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來可歎。


    熊穀學長不在了,生活仍在正常地運轉著。


    騙你的。沒什麽好可歎的。


    平穩而正常,我開心還來不及。


    一個學生的消失不會對生活帶來任何變變化。不過,如果那個人是獨一無二的摯友,那我說不定要朝著遙遠的另一頭向日常生活說再見了,但我跟熊穀學長之間僅僅是單純的ntr和被ntr的關係,而且我對摯友這個詞有心理陰影。當時,班上的同學們全都不是因為不知名的病狀發作倒下就是被椅子打趴,但已經確定平靜的日子在幾天之後就會回來。平日裏受點傷也不要緊,人類是很頑強。


    話又說回來,因為教師開始巡邏,繞不了遠路了,這讓我有些傷腦筋。幫有亞跑腿都這麽不方便,這算什麽人生啊。好歹在回家後再外出的時候不想被人管啊。


    然後我在今天在上學路上還被警察問話了。我可不想攤上這種。


    「事情就是這樣,你們有沒有聽說什麽熊穀同學身邊發生過什麽事?」


    「…………您是說,問題麽?」


    「並不是那樣的。如果發生過什麽怪事,不管有多瑣碎都沒關係,請你們告訴我。它有可能成為後麵搜查的線索」


    現在是早晨,這裏是上學的路上。今年的梅雨季平安地提早結束,天空中萬裏無雲。雖然周圍沒人,但真心不想在這種地方被一個中年警察麵帶微笑地叫住。我和初姬相互看了看。我們可以說我們趕時間,拒絕對方的要求,但這並非上策。當警方找到我們時,想必我們跟熊穀學長發生矛盾的事情已經傳進了警方的耳朵裏。而之所以直到今天才找上我,可想而知是因為他們一直在從熊穀學長的黑色傳聞方麵著手尋找犯人。我思考接下來該怎麽辦,思考我的過去和家人的傳聞是不是已經被警方盯上。


    我覺得應該沒問題,但大意可是大忌。這種時候,我隻能強行喚醒我沉睡的表演能力了。我吸了口氣然後呼出,吸引警察的注意,然後開始吐苦水


    「那個,其實……我們那天被學長糾纏過」


    「哦?那麽,究竟發生過什麽事?」


    「啊。這個嘛,就在不久前,我跟這位初姬同學……」


    初姬看到了我懦弱的眼神,燦爛一笑。她緊緊地摟住了我的手。看來她領會了我想讓她開始表演的意圖。她害羞地撓了撓臉。


    「我們開始交往了,但是學長對這件事非常生氣」


    「我以前被被熊穀學長好幾次表白。可是,那個……其實我覺得學長有點可怕……我本打算回絕學長的,請學長喝過幾次茶。然後不知怎的,好像讓學長誤會了……我明明已經有有哉君了」


    初姬歪著腦袋向我示意。此乃初戀成功的歡快少女——擬態篇。很遺憾,第二部、第三部才是本篇。話說,初姬小妹妹,你的表情還有其他啥啥的都太自然了吧,嚇到我了。我露出了傷腦筋的表情。準確的說是,我同意她的說法,但對學長現在的狀況感到可憐,無法認同,就是這種複雜的表情。


    警察摸了摸下巴,不太開心地說道


    「哎。可是,你是白咲初姬同學對吧」


    「是的」


    「男朋友呢。恕我冒犯,你姐姐在幾天前的事件中才剛剛去世,你……」


    初姬的臉色立刻陰沉下來。她的表情變化讓我都驚愕不已。我不禁擔心起她,可轉眼間,垂下的眼睛又變回了平時的樣子。你究竟是哪路名演員啊。警官一下子說不出話來。我就像保護顫抖的初姬一樣,抱住她的肩膀,說


    「請別再說了!你知道初姬在那之後究竟哭得有多傷心麽!」


    「……對不起、對不起。有哉君,我……」


    「什麽都別說了,初姬。沒事的」


    初姬將臉埋進了我的肩膀。我輕輕拍打她的背。習慣依靠的舉止,習慣保護的動作。看到我們流暢的交流後,警官露出理解的表情,表示他已經察覺到了事情的原委。雖然親人的死是場悲劇,但突如其來打擊,有時會促進男女間關係的進展。


