍,小白便十分靈性的加快步伐,惹得朱富在後麵一陣追趕叫喊。


    兩人一路笑鬧,終於來到了茹城郊外,先皇陵墓便坐落於茂密蔥鬱的竹林深處。


    先皇愛竹,故修建陵墓時,特意叫人在四周培植了大範圍的珍貴蘭竹,此時夏日炎炎,蘭竹林中清風送爽,恁的是教人流連忘返。


    朱富跟著媳婦走入竹林,他背上背了一隻包袱,從出發開始,池南便問他那是什麽,他就是不肯說,池南不喜歡強問,也就隨他了,現在下了馬,他竟也不忘將包袱背著,一副生怕遺忘的模樣。


    「媳婦,這裏麵好大啊。」朱富走在林間小道上,不住轉圈圈仰頭望天。


    「嗯,先皇陵寢自是占地遼遠,我們現在看到的隻是前半邊,陵墓的後麵,也同樣種植著參天蘭竹,直通昊天崖。」池南提著裙擺,一步一步走上青石台階。


    朱富初聽範圍,不禁咋舌,這麽大塊地,也就是皇家用的氣派,要是擱民間,小老百姓隻要有一塊安寢之地便足矣,但他的老丈人是皇帝,占地小了,就算他同意,那些個史官、諫官們都不會同意的。


    先皇陵寢位處半山,朱富與池南徒步爬行了有半個時辰,才隱約見其陵角,池南體弱,平日也是車馬居多,今日一下子走了這麽遠的路,自是覺得體力不支,額前已然沁出細密的汗珠,朱富看著心疼,便提議背她上山,卻被媳婦拒絕了。


    「兒女給父親掃墓,怎可偷懶?身體力行是必須的。」


    朱富想想也對,雖然這一路媳婦很累,但是成就了她的一片孝心,值了,既然不讓背,那他就多扶著她一些好了。


    又過了半個時辰,他們終於抵達先帝陵寢正麵,巍峨的墓碑、剛勁的文獻,玄武背石、朱雀鳴飛、青龍在天、白虎駐守,好一派皇家氣象。


    池南與朱富要來的消息,早一步已經傳給了守陵侍衛,所以,走到現在並未出現侍衛阻攔的現象。


    池南盈盈在父親墓前跪倒,也不說話,隻是安安靜靜的磕了幾個頭,抬起身子想叫朱富一同來拜,卻見他獨自蹲在陵墓邊緣,手裏搗鼓著什麽似的,忙忙碌碌。


    「朱富。」池南叫了聲,卻沒有收到回答,她不解的走過去一看,隻見朱富從他的小包袱中掏出了香燭與臘肉……沒錯,池南揉揉雙眼,的確是臘肉,還有三樣水果,一盤紅燒魚……


    他是怎麽帶過來的?這是池南腦中浮現的第一個問題。


    正怔怔的不知道說啥的時候,朱富已然擺放好祭品,點燃了三炷清香,嘴裏念叨起來:「嶽父大人在上,小婿朱富特來拜見,第一次見麵,不知道帶些什麽,這些東西,您老將就著用。」說著便虔誠無比的持香拜下。


    池南看著他的背影,不知道為什麽,總覺得心裏被一種情感充滿,無疑,朱富樸實的舉措雖然有些好笑,但卻是最能打動人心的,因為無論怎樣,他都用心做了,並且是發自內心的尊敬先皇,這些行為在常人看起來,有些不合時宜,卻絕對比那些嘴上說著尊敬,大肆鋪張進行祭祀活動,心裏卻絲毫感觸都沒有的人要好太多、太多了。


    「嶽父大人,您先用,要是有什麽特別想吃的東西,就托夢給我,我醒來之後,就騎馬給您送過來……」朱富磕完了頭,竟然開始跟仙逝嶽父嘮起了家常,「如果錢不夠用的話,下回我來給你帶些金元寶……還有紙錢……」


    池南站在他身後聽了會兒,隻覺滿頭黑線高高掛起,好吧!雖然孝心一片,但該阻止的地方還是得有人阻止,池南無奈的將在先皇陵墓前喋喋不休的朱富拉起,誰料對方還不樂意,嘟囔著還沒跟嶽父告別什麽的。


    池南暗歎了一口氣。


    有夫如此,她還求什麽?是吧,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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