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的情形有些詭異,似乎這人認識蘇然,可蘇然卻處在失憶之中。為防止事態惡化,蘇然默默轉過身子避開他的視線,硬著頭皮裝作若無其事的繼續吃麵,但速度卻加快了許多,燙得喉嚨生疼也不敢吱聲。


    她草草吃完了一碗麵,迅速結了帳,步履匆匆地離開了。


    蘇然一直低著頭走路,跨過門檻時和一人擦肩而過,裙擺華美,香風陣陣。蘇然此時也沒心思看別處,隻想快快離開,於是,她跨出門後幾乎是小跑著離開了。


    原本一直目不斜視的桑霓在進入麵館後,突然腳步一頓,困惑地回頭,看著一個嬌小的背影越走越遠,湮沒在人海中。


    「東西都買完了?在看什麽?」刀疤男子走到桑霓的身邊,一手攬過她的肩膀,接過她手中的包裹,輕聲問道。


    桑霓對著他嬌嬈一笑,搖了搖頭道:「沒什麽,估計是眼花了。殿下剛剛又在看什麽呢?」


    那男子望著人來人往的街道,露出了一絲意味不明的笑容:「我倒是見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


    說罷對著街對麵的兩個男人使了個眼色,那兩人點頭領會,也雙雙消失在人潮中了。


    蘇然一路奔逃,跑得氣喘籲籲,卻不敢停下腳步,仿佛身後有什麽東西攆著她一般。


    她迅速跑到了早就打聽好的車馬行,甩下了大手筆賣了一匹上等馬,也顧不上自己那三腳貓的騎馬功夫,直接上馬走人。


    雖然心中焦急,可她也不敢表現的過於驚慌失措。她勉強壓下了渾身的躁火,一夾馬肚子小跑了起來。她必須盡快出城,走到荒無人煙的地方,躲進春草園中,呆上個把月再出現為好。


    隻是一路走來,街麵上人群熙熙攘攘,走馬的速度一直慢悠悠的,蘇然不時朝身後望去,總覺得身後有人跟著,但又看不到什麽可疑的人,隻能暗自祈禱是自己想多了。


    同一時刻,俞州郊外的奎狼營內。誠王手執一封密函,迅速掃了一遍,便放下了手裏的信箋,對座下的眾人說道:「近日烏塔的動向有異,烏塔大王子巴特爾出現在俞州境內,連叛徒魏甫田都現身了,諸位如何看待此事?」


    底下人聞言一陣騷動,氣氛頓時緊張了起來,雖說之前的戰事風波已經過去,互市重新開啟就表明兩方已經重修於好。


    但是底下的人都清楚,烏塔族和誠王的恩怨遠沒有那麽簡單。


    烏塔族和誠王過世的王妃母族之間有著血海深仇,如今紮爾明部大不如前,隻能躲在草原深處苟延殘喘。而烏塔和奎狼營三次大戰,均都铩羽而歸,更是不甘心,雖然目前已經平息戰事,可但凡有些了解烏塔的人都知道,這不過是他們的緩兵之計,如今恐怕就躲在什麽地方伺機而動呢。


    針對此事,下麵的人經過幾番唇槍舌戰,漸漸分成了幾個派別,各自爭論不休。誠王低垂著眼睛喝了一口茶,歎了一口氣,果然老師不在,就如同一盤散沙。


    他將茶杯砰的一聲擱在了桌上,底下的爭辯聲戛然而止。


    誠王交握著雙手放在桌案上,前傾著身子,看著剛剛爭論最激動的一人說到:「李顯貴,你來說說你的看法。」


    誠王的聲音不高卻隱含著一股威嚴,被點到名的老者佝僂著背,起立恭敬地說道:「此事,還是要等蘇大人那邊調查清楚,才可定奪。」


    嘖,老狐狸。


    誠王心嘲了一句,視線一一掃過其他人,最後定在了鄭宏維的臉上。


    鄭宏維見狀,上前走了一步,抱拳說道:「殿下,依下官之見,此事恐怕和尾虎營有關。」


    誠王聽見這樣的說法,頓時來了興趣:「何以見得?」


    「上次交戰,我軍的擒王陣變幻多端、攻無不破,讓他們吃盡了苦頭。而眾所周知,魏甫田乃天啟四十年三甲進士,其過目不忘的本領無人能及,若他能見識到擒王陣的排兵布陣套路,相信他日再戰,他們也找到了擒王陣的攻克之法。」


