尚奚舟一聽,立馬高興了,自家妹妹終於不用這麽辛苦了!


    尚老夫人說是三天,誰知才兩天的功夫,顧老夫人就到了。


    《天鄞論》還沒有弄好,尚宛妗隻好硬著頭皮先去見顧老夫人,希望顧老夫人能不要立即提到《天鄞論》,再拖一拖。


    按理說外祖母提前到了,尚宛妗應該感到驚喜。可對顧家的疑惑,對顧老夫人的疑惑,讓尚宛妗此時是驚大於喜。


    她一邊讓錦書給自己找會客穿的衣裳,一邊暗自調整自己的情緒。等出漱春院的時候,已經同一般急著見外祖母的小娘子無異了。


    如今已經是四月的天氣,院子裏繁花似錦,下人們知道尚宛妗不喜歡踩爛了的落花,所以時時刻刻注意著把青石路上的落花掃到旁邊的草上堆著。


    尚老夫人和鍾雪盈、二夫人在花廳裏麵接待顧老夫人,已經有下人出門稟報尚知章。尚宛妗一邊匆匆往花廳趕,一邊猜測顧老夫人的模樣。


    她上輩子失憶之後就再也沒有見過顧老夫人,因此並不記得顧老夫人的長相。所以琢磨了半天,也沒有琢磨出顧老夫人的樣子來。


    於是她低聲問身邊的錦書:「錦書,你見過外祖母嗎?」


    「顧老夫人?」錦書點了點頭,「見過,小姐六歲的時候,顧老夫人還特地來彭州尚家給小姐送過生辰禮。」


    「外祖母親自來的?」


    得到錦書肯定的回答之後,尚宛妗更是詫異起來。會親自來彭州給一個外孫女送生辰禮,那應該是極喜歡她和娘親才是。為什麽她看到的,卻是外祖母時時刻刻站在顧盼雪一邊,絲毫不把她和娘親當一回事?


    尚宛妗忍不住又問道:「外祖母長什麽樣子的?」


    六歲的時候已經記事了,尚宛妗素來是過目不忘,卻忘記了顧老夫人的模樣,按理說錦書應該起疑的。可錦書心裏最信服的就是尚宛妗,如今她問什麽,錦書都不會覺得奇怪。


    仔細回想了一下,錦書道:「婢子記得,顧老夫人長得有些富態,眉眼比較祥和,臉上時常帶著幾分笑意。那個時候小姐和二小姐總爭著跟老夫人一起玩,老夫人很有耐心,教你們一筆一筆的寫字畫畫。」


    這樣的外祖母,怎麽會那樣對她和娘親呢?尚宛妗聽著錦書的描述,心裏更是狐疑了。然後轉念一想,難不成是顧家有什麽麻煩了?外祖母有什麽不得已的苦衷?


    這麽一想,她心裏就急切了幾分,擔心顧老夫人路上這麽趕是遇著什麽事兒了,加快腳步,匆匆朝著花廳的方向走去。


    剛走到花廳外麵,就聽到裏麵寒暄的聲音,二夫人正說著話,抬頭看到尚宛妗,忙笑道:「看,說曹操曹操到,元娘這不是來了麽!」


    尚宛妗掃了花廳裏麵一眼,把視線落在一個衣著華麗、兩頰無肉、眼神淩厲,看起來不是很好相處的老夫人身上。


    想著剛剛錦書的描述,心裏不由得有些狐疑,遲疑著走進了花廳。


    難不成來的人不是外祖母?尚宛妗皺了皺眉,心裏更擔憂了……她怕顧老夫人真的是在路上出了什麽事情。


    可是,如果這人不是顧老夫人,她為什麽會穿這麽華麗,身後會有那麽多的丫鬟婆子伺候?