    警官點點頭,合上了筆記本。但是,他好像又想到了什麽,繼續問道


    「話說,你們在事件發生當天的那個時間裏,人在哪兒?」


    真夠煞有介事的。這才是正題吧,是約定俗成的吧。


    我和初姬又相互看了看,然後我們不約而同地表現出害怕的反應。


    「在我跟熊穀學長發生糾紛的時候,有個學妹過來幫過我。案發當時我去買點心盒了,想給她當作謝禮。不過,我回去的時候是一個人,所以……從時間上來看可能有點微妙」


    「我當時一個人在家。當時因為熊穀學長,我已經很累了」


    「那個,您從剛才開始就在問這些……莫非是在懷疑我麽?我們確實跟學長有過糾紛,可我們絕對不會做那麽過分的事情啊」


    「不是的不是的,我並沒有懷疑你們。這麽做是為了慎重起見」


    警官問了我商店的名字和購物的時間,於是我回答了我隱約記得的內容。我現在認為不需要隱瞞,沒有亂撒謊。我目送經管的背影離去後,目光唰地轉向身旁。


    初姬已經變回了那張充滿倦怠的表情。我問她


    「初姬,你沒事吧?警察說不定會去你家裏哦」


    「有哉君,其實我又偷偷地弄到了一些情報。警方現在正在著眼於熊穀學長對抗他所參加的暴力集團下層組織的犯罪理由。恐怕因為凶器是圓珠筆,所以才無法完全排除學生這條線。不過,熊穀學長在黑道上的交際關係已經弄得烏煙瘴氣了,我不覺得我們真的會被盯上。這片地區的警官很慵懶,這一點在我姐姐的事件上也得到了印證」


    「可是,他們要是來了還是會造成不必要的麻煩吧」


    「沒關係。我已經找爸爸媽媽串供過了」


    我又聽到更加不得了的台詞。怎麽回事,你那任性妄為還得到父母的同意了?我感到納悶,而初姬忽然嘴角一揚。


    「兩老現在完全是魂不附體的狀態,對我沒有興趣,也不會關注我,完全不會關心我人在哪裏。我耐心交代他們說的話,他們一定會忠實地還原出來。他們現在處於暫時的呆滯狀態……就算不是,我即便死了也無法引起他們的關注」


    初姬輕輕地呼出一口氣,用手梳了下黑色的頭發。我有些吃驚,沒想到初姬家是這樣的狀態。那對父母把寶貝公主拋下不管,究竟在做什麽。


    「這是為什麽?因為初姬不是『第一位公主』麽?」


    「直言不諱的說,就是所謂的『越讓人操心的孩子就越疼』」


    我非常理解。原來是這樣,初姬小妹妹終歸隻是拿來跟姐姐比較的對象。主角不在了,她的存在也變得沒有意義了吧。『你可不能變成那樣哦』的叮囑中,『那樣』就含著偏愛,這是司空見慣的情況。我不知不覺開始覺得討厭了。


    我胸口毛毛的,這種情況最好不要放任下去。我用身體撞了下初姬。


    「初姬小妹妹~,唷!」


    「幹什麽~,有哉君~謔!」


    「謔是幹嘛,喂,幹嘛!」


    她摟住我的手,開始進入放閃環節。如果習慣出汗的話,初姬柔滑的肌膚可以說相當給力。這麽悶熱的天氣裏,我們卻成了一對令人鬱悶的笨蛋情侶。周圍的不悅指數毫無疑問上升了五格左右。


