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viinstail發售時的『viinstailxb.a.d.』聯動animate有償特典,加筆修正的kakuyomu版。


    網譯版 轉自 輕之國度


    翻譯:七瀬七海ですよ!


    序幕·side o


    「對了小田桐君,這然這樣了就來試膽吧」


    有個非常令人遺憾的通知,繭墨阿座化突然就壞掉了。


    我停下扇扇子的手,抬頭一看。隻見橫臥在皮沙發上的繭墨正一副慵懶的樣子眺望著窗外。包裹在黑色蘿莉裝之中的身體,照耀在濃重的橙色餘暉之下。那宛如瓷器一般白皙的麵龐反射出鮮豔的朱紅色。這幕美景宛如一幅畫,但從繭墨口中冒出來的詞卻是試膽。


    我擦掉滑到下巴上的汗水,也效仿她將目光投向遙遠的天空。


    「試膽……是嗎」


    「對,就是試膽」


    夕陽下飄浮著巨大的積雨雲。房間裏熱得就像蒸籠,充斥著沉重的濕氣。現在已經是徹頭徹尾的夏天了。這是這個房間裏迄今為止從未遭遇過的異常事態。


    本來一直保持著一定溫度,忘卻了季節概念的繭墨靈能事務所,現在迎來了夏天。


    今天早上事務所的空調出了故障。這既是夏日到來的原因,也是一切的元凶。


    屋漏偏逢連夜雨。修理業者的到達推遲了。而且需要的零件沒有庫存,通知我們無法修理。在那之後經過了一係列糾紛,總算是弄到了新空調。即便動用繭墨的財力,拆除和安裝依然至少要在明天之後。一定原因在於我糾結於節能,晚下了訂單。另外還的怪搞了場本部需要的砍價交涉。除此之外還能想到很多原因,於是我現在便懷著反省的意思給繭墨扇扇子,所以我不想聽到她說那些莫名其妙的話。


    而且,偏偏還是試膽。


    「究竟為什麽話題一下跳躍到了試膽?」


    試想一下。繭墨阿座化加上試膽,隻能聯想到可怕的展開,實在太過不像。聽到已經精疲力竭的我這麽說,繭墨臉一傾,垂下長長的睫毛。


    「………………我說小田桐君,這可是不可或缺的事情啊」


    沒有收到委托,空調就壞了。想想看就會發現,這是從沒有過的糟糕事態。


    不,要說更糟糕的事態還多的是,比如說這件事或者那件事。


    我一筆拿在心中吐槽,一邊把哽在喉嚨裏的話咽回肚裏。頂撞不開心的繭墨等於是踩獅子尾巴。為了保命,我選擇沉默。在我麵前,繭墨緩緩坐了起來。綴有多重類似的奢華裙擺搖曳起來,她優雅地翹起了腿。


    就如同偵探電影裏的經典鏡頭,繭墨咻地朝我指過來。


    「沒錯,小田桐君。打破這糟糕事態的方法隻有一個」


    她像貓一樣的眼睛裏浮現出認真的光彩,堅定有力地接著說下去


    「這種時候,我們隻能自找一兩個淒慘事態來排解苦悶!」


    「還想自己去找嗎!你是抱著要出事的前提去搞試膽嗎!」


    倒不如說是主動準備搞事嗎。為什麽突然冒出令人胃痛的展開啊。為什麽繭墨有時會在莫名其妙的地方那麽積極啊。我好想哭著求她放我回家,但實在沒法那麽做。我痛苦地抱住腦袋。


    「……好吧……那就去吧,試膽」


    「你的表情就像要被拖去屠宰的小牛一樣呢」


    「既然你這麽想,那就放過我吧」


    「死心吧,小田桐君」


    被她這麽說,我幹巴巴地笑起來。我早就吸取教訓了,悲歎叫苦根本無濟於事。


    說到底,我就是悲慘的受雇之身。


    就這樣,我和繭墨漫長無比的


    而且還無厘頭的夜晚,開始了。


    序幕·side a


    「我恨啊,有哉君」


    「真是符合淩晨兩點的第一聲呢,初姬妹妹?」


    在悶熱的酷暑中,白咲初姬徹底壞掉了。


    雖然很想這麽說,但說出來可別吃驚,這家夥還在正常運轉。


    白咲初姬趴在我身上,那對似是泛著青光的神奇眼睛眨了眨。她就是這樣一個女孩,擅自住進人家的壁櫥裏又突然爬出來,爬到身為正主的我有阪有哉身上,念著「我很啊」。這樣好難受,不過看在那張如同童話裏公主一般的美麗麵龐還有胸部的豐滿隆起的份上,我倒也不是人不能忍。柔順的烏黑長發以及短褲之下伸出來的纖細美腿也都是加分項。隻不過,我真切地希望她不要毫無預兆地爬到我身上,我怕我在大吃一驚的情況下會勒段她脖子。我錯亂的腦袋會失控,她差點就白死了。


    是的,我有阪有哉就是那樣的人。要說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就不得不談到有些黑暗的背景了,不提也罷。我的事怎樣都好,現在的問題是初姬妹妹。我再次拿起枕邊的手機看了看時間。


    毫不動搖的淩晨兩點呢。這姑娘到底怎麽搞的。


    「想喝茶請去我冰箱自取,運動飲料也到我的冰箱自取,上衛生間請去走廊,冰枕在冷凍室……話說真熱啊。如果你要找的是我睡之前不小心弄不見的空調遙控器的話,不好意思麻煩你自己去找,我推薦書架前麵附近」


    「才不是,有哉君。我並不是為了任何物質需求把你喊起來。我是為了要求其他事情才像現在這樣毫不留情地趴在你身上」


    「呃,為啥?有什麽需要做的事情讓你不惜徹底無視我的睡意?我就沒有人權嗎?你要回答『沒有』我該怎麽辦,活著太艱難了」


    「關於有哉君的人權問題,我自認為我有在法律框架內給以應有的尊重。原則上,對人要平等尊重……但唯獨這一次,我想要去做一件必須在深夜才能做的事情,所以非常抱歉,還請讓我徹底無視你的人權」


    「你要做什麽是,好歹我想期待一下色色的展開啦。但當知道對象是你的那一刻,我就猜基本沒戲」


    「答得漂亮,但距離正確答案還很遙遠,下一期柯南小提示next conans hint『我恨啊』」


    「我恨啊……總覺得好像墓地的幽靈啦,討厭了啦,呼哇……嗯?」


    我緊急停止困倦過頭的娘娘腔口氣。我的大腦總算清醒過來,然後我準備起身,直起一般又把腦袋放回到枕頭上。要是我繼續讓腹肌用力,我臉就鑽進初姬妹妹的胸膛中了。性騷擾的罰條非常重要,我希望避免經她之手和我眼珠永別的情況。


    「初姬妹妹,莫非是試膽?」


    「沒錯,有哉君。lets 試膽」


    「誒,試膽?你想去嗎?這又是怎麽了?」


    「我覺得最近太一成不變了」


    初姬妹妹把左手輕輕貼在自己的臉上,然後微微歪腦袋。這個舉止很可愛,但是什麽一成不變啊?我保持攤著大字的姿勢,等她繼續往下說。


    「有哉君,我不是拜托你『請你吃掉我』嗎?」


    「我知道你想要成為口糧,但那又怎樣?」


    「可是有哉君,你也看到了,我今天依舊活力四射地趴在你的身上」


    「我個人並不希望你在我身上,我想要控訴你蠻橫」


    「也就是說,有哉君沒有吃掉我」


    「算是吧,你不在我的胃裏」


    「我認為,要推動現在這樣的停滯狀態果然就需要刺激。你想,往往有情侶以那個為契機培養出不錯的感覺,向下一個階梯邁進。我覺得,有時就需要那個」


    「那個是哪個?」


    「吊橋效應」


    「那是錯覺啦」


    這小妮子究竟在說什麽鬼話啊。但是,初姬妹妹一直都一絲不苟,認真又充滿活力。她依然坐在我身上,腦袋歪向另一側。


    「你想想看,當心跳加速的時候,是不是有那麽粒子級別的可能性伴著戀心萌生出對我的食欲呢?」


    「你這見解是把人當成會把戀心和食欲直接聯係在一起的變態呢,真夠感情泛濫呐」


    「於是,我一直想找機會試試。既然今天我被熱醒了,我想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就想趴在有哉君肚子上把有哉君拍醒一起出門」


    「我為不小心關掉空調一事向您致以誠摯的歉意」


    初姬妹妹從我身上下去,在床邊坐下,然後催促似的拿著好像是在壁櫥裏找到的手電筒轉起來。以心血來潮來說,這也準備得太充分了。我深深歎了口氣


    「拿你沒辦法,那就出發吧?」


    我會不會太嬌慣她了?也罷,雖然亂來,但一碼歸一碼。我早已習慣突發事項了。這多虧了總穿著睡衣的妹妹,當作家的妹妹,還有那個活力四射到處亂跑的犯罪者哥哥。而且我是次子,逃不出做哥哥的本性,妹妹提的要求都會去實現。


    就這樣,我和初姬漫長無比的,而且還無厘頭的夜晚開始了。


    可是,我有一股非常不好的預感。但願能四肢健全的回家吧。


    1·side o


    「綜上所述,長路漫漫終於到了呢,小田桐君?」


    「我隻是跟來的。小繭,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


    我和繭墨並肩站在一片廢墟之中。在這個狹窄漆黑的空間裏,我打開手電筒。錯覺畫氏的塗鴉在黑暗中浮現出來,地上散落著各種各樣的碎片。這裏跟我們以前到過的廢棄大樓給人以相似的感覺,腐朽荒蕪,不論哪裏看上去好像都一樣。我不經意地將手電筒打向一側,結果鮮豔的色彩填滿這個視野。是繭墨撐起了紅紙傘。身著哥特蘿莉裝的她站在扭曲塗鴉的背景前,就像一場糟糕透頂的噩夢。她從胸前取出一張紙,眯起眼睛念了出來


    「我看看,這裏有一套房發生火災,居民死亡。此後房東拒絕修繕,放置不管。後來因房東死亡,權利關係懸而不決。就是這樣一棟公寓呢。我們所站在的地方,應該就是本來的入戶大廳吧?這裏很久以前在網上就惡名昭彰,傳得十分邪乎,而且似乎有幾個人來到這裏之後真的杳無音訊了喔」


    「又是那種有故事的地方嗎……你專程找的嗎?」


    「以上便是由雄介介紹的推薦地點的具體信息。哎呀,真是太謝謝他了」


    「雄介!!!!!!」


    那家夥到底搞什麽飛機。我腦子裏的雄介正掛著燦爛的笑容對我說「請好好享受吧!」但我完全享受不起來。他大概聽到要搞試膽就全力以赴幫我們尋找像樣的地方,真是多管閑事。不過在這裏唉聲歎氣也無濟於事。


    「可惡的雄介,隻能事後在甩他的門找他投訴了」


    「很難說他會不會理你呢。還有,別找雄介君亂撒氣」


    「那麽,我找小繭你訴苦就願意聽了嗎?」


    繭墨已經無聊到故意折騰我來,根本攔不住。我唉聲歎氣。在我身旁,繭墨似是期待這什麽到處張望,目光忽然停在某處。我循著她的視線,也把手電筒打了過去,一片熏黑的牆壁被照亮。那裏雖然一片焦黑,十分不詳,但並沒有什麽可疑之處。我不解地歪著腦袋,把手電的光打回到繭墨身上。這一瞬間,我不禁倒吸一口涼氣。


    金色的光亮中,繭墨臉上正掛著扭曲的笑容。她緩緩張開鮮紅的唇


    「小田桐君啊,我有一個疑問喔?」


    「小繭,什麽疑問?我不想管什麽疑問,隻想拔腿就跑」


    「根據雄介君提供的情報,死亡的是一位父親和他年幼的女兒……好像是強迫自殺喔。他大概對此非常憤怒吧。好了,也不知道火災規模有多大,不過呢……起火點是,五樓喔?」


    那為什麽,連一樓的牆壁也燒焦了呢?


