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楚克真沒想到胤禟這麽能耐,過了兩日,她一不當心撞見宮女說笑,說的就是這一段。她二話不說把人打發去了浣衣局,看幾個宮女都是一臉不敢置信還大發善心解釋說:「提督府的格格也是你們能編排的?去浣衣局長點教訓。」


    發落完她還不解氣,回屋就換了套勁裝,讓錢方去胤誐那頭,叫老十出來連練拳腳。


    胤誐莫名其妙給她當了回沙包,他是感覺九哥帶著殺氣,讓她發泄了一把就趕緊叫停:「九哥你心疼心疼我,兄弟我也是肉長的。」


    寧楚克就跟看廢物似的朝他看去。


    停手了就好,胤誐長出一口氣,問咋的了。


    「我方才聽到有人在詆毀寧楚克格格的名聲。」


    胤誐沒聽明白:「你都說沒想娶,壞就壞唄,和咱有啥關係?」


    「我娶不娶她都是小仙女,能叫凡夫俗子糟蹋了?」


    胤誐給噎了個結結實實,半晌才安慰說:「外頭還說九哥你隻會吃喝嫖賭,白瞎了天潢貴胄出身,他們是嫉妒!出過氣就得了,誰還當真?」


    他說完又挨了一下,「那能一樣啊?說我是紈絝子弟是大實話,說寧楚克格格矯揉造作那是汙蔑詆毀!氣死本阿哥了!」


    還是不懂她咋氣成這樣,胤誐就撓撓頭:「謠言這麽傳也挺好,九哥你年前在清泉寺摔了個大馬趴,她年後跟著跌一跤,看看你倆多等對,明擺著就是夫唱婦隨,不成親簡直沒天理。」


    老太太一回府就使人去提督府告罪,說她帶寧楚克去寺裏求簽,不當心讓人給摔了,好在沒傷著。


    覺羅氏一聽這話就慌了神,哪怕說了人沒事,她還是回屋去將崇禮珍藏的跌打膏翻了出來。那藥膏是熊膽製的,熊膽是崇禮在木蘭圍場獵的,就前兩年的事兒。當時把熊皮熊掌都獻給皇上了,熊膽讓他克扣下來,又添了幾味藥材,譬如麝香三七什麽,托太醫院製成跌打膏,統共兩大罐,趕上舒爾哈齊調皮,時有磕碰,擱他身上已經用去一罐了。


    覺羅氏拿上藥膏就往娘家那頭趕,進門之後顧不得同嫂嫂寒暄,就讓老奴帶路,徑直往閨女小住的院落去。


    尚書府這頭覺羅氏當真不熟,她出閣時,哈爾哈還在甘陝任職,宅子是調回京城以後置辦的,她每年是會過來兩趟,也隻是小坐,沒久留過。至於府上這些奴才,內外兩院的管家是伺候多年的老人,丫鬟小廝就數生麵孔多,多數都不認得。