    真希望他們現在放過我。我一邊毫無意義地跟初姬對撞,一邊小聲說


    「我昨天說了那些話,對不起」


    「就說這個?」


    「就說這個」


    ——你不是公主麽?不是第一個小公主麽?怎麽也是在父母的關懷下長大的吧。


    這句話究竟是


    否正確,至少不該有我來決斷。初姬不解地歪了歪腦袋,然後點點頭,充滿活力地答道


    「算了,雖然被揉過,但我也用刀捅過了,就破例原諒你吧」


    「咦,你是說這個?我說了是說昨天吧。就是摸了下而已,至於定那麽重的罪麽?太不講理了吧」


    我覺得讓我吸大腿的血才是令人煩的危險。那是相當限製級的行為。初姬聽到我的主張,煩惱了一會兒,突然把手伸了出來。


    「我明白了。既然你說吸大腿的血太刺激了,那麽從這次開始就吸手指的血。這樣就沒有任何問題了吧」


    纖細的手指撞在了我的嘴唇上。她一點都不怕啊。感覺這丫頭會一次把四根手指都塞我嘴裏。你還是饒了我吧,我不想淚奔著被你喂食。一想起初姬那嗜虐的微笑,我就渾身發顫。冷靜下來啊,有阪有哉,那道門可是封印啊。來,吸、吸、呼~。吸、吸、呼~。


    「拉瑪澤呼吸法呢」


    「咦?我有實際做出來麽?」


    「就是那個麽?以血之盟約,生下我的孩子?」


    「男人肚裏懷孩子,這種事就算玄幻作品裏麵都不會出現」


    我轉了轉脖子。我已經道完歉了,想解除笨蛋情侶的狀態,可初姬不肯。她跟我親密解除,一個勁地擺出開心的笑容。雖然難以置信,但相傳,女孩子的笑容不會撒謊。還有位搞約會禮儀講座的大姐姐保證過,就算女孩子的笑容裏有時會摻入一些偽裝,男人也要連同那些部分一並相信。簡直太過分了。


    於是,我今天也帶著炸彈走向了教室。


    早晨豔陽高照,悶熱無比。


    我的周圍充滿了了異狀。


    * * *


    好了,於是我到家了。


    我上了學,但我在家。實不相瞞,我現在正在我家的廚房裏。


    那是第一節課剛開始時發生的情況。


    『老師,俺肚子痛』『怎麽,有哉同學吃多了麽』『是的,啊、保健委員就不用來了,我一個人可以。告辭了』


    在那之後,我全速衝回了家。我跑回我可愛的家隻需要十五分鍾。學校就在能夠回家的距離,我真想感謝上蒼。騙你的,我倒是希望建得再靠近點。散發著鐵鏽味的自來水真好喝,讓人欲罷不能。我將空掉的玻璃杯放在餐桌上。


    盡管在初姬疑惑的目光下回到家裏還算順利,然而這一杯浪費了我太長時間。那啥精神創傷什麽的,讓我非常難受。難得有棲正在上課,有亞在睡回籠覺,同時初姬也不會闖入,我可不會繼續耗下去,眼看著這大好機會白白溜走,要正麵交鋒就應該選擇現在。哎,見鬼。


    如果他因此而逃跑的話,我也沒有辦法。反正他肯定早已預測到了我會回家以及我回家的目的。我在問有亞的時候,我就做好了事情走漏給他的覺悟。就算我沒做好心理準備,我偷偷摸摸做的那些事情,他肯定也早已了若指掌。


    因為,有阪有汰這個人,搞錯了一家之長的義務。


    每隔一段時間,我們的隱私就會在他的名字之下慘遭侵犯。


    我下定決心,站了起來。我邁著犯人一般的沉重腳步,走在走廊上,地板咯吱作響。最後,我到達了這個過分氣派的住宅裏,一間深的過分的房間。


    這間原本作為會客室的房間裏,曾經放著皮沙發和繪畫真跡,違禁的虎皮,兩百英寸的高清畫質電視,還有櫃子。櫃子裏曾滿滿地放著珍藏的記錄媒體。沒錯,是『曾經』,是過去式。


    他將大量的惡趣味裝飾品和那些家具拍賣掉,通過各種渠道將稀世洋酒送了出去,還有違反槍刀法的這這那那也……嗯?話說,那些危險品到哪兒去了?算了,單從結果上來說,這個屋子裏,包括壁紙和點燈的裝置在內的一切裝潢裝飾,被徹底的殺害了。