    她朝那牆壁伸出食指。我將手電的光循著她塗成漆黑的指甲打過去。與此同時,數不清的飛蟲在視野中飛舞。但仔細一看,那些是細碎的灰燼。忽然,就像被火點燃的紙張,世界開始變黑、崩解。


    「……什」


    「……嗯,會這樣啊」


    灰色的煙霧從地地麵沸騰升起。但是,這一幕中沒有氣味沒有聲音,也沒有熱量。覆壓一切的變化悄無聲息地擴展開來。在這如風暴般狂卷的灰色之中,唯有繭墨依然不變地站在那裏。


    但在下一刻,她的身影也被煙所吞噬。我反應過來,拚命伸出手臂。


    「小、繭!」


    我手一抓,但什麽都沒抓到。寒氣順著背脊一溜往下竄。我向前一步,但沒有繭墨的身影。她剛才應該就在我眼前,但她卻像煙一樣消失不見了。她究竟是否平安無事?我感到不安,肚子伴著鈍痛蠕動起來。


    在這片沒有色彩模模糊糊的空間裏,沒有任何一件明確的東西。


    「小繭,你沒事吧!小繭,請回答我!」


    我一邊叫喊一邊走在煙塵之中。視野非常模糊,但不知不覺間,濃重的黑暗如同破曉一般散去了。我把手電關掉插進皮帶,伸出的手碰到了牆。焦黑的表麵簡簡單單就剝落了,但牆壁本身沒有要垮掉的跡象。看來不需要擔心被埋在瓦礫下麵。我沿著牆在走廊上前進,不久,煙塵之中出現一扇熏得黑乎乎的們。我抓住那門的手柄。


    ——————————吱


    沒想到,門竟輕輕地打開了。我進到裏麵,接著背後的門自己關上了。我將不詳的預感咽回肚子裏,邁出腳往前走。這裏能委托地感到空氣流動,看樣子窗戶開著。灰色的煙帶被撕開,焦黑的種種殘害映入視野。那一件件碳化的家具奇異地保持著明確的輪廓。然後,從分成好幾股的煙流之中有什麽白色的東西依稀閃現。


    我當機立斷將它抓住。我抓住雪白的手臂,朝自己拉了過來。


    「————小繭!」


    「請問您是哪位?」


    風猛烈吹過,煙塵散去,烏黑的長發在空中翻飛。


    泛著一縷青光的神奇雙眸之中,倒映出我的身影。


    我的麵前,站著一個素不相識的少女。


    2·side a


    「初姬妹妹!」


    「誰啊你是?」


    好像貓咪一樣的眼睛緩緩眨了眨,美得不像人間之物的麵龐回望著我。


    在我麵前,站著一個素不相識的少女。


    很遺憾,我弄錯認了。有哉哉是大馬虎~。


    不,現在真不是裝冒失鬼的時候。這到底發生了什麽情況?我們為了試膽闖入一所公寓,接著煙塵籠罩了四周,我和初姬走散,接著就變成了這個情況。看來除了我們還有別的人進到了這裏。唔唔……我還以為入戶大廳不會有人的。


    再說,這玩意是人嗎?


    這個讓我誤認成初姬的美少女身上,存在著某種致命的詭異之處。悸動的感覺順著抓住她的手傳了過來,根本停不下來。眼前這個形似少女之物把嘴唇彎成令人討厭的形狀。


    「喔?真稀奇。居然一瞬間就發現了」


    「哎呀,暴露了嗎。初次見麵我就想些不禮貌的事情,對不住啊?」


    「不用在意,直覺敏感的人才更容易活下來,這沒什麽不好」


    誒,現在是不靈活運用那種能力就會死的處境嗎?我對直覺很有自信,不過話又說回來,她竟然不否認我的想法,果然不能把她當做正經的人類吧。我再次觀察眼前這位大小姐。鮮紅的紙傘,華麗的哥特蘿莉裝。酷似喪服的長裙與不似人類的美貌可謂相得益彰,最厲害的還要數那對眼睛。


    唔,這真是令人作嘔。


    我敢斷言,被這個美少女盯上的話必須拔腿就跑能有多遠逃多遠。不是她誇我直覺敏銳,我壓根不覺得有人類能跟這玩意接觸還平安無事。要是真有,那家夥的腦子肯定早就瘋掉了,怎麽開脫都別信。


    不管怎麽說,我敢肯定如果存在化身少女姿態的惡魔,那肯定就是這種感覺。


    「不過啊,正因為遇到的對象是那樣的人,我才覺得現在是必須請求幫助的局麵啊。初姬妹妹也不知道哪裏去了。那個……事情就是這樣,敢問這位高貴的大小姐芳名?」


    「我不否認我出身高貴。我是繭墨阿座化,你隨便怎麽稱呼」


    「唔……我感覺到了與平民百姓截然不同,與生俱來的貴族氣質。您客氣了,我叫做有阪有哉。那麽,繭墨小姐?」


    「什麽事,有哉君?」


    「我的……準確說也算是我的,您知道初姬妹妹嗎?」


    「不知道呢,既沒見過也沒聽說過」


    「那麽……您有沒有辦法擺平這個煙呢?」


    「你也會對初次見麵的人提過分要求啊。直覺真是敏銳」


    繭墨小姐咕嚕一下轉動紙傘,灰色應著她的動作呈旋渦狀被擾動,向一個點收斂,最終消失不見。煙消失後,留下了燒焦的房間。唔……雖然我冥冥中感覺這個人應該能搬到這種事,但親眼一見還真是有些難以置信。我暫且把自己的常識封存起來,認真思考會導致san值下降。煙沒有了,現在應該坦率地為這件事開心才對。


    「哇~,煙散啦煙散啦,哇~」


    「完美的棒讀啊……嗯」


    這個『不詳到極點披著美麗少女外皮的神秘人物』簡稱美少女,她直直地注視著我。怎麽了怎麽了,這個實現究竟是什麽含義?


    「還以為你的本性與我相似,看來並不是。不過,你也不是會找我提出委托的那類人……但也不是普通的存常人。你看上去是個相當奇妙的人物啊」


    「謝謝您一番出其不意的分析。我這個人就像是海上飄蕩的浮遊生物,還請不要在意。反正我出去之後也無緣再見到您,何況最終逃不過被鯨魚妹妹吃掉的命運」


    「說的也對。在我來看,奇妙的人與讓人感興趣的人未必可以劃等號。你雖然奇妙,但讓人提不起勁。而且,你也不希望讓我提起興趣呢」


    「誠如您所言。超越善惡的存在恕我敬謝不敏」


    「所以說,我們對彼此否沒有友好的意願。很好。不過小田桐君現在不在。既然你想離開這個房間,就相應地讓我使喚你吧?」


    威脅的話和不認識的名字一起冒了出來。那個人到底是誰?


    在此之前,難道這個人是和其他人一起來的嗎?實在沒想到。那個小甜筒竟然能和這玩意一起行動,那是意誌何等堅毅的人啊。想必是經曆了艱苦修行的強者。當我想著那些傻裏傻氣的事情時,我跟前的繭墨小姐邁出了腳步。她厚實的鞋底把踢飛了地上積得厚厚的塵埃,然後環視燒焦的房間。我也跟著一起環視周圍。


    嗯,說起來,這裏的一切都很古怪。


    沙發,地板,天花板,櫃子,桌子,都完全碳化了。


    我不覺得燒焦的家具被留在廢墟裏,這究竟是怎麽回事?再說了,都燒焦成那個樣子居然還能保持形狀,這本身就很怪吧。飛起的灰燼也沒有下落,繼續飄蕩在半空中。更重要的是,我們本來應該在一樓,一樓走過入戶大廳應該就隻有電梯和樓梯才對,然而這裏是什麽地方?


    「唔,多麽神奇的空間啊。有哉哉思考停止」


    「這時候你就算強迫自己也給我動起來」


    「明白,收到,觀察繼續,繼續」


    敞開的窗戶外麵有陽台,陽台外麵的景色隻有一片漆黑,連這裏是幾樓都無法確定,當阿哲空間時間統統被扭曲的感覺。雖然試著進行了簡單分析,但真是討厭啊。說到異空間的驚悚經曆,拿推特流傳的誤入某車站之類之類的信息雲一雲就夠了,才不想親身去體驗。繭墨小姐拋下瑟瑟發抖的我,邁出腳步。


    裝飾有黑玫瑰的皮鞋發出響亮的腳步聲,一路把灰踢散,光明磊落地開辟出道路,然後想我轉頭。


    「在離開這裏之前,就讓你來代替我的助手幹活吧」


    ——因為必須設法解決一切的源頭呢。


    她以非常嫌麻煩的口吻說道。哎,實在太可怕了。要說什麽可怕,那就是眼前這位大小姐身處這個狀況之下還一臉嫌麻煩,一副覺得無聊的態度,實在太不正常了。


    也罷,我覺得自個人到處亂找也難遇到初姬妹妹。


    令人遺憾,不論在什麽故事裏,要平安回家總要付出一些代價。


    手腳不用被強行奪走已經算是萬幸了。


    我把牢騷咽進肚裏,就當一回助手吧。


    「知道了。就讓不肖有阪有哉在繭墨小姐手下幹活吧」


    然而,我隻有不好的預感。


    3·side o


    「初次見麵,我叫白咲初姬」


    「客、客氣了,我是小田桐勤」


    多虧敞開的窗戶裏有風灌進來,煙塵基本散掉了。但是,灰色的煙依然像大蛇一樣貼著地麵流動。天花板上,半融化的燈泡傘罩在搖晃。映入眼中的家具保持著原有形狀,卻已經碳化。在如此不正常的狀況,我們不知為什麽麵對麵正坐。是眼前這位名叫初姬的少女提議這麽做的。這個披著紅色衛衣的美少女聽到我打招呼後,簡單地點點頭。我也不由得點頭回應。我們就這樣毫無意義地反複相互點頭。


    這情況究竟是怎麽回事,也為免太悠閑了吧。


    在混亂的我麵前,初姬揮掉搭在肩上的頭發,輕輕歎了口氣


    「好了,自我介紹也順利做完了,接下來該怎麽辦呢,小田桐勤先生?在我看來,您比我更加適應這樣的異常事態。我預感到我們陷入了怪談中的離奇地點然後無法離開的異常狀況,但我還想務必聽一聽您的意見」


