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宛妗道:「你不是抹了玉凝膏就會好了麽……沒事,並不是多大的傷口,等到後日,早就結痂了,哪裏就影響拿筆了。」


    錦書卻高興不起來,猶豫著開口勸道:「婢子跟了小姐這麽多年,也知道這幾年小姐心裏苦,隻是小姐以後心裏有事就拿婢子出氣好了,別再作踐自己,婢子皮厚不怕疼,小姐身嬌柔嫩,夫人要是知道小姐這般還不知道心疼成什麽樣呢!」


    「你當你家小姐是那種一有不順就打罵下人的主子?」尚宛妗心裏有些感動,道,「你放心吧,這樣的事情,左右不會發生第二次了。」


    錦書偷瞄尚宛妗的表情,見她不似在敷衍自己,便不再多說這事,轉而說起別的事情來跟尚宛妗湊趣:「……說來這錦都人也是好玩,咱們彭州哪年冬天不是處處銀裝素裹冰天雪地,賞雪賦詩的倒也見過,賞冰詩會卻是頭一遭。」


    尚宛妗抿著嘴兒笑了笑,錦書不知道,她卻是知道的。賞冰詩會可是錦都小娘子們的重頭戲,年年冬日都要上演一遭的。


    隻是她上輩子先是被顧姨娘拘在家裏,後是被陸展沉限製出門,這賞冰詩會聽過二十來次,卻是一次都沒有參加過。


    錦書見尚宛妗笑了,心裏的石頭這才徹底落了地,一邊把玉凝藥膏收起來,一邊念叨道:「……不過也真是一方水土養一方人,小姐在彭州的時候可是最不愛看書的,若是在彭州,這個時候小姐定是天天出門跟蘇少爺騎馬打獵,雪地烤肉呢,如今到了錦都,小姐竟然主動看起詩集來了。」


    彭州的事情對尚宛妗來說,那是忘了兩輩子的事情,錦書說起來,她雖然覺得陌生,卻也聽得有趣。倒是詩集的事情,她有些啼笑皆非,她倒不是到了錦都喜歡上了詩集……錦書沒看到詩集下麵藏著的那些本醫書呢!


    上輩子她跟在陸展沉身邊,可以說是嚐遍百毒,隻要是常見的毒藥,拿到她鼻子下麵一聞,她就知道是什麽。可望聞問切奇經八脈,最簡單的醫術,陸展沉卻是一點也沒有教過她的。


    自古醫毒不分家,尚宛妗懂毒,可市麵上與毒術有關的書劄都是被禁止的,多看些醫書也是好的。


    到了賞冰詩會這一日,尚宛妗早早的起了床,洗漱之後由錦書伺候著在外間用早膳,桂妮則在內室裝衣裳的箱籠裏麵翻找,給尚宛妗準備出門穿的衣裳。


    尚宛妗先用了一個小籠湯包,湯包裏麵包了最新鮮的野雉肉,加了香菇提味,湯汁香味濃鬱,口感十足,吃到嘴裏,又燙又爽,尚宛妗這才徹底清醒過來,接過錦書遞過來的一小碗粥開始喝。


    剛喝了一口,就見尚宛逑上半身穿了粉白色的錦襖,下半身穿了淺綠色的馬麵襖裙,袖口和裙擺都鑲了一圈白色的兔子毛,看起來嬌俏又可愛。


    尚宛逑麵對尚宛妗沒有一點前日才跟蹤過人家的尷尬,娉娉婷婷的向尚宛妗走過來。


    見尚宛妗正在用膳,笑著道:「大姐姐,今日要去永平伯府呢,你怎麽這個時候還在用早膳?」


    尚宛妗無奈的放下碗,跟她說話,不動聲色道:「這會子還早吧?天才剛亮沒多久呢!」


    尚宛逑看了眼桌子上的小籠包,又一臉的關切道:「姐姐是從東北來的,聽說東北那邊的人都吃大餅,大姐姐喝得慣粥嗎?留霞閣有一個佘媽媽,很擅長做大餅,大姐姐若是想吃了,就要佘媽媽給大姐姐做。」


    尚宛妗怎麽會不習慣早膳喝粥,算起來,她已經在錦都生活了二十多年了!