    於是,眼前變成了一片充滿科幻色彩的異樣空間。


    塗成純白的鋼筋混凝土之上,擺著一張辦公桌和六台顯示器,我所無法理解的圖表和數字在屏幕上不停變動。放在左側的巨大冰箱發出沉吟,右側放著一個不鏽鋼組合櫃。將裝修與裝飾品被盡可能地去掉,而最後導致這個房間喪失了人味。本來還有一扇通向地下室的門,但失去了鑰匙。不過關於那扇門和地下室,恕我無可奉告。然後,在顯示器前麵的椅子上,有一個我盡量不想遇到的身影。


    他直直地盯著顯示器。我朝著那個茶色頭發一撮一撮翹起來的腦袋,低聲說道


    「老哥,你注意到我來了吧。趕快轉過來」


    「嗬嗬,真虧你過來了啊,有哉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椅子旋轉起來。他像陀螺一樣高速旋轉,身影變得一團模糊。他的語言支離破碎,感覺應該是歡迎我過來,一大早見到我很開心之類的。用日語就ok。高速旋轉的脫鞋飛了出來,旋轉這才開始減弱。


    他臉上的眼鏡完全錯位,激烈地喘著氣。


    「對、對不起。有哉肯過來,哥哥我實在抑製不住心中的興奮」


    「嗯,我知道」


    這個人就是這樣。怎麽辦,我隻能絕望了。


    有汰哥暈頭轉向地站了起來,再次對我露出燦爛的笑容。在他身後的屏幕上,圖表每次上下浮動應該都會有很可怕的金額變動,真的沒問題麽。


    「喂,你不管那邊沒關係麽?」


    「嗯?沒關係沒關係。現在預定以規定價格賣出,隻用等著就行了。比起這個,你要不要喝點什麽?吃點什麽?我就感覺到今天有哉會來的,所以準備了好多蛋糕哦。來吧,快來快來,你想吃什麽?」


    鬆糕、蛋撻、拿破侖巧克力甘那許、起司蛋糕、戚風蛋糕、蒙布朗、nger(一種法式布丁蛋糕)、法式提拉米蘇泡芙、經典泡芙,這麽多!


    老哥麵帶笑容,身體搖搖晃晃地撞上了巨型冰箱。我露出僵硬的笑容。我找有亞說話是在昨晚,他究竟是什麽時候把品種弄得如此齊全的。


    「那我就要聖誕樹幹蛋糕」


    「不愧是有哉,眼光真高」


    有汰哥將已經放在碟子上的柴木型蛋糕取了出來。這點心基本上是聖誕節限定品,你是從哪裏弄到的。我硬是將吐槽咽了回去,拿起附在旁邊的叉子開動。甜美醇香的巧克力蛋糕和加了朗姆酒的栗子醬絕妙無比。我隻祈禱這不是他親手製作的。糟糕,現在不是顧著吃甜食的時候。