    「差不多吧……我確實多少習慣了異常事態,真虧你能發現啊」


    「因為,您明明長著一副平平凡凡的臉,卻是一副格外冷靜的,具體來說就像是『見鬼啊,又來嗎』的表情。這就像是恐怖電影裏『其實過去有過相同經曆的登場人物』」


    「……那一定是相當特殊的表情吧?」


    「有嗎?我覺得沒那會是吧」


    「…………是嗎?」


    「是的是的」


    我們又開始相互點頭。這到底是什麽鬼情況?我正困惑的時候,初姬突然戰起來,把坐著時點在地上的手帕疊好收進了口袋。她對周圍環望了一番之後,很傷腦筋地垂下眉梢。


    「話又說回來,有阪有哉君在什麽地方呢?我很擔心他的安慰」


    「我也必須要找小……要找繭墨阿座化小姐。她是和我一起來的女生,但後來走散了。我覺得,她應該有辦法解決這個狀況。總之我們先離開這裏,將尋找二人定位首要目標吧」


    「是啊,我也覺得應該這樣。這裏果然不應該以一發解決迎來大團圓結局為目標,從平穩的第一部開始往前走。畢竟我的熟人裏並沒有佛門出身的t先生」


    「啊,是的,但願有阪同學和小繭也能像我們這樣匯合就好」


    「確實,哉君這個人放著一個人不管的話,一定自己就會搞出精神恐慌的展開。現在隻能相信他的幸運了。隻不過,有哉君和我之外的女孩在這種勁頭十足的驚悚地點中到處亂轉,感覺實在不太妥當呢」


    「…………不,總比獨自暴露在危險之下要強吧」


    「我也有種讚同,隻不過少女心十分複雜。您想,有『吊橋效應』」


    「什麽?」


    「您不知道『吊橋效應』嗎?」


    知道是知道,但不明白為什麽會冒出這個詞。烏黑秀發輕盈地隨風翻飛,初姬向我注視。雖然她一副「這樣您就明白了吧」的表情,但我一點也沒明白。


    「好了,小田桐先生,再來一次。『吊橋效應』」


    「不,我知道那個學說」


    「哎呀呀,您不明白嗎」


    「就算這樣,我還是不明白你想表達的意思」


    「誒」


    誒你個鬼。不過話說回來,這個女孩太冷靜了,看上去比我更加習慣這種狀況。她究竟經曆過怎樣的過去呢。如果沒什麽原因,她本來就這麽冷靜的話,反而更可怕。初姬身上的紅色衛衣搖擺起來,不滿地撅起嘴


    「呼,擔心也無濟於事。萬一有一天有哉君將恐懼轉換成戀心,對其他女生萌生食欲,隻能不惜喂我的血來讓他恢複正常了。隻要能讓他再度認識到我的美味,我不會吝嗇那麽做,但還是祈禱著能找到他,先出發吧」


    「前、前半部分我聽不明白,我就無視了。我也讚成去找人,畢竟留在這裏無濟於事。而且也很擔心那兩個人」


    「是的,有哉君是我重要的人,不論如何我都不能沒有他……」


    ——不然,就沒人願意吃掉我了。


    總覺得這女孩從剛才起就在說著不詳的話。我站了起來,從腦內將聽到的話語抹消掉。不管怎樣,身處這個地方,除了她沒有別的幫手。


    真希望那些都是我聽錯了,想多了。


    不過我已然沒有沒有一絲好的預感。


    4·side a


    首先調查房間是關鍵。繭墨小姐的特殊技能有加成,能夠在探索中獲得更多成果。但最後有個令人遺憾的通知。我們居然無法從房間裏離開!


    「唔,雖然是約定俗成的結果,但著實讓人討厭。這就是所謂的那玩意吧,密室逃生遊戲」


    「弄錯攻略方法就會被卡死的那種呢」


    討厭啦繭墨小姐,你真的玩過那種遊戲嗎?討厭啦,超可怕。


    準確說並不是無法離開房間,而是離開了房間之後還是房間。


    空間已經被過度扭曲,入口和出口連在了一起。知道克萊因壺嗎?正好就是那種感覺。萬萬沒想到,自己竟然有一天會被扔進那個裏麵,真切地感受到它的神奇之處。好啦,再來確認一遍房間構造吧。這是個一居室套房,擺放家具的起居室與放置冰箱洗衣機的用水空間區分開來,廁所和浴室的門也敞開著。隻不過,本來應該連接入戶過道的門直接連通房間入口,形成一個莫名其妙的異空間。順帶一提,水龍頭裏放不出水。人缺了水幾天就會沒命。有哉哉不禁嚴肅起來。房間的空間並不大,探索進程已非常深入,不過不知道洗滌台上部安裝的櫃子是不是存在設計失誤,不般東西把腳墊高就無法調查裏麵。然而椅子已經完全炭化,不能用來墊腳。如果我有成年人的體格或許就能夠摸索到最裏麵,現在隻能為麵板不足而懊悔。不過我猜,反正就算能夠調查那個裏麵也不會發現足以顛覆現狀的美妙道具。


    情況就是這樣,沒有值得一提的新進展。但是,我弄明白了一件事。


    「從燒焦的程度以及這周圍散發出的強烈怨念來看,這個房間就像是公寓失火的起火源呢」


    「答對一半,一半不對呢。這裏並不是公寓或在的源頭,而是異界的一部分。在原本就易於連接的空間裏有人淒慘地死亡,結果導致現實與名為異界的不屬於這個世界的彼岸連接在了一起。偶爾會有這種事,這裏就屬於那種情況」


    「誒,經常會有那種情況嗎?嚇死人啦,是有哉哉不知道的世界」


    「也不算常見呢,隻是偶爾會有喔。異界會反映出所吞噬之人的思考。這個地方重現了現實的房間,但同時又沒有重現,是某人的腦內喔」


    ——尤其不知道本人的意識發生了什麽情況,這裏的空間與時間都發生了扭曲呢。


    繭墨小姐這樣解釋。唔,總覺得那些是我不願理解的事情,好想捂住雙耳說「我聽不見我聽不見」。不過抗拒也不是辦法,還是趕緊接受現實吧。不論身處何種情況,隻有充分運用變通性才能保證安穩。迄今為止我都是靠著這個準則活下來的。連我自己都坦言那樣的人生呢。


    「聽不懂啊。也就是說,這裏連接著不堪入目的精神世界?」


    「你說的程度算是保守了,但幸好你理解得很快。看來你是不糾結與疑問的性格呢。坦然接受現狀,一心尋找脫困方法,你這種類型挺少見的。該說你適應力強呢,還是說把事情全扔給別人呢?」


    「是啊。想出去又出不去,所以我一下子就放棄思考了……常言道蠢人動腦不如睡覺,後麵就交給您咧」


    「好個令人煩悶的語氣。你的選擇本身沒有問題,隻不過我對你要求隻是擔當助手,你不好好幹我就傷腦筋了」


    「隻要您下指令我就照做,老板」


    「很好,很明事理,但不夠有意思」


    辜負您的期待我表示遺憾。不過,這個人心裏的有意思到底是什麽樣子?貓敲詐倉鼠的構圖以及人形犬甩尾巴的構圖在腦海中浮現。唔,我的心靈已然幹涸,渴望些許滋潤。我心愛的妹妹們現在正做什麽呢?有棲和有亞正露出天使般的睡臉在睡覺覺嗎?有汰哥?哈哈,我不認識那個人。很好,能量補充完畢。


    「很好,大家夥都還好嗎~?噢噢噢噢噢噢噢……不認識的大夥有回信了,咱們加油吧」


    「像是觀眾席上發出的聲音呢」


    「哎呀,繭墨小姐還挺明白俗世的畫麵啊」


    「能夠想象喔。雖然我沒去過多功能廳就是了」


    「哈哈~,不知道繭墨小姐跟我的距離是變親近了還是變遙遠了,好怪耶。算了,傻話到此為止……接下來」


    我向周圍環視了一圈,再度麵對現實。焦黑的房間裏沒有任何變化。每當有風吹來,燒焦的窗簾便維持著隻怕一吹就碎的狀態飛揚起來。這個房間的時間都是停止的、


    活著的我們反倒是異物吧……真令人討厭。


    我深深歎了口氣,抬起頭,結果和繭墨小姐四目相交。唔,那容貌美得完全不像人類,有種和美麗的怪物目光交匯的心情,令我不寒而栗。


    「你這厭惡的表情已經到了清爽的程度啊。你究竟在想什麽呢?」


    「哎呀,有句老話說美麗的事物中充滿著魔性,我就覺得所言不虛呢」


    「我把這話當成是誇獎是不是對你更好呢?」


    「不好意思,雖然真實想法已經完全透露出來了,還請您就這麽做」


    「我無所謂,畢竟普天之下沒有比我更加不祥的生物了。被人忌憚討厭而已,已經不會讓我感到不愉快了」


    「哎呀呀,您真是寬宏大量。您的慈悲令有哉哉感激涕零」


    「隻要你找我的指示去做,我就不會有任何不滿。那麽,就下達第一則指示把」


    「明了個白耶,遵命長官」


    ——————————嗙!


    聲音響起,繭墨小姐收起紅紙傘,用傘尖指向門。順帶一提,她指的不是連接走廊的門,而是壁櫥的門。說起來,因為沙發的位置礙事,我還沒有打開過那裏。門嚴絲合縫地關合著,都燒焦成那個樣子都沒有扭曲變形,實在是一件不可思議的家具。


    「有哉君,你怎麽了?趕緊動吧」


    「謹遵鈞命!」


    不祥的預感向我襲來,但我不能違抗主人的命令呢,旺旺。我把手伸向壁櫥的門,決定暫且先打開一點點,小心翼翼地行動。


    ————————嘎啦


    ……………………好吧。


    「繭墨小姐,繭墨小姐」


    「什麽事啊,有哉君?」


    我向後退了一步,然後再退一步,又退一步。就在這個時候,壁櫥的門緩緩開啟。但是,我的雙手正高高舉起,沒有觸碰到門。然而,門卻被其他的手從內側推開了。此乃經典的恐怖鏡頭。接著,那東西出現了。一隻腳落在燒焦的底板上,簡直惡心到家。


    「像是貞德變的妖怪喔?」


    一下子從精神係驚悚劇變成僵屍劇,這轉折未免太突然了吧。


    「………………………原來如此,這就是失蹤之人的結局嗎」


    繭墨小姐氣定神閑地輕聲說道。靈異論壇上說這裏失蹤的人非常多,但誰都沒告訴過我這是真的。陷入這種危險情況要怪誰?要怪初姬妹妹。那孩子現在還好嗎。


    我躲到繭墨小姐身後。還有兩個妹妹必須我來保護,初姬妹妹也必須我來保護,我好歹也知道要把女孩子當做保護對象,但人外不在範圍之內,所以現在還是全力指望繭墨小姐好了。繭墨小繭觀察著我的行動,點點頭。


