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川:“……” “明年七月就要參加成人自考了。”江桓煞有介事地看著他,“這個不能馬虎。” 實際上他存了私心,老人都說,定下了約定,就等於是牽上了紅繩,他和任川約在了七月份的盛夏,是不是任川就不會在這個冬天離世? 江桓還真打開了四級單詞,給任川念起來,“跟我讀——abandon,丟棄,放棄,拋棄。” 任川的聲音有氣無力,“abandon——” “跟我讀——ability,能力,能耐,本領。” “ability——” 真是活見鬼了,江桓劍橋計算機係碩士,在這教人讀四級單詞,這種體驗還是生平頭一次,讓他忍不住想笑。 任川讀著讀著,發現了問題,看著江桓,“你……都會啊?” 江桓:“……” “也不是全都會。”他口舌磕絆了一下,“額……這個,ab……so……lute……” 任川告訴他,“艾伯斯盧特,絕對的,純粹的。” 末了他臉上還出現了驕傲的小表情,“這個我會。” “下一個。”江桓繼續向下看,“ab……stra……ct。” 好好的英文被他念地磕磕絆絆,任川忍受不了了,伸手把他手裏的閱讀器拿過來,“來來來,我教你。” 江桓好奇地看著他,“你都會?” “不就四級……”任川剛想笑,就猛地頓住,咧開嘴,有點勉強,“額……有的也不會。” 笑話,他用英文罵人都不帶打哏兒的。 “那一起學。”江桓攀上床了,“你讓讓。” “哎我……”任川還沒等說什麽呢,江桓就已經擠上來了,兩個人的身軀緊貼著,半點縫隙都沒有,體溫隔著布料傳來,是妥帖至極的溫度。 “這個。”江桓指著eptance,“讀什麽?” "eptance."任川念出來,“ept的變形,名詞形式。” 江桓看著他淡紅色的嘴唇,忽然有點心猿意馬,“你再念一遍。” 任川加重了發音,“ac-cep-tance。” 江桓追過去,吐氣已經有點亂了,不知道為什麽,他格外喜歡聽任川念英文的腔調,不是網上傳的那種倫敦腔牛津腔,獨獨透著一股子辣味,“再讀一遍……” 兩個人胳膊纏著胳膊,胸口抵著後背,深夜裏的月光映在臉上,能看清皮膚上細小的絨毛,就連病房裏的氣氛也變得不一樣了,這壓根就不是學習的氛圍。 任川察覺到了,心髒因為這深夜裏的靠近而變得格外鼓噪,呼吸情不自禁地亂起來,一把嗓子都啞了,“哎……” 江桓察覺到了躁動,可是說不清那究竟是什麽感覺,看著麵前的任川,月光在他的唇珠,額角,還有敞露的鎖骨上流淌著,仿佛煙雨天裏上了一層清釉的青花瓷,他手上不自覺地放輕了力道,怕勁兒大了,把他給碰碎了。 他情不自禁地說出來,“angel……” “什麽?”任川沒有聽清,他光顧著盯江桓的唇瓣,一張一合,可說了什麽他卻沒聽到。 “天使,神差,安琪兒。”江桓伸出手指,在閱讀器上翻了幾頁,指著那個單詞,又讀了一遍,“angel……” 可說話的時候他的眼睛卻是盯著任川,目光裏藏了太多的東西,一時之間很難讀懂。 任川嘴角嗬出個笑,他轉了個身,與江桓麵對麵貼著,伸手摸上了他覬覦已久的胸肌,嘴唇輕輕一碰,也吐出一個單詞,“arrow。” 每一個字節都仿佛是魔鬼的心跳,任川蠱惑一樣念著,在心口的地方重重一點,直接朝江桓的胸膛開了一槍,“cupid''s arrow.” 神的賜予,丘比特之箭。 江桓的心髒猛然跳動一下,屏住呼吸。 他知道什麽是cupid,也知道什麽是arrow,可從任川嘴裏說出來他就不懂了,像是一頭闖進霧裏的傻小子,辨不清楚方向,他著急,“什麽……” 任川伸出手指,在閱讀器上翻了幾頁,指著arrow這個單詞,“我說的是這個,arrow,箭。cupid''s arrow,希臘神話中的愛情之神,丘比特之箭,傳說中,隻要丘比特射中了兩個人的心髒,這兩個人就會成為愛侶。” 江桓靠過來,兩個人之間的距離又一次被拉近,他把下巴放在了任川的頭頂,鼻尖被發絲勾撓的有一點點癢,還能聞到那股幹淨馨香的氣味,獨屬於任川一個人。 江桓的喉結上下移動了一下,“我說……” “……你為什麽還有頭發?” 江桓在他的頭上摸了一把,“你不化療麽?” 任川:“……” “化啊!”情急之下,他隻能道,“怎麽不化,每周兩次呢!” 江桓在他頭上擼了一把,發質不僅順滑還很強韌,拽都拽不下來幾根,“那你……怎麽不掉頭發?” 任川胡說八道著,"嗯……因為我用了霸王防脫洗發水,效果杠杠的,推薦給你,一頭秀發,隨風飄逸,你值得擁有。" 