    「老哥,我找你什麽事,我想你也知道」


    「家人美滋滋地吃著東西的樣子最~棒了。我感受到了活著的實感哦。什麽時候想吃甜食了,都可以像今天這樣過來哦」


    「不是的。沒有蛋糕我可以吃麵包,或者去便利店也行。我指的不是這個」


    我從有亞的屋裏找到了肝髒。


    聽到我說的話,有汰哥一臉困擾地交抱雙臂。他是個愛搞怪的人,而這樣的舉動令我冒起雞皮疙瘩。


    「唔、唔唔。這樣啊。想吃肝啊,腥臭完全去除的三元豬的肝泥,哥哥我隨時都能做哦」


    「這菜你做得出來啊,真厲害。話說……真虧你敢在我麵前撿這種話來說呢」


    「……嗯,抱歉。主要是我的原因,害你不能吃豬肉的吧」


    「對,就是你害的。老哥,你可別忘了哦。你要是哪一天忘了,我會宰了你的。而且,我在有亞房間裏找到的肝髒,不是豬也不是牛的」


    「是雞的?」


    「是人的」


    他眼鏡後麵的眼睛彎得更開心了。有汰哥將長長的手指交扣在一起,深深地靠在椅子上。看他這姿勢,終於肯定我說話了。真優雅,真有最終boss的樣子。


    鬧劇結束。接下來是對決。我將味道一下子變


    苦的蛋糕放在腿上。


    「那可是人肝。別開玩笑了啊,老哥。你應該明白的」


    「原來如此。我並非無所不知無所不能,說不定也有我漏掉的情報,所以我就專程問一下好了。有亞的那東西是從哪裏拿來的?」


    「是從你的房間啊,老哥。我也在你的冰箱裏麵發現了斷手」


    冰凍的慘白人手。


    那正『有阪家〈monster family〉』最大的疑問,也是最大的威脅。


    白咲夏子的事件已經解決了。警方已經將嫌疑人逮捕歸案。對於一部分謎團,警方則采信了不清不楚的證言,放空三振,這局比賽應該就這樣有驚無險地結束了。但是,斷手讓事情變得詭異了。老哥究竟是從哪裏,又是從誰哪裏弄來的呢。


    「哥哥我實在難以啟齒。可既然是你問了,那我也隻好把窗戶紙捅破了」


    我下意識進入防禦態勢。對於肝髒的回答,其實已經完美的預測到了。但是,手是怎麽突然出現的我就不知道了。有汰哥擦了擦眼鏡,說出了答案


    「肝和手都是在你房間裏發現的」


    等等,這是怎麽回事。


    我微微地張大雙眼。老哥直直地盯著我。


    他眼中直至剛才還浮現著的笑意,如今完全消失了。精神創傷重現了,我好想放聲慘叫。蛋糕差點從傾斜的盤子上滑落下去。在聖誕樹幹蛋糕宣告聖誕節終止之前,我將剩下的蛋糕塞進嘴裏。


    我把東西咽下去之後,調整呼吸。


    我鞭策自己冷靜下來。這樣反而正合我意。


    要是老哥殺了誰,把手切下來的話,事情就完全沒有曙光了。莫名其妙地從我房間裏發現那東西,總比那種情況要好。畢竟,我沒有切下任何人的手。也就是說,將手放進我房間的行為,是外部作案。我調整呼吸,開始辯解。


    「老哥,我對這件事一無所知。東西之前都是放在我的冰箱裏的麽?這是怎麽回事啊」


    「有哉,我才想問啊。我在你的房間裏發現了用一塊保鮮盒封裝的肝髒和一隻斷手,還有一件沾了血的衣服。手我立刻就扔進冰箱裏了,肝髒我想確認是誰的,於是跟襯衫一起暫時放在了桌上,然後就被有亞拿走了。有亞肯定是想以自己的方式藏起來吧。真受不了她,太可愛了,哥哥我好想親親她」


    「冰箱裏的花是?」


    「嗯?那是我對那個素昧平生的手的主人的憑弔。不過,對方可能還活著就是了」


    怪不得裝飾得那麽像棺材。但是,這種事情根本不重要。現在我必須盡快申辯,讓我自己無罪獲釋。雖然沒有證據,但我可以傾訴我的感情。雖然我知道那樣大概是毫無意義的,但誓言是非常重要的。要是不發誓,我又會強製性地多一道精神創傷。投幣重來!這機製真討厭。


    「有汰哥,我可以發誓。那東西絕不是我帶進來的」


    「不是你?那究竟是誰?」


    「我不知道,但真的不是我」


    有汰哥用力咬住嘴唇。他突然起身,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一邊像指揮官一樣到處揮動手指,一邊來到冰箱跟前。他奮力地將冰箱打開。


    「肝髒倒不要緊。你沒殺人,也沒有吃。既然不是出於不正經的目的保存著,哥哥我也不會追問。雖然今後要是控製不住好奇心會引發問題,但眼下還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吧。問題在於……」