    「果然是小田桐君非常不對勁,你這個樣子才算是正常反應喔」


    「這裏隻好徹徹底底指望您,我對此表示非常抱歉,但這種情況對於普通高中生而言搞不好就是死路一條。另外,您剛才時不時念到的名字……那位小甜筒先生是什麽情況?」


    「沒什麽。盡管我要是死了他自己也會死,有這麽一層理由在裏麵,但小田桐君直麵這種情況的時候還是會二話不說上前保護我呢」


    「大腦的回路,生而為人的危險意識,還有本能都在發出會死的預警耶。非常抱歉,對於自己不論如何都辦不到的事情,還是交給合適的人來辦吧」


    「他從前就是個傻裏傻氣主動往護理身邊湊的家夥,察覺危險的能力本來就很低呢……好吧,麻煩的東西要來了哦」


    眾多人影左搖右擺著從壁櫥內側走出來。唔……可能是由於時間被扭曲的影響,那些人的屍體沒有多大程度的腐爛,但都徹底幹枯了。那空洞的眼窩以及膠管一般鼓起的血管格外傳神。貼在變色皮膚上的衣服感覺都差不多,體毛也全都掉光了。


    好討厭,雖然我早就看慣了屍體,麵對這種情況還是冷靜不下來。


    有種心靈創傷被刀子捅了之後再次挖開的感覺。把我的平穩還來。


    可能是部分肌肉斷流了,也可能是骨關節壞掉了,屍體以機械式的詭異動作向我們逼近。繭墨小姐對它們淺淺一笑。我認識對屍體笑的人,但從未見過這麽冷徹的笑容。不要啊,我才不要這種初體驗。我瑟瑟發抖,提心吊膽地問繭墨小姐


    「繭墨小姐,請問這該怎麽辦?我從沒想過會冒出這種東西啊」


    「說什麽呢?你在不現實的狀況下想象力真貧瘠啊,有阪有哉君」


    對我說這個有用嗎?再說我是唯物論者。


    她將紅紙傘架在肩上咕嚕轉動,說起來,在這失去色彩的空間裏,隻有那把傘是唯一的鮮豔色彩。不過,它令人聯想到鮮血或是火焰,沒有半點積極向上的感覺。


    然後,繭墨阿座化小姐麵對成群結隊的僵屍,坦坦蕩蕩地回應道


    「———————沒什麽,這在預料範圍之內」


    原來如此,太可靠了。有哉哉可以讓您抱抱噢。


    好了,小田桐先生和初姬妹妹究竟在幹什麽呢?他們不見得在一起,但處境很可能跟我們一樣。但是,小田桐先生似乎是繭墨小姐的搭檔,而初姬妹妹肯定還是那個初姬妹妹呢。


    他們深陷這樣的處境


    肯定依然毫不動搖吧。


    5·side o


    「小~~~~繭~~~~,你在哪兒啊~~~~~~~~,小~~~~繭~~~~!」


    「小田桐先生請小心,僵屍電影裏一旦恐慌就是死」


    你平平淡淡地對我講那種俗套發展幹嘛,我還是超難辦。


    話又說回來,這孩子怎麽如此冷靜?


    我們轉遍了整個屋子,最後打開壁櫥的門,接著就運氣到頭了。沒想到這麽做非但沒有打破困境,甚至還有會動的屍體從裏麵冒出來。麵對那些犧牲者的淒慘結局,原本應該憐憫才對,但我現在卻方寸大亂,帶著初姬到處逃竄。


    「冷不丁地搞什麽啊,這個發展!」


    「別急別急,按僵屍電影的劇情發展,開頭可能就是居家生活風格」


    「前麵也根本不是居家生活風格吧!?」


    「這是兩碼事」


    「到底是怎樣的!?」


    相比平時的怪異,若是物理層麵的威脅襲來,多少還是習慣一些,但我還是不知所措。我對僵屍電影並不精通。但是,初姬倒是依然冷靜。


    「行了,先冷靜下來,小田桐先生。一邊跑一邊深呼吸」


    「強人所難!」


    「吸吸呼~,吸吸呼~」


    「生孩子嗎!」


    她若無其事地與我並駕齊驅。出了房間隻會又進入同樣的房間,所以我們從剛才開始一直在兜圈子,繞著客廳中心畫著圈一路逃竄。可能是厭倦了單調的逃亡,初姬毫無意義地提高速度,險些撞到將是背上,接著停下來。怎麽辦,我盡管很混亂,但現在這樣太蠢了。但是,我實在不想嚐試完全停下腳步是怎樣的結果。眼下依舊必須不斷奔跑下去。


    「接下來該怎麽辦呢,小田桐先生。搞不好被他們咬上一口就出局了,但說不定又出乎意料的沒問題,我很好奇。我非常想試驗一下,但一個人倒下後戰力就減半了,不能冒險呢。人生真是殘酷」


    「莫、莫非有三個人的話,你就毫不猶豫地把其中一個獻祭掉?」


    「怎麽會呢,您誤會了。我才不是那麽殘忍的人啊,爸爸。充其量無非是有人一不小心絆倒被吃掉,我就當做是寶貴的犧牲為他合掌目送他罷了」


    「別目送啊!另外,為什麽是爸爸」


    「這裏還是第一次有人專程吐槽,體驗到了相當新鮮的反應,不過在有哉君不在的這種時候不斷積累初體驗,要是登上大人的階梯可就不好了呢。關於這一點,小田桐先生您意下如何?」


    「大、大人的,階梯?」


    「還有種觀點,登上大人階梯的你依然還是灰姑娘,後麵將是嶄新的……」(※譯注:典出米倉千尋『想い出がいっぱい』)


    「小~~~~繭~~~~,你在哪兒啊~~~~~~~~,小~~~~繭~~~~!」


    這丫頭我應付不來。我真誠地向繭墨求救,但沒有回音。


    僵屍從身後逼近,燒焦的空間內無所遁形。究竟是什麽人的怎樣的思考,竟然把這個空間扭曲到了這種地步。身後那些枯竭的屍體,已然詮釋囚困至此之人的下場。在我身旁,初姬不知何時起向後奔跑,慵懶地嘀咕起來


    「話又說回來……他們為什麽會變成這個樣子?」


    「那種事你找引起這個怪異的元凶問去啊!」


    「可是小田桐先生,您不會覺得奇怪嗎?」


    「這丫頭!不聽人說話?」


    好受打擊。初姬徹底無視我說的話,舉起一隻手。那漂亮的指尖指向房間內的各個地方。她一邊奔跑,一邊到達已基本完全記住的各處室內布置。


    「順帶一提,我對自己這副漂亮的指甲挺滿意的,但不知道適合的保養方法,查穀歌也查不到結果,最後死了心,索性讓它自然維持。不知道這樣是好是壞」


    「既然繼續維持也沒什麽問題,那有什麽不好嗎?」


    「可是有獨到的傳言說,不提升女子力的話在世紀末是活不下去的喔?」


    「那是哪位霸者說的話」(※譯注:典出《北鬥神拳》)


    「因為,明明是那麽的那麽的那麽的那麽的那麽的一樣啊」


    初姬再次用她自然天成的指甲示意這個房間。幾秒鍾後,我發現了她想表達的意思。室內的家具一樣都已碳化,卻都保持著形態。接著,初姬輕快地向後轉身。那些逼近的將是並沒有被燒焦。她目光投向玄關。每當我們從那裏離開,就會被強製返回到同樣的房間。


    「這個房間雖然已經碳化,但重現的恐怕是火災發生前的內部情況。另外,我們一次又一次地返回到這個房間……似乎表示怨念的源頭對這個房間有著相當的執著。然而,為什麽卻要把新出現的東西塞進壁櫥裏呢?」


    「新來的,東西?」


    「維持著燒壞的房間,卻又那麽做,這不奇怪嗎?譬如說,我白咲初姬渴望被強者吃掉,對這件事懷著堅定不移的信念」


    「慢著,從剛才起你說的話聽上去就總讓人覺得毛骨悚然啊」


    「請放心,那是您的錯覺。人各有不同,各自精彩,這是小學就學過的道理。繼續往下講,我的信念絕不屈服,我時時刻刻追求著合適的『強者』,不會突然被別處的偶像所吸引。我想,這個房間的創造主會不會有著與我相似的執著。然而,被統一化的房間裏卻存在異物。這是不是不太能讓人夠接受?」


    「假、假設你說的方麵的確有疑點,那就怎樣呢?」


    我帶著困惑反問過去。初姬說的話裏太多不明所以的要素。但是,即便她的主張正確,我也完全不認為那個疑點直接聯係著脫離這個空間的線索。但是,初姬在麵前豎起食指左右擺動表示否定。順帶一提,她是一邊跑一邊擺出這個動作。真是個靈巧的女孩。


    「您太天真了,小田桐先生。那個疑點之上說不定就有突破口喔?」


    「你說,突破口?」


    「有不對勁的地方就去深入,極大概率那就是對手的弱點。曾經幼兒園裏有個愛充老大的臭小鬼,他唯一小心翼翼對待的東西就是他的書包,於是我姐姐從那家夥的書包裏找出了保管得就像新的一樣閃閃發光的塑料模型,一擊粉碎。這是我從姐姐身上現學現賣的教訓」


    「你姐姐難道是魔鬼?」


    聽著真可怕,這孩子到底怎麽搞的啊。雖然我說那人是惡魔,但腦海中卻不禁浮現出一個熟悉的燦爛微笑。不過,她們之間種類並不一樣。初姬屬於完全捉摸不透的那類人,但我認為不能輕視她所提倡的觀點。


    擁有異於常人視角的人,有時直覺異常敏銳。


    「好了,房間的主人到底是怎樣看待這些屍體的呢?是不是當做新補充的重要物件呢?那樣的話,對待方式也太粗魯了。是不是用來把我們逼入絕境的機關呢?那就搞不懂為什麽不布置在地板上,而是收在壁櫥裏了」


    初姬紛紛枚舉不對勁的地方。我也對她指出的問題點點頭。的確沒有理由把人的屍體塞進壁櫥裏。這個屋子本身就形同一口大棺材。如果目的是為了把我們逼入絕境,完全可以把會動的屍體扔在底商。然而,為什麽刻意把屍體裝進壁櫥裏呢?


