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病中容易胡思亂想,尤其是齊宣帝這幾年是一年比一年疑心重,他心裏忽然就有了一個猜測……當初先帝下旨讓他登基為帝,卻封了韓閬一個錦王,是不是因為韓閬年幼,這般安排,就等著韓閬長大之後,他給韓閬讓位?


    韓尤想到當初先帝對韓閬的寵愛,心裏越發覺得有這個可能。


    如何讓他給韓閬讓位?父皇是安排了人在合適的時候殺了他,還是給了韓閬一封聖旨,就等著韓閬想坐他這個位置的時候拿出來?


    朝中那些老不死的一定有人是知情者,不然為何當初不過是查封了一個錦王府,他們就一個個站出來勸阻他!


    如果是第一種,他一定要先做好安排,自己就算是死了,也不能讓韓閬得到這個皇位。如果是第二種……如果是第二種,他一定要在韓閬拿出那封遺旨之前弄死韓閬!暗殺也好,借刀殺人也罷,或者幹脆給他安插一個罪名!


    前者如何做安排?


    齊宣帝在這個時候才想起子嗣的重要性來。他當皇帝當了十幾年來,這一刻才恍然發覺自己連一個皇子都沒有!


    後宮那群女人也不知道吃什麽長大的,自己耕耘,她們居然連一個兒子都沒給他生!


    若是沒有子嗣,那麽繼承人隻能在宗室裏麵找。


    自己辛辛苦苦當了這麽久的皇帝,憑什麽基業不能給自己的兒子留下來!齊宣帝憤憤不平,卻沒有辦法,因為他沒有兒子。


    他腦子裏閃過一個人來。若是有兒子,這萬裏江山自然是留給兒子的,若是沒有兒子,這萬裏江山給那個人,總比給那些白眼狼要好!


    這般想著,齊宣帝就琢磨著要寫聖旨。


    然後便見小太監進來稟報:「柳容華求見。」


    齊宣帝愣了一下才想起柳容華是誰來。柳容華與別的嬪妃不一樣,她的眉宇間總是有許多憂愁,這讓她看起來柔弱而神秘。


    齊宣帝這段時間就喜歡柳容華的這種神秘感。


    更重要的是,柳容華會釀酒,釀好酒!


    於是齊宣帝心情舒暢了許多:「宣。」


    柳姣姣進了甘泉殿,她果然帶了些吃食和一壺酒。


    盈盈一拜,行禮之後,道:「臣妾聽聞皇上不曾用膳,擔心皇上餓壞了身子,所以做了些開胃的吃食,還請皇上賞臉。」


    齊宣帝自然是賞臉的。他目光在柳容華身上掃視了一番,衣裙是新做的,妝容也比前些日子要精致……這後宮的女人果然都會喜歡上自己,喜歡上了,就上心了,要時時刻刻展露好的一麵給他看了。


    他看著柳容華臉上的笑容,心裏想著,不發愁的柳容華就與別的嬪妃一般無二了,衝著她釀的好酒,再寵一段日子,就淡了吧!不能因為這個惹迎妃不高興。


    心裏這般想著,麵上卻不顯,臉上的神情俱是寵溺。


    柳姣姣見齊宣帝臉色變好,便猜測是自己今天這身打扮如了他的意,臉上的笑容就越發的甜美嬌嗔起來。


    韓閬病了,尚宛妗作為韓閬的未婚妻,自然是要去錦王府探病的。


    縱然知道是自己給的藥,看到韓閬毫無生氣躺在床上的樣子,尚宛妗還是忍不住心疼得紅了眼眶。


    韓閬「艱難」的睜開眼睛,看到尚宛妗紅著眼眶的樣子,心裏熨貼極了。有心多看一會兒,又怕把人給惹惱了。於是故作難受的開口,吩咐屋子裏圍著的下人們都出去了。


    錦書看了看自家小姐,又看了看韓閬,非常自覺的跟了出去,然後關上門,在門口守著。


    人一出去完,韓閬就猛的坐起身來。


    他之前還在扮衰弱呢,突然就活蹦亂跳起來,尚宛妗就算心裏知道他之前是假裝的,也被嚇了一跳。再看到韓閬那張慘不忍睹的臉,也不心疼了,噗嗤一下就樂了。


    韓閬見她笑了,心裏也跟著歡喜了許多,然後招手讓她過來坐在床沿上,問道:「你給我吃的是什麽藥?見效可真夠快的,一開始我還熬著等半夜的時候叫太醫,誰知不小心睡了過去,半夜自己就疼醒了。」