    「這與尾虎營有何相幹?」


    「一來,尾虎營是剛剛組建的軍營,他們此番正是想來打探打探尾虎營的虛實;二來,尾虎營近日正在排練擒王陣,不過尾虎營不比奎狼營,」說到這裏他停頓了片刻,抬頭偷覷了一眼誠王的臉色,見無異常才接著說,「不比奎狼營猶如銅牆鐵壁,滴水不進……」


    後麵的話他未說全,但其他人也都聽明白了。無非就是想說明尾虎營的管理散漫,漏洞百出,在這種情況下,還排練那麽重要的兵陣,簡直就是作死。


    誠王聽得興致勃勃,連連點頭,甚至還開起了玩笑:「看來本王被扣上了治下不嚴的罪名了。」


    鄭宏維驚恐地抬起了頭,雙腿一曲就要跪下,被誠王哈哈一笑攔住了。


    「你說的很好,」誠王嘉獎道,順便也不經意間瞥了一眼李顯貴,後者縮著脖子站了回去,佝僂的背顯得更彎了。誠王移回視線,沒有多做追究,繼續誇獎道,「讓你做個錢穀師爺太埋沒了你,先記上你一功,三日後你來本王營帳,助本王處理軍務。眼下蘇大人在外,我也急需一個幫手。」


    鄭宏維激動的雙臉泛紅,胸膛起伏不定,跪在地上重重磕了一個響頭。其他人均用羨慕的眼光看著他,能整天都在殿下身邊共事,在這之前可隻有蘇濟銘一人有此殊榮!


    誠王議完了事,便起身大步朝外走去,眾人紛紛讓出了一條道路。他負著手,邊走邊說道:「今晚送一頭烤全羊去你帳內,你們眾同僚好好聚聚罷!」


    誠王剛一踏出大帳,裏麵頓時響起了吵鬧的聲響。他唇角一勾,不置可否,回到了自己的營帳後,立即換上了一套浮光錦裘常服。接著他又從馬廄內牽出了一匹追星寶馬,腳踩馬鐙騎上了馬背,甩起馬鞭,一陣煙塵揚起,轉瞬間就已奔出數丈之外了。


    四周的人流越來越稀疏,蘇然艱難地穿過最後一條繁華的街道,終於安然走出了這個北國三州中最大的互市,一直提著的心總算落了下來。喧鬧的聲響離她越來越遠,她加快了馬速,隻要盡快離開俞州城,就萬事大吉了。


    顛簸的馬背硌的她大腿一陣刺痛,蘇然的騎馬技術太差,從後麵看去,歪歪斜斜的極不穩當,仿佛隨時會掉下來一般。


    她駕著馬兒一路狂奔,高高的城門口已經近在咫尺,緊繃的臉上終於露出了一絲笑意。


    近一些,再近一些……


    可就在即將到達城門口之際,一個人影極速閃過,嚇得馬兒長嘶一聲,兩隻前腿猛地高高抬起,蘇然猝不及防,重心不穩,直直從馬背上跌落下來!


    一陣天旋地轉,她的後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堅硬的石子兒戳得她鑽心的疼,一口氣堵在了心口,嘴巴大張著,白熱的哈氣從口中散出,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昏暗的天空烏雲密布,仿佛下一刻就會滴落下雨滴。蘇然的視線漸漸失去了焦點,最終陷入了一片黑暗。


    誠王到達俞州城時,立刻有一名探子上前拜見他,手裏牽著一匹躁動不安的馬兒,似乎剛剛受了驚嚇,馬背上掛著一隻土氣的花布包袱,鼓鼓囊囊塞得滿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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