    「追的速度也很遲緩,不算多大的威脅……對了,說不定創造主並不是想要把『新出現的東西』補充到壁櫥裏,而是拿那些屍體……」


    ——來代替已經失去的某種東西喔


    初姬突然嚴肅地這樣說道。她再度轉向身後。


    在變成那樣之前,好想被吃掉啊——她感慨萬千地呢喃


    ——肉腐爛了就不好吃了。


    6·side a


    「代替某種東西?」


    「沒錯。對小田桐君來說,這一定是個難解之謎」


    ——但對你來說,相對輕鬆就能解開吧。


    繭墨小姐這樣說道。唔……我預感我在不好的方麵得到了她的好評。此外,我從她這張笑容裏看得出她早已識破了我的本性。我預感到,當我解開這個謎題之時,必定會被我的精神創傷回以大力扣殺。不過僵屍還在背後追趕,我沒有閑工夫忍著胃痛苦惱那種事。人生不僅殘酷,還波瀾萬丈。


    「話說繭墨小姐,這樣的逃跑方式對我是不是有些不合理?」


    「這方麵就別在意了,給我賣力地跑」


    「遵命」


    我現在正背著繭墨小姐跑。我作為完全把事情推給別人的立場,可能沒資格提意見,但繭墨小姐信誓旦旦說出『這在預料範圍之內』最後還是選擇逃跑,實在令人無話可說。順帶一提,繭墨小姐本來要求公主抱,但我以這對高中男生一號難度太高為由拒絕了。現在的男孩能背著女生保持一定速度奔跑,我覺得這已經可能給我更多誇獎了,不妨毫無吝嗇地為我獻上讚詞。但是這裏沒有能為我故障,我就自己給自己喝彩吧。耶咿耶咿,謝謝大家,有哉一號,有哉二號,有哉三號……真空虛。


    「自己讚美自己,你多重人格嗎?」


    「能不能不要讀心?這太侵犯隱私了,人家都討厭了啦,大姐姐你好色!」


    「我比你要小喔」


    話又說回來,背上背著繭墨小姐實在太恐怖了。好像是《盛開的櫻花林下》來著?就算突然冒出冰冷的手勒住我的脖子我也不會吃驚。用不祥的想象逃避現實還是到此為止吧。我試著重新地麵謎題。地獄周回拉力賽不同於一般的耐久跑,腳一旦抽筋就玩完了。


    「那個,您說過這裏是某人的腦內?」


    「準確說是反映人精神的空間。但是,那個人的肉身想必已經不存在了。如今就算說這個空間本身就是那個人的大腦也不為過。就是不知道,是執念的集合體維係著靈魂,還是靈魂本身化成了執念」


    「都一樣髒兮兮呢」


    「你要是和小田桐君見了麵,肯定會吵架」


    「唔……我也這麽覺得,祈禱我們不要見麵吧」


    聽說了小田桐氏的倫理觀之後,我覺得是個『可以用拳頭來招呼』的家夥喵。不論怎麽掩飾,人渣就是人渣呢。啊,我是說我自己喔?不過我好歹也算是個願意像現在這樣背著女孩子逃跑的善良的人喔。你說什麽?我背的與其說是女孩子,更像是為了逃離所不可或缺的人力?我不否認啦。既然結果都一樣,偽善不也是善良嗎?奶奶是這麽說的。


    呃,說到哪裏來了?對了對了,繭墨小姐好像不動聲色地給了個提示。創造這個地方的人好像已經沒有肉體了。也就是說,選項有兩個。


    在很久之前,這個房間裏有兩個人慘死。


    身為屋主的男人帶著女兒放火自殺殺死了。真討厭啊。光是去想象那個畫麵,那厭惡感就讓我全身變成刺蝟的感覺,是那種針從身體裏麵冒出來的感覺,致命傷呢。


    然後我忍受著恐懼,第一個聯想到的壁櫥裏的小孩子。


    你想,把小孩子關在黑暗狹窄的地方屬於糟糕父母的慣用手段。哎呀,平時是不是好家長我是不知道,總之光看網絡上留下的新聞報道不像是什麽正經人。另外,不排除小孩子為了躲避火焰,自己跑進去。好懷念啊~,我也曾抱著妹妹逃進過各種地方呢~,不過基本上最後都是白費力氣,沒多久就不那麽幹了。就叫習得性無助learned helplessness。


    「那個,難道是殺掉了女兒的父親隻拖一個人墊背還不夠,想要更多犧牲者,所以把別人的屍體和女兒一樣塞進了壁櫥,嗎?」


    講到這裏,我突然停了下來,轉頭看向身後。


    天啊,那裏是僵屍軍團!哎,還用說嗎?雖然我在悠閑對話的過程中不經意拋到了腦後,但身後的存在又不可能憑空消失。他們向前伸著雙手,東倒西歪地朝我們走來。那副模樣不像有意識的樣子,也不像恐怖電影裏那樣受食欲所驅使。經一部書,完全感覺不到對人類的憎惡。


    說句不好聽的,呆呆傻傻的,另外超像物件。那些是屍體,曾經是人,曾經活過的事實就不重要嗎?


    這難道不奇怪嗎?如果父親是想要更多的犧牲者而把屍體塞進壁櫥的話,那麽被害者下場應該更慘才對。譬如說,陷入永恒的痛苦之中,肯定比這些更帶勁。我已經找遍了這個屋子,但最終也沒找到一起死掉的女兒。要是已經執著到去抓別的人,好歹應該先把女兒重現出來才對吧?站在父親的角度看有點不自然。


    我再次觀察屍體。這些玩意怎麽說呢,完全沒有活物的感覺,總覺得隻顧著往前走,在我看來就像是隻會重複那類運動的物件。


    在我腦子裏,拚圖飛快地拚湊起來。這些到底是什麽東西?這裏是一套一居室,沒有兒童房,小孩子的東西會塞進壁櫥裏。


    那麽,這些屍體究竟是什麽的替代品呢?


    啊,我明白了,謎題很簡單。我感覺就像有把刀子從胃裏刺出來。


    「繭墨小姐,我能吐嗎?」


    「不影響速度我就同意」


    「明白。不過就這種程度不至於讓我吐呢,誒嘿」


    我一隻眼睛眨了下,不開個玩笑就受不了。我很苦惱,不知是該感謝自己看似脆弱卻萬分堅強的精神,還是索性大發雷霆。僵屍繼續在身後搖搖晃晃地逼近。我知道那個特征。打開開關就雙手前伸往前走,這是廉價玩具的特征。拖著孩子一起自殺的混賬東西也會心血來潮隨手扔玩具給孩子。挖完沒想到,那種東西還變成了疼愛的寶物呢。搖搖晃晃往前走的樣子超有意思呢。一打開壁櫥僵屍們便立刻啟動,以笨拙的動作一直往前走。


    向前,向前,一直向前。


    也就是說,這是


    「小孩子玩具的替代品呢」


    玩具士兵向前走,充滿活力永不停歇。


    唔………雖說替代品不夠美觀就是了。


    7·side o


    「—————————————你說,玩具士兵?」


    「是的,也就是說,這些僵屍可能是玩具的替代品」


    初姬說道,點了點頭。我向後看去。雖然覺得她的說法很荒唐,但僵屍那毫無半點感情的動作的確讓人聯想到了廉價的玩具。這麽解釋,放在壁櫥裏姑且也說得通。我覺得有暫時通過這個提議的價值。這女孩直覺很敏銳。正當我這麽想的時候,初姬向頭上望去,一邊跑一邊叉起胳膊。


    「綜上所述,我覺得意念是從天花板上投下來的」


    「……那個,初姬同學,你還會用心靈感應嗎?」


    「不,完全不會。硬要說的話,就是愛的力量吧。一本正經地說,這是嚐試複製有哉君的思維所想到的結果。怎麽會這樣,真正的有哉君百無一用啊」


    說得好過分。我覺得我能和哪位有哉君處得不錯,但到底怎樣呢?能無動於衷地跟這女孩打交道,很難說我們之間是否意氣相投。我不禁思考起那種事來,而初姬拋下我不管,朝不相關的方向跑了出去。不知她在想什麽,衝到重放的洗滌池開始往上爬。她直接把腳踩在池子邊,搖搖晃晃對頭上的櫃子摸索起來。我連忙跑過去,撐住她的背。


    「你、你突然幹什麽?」


    「小田桐先生,是需要替代品的情況啊。請想一想,這意味著原本存在的東西沒了。換做是我,如果有一天有哉君被突然搶走,我肯定不會老老實實地成佛,我隻能預感到自己會聚集屍體,量產像是有哉君的東西」


    「你說量產,要怎麽做?」


    「這個嘛。因為素材隻有誤闖進來的人類,所以就切開,拚起來,縫好」


    「想法好可怕!」


    「試著想了想,我對自己的刺繡能力十分絕望。女子力果然是不可或缺的呢。再說,當我死的時候,我會忘記本該被吃掉的身體消失掉這件事。趕緊跟在有哉君的後麵才是最穩妥的選擇呢。在一瞬間,這所屋子的主人就從能夠產生共鳴的對象變成了理解範疇之外的存在。實在太遺憾了」


    「先不說這些了,初姬同學,身後身後!僵屍過來了!」


    「哎呀呀?」


    我摟住初姬的腰再度奔跑起來。停下來這麽久還說話,僵屍肯定會追上來。它們遲緩地伸出腐爛的手,但在十分驚險的位置上揮了個空。千鈞一發之際,我把初姬扛在了肩上。初姬「哎呀」發出似是感慨的聲音。話又說回來,我大概是習慣這麽搬繭墨了,這女孩比繭墨要重,扛著很難受,真希望能把她盡快放下來。於是我一邊咬著牙往前跑,一邊對她說


    「等重新拉開距離我再把你放下來……」


    「小田桐先生,等成功拉開距離之後,還請麻煩您扛著我回到剛才的櫃子前麵」


    「為什麽啊?你想把我肩膀斷掉嗎?」


    「肩膀要是扛一下女孩子就會斷,索性一開始就把手扯下來算了……另外,請您想一想。要是不能創造這個空間的人的怨念或者遺憾的話,我們還是還是會完蛋。畢竟,這裏沒有水也沒有口糧。啊,勇者啊,你怎麽死了,丟人啊」(※譯注:勇者鬥惡龍台詞)


    「初姬同學,你是不是得了對話時不玩梗就會死的病?」


    「怎麽會呢,沒那種事。我從來都是認認真真充滿活力打心底裏覺得倒在死半路上的勇者特別丟人」


    「這、這有太嚴厲了吧」


    我一邊陪她說著蠢話,一邊繼續跑。不知在房間兜了多少圈,終於和將是再次拉開距離。初姬固執地不肯下來,像甩馬鞭一樣拍我肩膀。結果,她又用力抓住我的頭發讓我轉向調轉方向。這女孩是惡魔嗎?連繭墨都沒這麽對待過我。


    「小田桐先生,這邊走,這邊走。然後,lets騎肩,上!」


    「突然要騎肩是幹嘛?在這種情況下」


    「不這麽做好像就夠不到設計失誤的櫃子最裏麵啊」


    跟她爭論也沒用,我老老實實讓她騎在我肩上。她裸露的大腿繞在我的脖子上,這股壓迫感催生出死亡的恐懼。我用力向前傾,她順利地抓住了安裝在牆上的櫃子。她繼續對我的脖子施加負擔,猛地在櫃子裏翻找起來


    「啊,大腿的觸感是福利」


    「我不需要那種東西」


    「是嗎?有哉君倒是會挺開心的,真遺憾。那麽肩膀就算借用,下次在家庭餐廳還給您,敬請期待吧。我有收集折扣券」


    「你能覺得是欠我的我,我就很謝謝你了,但我能預感到你會還超廉價的數額」


    「為什麽會這麽覺得?附贈自取飲料難道不方便嗎?」


    菜單被限定了。


    初姬繼續翻找。不過,她為什麽突然想要去翻櫃子?初姬似乎察覺到了我的疑問,從櫃子裏發出含混不清的聲音


    「重現這個房間的人,應該就是失去了玩具的小孩子。根據網上的傳聞,父親一直在虐待孩子。我認為孩子沒有在房間裏創造出父親也是一種側麵應征。但是,孩子不僅沒有重新出父親,也沒有重現出玩具士兵,相反積極地搜集著替代品……這難道不奇怪嗎?換做是我,我會製造出一百個有哉君」


    「你那真能算是發自愛的行為嗎?」


    「您說什麽呢,有哉君軍團根本不重要吧……從小孩子沒有直接重現玩具而是不斷收集替代品便能夠推測出,那孩子在臨死前,重要的玩具被沒收了,導致失去了原來玩具的意識太過於強烈,所以才沒辦法創造出相同的東西」


    然後,被沒收的東西究竟在哪兒呢?