    有汰哥粗暴地將手伸進冰箱,感覺弄碎了好幾朵花。


    他握住那隻慘白的手,取了出來,用力地揮了起來。


    「這個。是這個」


    「一看就知道,請不要拿出來」


    「咦?可是我覺得這樣更有衝擊力啊」


    「頭一次看到的時候就沒感覺到什麽衝擊力。別鼓臉,一點都不可愛」


    有汰哥忿忿不平,手揮得更用力了。乍一看像是在跟熟人握手,可對方根本沒有身體,結果變成了可怕的超現實主義風格。即便堆起來的紅色冰晶有一部分掉了下來,老哥還是在繼續揮手。他這舉動就像抽風了一樣,我有種很不好的預感。


    有汰哥那雙眼睛因為劣性遺傳之類的原因,很像父親,色素很淡。現在,那雙眼睛裏映出了我的樣子。


    我的天,瞳孔擴大了啊。


    「你殺了人?」


    「我沒殺哦」


    我對神發誓,我沒說半句假話。初姬和有汰哥都誤會我了。我沒有殺任何人,沒有傷害任何人,因為那本來就不是我的專長。隻聞嘎啦一響,有汰哥的脖子嚴重地彎了下去。哎,這舉動感覺不到任何人味。還是初姬小妹妹歪著小腦袋的樣子令人著迷。


    其實我心裏明白,我要是開始找初姬尋求治愈的話,我就已經完了。


    我就是這麽懼怕著有阪有汰。這個人就算被家人刨開肚子,也不會憎恨家人。但是,如果是為了讓家人『重新做人』,他什麽都做得出來。那是真正的不擇手段。此時,我注意到了一個疑問。


    這家夥,真的把地下室的鑰匙給扔掉了麽?


    「我發誓,我真不知道那手是怎麽回事。是真的」


    「……………………………………………………」


    我再三申辯,有汰哥突然把嘴閉上了。令人討厭的時間流逝著。我的背後滲出冷汗。但是,有汰哥忽然露出了燦爛的我笑容。


    嗯,從這笑容看得出他有強烈的精神波動呢!隻能絕望了啊!


    「我明白了。既然你說到了這個份上,哥哥我就相信你吧。因為,這是可愛又可愛的有汰說的呢!」


    「總感覺你笑得太崩了,姑且還是說聲謝謝好了。不過,你就算我說可愛又可愛,但要懷疑我的時候還是會毫不留情地懷疑我吧」


    「咦?話是那麽說沒錯啦。不過,我們還是為家人做『無罪推定』繼續討論吧。既然這樣,就當犯人另有其人。究竟是誰把手放進我可愛弟弟的房間裏的呢?唔,真是個令人頭疼的提議呢」


    有汰哥轉眼間恢複了原來的情緒。他用手指扶住額頭,深深地歎了口氣。順帶一提,他扶額頭用的手是那隻斷手。真希望他不要這麽踏實地有效活動那東西。


    「這時機非常不妙呢。我在有棲衣服上和書包上安裝的竊聽器,在不久前被發現了啊。最近監視攝像頭之類的東西也被拆掉了」


    「等等,你做了這樣的事情麽?」


    「說什麽呢。幫有棲把監視攝像頭和竊聽器全部找了出來拆掉的,不就是有哉你麽?哎,真不愧是我的弟弟,太優秀了。就因為這樣,現在我們家一大堆死角呢」


    「死角……莫非除了那些之外,還有別的?什麽啊,太可怕了」


    我們得隱私被侵犯得太過頭了。有汰哥漂亮地無視了我的提問,跳到了梯子上坐下。他轉了半圈,按了個鍵,隨後顯示器切換成了兩個畫麵。一個是有亞的房間,一個是這個房間。唔,我的入侵行為果真完全敗露了。


    不過,隻剩下的隻有這些了,感覺出乎意料的少。有汰哥把嘴噘了起來。


    「唔,大事不妙了。有棲警覺起來了,在家裏到處翻過了。本來想悄悄安裝回去的,可她警告過我,我要再犯就殺掉我。下次要是被她發現,她就要離家出走了。就算是我也受不這種事了啊。現在季節很反常,有棲會中暑的」