    尚宛妗忍著笑,道:「那你就不怕真的是害人的藥?」


    「我是你未婚夫,害了我對你有什麽好處?」韓閬撇撇嘴,「我的身份讓以後的日子充滿了危險,我的性格也算不得好,說來說去,也隻有這張臉能看,你以後要跟我朝夕相對的,毀了我這張臉,對你有什麽好處?」


    尚宛妗早就覺得韓閬長得好看,隻是因為他性格和名聲的緣故,大家說起錦王爺來,總是注意不到他的那張臉的。


    尚宛妗注意到了,可覺得作為一個男子,韓閬應當是不願意別人拿自己的容貌說事的,所以從來都沒有提過。誰曾想如今他自己提了起來!


    尚宛妗故意皺了皺眉,懊惱道:「那怎麽辦?怕太醫院的人查出來,我用的是真的毒藥,對身體沒什麽傷害,剛巧就毀了這一張臉。」


    她說著小心翼翼的看了韓閬一眼:「王爺身為男子,應該不會這麽在意自己的容貌吧?」


    韓閬臉上的笑容一僵。


    尚宛妗心裏樂極了,嘴裏卻不肯說破,就等著看韓閬的反應。


    然後便聽到錦書在外麵大聲問道:「有什麽事情?我家小姐在裏麵陪王爺說話。」


    「是外麵來了一個女子,自稱是柳三小姐,要見王爺。」一個丫鬟道,「還請錦書姑娘通稟一聲王爺,奴婢也好去回話。」


    尚宛妗微微蹙眉:「柳媞媞?她來做什麽?」


    「柳媞媞……不是柳四小姐嗎?」韓閬詫異。尚宛妗跟柳家小姐交好,他心悅尚宛妗,自然對柳家小姐也知道一點,至少是知道兩位小姐的排行和名字。


    尚宛妗這會子也不能跟韓閬說兩姐妹李代桃僵的事情,搖了搖頭,然後道:「別見,她定然是聽說了皇上要派你去肅州的風聲,所以來求你照拂韓折塵的。」


    自從上次柳媞媞找她去跟尚知章服軟之後,尚宛妗對柳媞媞就沒有了好感,自然不願意讓她來破壞氣氛的。


    韓閬也不多問,這點小事,自然是聽尚宛妗的好:「你說不見就不見。」


    於是等錦書問的時候,尚宛妗就代韓閬說了:「王爺身體不好,她一個未出閣的小娘子,王爺實在是不方便見她,傳出去了,王爺倒沒什麽,她的名聲卻是壞了。」


    這般說,也是有威脅柳媞媞不要胡鬧的意思。


    錦書點頭應了,然後關上門,對外麵那個丫鬟道:「聽見了?就這麽去跟柳家小姐說,一個字都別漏了。」


    等那丫鬟答應著去了,韓閬才琢磨了一下,猜測道:「柳家小姐演了一出狸貓換太子?」


    雖然是疑問句,卻是肯定的語氣。


    尚宛妗點了點頭:「我不過嘴快說錯了,你就猜出了原委,以後我可怎麽瞞你?」


    「你不需要瞞我,我想著怎麽瞞你就是了。」韓閬脫口而出。


    尚宛妗瞪大了眼睛,看著韓閬,對上他那張臉,又忍不住別開視線,道:「你要瞞著我?你要瞞著我做什麽?」


    這還沒成親呢!


    韓閬回答得理所當然:「自然是瞞著你藏私房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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