    聽到初姬的解說,我皺起眉頭。她說,小孩子珍愛的玩具被沒收了。你當做寶貝的東西,其他人不見得會珍惜對待。得到的玩具又被心血來潮沒收,很可能被扔掉了。我緊緊地咬住臼齒。


    這對她來說,就像是跟自己一起被殺掉了一樣。


    「說來悲傷……拿玩具搞不好已經被扔掉了」


    「不,我覺得不是那樣。惡劣的人會留一手,不把對方珍視的東西直接扔掉,而是藏起來。弱點隻有掌握在手中才有價值,直接消滅掉沒有意義,誒嘿嘿」


    「這、這見解非常可怕啊」


    「這是我有小時,姐姐說的」


    「你的姐姐到底是何方神聖?」


    「姐姐完全理解這一點,對弱點卻喜歡颯爽地一擊粉碎,所以不是惡劣的人喔?」


    初姬這麽講著,把臉伸進了櫃子裏麵。我兩腳發抖,觀察著同僵屍之間的距離,一遍隨時能夠逃跑。與此同時,我目光掃過初姬正在翻找的櫃子。這個地方確實小孩子夠不著,適合用來藏沒收的玩具。但是,就算櫃子裏真的藏著玩具,在這個房間裏重現出來的可能性應該也不太大吧。雖然覺得希望渺茫,但隻寄希望於實際存在過的東西,在小孩子看不到也認知不到的部分自行反映出來了。


    「掉啊掉啊,哈姆太郎掉到大洞底」


    「那是什麽歌?」


    基本全新的鍋子還有裝麵粉的袋子從上麵掉下來,但好像沒有找到要找的東西。果然沒那麽順利啊。再說,用將是代替玩具的推測本來就是天馬行空。雖然心裏很清楚,但實在沒有辦法。無力的我們隻能等待繭墨的救助。


    天下間哪有那麽湊巧的事情。


    「——啊,找到了」


    不,也不見得。


    8·side a


    這是小孩子玩具的替代品呢。


    弄清楚了之後又怎麽辦呢?


    身為出題者的繭墨小姐到底有何打算呢?要是並沒有什麽意義,有哉哉就要施以憤怒之拳了。騙你的,我實在不太敢揍這個人。那就像是對神之類的東西揮拳啊?誰敢下手?作祟太可怕。


    「也就是說,創造出這個空間的人,是在自殺事件中被強迫自殺的小孩子呢。不光空間,就連時間都發生了扭曲,也是出於這個關係吧。因為一天二十四小時全都在房間裏度過,所以這個世界裏——重現出來的房間內的時間時刻處於模糊不清的錯亂狀態。那麽火災發生當時,那孩子逃到了哪裏,又是在哪裏喪命的呢?你來思考一下,有哉君。這個房間裏還有一個不可思議的地方」


    ——明明出不去,窗戶卻開著喔。


    繭墨小姐從我背上一躍而下,鮮紅的紙傘依然在她身後綻放著。希望她為我這個一邊跑還要一邊跟空氣阻力對抗的人考慮考慮。她這蠻橫的行事風格到底是誰平時縱容出來的?要是那位小田桐先生,我真想找他幹一架。但是有那麽粒子級別的可能性,初姬妹妹也會給我惹事。


    「哎,好想見到初姬妹妹啊」


    那孩子到地上哪兒去了呢?雖然覺得初姬妹妹遇到一些小事應該不會死,結果我完全沒操心,有些太過不管不顧了。嗯,果然還是擔心。但是,現在沒有閑功夫溫吞吞地沉浸在心痛中逃避現實。要保護的繭墨小姐邁出腳步,把我一個人留下來麵對僵屍軍團。等等,別拋下我。


    「————————————找到了喔,就是這裏」


    繭墨小姐邁上陽台一步,停了下來。陽台外側一片黑暗,她小心不觸碰到那黑暗,轉起了紅紙傘。紅色畫著圈,旋動空間。我知道空間並不會旋轉,我知道我的表叔莫名其妙,但那種事就在我眼前發生了,我有什麽辦法。接著空間像撕牆紙一樣被剝開,脫落。像是皮膚被刺破的悲痛幻聽紮進我耳朵,連常識都被徹底粉碎。我感覺san值快掉到複述了。與此同時,我詫異地張大了雙眼。


    被揭開的空間中,坐著一個黑乎乎的孩子。


    謝天謝地,那並沒有我想象中的那麽瘮人。


    仔細一看,那黑色的肌膚由灰聚集而成,眼睛和嘴巴的位置是留白。不知道本人是怎樣的意向,總之她的樣子比真正的屍體戲劇得多。由於並沒有那麽可怕,我也試著目不轉睛地去盯著那個東西。灰據稱的塊正擺著可怕的表情。唔……不愧是用詛咒把人關起來的家夥,表情夠可怕。我們不願老老實實地變成人偶,看來這讓她非常生氣煩躁。但是,隻要我們還活著,我們也希望活下去啦。對受虐待的小孩子的感情,我早就深有體會就是了。


    您能否行行好,體諒體諒我們行個方便呢?免談嗎?真的免談?


    悲傷、難過、苦厄、痛楚,純粹的辛酸仇怨不斷堆積,堆積到最後被殺掉,那樣能留下人性反倒才奇怪啊。


    因為是小孩子,還指望她擁有者如天使般清澈的靈魂,結果沒戲啊。


    嗯,其實我清楚得很啊。事實就是這樣子的啊。哈哈,世態炎涼啊。


    「不過正音會這樣,所以才是人呢」


    所以,我麵對這個焦黑的孩子並沒有悲痛或憤怒。憐憫對於這個孩子來說也隻是多管閑事。但是,我對她產生了十足的共鳴。其實我也一樣,哪怕走錯一步早就變成了她這樣子。我現在能夠生存下來,隻能感謝上蒼。但是,如果這個世界真的有神存在,就不會有眼前整兒焦黑的東西了吧。不論你如何拚命地去求救,超常存在也不會去聽。從結論來說,這個世界根本不需要神。都是些沒營養的討論。


    算了,我的感歎先放一邊,繭墨小姐究竟有什麽打算呢?


    「好了,讓那些僵屍一個個停下來太麻煩了,於是就讓你東躲西藏,趁這段時間也順利地照出了本體的所在之處。接下來就能把元凶抹消掉了呢」


    嗯?剛才她,說了什麽?


    能抹消掉?把這玩意?


    消除……抹消掉。把那駭人的不滿、悲傷、怨念、苦厄、留戀全部無視,把她抹消掉嗎?哼,這個人的話的確辦得到吧。嗯,我並沒有意見喔?我也沒那麽爛好人,不會求著去找其他辦法。與其那樣自欺欺人,我認為倒不如自己去想辦法。但是,我隱隱約約地感覺到,繭墨小姐考慮到了沒能征得我同意的情況,故意讓我嗅到許還有其他辦法的味道。但是,我實在不想撲到這種事上,隻想趕緊回收初姬妹妹,回到心愛的家人們等我回去的那個家,把不祥透頂美少女還有怪異之類的記憶徹底扔到天空盡頭。


    「嗯,我覺得就這麽做完全沒問題」


    但是啊,我腿在發抖耶。


    「哎呀?我還以為你是能夠得意洋洋地把這種東西抹消掉的類型呢」


    「哈哈哈,我很自信我的理性已經徹底抹消了,但是怎麽說呢……還是覺得跟自己有些重合吧,感覺這孩子就像是我或者妹妹運氣不好的樣子吧。一想到自己搞不好就是同樣的下場,就實在放不下呢。胃裏頭已經天翻地覆了。但我不攔您喔,唔嗬嗬」


    我無視顫抖,無視惡心,以殺掉當初那個自己的氣勢,把看似深遠實則毫無意義且毫無關係的,來自良心的提問徹底虐殺。反正我想回家。自打生在有阪家的那一刻起,就不存在什麽自我犧牲精神。


    殺了這孩子,我就活下去。


    我才不會為此落淚。


    「所以,我覺得完全沒問題」


    瞧吧,這次抖都不抖了。


    不過別看我這樣,我好歹是博愛主義者,我時刻祝願著其他所有人也能獲得平靜,所以,那麽一丁點奢望我也不是完全沒有就是了。


    ————神啊。


    請幫我一把吧。


    9·side o


    初姬把我腦袋向一側猛地一扭,跳了下去。我有那麽一瞬間看到了河對岸,但總之順利發成了目的。


    「輕盈的著地,傑出的表現,治療高手初姬!」


    「我覺得我該發火了!」


    「來自清廉正派的成年人的教訓,我也不是不能甘之如飴地接受,但現在還請看看這個。要找的東西已經到手了」


    她懷中抱著一個滿是塵埃鬆鬆垮垮的盒子,盒子裏裝著眼睛閃亮亮的便宜貨機器人。孩子的父親究竟從哪兒找來這東西的?那是非常古典的玩具,不覺得幾年前還有賣。找到它倒還好,可是房間並沒有什麽反應。這並不是預料之中的結果,所以我們十分困惑。我四下環視,並沒有小孩子突然出現流著淚緊緊抱住機器人之類的場景出現。我和初姬甚至還不知亡靈的本體在什麽地方。這到底該如何是從。


    但就在這時,一隻手輕輕放在我肩上。


    我抬頭一看,一個目光空洞的人突然冒出來。


    僵屍和我完美地對上了眼。


    「哇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哎呀呀,這可真是的」


    我摟起初姬的腰,再次奔跑起來。說起來,我忘記了還有僵屍。不知名的體液沁透我的肩膀,好難受。我們兜著圈重新開始逃亡。腿快要軟了,我緊緊咬住嘴唇。好不容易找到了好像能夠成為突破口的東西,結果還是束手無策嗎。初姬被我扛著,把盒子上下搖擺。她看上去並沒有失望,而是不滿地噘起嘴。


    「唔……有哉君配沒想到找出疑似原型的物品卻毫無反應的我,飲料自取配小田桐先生,廉價玩具配亡靈小朋友,有沒有連線正確的感覺?」


    「中間那對,中間那對給我否掉啊!這該怎麽辦啊!」


    「這種情況下還願意仔仔細細吐槽的小田桐先生非常守規矩,值得讚賞,在我心裏已開設專欄。要是養成當即回應的壞習慣可怎麽辦。接下來在這裏,我灰色的腦細胞發現了新的疑點,嗶嗶嗶!」


    「波羅才不說那種話」(※譯注:對應神探波羅名台詞)


    「回過神來發現,我們孤男寡女呢」


    「反應要慢多少拍啊!」


    怎麽辦啊,一直喊喉嚨都幹了。好想大口喝涼水,可是水龍頭什麽都放不出來。把體力好在這種事情上是幹嘛。腿也已經累壞了。我東倒西歪地繼續與僵屍拉開距離。話說回來,隻要初姬下來我就能輕鬆不少,但她沒有要自己行動的跡象。


    「請問小田桐先生,我們為什麽兩人獨處呢?」


    「為什麽……因為我們走散了,在迷路的過程中遇到了一起」


    「我覺得用命運的邂逅來形容非常合適,但請您回想起到達這個房間時的情景。就假設與我的情況相似,那麽小田桐先生應該是摸著牆一路走,然後眼前出現一扇門就進到裏麵了。也就是說,我們類似於是被誘導進這個房間的。然而,隻有我們兩個不顯得奇怪嗎?明明把四個人都引到同一個房間來不就好了?」