    「你該擔心的是你自己。她的情況還算穩定。也罷,我放心不下的也隻有有棲」


    「是吧,果真是這樣吧。那孩子真幹的出來的,現在還不能放鬆警惕,不能貿然恢複係統」


    「哎,原來是因為這樣,你才很少見地沒有注意到熊穀學長的事啊」


    「熊?那是啥?」


    「我說的是一位很


    像阿拉斯加原產熊的學長」


    我對有汰哥僅隱瞞了初姬住在我們家的這部分情況,把事情的經過作了說明。有汰哥眯著眼睛,聽取了熊穀學長襲擊有棲的事件詳情。然後,他笑容滿麵地點點頭


    「哈哈哈,原來還發生過這樣的事啊,哥哥我已經怒氣衝天了哦」


    順帶一提,這是要滅人滿門的意思。


    「有汰哥,冷靜下來。那家夥已經不在了」


    「嗯?什麽意思?莫非被什麽給砸死了?」


    接著,我對熊穀學長身上發生的悲劇作了說明。眼珠被戳爛是相當嚴重的情況。有汰哥皺著眉頭,聽我講完。之後,他露出還算比較痛快的表情,點點頭。


    「我明白了。另外,姑且問一句好了。這也是你幹的麽?」


    「哎,不是我。話說,如果是我幹的,你會拿這件事來罰我麽?」


    「我會誇獎你幹得好,然後進行一通說教。這種事就交給哥哥我好了。因為你能力有限,不是什麽都能辦得到」


    我感覺殺人跟活著挖人眼球並沒有那麽大的差別,可是後者的懲罰很輕。有汰哥對於被害者是陌生的普通人的情況,跟受害者是家人的敵人的情況,作出的責罰有著天壤之別。他的教育方針完全錯亂了。可是,期待老哥作出正經的裁定就好比求與虎謀皮,根本行不通。


    也罷,在這方麵我也一樣。


    「言歸正傳。總之,我們家現在的安保狀況令人堪憂。從玄關、背麵樓梯、窗戶都可以入侵,如果有心將手放進冰箱,並非絕無可能。雖然很想說門是上了鎖的,但畢竟與普通民宅無異,在這方麵很不嚴謹吧」


    「哎,在這件事上實在慚愧。特別是半夜從背麵樓梯溜到便利店買東西,經常在回來之前都沒上鎖。畢竟從外麵上鎖的話會發出聲音,事情就敗露了」


    「哥哥我真沒想到,提醒你們不要深夜外出的弊端竟然會在這種事情上體現出來。於是,就假設那個人就是那樣入侵我們家的吧」


    「為什麽要把手之類的東西扔進我冰箱?就算是想嫁禍給我,這方法也太假了。直到現在都沒有報警,而且最關鍵的是,感覺手的主人都沒有被發現」


    也就是說,目前隻有犯人和我們知道有新屍體出現。雖然手的主人可能還沒有死,但從斷麵的大小來判斷,恐怕很難止血。另外,如果是這樣的情況,就更不能理解為何遲遲不與相關人士接觸了,事態的殘忍度成倍猛增。所以不能認為手腕的主人還活著。


    我交抱雙臂。將人身體的一部分扔進我家,這有何意義?


    有汰哥轉起椅子,仰起頭,用手撓了撓臉。


    「哥哥我覺得吧,這會不會是某種訊息?」


    「訊息?」


    「沒錯,訊息」


    有汰哥把撓臉的手拋了起來。表麵凝水的斷手在空中飛舞。隨後,他靈巧地抓住了斷麵附近的位置,就像在招我過去一樣,把手前後揮動。


    也就是說……過來、過來。


    「手不是有招人過來的意思麽?之後,你說不定會跟什麽東西發生接觸。不過啊,你可不能老老實實的過去哦,有哉」


    你是我們的家人,不能去黑暗的地方。


    你要在溫暖的家中生活。


    「——————————好麽?」


    有汰哥微笑起來。我很清楚,這是警告,是威脅。


    原來手是招待的意思麽。我對這個推測沒有任何感覺。我感覺光有手的話,缺乏作為訊息的要素。將人身體的一部分塞進對方的冰箱,通常並不是善意的意圖。有汰哥會這樣判斷,我很意外。