    尚宛妗正驚疑著,二夫人已經起身走了過來,笑著把尚宛妗往那老夫人的麵前一推,笑道:「這乍見親人,元娘還害羞上了呢!」


    然後對尚宛妗道:「傻孩子,這是你外祖母,還不快上去打個招呼!」


    尚宛妗心裏吃了一驚,麵上卻是不動聲色的上前,有些急切的跪下來給顧老夫人磕頭請安。


    雖然說禮不可廢,可許多長輩,為了表示對晚輩的喜愛,要麽會親自阻止晚輩跪下去,要麽會讓身邊的丫鬟、婆子把人給拉起來。


    顧老夫人當著眾人的麵,卻是端坐著不動,眼睜睜的看著尚宛妗把一套大禮行完了,也沒有叫人起來。


    語氣威嚴而冷冽的問跪在地上的尚宛妗:「宛妗……長這麽大,我都有些不認識了。怎麽就你一個人來了,你姨娘和妹妹呢?」


    嶽姨娘也是從顧家跟過來的人,因此顧老夫人這話一出來,大家都以為她問的是嶽姨娘和三娘尚宛逑。尚宛妗心裏卻不這麽想的。


    她不動聲色道:「嶽姨娘和三妹妹與宛妗並沒有住在一起,她們知曉外祖母來了,應當已經在路上了。」


    「誰問她們啊!」顧老夫人皺了皺眉,臉色變得有些難看,手指不斷的擊打著自己的大腿,似是有些焦躁,「盼雪和儀姐兒呢?」


    她叫尚宛妗這個嫡親的外孫女「宛妗」,卻叫尚宛儀「儀姐兒」,親疏立現。尚宛妗跪在地上,臉色一變,心裏對這個外祖母更是琢磨不透起來。


    前些日子尚宛妗才頂撞過尚老夫人,尚老夫人有心讓尚宛妗吃些教訓,因此也不開口給尚宛妗解圍。鍾雪盈巴不得尚宛妗倒黴呢,就更不會開口幫尚宛妗說話了。


    尚宛妗心底歎了口氣,嘴裏老老實實道:「顧姨娘身子不好,去了莊子裏休養,二妹妹得了疫病,怕傳染人,於是送到家廟去了。」


    「你們把盼雪送到莊子裏麵去了?」顧老夫人語氣一厲,轉頭看向了尚老夫人。她眼神凶狠,饒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尚老夫人也嚇得一個激靈!


    被嚇了一跳之後,尚老夫人心裏升起一股子惱怒來,她顧家再厲害又如何,尚家現在可是京中權貴,她兒子在邊關為保衛大齊受過傷流過血的,她顧沈氏有什麽資格對她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眉頭一皺,尚老夫人正要拿話刺顧老夫人幾句,就見尚奚舟匆匆來了。


    尚奚舟進了花廳之後,被花廳裏麵的氣氛嚇到了,然後視線就落在了跪在顧老夫人麵前的尚宛妗身上。


    眼裏燃燒起一股子憤怒來。之前心裏因為馬上要見到外祖母了產生的喜悅,這會子消弭殆盡。


    顧老夫人看了尚奚舟一眼,什麽表示也沒有,而是繼續質問尚老夫人:「盼雪從小在我跟前長大,就跟我的女兒一樣。她到底犯了什麽錯,你們要把人送到莊子裏麵去?」


    其他人聽著這話是什麽感覺,尚宛妗不知道,她隻知道,這話剛入耳,她的整顆心都涼了。


    她剛剛在路上還在為外祖母以前的做法找借口,覺得她可能有什麽苦衷……現在看來,能有什麽苦衷!還會有什麽苦衷!


    尚奚舟大步走上前,一把把尚宛妗拉了起來,然後沉聲問顧老夫人:「顧姨娘有心謀害我們兄妹二人,自然去了莊子裏麵。她是罪有應得!外祖母問顧姨娘犯了什麽錯,我們要把人送到莊子裏麵去,那麽奚舟就要問問外祖母,妹妹犯了犯了什麽錯,你要讓她一直跪著?」


    尚奚舟生得人高馬大的,皮膚又黑,沉聲說話的時候就帶了些氣勢,有些嚇人!每當他這樣的時候,尚老夫人一般是順著他的,就是鍾雪盈,偶爾也會服軟。


    誰知顧老夫人卻是脖子一梗,皺著眉頭,訓斥尚奚舟:「你這是什麽態度?這就是你麵對長輩時該有的態度嗎?一進門也不請安,倒先訓斥起外祖母來了!也不知道盼霜是怎麽教導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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