    「……你這麽說確實有道理」


    「我推測了其中的理由。原來在這個一居室,小孩子和父親相依為命。所以,小孩子根本就沒有想到把三個或者更多人裝進來。這個房間裏隻裝得下兩個人。規則就是這樣。我猜測,有哉君和繭墨小姐也一定被困在和這裏一樣的另一個空間中」


    「這我就不清楚了,因為小孩子似乎很執著於這個房間,相同構造的……不對,他們的確有可能被困在完全相同的不同地方」


    我這樣答道。就算在異界創造出許多個這個房間的複製品也不值得吃驚。初姬被我扛在肩上,身體無力地搖擺。她灰色的,詭異的腦細胞看來正在高速暈妝。她猛烈地上下搖晃手裏的盒子。卡沙卡沙,裏麵的便宜貨機器人應著響聲搖擺。


    「但就算隻做了許多個這個房間的複製品,作為觀測者的孩子始終隻有一個對吧?如果小孩在另一個房間,說不定就不會察覺到我們找到這個機器人的事情了。說句失禮的話。把我們關起來,就應該二十四小時三百六十五天盯著我們,否則就麻煩了」


    「我可不要被關那麽久」


    「請放心吧。除開最開始的三天左右,後麵會被弄成僵屍,算進不屬於人的物件,就跟處理其他人一樣。好了,那種時候該怎麽辦好,呢!」


    「啊痛!」


    突然初姬戳了我的側腹,痛死了我。我險些摔倒,勉強端正好姿勢後向左轉彎。隻見初姬直接用下巴往側麵一甩,指示往窗戶那邊跑。這女孩是惡魔嗎?已經說了好幾次,連繭墨都麽有這麽粗暴地對待過我。這女孩太可怕了。我將莫大的不滿咽回肚子,老老實實朝窗邊跑去


    「初姬同學,你到窗邊來要做什麽?」


    「…………我們還從來沒有碰過這片黑暗是吧,小田桐先生?」


    初姬一臉認真地望向陽台外麵鋪開的黑暗。我也嚴肅地點點頭。她說的沒錯。外麵的黑暗實在太濃重了,感覺手伸進去就會直接被吞噬,甚至不敢貿然去觸碰。這些究竟怎麽了呢?初姬依然被我扛在肩上,用嚴肅的眼神注視著那片無際的黑暗。


    「不知道,那邊前方通向什麽地方」


    「…………………………嗯,是啊」


    「恐怕,那邊沒有通向任何地方吧」


    「………………嗯,我也這麽認為」


    「也就是說,跳過去會被黑暗吞噬」


    「那這片黑暗究竟是誰在管轄呢?」


    「呃………那種問題問我也沒用啊」


    初姬突然露出清澄的目光,轉變了話題的方向。就算問我是誰哎管轄,我也完全雲裏霧裏。可能我的答複不是初姬期待的回答,初姬嘴巴噘起來,訂正道


    「管轄這個詞用在這裏或許並不合適。這片黑暗恐怕也是小孩子創造出來的東西。要是跳進一看就很危險的這個地方,就算是小孩子也會發覺我們要做什麽事情吧。對於跳進黑暗的對象,是拉到身邊,是放著不管,是等衰弱死掉後塞進壁櫥裏,這些全看孩子的心情。但重要的是,『很可能會察覺到』的期待度。我殷切期望,小孩子『察覺到』後會把這東西拿過去」


    「…………………………咦,初、初姬同學?你說的不聽不大明白」


    「總之就是這樣」


    這一瞬間,初姬器具一隻手。她以被我扛著的狀態溜了出去。當我發覺不秒的時候已經晚了。她無憑無據,沒有保證就把盒子舉起來,用力扔了出去。


    本應是最後王牌的盒子以飛快的速度紮進黑暗之中。


    「傳到吧!到有哉君那裏!」


    「超隨便啊!」


    初姬和我發自靈魂的叫喊也被黑暗所吞噬。


    盒子水平飛了出去,霎時間便消失不見了。


    10·side a


    神啊,請幫我一把吧。


    剛想到這裏,一隻盒子飛了進來。


    因為很重要,所以說兩遍。


    一隻盒子飛了進來。


    水平飛來的盒子被孩子穩穩接住,孩子的臉上冒出迄今為止從未見過的表情。黑乎乎的煤被抖開,眼睛大大地張開。她是個可愛的女孩子,哇,好棒的笑容。我不禁呆住,直直地盯著那張臉。她非常寶貝地,緊緊抱住那個盒子。她的身影慢慢變淡,變淡……


    「……消、消失了」


    「嗯,是超展開呢」


    在我們不在的地方發生了什麽情況呢?那隻嗖地一下飛過來的盒子到底是什麽呢?我實在不明白。有種當你下定決心和最終boss對戰的時候,戒指卻被扔進火山的心情。我連忙轉向身後,那邊已經沒有僵屍的身影。不僅如此,就連之前堅定維持著的,由灰所構成的房間都消失不見了。


    之後隻留下了一片含混不清的神奇空間。


    煙就像霧一樣,不分上下地籠罩著模糊不清的世界。這究竟是怎麽回事?這感覺就像孩子對固定空間的執著消散後,隻有餘韻依然飄蕩著。嗯,能做出這種分析,我都覺得自己已經適應神奇的狀態了,精神在討厭的方麵得到了鍛煉呢。我明明不想要那樣的進化啦。連按b鍵是不是能夠取消呢?沒戲呢。


    「也罷,有哉哉的進化先放一邊……喂~,您沒事吧~?」


    繭墨小姐呢?我四下掃視,但根本不用找,立刻就發現了她。繭墨小姐正轉著紙傘,輕飄飄地懸浮在我身旁。唔……好優雅的浮空。我想起了夢遊仙境的愛麗絲。總覺得她那樣子很像是奇幻世界裏的人。


    「繭墨小姐~,我有件重要的事情問您。就這樣飄下去,我能回到原來的世界嗎?如果是和這裏一起消失的結局,我覺得妹妹們和初姬妹妹會哭呢」


    「當然能回去。但是,我並不想老老實實地回去呢」


    哎呀?說得好嚇人。為什麽?難道要利用這個空間製作新陷阱,量產出僵屍軍團之類嗎……這個人一定不會說那種話。畢竟她屬於根本用不著專程征服世界,意識中天下早已屬於自己的那種人。不,也不太對。這個人屬於,對於把世界納入自己手中那種事感覺不到絲毫價值的人。


    「拜啟。繭墨小姐您留在此地,究竟意欲何為呢?」


    「新冠放心吧,不是那麽糟糕的事情喔」


    繭墨小姐的黑色蕾絲優美地在空中飄蕩。嗯,這是一幅美輪美奐的景色。雪白的腳在灰色的霧中擺動,仿佛就像美人魚。打的比喻太童話了。繭墨小姐輕飄飄地落下來,從前方直直地向我注視。大大的眼睛裏映現出我的身影。能讓您專程與我對視,我身為臨時的部下深感光榮。


    「回想一下看看,我對你說過什麽?這裏的空間和時間都扭曲了。我看上這裏的是時間。現在的這個空間之中……異界之中充滿了使時間扭曲的要素喔……平時想要擺弄時間,沒有點什麽材料畢竟還是太困難了。能用上這些東西,應該就能做到有意思的事情」


    「哎呀,我預感到您準備搞一些連科幻概念都望塵莫及的事情」


    「說的沒錯,有哉君。說到底,你和我的邂逅本身就是扭曲之物——你能告訴我嗎?你是從哪一年過來的?」


    聽到繭墨小姐這麽說,我講出了今年的年號。


    與此同時,繭墨小姐也回答了她所處的年代。


    聽到回答,我詫異地張大雙眼。天啊,那不都五年前了嗎。怪不得當時入戶大廳裏除了我和初姬妹妹一個人都沒有。這個房間似乎是以兩人一組把人一起吞進來,不分時代。這也就表示,當初我很可能在隨機打亂之下,跟時代差別更久遠的人分到一起。繭墨小姐雖然是個不祥的人,但總比跟那種會陷入恐慌自暴自棄的家夥分到一起強多了。


    你想想,按照這種恐怖故事裏,被一起關進去的人害死是鐵板劇情。在這一點上,繭墨小姐的話,要麽就像黑暗英雄那樣死掉,要麽就其實我是幕後黑手,二選一。


    「哇,我都沒看出來。繭墨小姐居然是那麽救援之前的人呢。我預感那個世界裏智能手機還沒普及。打個電話都很費勁吧」


    「還好,在我和你所處的年代,技術發展方麵有著各種不同吧。好了,這個空間目前完全從時空分離了。正因如此,還要稍微來點硬的就可以返回任何地方。到時會產生怎樣的平行世界呢?現在的我返回某個時間點,本來在那裏的我會怎樣呢?我才不管那些。姑且問一句,有哉君?」


    ——你有想穿越回去的時間點嗎?


    繭墨小姐這樣問我。唔……就聽她的描述,回到和初姬妹妹走散後的時間點應該不麻煩。但是,那樣的話這段記憶會怎樣呢?請不要嫌我囉嗦,我完全不想記住跟這個披著美麗少女外皮的極端不祥的神秘玩意——簡稱美少女之間的邂逅。跟僵屍電影差不多的驚悚記憶也一樣不需要。有阪有哉是愛好平穩的人,不想再給已經被精神恐懼記憶塞滿的腦子再增加任何負擔,腦髓要被過量擊殺了。


    其實吧,對於繭墨小姐這樣的人,我肯定並不討厭啦。


    何況我們溝通起來超順暢的,雖說完全不想友好相處。


    「………………那就再見吧」


    於是,我這樣說道。


    聽到我的回答,繭墨小姐默默點點頭。


    她開始咕嚕咕嚕旋轉紅紙傘。


    連道別都沒有。


    會和這個人相互說再見的人,天下間真的存在嗎?唯一可能的就是小田桐某了,可是到最後也沒有見到他。算了,五年後他要是還活著的話,說不定能在古書店之類的地方碰巧遇到吧。不過問題是,就算遇到恐怕也認不出來那是誰。


    算了,我又不是很想和他認識。


    我完全不想認識那種跟我像又不像的勞苦人。


    轉啊轉啊轉啊,世界旋轉著,一切都逐漸化掉,消失不見。


    啊,說起來,現在都要結束了,我卻還是想不透那孩子想要什麽。


    我擅自決定回到某個時間的每個地方,對不住啦初姬妹妹。


    作為賠禮,就讓我下次帶你去家庭餐廳一起吃一頓吧。


    我還記得,初姬妹妹在收集折扣券。


    11·side o


    盒子化作一個金星消失不見。


    隨後,世界突然就崩潰了。


    此前堅固維持的房間消失無蹤,之後飄蕩著灰色的煙塵。看來是扔出盒子引起了某種劇烈變化。這不是或許,事實恐怕就是這樣。我輕盈地飄浮著,觀察身邊的初姬。她這個實行犯正擺著非常滿意的表情。接著,她一臉得意地朝我轉過來。