    她不認得底下奴才,奴才卻認得她,一路過去都有人停下來行禮。


    「有些時日沒見姑太太,姑太太好。」


    覺羅氏頷首,腳下不停,繼續往前走。


    她來得是真快,老太太聽嬤嬤說「格格來了」還愣了愣,跟著就聽見閨女的聲音:「給額娘請安,額娘您同我說說,寧楚克咋樣了?」


    老太太見著自家姑娘是真高興:「不是給你遞了話去,沒大礙的,怎麽還急成這樣?」


    「要是福海或者舒爾哈齊摔一下,自不用著急,這閨女既重皮相又好麵子,我能不過來瞧瞧?」說著她讓丫鬟將藥膏拿來,「我把老爺的熊膽跌打膏全拿來了,能用上不?」


    「這天氣,任誰出門都恨不得裹成個球,摔一下還能傷了?我讓人遞話過去就是怕你擔心,結果你還是慌成這樣。」


    覺羅氏就笑:「額娘咱們待會兒再聊,我進去瞧瞧。」


    老太太擺手讓她去,看她掀起門簾進了裏間才吩咐底下好生整治一桌,又報了幾個菜名,都是覺羅氏愛吃的。等安排妥當了,她才跟著進去。


    外孫女還是沒什麽精神,人坐在柔軟舒適的圈椅上,手裏捧著個暖烘烘的琺琅手爐。


    至於閨女則坐在旁邊的椅子上,正勸著呢。


    「心肝誒,你這樣額娘看著多難過,不就是跌了一跤?誰還沒摔過呢?莫說這隻是件不值一提的小事,哪怕有無聊的人傳出什麽,那也害不到你。你想想從小到大額娘說的中不中?你信一回。」


    胤禟聞聲看她一眼,沒說什麽。


    「你是要急死我!得虧是我過來,叫你阿瑪見了還不知道能鬧出多大的事。」


    胤禟還是沒個應答。


    既然沒摔傷,她這個樣子是跌那一跤時讓人撞見了?老太太便是這時候進裏屋來的,覺羅氏趕緊問說:「到底咋回事啊?我問她什麽都不說,額娘您同我講講。」


    老太太跟著坐旁邊去,坐穩之後告訴她也沒多大事,就是讓烏紮喇氏撞見了。


    覺羅氏挑眉:「誰家的烏紮喇氏?」


    「就是同你阿瑪不對盤那家的。」


    「……工部尚書府啊?撞見又怎麽樣?她聰明點就把嘴閉嚴實,非要瞎傳遲早有機會報複回去,多大點兒事?」覺羅氏都不敢相信,她閨女就算再好臉麵能鬱結成這樣?京城裏頭更丟人的事不是沒有,前頭還有一家格格出門走動時當眾放了個響屁,讓人笑話了好一陣子不也堅強的挺過來了。


    論丟人,今兒這一茬能和人家相比?


    覺羅氏已經想盡辦法,可收效甚微。也不怪胤禟作踐這一片苦心,他已經絕望到顧不得旁的事,這輪番關心並沒讓他得到安慰。


    重點是跌那一跤嗎?


    重點是丟人嗎?


    不是的!


    今兒個這趟粉碎了他的信念,本以為去趟清泉寺就能換回來,他能接著過自己的瀟灑日子,現在去了去了,摔也摔了,他還在這裏,根本就沒有換回去的征兆。


    這還是頭一回,胤禟問自己:要是換不回去呢?


    那他豈不是要麵臨選秀、嫁人、懷孕、生子……他要被困在後院這一畝三分地上,同一群娘們鬥個死去活來。這種生活想想就可怕,得換回去!必須換回去!想方設法也得換回去!


    在找到可行的辦法之前,胤禟得多做一手準備,假如短期內沒有契機,那還是嫁給自己,隻有嫁給自己才有好日子過!至少寧楚克沒立場挑剔他,出了紕漏也會幫著善後,最重要的是寧楚克她是個妞!


    頂著提督府格格的身子嫁給其他兄弟這種事,想想尿都要嚇出來……


    如果可以,胤禟由衷希望未來福晉能溫柔賢惠表裏如一,眼下再說這些也是虐自己。從前作為皇子,他活得那叫一個瀟灑,想做什麽就做什麽任性極了,如今康莊大道走成了羊腸小路,天老爺沒給他任何選擇,到今天他才由衷的體會到什麽叫做人難。


    難啊,真的難。


    因為實在勸不好,覺羅氏就分心同她額娘聊了幾句,說起除夕那天崇禮將兄弟噴了個遍,當場就把本家的老太太氣厥過去,老太爺還說要請他出族。


    「你婆婆舍得頭上的二品誥命?」


    「自然是舍不得,這不就把人勸住了嗎。」


    「女婿這性子挺好,但凡他像前頭那兩個,你能有今天的好日子?」


    覺羅氏跟著一聲笑:「他要是像那倆,阿瑪能把我嫁過去?」


    老太太一眼瞪去:「不說這個,你接著講,後來呢?額圖渾那老匹夫沒鬧?沒拿孝道壓著女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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