    挑了挑眉,尚宛妗笑著道:「也不是所有彭州人都非吃大餅不可的。大約是我適應能力好,我倒是覺得早上喝粥挺好的。」


    「大姐姐覺得好就行!」尚宛逑眼睛彎彎,「屋子裏怎麽隻有錦書姐姐一個人伺候?別的丫鬟婆子呢?」


    尚宛妗朝著內室抬了抬下巴:「桂妮在裏麵給我找出門的衣裳呢!」


    尚宛逑順著尚宛妗的目光望過去,隻見雕花大床上已經鋪滿了錦衣,柳黃色、鴨卵青、黃櫨、霜色、綰色、水綠色、緋色……但凡適合小娘子穿的顏色,上麵都有了。


    尚宛逑眼裏閃過一絲精光,然後歪著頭看向尚宛妗,一臉的天真模樣:「大姐姐,我去和桂妮姐姐一起幫你挑出門的衣裳好不好?」


    錦書低垂了眸子,掩去裏麵譏誚的意味。尚宛妗卻想也不想就點了頭。


    尚宛逑見尚宛妗一點頭,就迫不及待,三步並作兩步掀珠簾進了內室。


    尚顧氏去世時,尚老夫人、尚知章以及尚奚舟都不在彭州,尚顧氏的娘家顧家是家大業大,根本看不上這點兒東西,尚顧氏的嫁妝就都落入了尚宛妗手裏。有尚家族中的長輩看著,顧姨娘也不敢昧了尚宛妗的東西去,吃穿用度,更是不甘苛刻了她。再加上蘇家夫人把尚宛妗當作自己的親閨女一樣疼愛,時不時的就給她做新衣裳。


    尚宛妗衣裳多得都穿不完了,帶到錦都的這些,都是沒有穿過的和尚宛妗素日喜歡的,饒是如此,也比二娘和三娘的衣裳加起來還多了。


    尚宛逑眼裏閃過一絲嫉恨,她自己身上這套衣裳還是嶽姨娘省了好幾個月的體己銀子拿出去找人做的。尚宛妗已經有這麽多衣裳了,剛到錦都就哄著祖母又給她做了兩身新衣裳,都是尚家的小娘子,憑什麽?


    看著滿目錦繡,她心裏憤恨不已,麵上卻還是那副乖巧柔弱的模樣,讓人心生憐惜。


    尚宛妗伸手抓了一件錦袍就往自己身上比劃。


    錦書有些為尚宛妗不值,壓低了聲音對尚宛妗道:「三小姐對小姐並不友善,那些衣裳都是小姐的,她擺明了是來打秋風,小姐何苦由著她!」


    尚宛妗重新拿起碗筷,嘴角勾了勾:「放心,她拿不走我的衣裳的。」


    上輩子她隻知道尚宛逑是尚宛儀的跟屁蟲,沒少幫著尚宛儀給她使絆子,倒不知道她還有這眼皮子淺的一麵。


    不過眼皮子淺有眼皮子淺的好處,尚宛逑進去看衣裳了,她倒是可以安安靜靜地用早膳了。


    錦書對尚宛妗胸有成足的話有些詫異,然後分別打量了一下尚宛妗和尚宛逑的身形,立馬恍然大悟。


    尚宛妗這話說得也不是沒有來由的。她自己生得高挑,發育得又好,胸脯鼓鼓囊囊的,腰又特別細,衣裳大多是束腰的。尚宛逑比尚宛妗矮了將近一個頭,渾身上下哪兒都細,說好聽一點那叫弱柳扶風,真要拿了尚宛妗的衣裳,那也是穿不出門的。


    想到這,錦書也忍不住偷笑起來。


    內室裏,尚宛逑看了好幾件衣裳,越看越喜歡,最後到底忍不住挑了一件鴨卵青的比在自己身前,問桂妮:「桂妮姐姐,我姨娘說得了一塊鴨卵青的布,想要給我做一身衣裳,你看我穿鴨卵青的好看嗎?」


    尚宛逑自以為把自己的目的掩飾得很好,可她才多大年紀,桂妮一眼就看穿了她眼裏怎麽也藏不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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