    「怎麽樣!」


    「不……你這麽問我也很難辦」


    「嗬嗬,小田桐先生,我反常行動的成果如何?」


    「你還知道自己反常啊,嚇我一跳」


    既然有自知之明,還希望她能注意一下自己的說話方式。我喉嚨都要冒火了。但是,這次肚子沒有裂開。雨香很平靜,保持著沉默。遭遇怪異卻還這麽平靜,實在太難得了。或許這是因為初姬總在對我說怪話,讓我無瑕思考身邊的淒慘狀況吧。這麽一想,我萌生出由衷的感激之情。我一邊在空中保持平衡,一邊轉向她鞠了一躬。


    「不過,我還是非常謝謝你。初姬同學幫了不少忙」


    「您客氣了。然後說說我的各種反常行為,我的言行結合我的清秀容貌與社會公論的價值觀存在偏差,有哉君也反饋過意見,我早有切身體會。關於那些,能不能請您看著這張笑容的份上一筆勾銷呢?」


    「這怎麽行這怎麽行這怎麽行」


    「哎呀,真可愛,就原諒你了……您沒有這麽想嗎?真不行嗎?」


    「不行,不能加分,這言行反倒要減分」


    「憑什麽啊,太嚴厲了。我身為女孩子好受打擊耶,不過也沒辦法。既然如此幹脆拋棄色氣路線,直接采取物理手段,用飲料自取讓您敞開來喝好了」


    「飲料自取本來就是敞開來喝吧」


    前言撤回。我還是對這女孩感到莫名其妙。我們在空中不受控地飄浮著。初姬好像厭倦了,開始自由泳。一直這個樣子也不是辦法。正當我開始擔心的時候,煙塵開始旋轉,某種肉眼不可見的東西在加速,逐漸形成漩渦。


    「這是……」


    「有什麽情況發生了呢」


    我們彼此看了看對方。看來有什麽人做了什麽。然後能做到這種事的人,我心中隻有一個人選。但是,初姬應該並不知道在發生什麽情況吧。然而,她卻不為所動的態度,深深地點點頭,把手放在胸口。


    「看來要道別了呢……小田桐先生」


    「恕我冒昧一問,你究竟知道什麽?」


    「我是公認秒懂離別預感的白咲初姬。我就是知道。這是因為,這個情況和遊戲裏打敗最終boss,同伴們即將回到原來時空之前,說著令人感動的台詞的神奇場景非常相似」


    「呃……我完全想象不出來,但的確是臨別的場麵了」


    不管怎麽說,空間轉動的方式非同尋常。我能感覺到,當回過神來之時並不是四個人一起站在公寓外麵的結局。我不知道繭墨到底在做什麽,但預感到我們會被強製轉移到某處。初姬聽到我這麽說,重重地點點頭,然後深深向我鞠了一躬。烏黑亮澤的秀發沙沙擺動。


    「那麽再見了,小田桐先生。承蒙您不少照顧」


    「是啊……我也非常感謝你,初姬同學。我覺得……我們能這樣平安脫困,也都是你的功勞」


    「哎呀,這話真好聽。你不妨像崇拜神一樣崇拜我」


    「我、我真中拒絕」


    「好吧。沒辦法沒辦法」


    「你、你能理解,我很開心」


    聽到我這麽說,她輕輕頷首。我們麵對麵,相互點頭來點頭去。又搞成莫名其妙的情況了。正當這麽想的瞬間,空間突然格外猛烈地旋轉起來。初姬就像被卷進漩渦的金魚,也跟著旋轉起來。這一刻,她輕聲嘟噥


    「究竟會去哪兒呢?算了,我」


    ——不論去哪兒,隻要和有哉君一起就行。


    然後,她一下子消失了。同樣被選進漩渦的我閉上了眼睛。真是個奇怪的女孩。我還會不會有機會再見到她呢?那個時候,那個有哉君會不會和她一起呢。到頭來,我最終也沒見到她口中的那個人。


    「哎呀哎呀……真是個奇妙的人啊」


    那個女孩是那麽反常。能被那個女孩喜歡上還若無其事,有哉君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我沒聽到她對特征的描述,不知道有哉君會是怎樣的人,但我們說不定不知不覺間會相見。雖然我預感我和他完全出不來,但這種事不真的見上一麵又怎麽知道呢。我深深地點點頭。我在想著這些時候,逐漸被猛烈地風暴所吞噬。


    繭墨毫不顧忌地轉動空間。


    我被她玩弄著,心裏思考


    小繭也是夠蠻橫的家夥。


    到這裏,我意識就斷了。


    終幕·side o


    「真是一場相當不錯的試膽啊。得到了意想不到的成果喔」


    有個非常令人遺憾的通知,繭墨阿座化突然就壞掉了。


    我停下遞巧克力的手,抬頭一看。隻見橫臥在皮沙發上的繭墨正一副慵懶的樣子眺望著窗外。包裹在黑色蘿莉裝之中的身體,照耀在濃重的橙色餘暉之下。這幕美景宛如一幅畫,但從繭墨口中冒出來的詞卻莫名其妙。我不解地腦袋一歪,也效仿她將目光投向遙遠的天空。


    「……好美的天空啊」


    「我並沒有什麽感慨」


    夕陽下飄浮著巨大的積雨雲。此情此情能感覺到天氣熱得像蒸籠。但是房間裏充滿了涼爽,仿佛將季節以往在腦後。新的空調安裝完畢,能夠盡快搞定真是萬幸。繭墨很少有地直接聯係了業者,結果事情順順利利就辦好了。就是沒挑選節能型號以及價格有點高這兩點令我不太滿意。但錢是繭墨支,她覺得可以就可以吧。繭墨從我手中接過了巧克力。我一邊望著巧克力,一邊歪著腦袋


    「還有啊小繭,你究竟在說什麽?我們根本沒去搞過試膽啊?」


    搞不懂這個人突然之間說什麽。難道說她真的想去?一陣惡寒竄過我的背脊。試膽……想想看,和繭墨阿座化一起試膽,那也未免太糟糕了。聽到我這麽說,繭墨頭一歪,長長的睫毛錘了下去。


    「是啊,並沒有去過。哎,話又說回來,風真舒服」


    ——果然有空調的房間就是好。


    繭墨這樣說著,心情挺不錯。


    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究竟什麽是讓她那麽開心?這挺少見的。繭墨吃完巧克力,心滿意足地躺了下去。我看著她,又納悶地歪起了腦袋。在輕輕闔上眼的她麵前,我重新在椅子上坐下,情不自禁地嘀咕起來


    「………………………………………說到試膽,就是僵屍了對吧?」


    「僵屍可不是日本風格喔,小田桐君。日本人應該在墓地開運動會」


    我又一次百思不得其解。她說的確實沒錯。在日本搞試膽通常跟僵屍沒關係。我腦子裏浮現出謎樣的電影,被僵屍追著跑,超荒唐。


    說真的,我這是怎麽了?


    我一邊苦思一邊望向遙遠的天空。那是一片豔陽天。今天晚上恐怕又會很熱,絕對是適合搞試膽的日子。


    但是,我哪兒都不要去。


    我目光頭像桌子上。在繭墨吃剩下的巧克力中,我發現一個玩具士兵形狀的巧克力,我把那個巧克力抓起來,不由自主地往前麵一彈。士兵飛了一段距離,掉了下去。我頓時有種說不出來的,特別不爽的,像是不吐槽就不舒服的心情。我,輕輕嘀咕了一聲


    「………………………超,隨便啊」


    我搖搖頭。我這真的是怎麽了啊。


    過個一天,這感覺應該會消失了。


    夕陽漸漸向那橙紅的紺藍色中沉落。


    就這樣,我平靜的一天宣告結束了。


    終幕·side a


    「我恨啊,有哉君」


    「真是符合淩晨兩點的第一聲呢,初姬妹妹?」


    白咲初姬徹底壞掉了……雖然很想這麽說。


    但說出來可別吃驚,這家夥還在正常運轉。


    白咲初姬趴在我身上,那對似是泛著青光的神奇眼睛眨了眨。她就是這樣一個女孩,擅自住進人家的壁櫥裏又突然爬出來念著「我很啊」。但是,我真切地希望她不要毫無預兆地爬到我身上。有些黑暗的背景不提也罷。我的事怎樣都好,現在的問題是初姬妹妹。


    我再次拿起枕邊的手機看了看時間。


    毫不動搖的淩晨兩點呢。這姑娘到底怎麽搞的。


    「為什麽行了啊,初姬妹妹。空調在正常運轉吧?」


    「是的,有哉君。大概因為我現在身體也涼下來的,困得不得了,所以像趕緊三下五除二把要要辦的事情辦完。冰箱裏的茶,我可以拿來喝嗎?」


    「啊,口渴了?沒問題沒問題,隨便喝吧」


    「非常感謝。您的慈悲,初姬感恩戴德」


    初姬妹妹說完就從我身上下去,爬向了冰箱。她從個人冰箱裏拿出最大瓶的烏龍茶,毫不留情地對瓶嘴喝起來。你要這麽喝就不選個小號的嗎,不愧是初姬妹妹。我擔心她會不會要去上廁所,不過嘛,真有危機發生就再起床吧。


    「唔,唔……睡意到頂全滿,走著都要倒了」


    「到頂和全滿有什麽區別?行了,自己進去自己進去」


    「唔唔唔……」


    應該是真的困了,她慢吞吞地往前挪,回到目前的窩——壁櫥裏,一頭栽倒在被窩裏。當然,她沒有提到試膽之類的事情。我好好留意後麵不要讓空調關掉,不然都不知道要遭遇多麽驚悚的情景。我可不要什麽僵屍電影。我再度閉上眼睛。


    這個時候,傳來初姬的聲音。


    「………………量產型有哉君,多好啊?」


    「…………冷不丁說什麽呢,初姬妹妹?」


    「傳到吧!到有哉君那裏!」


    「你發射了啥」


    總覺得這丫頭在說可怕的事情,但說完這些然後就沒有然後了。初姬妹妹發出輕輕的睡息,進入了夢想。看著那張像是要冒出鼻涕泡泡的悠然的臉,我忽然心想。


    那個時候我向神許了願望,請幫我一把。


    那亂七八糟的超轉折,是誰搞出來的呢。


    說不定,我是說說不定。


    說不定這位亂來公主會幹出那種事來。


    說來可悲,畢竟她是個特別扭曲的孩子呢。


    「…………我說初姬妹妹,那個盒子……」


    ……咦?盒子是什麽?我到底想說什麽?


    哎,我覺得像是被施加了記憶修正之類的玩意,話一半脫口而出就不明白了。頭腦混亂的時候就該睡大覺。我突然對自己的腦髓感到不安,趕緊一睡了之。我把頭放回枕頭,緊緊閉上眼睛。晚安,初姬妹妹。


    明天見。


    就當做代替試膽,


    一起去吃個飯吧?


    ※譯注:此文為《viinstail 有阪有哉與渴望被吃的白咲初姫》(fami通文庫)發售時animate店鋪有償特典,經加筆修正而成。建議讀過《b.a.d.事件簿》係列與本作本篇後閱讀。故事後續還有《綾裏作品學園燴》(收錄於p站fanbox有償方案),有興趣的歡迎購買支持綾裏老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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