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教室現在的咖啡味不重,隻是大概天敵更容易發現對方的緣故,林會長也對苦味格外敏感。雨水沒來得及流淌完, 在地麵匯聚成一灘灘湖泊, 下課的學生們腳步輕快地繞過去, 調皮的學生還會故意踩上一腳, 濺得同伴一身水花,再因此追逐打鬧。林棲看見籃球場上遠遠奔跑的自由身影, 歎了一聲氣。這種情況下,學生們的自由活動時間也大大減少。林棲對於作業倒是還好,反正他寫得快,但他和99.99%的學生一樣,都不喜歡老師拖堂,偏偏這節課的老師不知道為什麽, 出奇的能拖,下課鈴都快要過去一半了,老師還沒有走的想法。隨著時間推移, 高二也正式進入複習狀態, 一張張試卷多到數不過來,水筆消耗飛快, 教室裏也彌漫起咖啡的苦澀氣息。各科老師們約定好似的競爭拖堂,最常使用的話也變成了“現在拖一會沒關係以後大學就解放了”、“拖堂也是為了你們好難道老師不想下課嗎”等等一係列感情牌苦肉計牌幻想牌,甚至有老師躍躍欲試地想要將魔爪伸向體育課所幸被教育局每周不得少於一節體育課的規定給按住了。煙城的五月天氣總是變化多端,老天爺執迷於扮演“喜怒無常”的昏君,昨天是雷霆震怒, 今天就是陽光燦爛。林棲眼神認真地看著講台, 神遊天外。學校超市也會有鮮榨果汁出售,池越能在這麽短時間往返一趟,他一定是來回奔跑才能做到這麽快。而他的聲音聽起來也沒有多少奔跑後疲憊的感覺,還是穩穩的,藏著一點說不清道不明的愉快。拖堂的每一秒都度秒如年,班裏的學生個個目光渙散,無精打采,老師終於大發慈悲沒有再拖下去,拿起教案和一疊試卷走人。學生們原地複活:“噢耶”一時間,趕著上廁所的上廁所、透氣的透氣,池越也起身向外走去。不多時,池越回來了,手裏還拿著一個紙杯。“給你。”池越把杯子放在林棲桌子上。林棲還沒抬眼,先聞到清甜的西瓜味,這一瞬間,他明白池越剛剛是去了哪裏。“現在你還能聞到苦味嗎?”池越隱晦地搖著尾巴問。氣味不懂得謙讓、更不會排隊等待紅綠燈,隻要有空氣就能自發盈滿每一寸空間,苦味依然在,還隨著前桌新衝泡一杯而變本加厲。但林棲又感覺自己聞不到了。他笑著搖頭:“不能了。”池越唇角一翹,身後仿佛有一條毛絨絨的尾巴搖得虎虎生風,語氣也像是完成了什麽格外重要的任務,矜持又得意:“那就好。”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林會長的嬌氣屬於珍貴的私有財產,隻對他開放,剛好,池越是隻看起來乖、本性卻還是有著獨占欲的小狼崽。每次看到別人落在林棲身上的目光,他都很想把林棲藏起來,如果不能,那麽他願意精心守護這份嬌貴,把林棲捧在手心裏,照顧得再嬌氣一點、再金貴一點,讓誰也無法取代他。晚上回宿舍,林棲把這一天的作業帶回去,估算了一下全部寫完需要用的時間,當即決定辭掉學生會會長這一職位。池越有些驚訝:“你不想做會長了嗎?”“當會長又不好玩,”林棲懶洋洋地說,“而且學生會占用的時間太多了,以後作業越來越多,我也沒什麽空去管了。”“學校的學生會傷心吧。”池越隨口提了一句,倒也不是真的關心其他人傷不傷心。“傷心什麽,我又沒有走。”“其實,”池越轉身,把他抱坐到自己腿上,抬頭看著他的眼睛:“是我感覺很意外,我習慣你當會長了,也習慣叫你會長了,我想不出來其他人當學生會會長是什麽樣。”“你不用想,”林棲笑盈盈地說,“你可以一直當我是你的會長。”“什麽都是我的嗎?”池越指節微微泛白。“都是你的,我也是你的。”林棲逗他。池越抱住他:“我好喜歡你。”“這句話你已經說過很多遍啦。”“最喜歡你。”池越強調。“這句話也說過很多遍了,”林棲蹭蹭他的臉,“我也最喜歡你。”池越醞釀片刻,在他耳邊說:“我想和你……”後兩個字輕得幾不可聞,可林棲還是聽到了,他眼皮跳了一下,堅定地說:“不可以。”池越:“……”如果生活是一盤磁帶就好了,他現在可以毫不猶豫地按快進,一直快進到十八歲。林棲辭掉會長這件事,對於許多學生來說不隻是傷心。[我草!為什麽!我不同意!][一定是校霸這個妖妃禍國誤事,建議會長和校霸分手。][緊急求助!如何讓會長收回成命!]學校裏有跟隨他一路走來的學生、有一開始看他不順眼後來也被折服的學生、有進校就聽聞他會長盛名的學生……在明世,崇拜他的學生數不勝數。中學不過六年,在學校這種每年都有新鮮血液加入的地方,人來人往、時事瞬息萬變,升級、分班、畢業,許多變動排著隊等候學生,再碰到什麽改變也不應該意外唯獨會長是不同的。林會長是明世的神話,他永遠第一,永遠能贏,學生們也在他神話的光輝下,漸漸忘了他其實也是一個學生,甚至無端生出一種近乎不講理的期盼,好像他也永遠是會長。提到楓葉,人們會自然而然冒出楓葉的形狀,提到會長,明世的學生也隻會自然而然想到林棲。學生們哭得滿地打滾也沒能阻止他辭職的決心,連學生會成員都深感猝不及防:“會長,你真的要辭職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