    我覺得威脅的意圖可能性更高。但是,要用那東西來做鋪墊,又缺少了要求。我開始苦思冥想,有汰哥在我麵前聳聳肩。


    「對於這類東西,最好的辦法就是無視。忘掉吧。忘掉是最好的。手的主人究竟是誰,是死是活,又與你何幹。要是發什麽個什麽情況,就告訴哥哥我」


    不論何時不論何地,哥哥我都會幫你的。


    有汰哥笑著說道。他的笑容甚至可以算得上天真無邪,他的話語沒有絲毫摻假與戲謔。而且,這也是我最懼怕的。我移開視線,我們這樣就談完了。


    「快沒時間了,我該走了」


    我站了起來。我不能再繼續耽誤他的工作了。我們的生活加之之前身為怪物的債務,全都靠這個男人一手支撐著,唯獨有棲用自己的版稅支付著自己的學費很生活費。不過在別的方麵,有棲的結婚資金,乃至分給孩子和孫子的生活費,肯定都是有汰哥在掙。我歎了口氣,邁出腳步。


    「再見,有哉。你肯過來,哥哥我非常開心哦。隨時可以再來玩哦」


    「我知道了,我暫時不打算來了」


    「有哉是傲嬌呢。對了對了,有哉」


    「你先用你麵前那機器穀歌一下傲嬌是什麽吧。什麽事?」


    「要是真有隱情,哥哥我也不反對讓朋友到家裏來住,但是不純潔的異性交往絕對不行呢。你是個很可靠的男生,哥哥我覺得沒問題,但畢竟你還有兩個妹妹,你要做好表率哦」


    我的天,這怎麽辦。連這種事都完全敗露了麽。嚇死我了。


    話說,吸大腿的血究竟屬不屬於不純潔的異性交往的範疇?


    為了避免被進一步追問,我加快了腳步。同時,我在腦子裏反複地推敲老哥說的話。


    ——忘掉吧。忘掉吧,好不好。


    可遺憾的是,這種事我根本做不到。


    有人把手仍進了我的冰箱裏。如果其目的不是威脅,而是傳達某種訊息的話,那麽那個人很有可能已經發現了『有阪家〈monster family〉』的本質。


    『有阪家〈monster family〉』,還有『有阪有哉〈平凡〉』究竟是怎樣的人呢。如果不了解這種事,想必根本不會送手過來。而且,那個人殺了人。他把某人的手切了下來,想要把我——有阪家的次男牽扯進去。


    好了,問題來了。我很想認定情況不算很嚴重。但是,這沒準是場戰爭。


    * * *


    在十六世紀的蘇格蘭,有一個名叫肖尼·貝恩的殺人魔。他和他的妻子住在海岸的一個洞穴裏,讓他的孩子們也去殺人,以人肉為食,快樂地生活著,同時留下了累累罪行。


    可是問題來了。如果孩子們突然覺醒了自我意識,拒絕犯罪,那他們該如何從父親這個不可抗拒的支配者以及名為『家〈family〉』的桎梏中逃脫呢?


    然後,就說說他們逃出來後的事情吧。反正孩子們隻是蠱中的毒蟲,缺了首領的洞穴巨人(trawl)。即便如此,他們還是想要混在人類中生存下去的話,就隻能盡可能的確保安寧。一旦鬧出亂子,或者過去的罪行被挖掘出來,懷疑的目光就會轉向他們。


    他們為了不引火燒身,必須一直堅守自己的領地。


    如果其他的怪物跟人類發生爭執,那便是戰爭的訊號。


    『家人』必須為了『家』的安寧贏得勝利。


    即便要殺死其他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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