他剛想反問江桓,話還沒說出口,就頓住,江桓的頭發剃地隻剩下毛寸,貼著頭皮就剩下了一茬兒青,看著酷帥酷帥的。 “我給你剃了吧。”江桓又擼了兩把任川的頭發,細軟細軟的,很好摸,“嗯?” 任川舍不得自己的頭發,“不……不用了吧。” “化療後期掉的更多。”江桓給他講事實,“頭發都是一大把一大把掉的,現在不剪,現在剪了省事兒。” 他說幹就幹,“我去問護士借推子。” 任川哀嚎著,“別——” “哎呀,跟哥客氣什麽。”江桓甩開他的手,“等我噢。” 任川:“……” 他真的沒客氣啊。 不一會兒,江桓就拿著剪刀推子回來了,還有圍在身上的塑料布,還整得挺全乎。 任川還想最後掙紮一下,“咱商量商量,別全剃禿行麽?” “跟我一樣。”江桓給他圍上塑料布,領口的地方,用夾子一夾,“咱倆剃情侶……不是兄弟頭。” 推子一插上電,嗡嗡作響,任川看不到自己腦袋上什麽樣,隻感覺到頭皮一涼,從前掉一根都心疼地不行,現在全被江桓給剃幹淨了。 任川現在心如死灰,非常寧靜,仿佛要入土了一樣。 頭發就仿佛秋收的麥苗,一綹一綹掉下來,江桓先用剪子把他一頭時髦卷給剪掉,然後用推子推幹淨。 他抖摟兩下塑料布,把碎頭發抖幹淨,塞給任川一麵鏡子,“好了,看看吧。” 任川閉著眼不敢看自己現在的醜樣子,沒了頭發,他還是人麽。 “哎呀,看看。”江桓催促他,“我手藝好著呢。” 任川先睜開一隻眼,瞄了一眼鏡子,鏡子中的男人五官精致,是少有的端正,頭頂一片青茬,跟以前的法式波浪卷不一樣,整個人更颯遝了,不再是高高在上帶著冷氣的總裁,現在看上去像是能在胡同裏偶遇到的青春大男孩。 江桓自吹自擂,“我手藝好吧。” 任川撇撇嘴,“就剃光而已,我也會。” 江桓極其熱情地攬著他的肩膀,與他一起看鏡子,“你看咱倆現在,一個樣,出去了人門肯定都說,這倆是……” 任川用聽不見的小聲,接上了他的話,“……情侶。” 作者有話說 現在是兩顆鹵蛋了。第三十四章 他……去世了 突然沒了頭發,任川還有點不適應,總覺得頭頂上涼颼颼的,半夜驚魂,夢到有人拿著電鋸給他開顱,而後那人的麵孔又幻化成了江桓的臉,手裏拿著推子給他剃頭發。 任川嚇得一個激靈,醒了。 清晨,天外有點陰沉沉的,像是要下雨,一場秋雨一場寒,馬上就到冷的季節,好麽,江桓還給他頭發剃了。 不過也省事兒了,早上洗臉的時候就著手,過一遍冷水,就算是洗頭了,都不用打洗發露。 任川洗漱完,一張臉還濕淋淋的,就聽見腳步聲。 他扭頭看過去,江桓站在洗漱間外,懷裏抱著個盆兒,正好與他視線對上。 江桓清清楚楚地看到水滴沿著任川下頜線滑下來,落入衣領,在突兀的鎖骨上走了一圈,而後滑到更深的地方,浸了水的皮膚,像是泡在水裏的白瓷,泛著瑩潤的光。 江桓陡然就傻了,突然撞上這一抹煙色,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任川粗糙地擦了一把臉,連帶著擦了擦頭,問江桓,“你站那幹什麽?” "我……"江桓忘了要說什麽,他看著任川要走,把他給拉住,“你就洗完了?” "啊?"任川還奇怪,“不然呢?” 江桓心說他怎麽這麽糙,"不擦點護膚的?" 他擰開自己的麵霜,摳一塊塗在任川臉頰上,“別動,我給你塗。” 任川的皮膚是真的好,手指沾著乳霜塗上去,滑溜溜的觸感,叫人有點愛不釋手了,江桓仔仔細細地塗抹,就仿佛是描花兒一樣。 “哎,行了……”任川不耐煩塗這些囉裏囉唆地東西,退後一步,他視線落在了江桓手裏的麵霜上,“海藍之謎?” 江桓:“……” 任川狐疑地看向他,“海藍之謎不是幾千塊一瓶麽?” “假的。”江桓一口否決,“高仿貨。” 任川沒法想象,剛剛這假貨低劣的乳霜就塗在自己臉上,頓時有點窒息,“我不會……長痘吧。” “不會!”江桓心說,幾千塊一瓶的乳霜長什麽痘,嘴上說的卻是,“嗯……我都用這麽多年了,放心沒問題。” “可你這是假的!”任川根本就不信,“爛臉過敏了怎麽辦?” 江桓強調著,“不可能!” 任川摸著自己的臉,倒退了兩步,就如同被雷劈了一樣,“我……” 江桓開口打斷他,“你要是醜了殘了,下輩子我負責了!” 這麽突如其來的一句話,把任川愣在那,反倒是不知道說什麽了,江桓摸摸他的臉,“行了,別不放心,這不好好的呢。” 任川站在原地,手裏揉搓著他的毛巾,擰巴地不成樣子,江桓洗漱完,他還沒走,跟個杆子似的杵在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