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川的臉紅了一瞬,“你……你幹嘛呀?” 江桓理所當然道:“伺候月子。” 任川:“……” 他就這麽被伺候著喝完了一碗紅棗小米粥,腹部微微鼓脹起來,看上去還真像是懷了一樣。 這種顛倒性別的錯覺,讓任川恍惚間產生了一種背德的羞恥感,兩頰升起一團紅暈,咬著自己的舌尖,好像江桓真能讓自己懷孕一樣。 江桓拿起水杯邊喝水,邊看過來,從喝碗粥後任川就一直縮在椅子上,一點動靜都沒有,“你怎麽了?” 任川不能說自己的思想髒了,更不能說他想給江桓生孩子,他兩眼放空地看著垃圾筒,“我在沉思。” 江桓差點就把嘴裏的水給噴出來,“沉思什麽?” “在想成長。”任川一臉認真,“小時候打屁股會哭,現在打屁股會濕,也許這就是所謂的長大。” 江桓嘴裏含著水,一個沒忍住,噴了任川一臉,“噗——!” 任川抹了一把臉,“我濕了,你要負起這個責任。” “從哪學來的!”江桓的反應出乎意料的大,他臉上升起了紅暈,“你……” 他不知道為什麽心裏忽然開始不舒服,“你讓別人打過屁股?”他逼問著,“被誰?” 任川偏偏就喜歡吊他胃口,“個人隱私,無可奉告。” 江桓上前一步,握住了他的手腕,“你……” 任川顧左右額而言它,裝模作樣地打了個哈欠,“我困了。”說著他就甩掉了拖鞋爬上了江桓的病床,“睡覺睡覺。” 江桓跟在他身後撿起亂飛的拖鞋擺好,看著任川鑽入自己的被窩,又不知道在什麽時候,被他不認識的人打過那挺翹的屁股,刹那間呼吸亂了節奏,眼球也有點充/血。 任川又催促了他一聲,“關燈,睡覺了。” 江桓把燈關掉,爬上了床,在任川身邊躺下來,深夜很靜,能夠清晰地聽到彼此交錯的呼吸聲,這種陪伴的感覺,遠非親人朋友能帶來的,但究竟是什麽,江桓也說不清楚。 江桓想要知道答案,“到底是誰……” 任川翻了個身,背對著,不理他。 江桓伸手推他,“你別裝睡……” 任川這邊小呼嚕都響起來了。 真是恨的人牙根癢癢,江桓咬著牙,抬起手在他挺翹的屁股上抽了一巴掌,清清脆脆的一聲響。 任川嗷的一嗓子叫出來,“你幹什麽!” 江桓看著他,“當然是幹……” 他語塞了一瞬,眼神開始飄忽,“看看你臀大肌練的好不好。” 任川憤憤不平地哼出一聲,將被子一拽,全摟抱在懷裏,一點都不給江桓留,然後背對著他,重新躺下去睡覺。 病號服被他蹭的撩上去,露出了一小截光滑凹陷的腰肢,鬆鬆垮垮的褲腰就掛在胯上,再往下,視線裏變得渾圓挺翹。 如水的月光從窗簾的縫隙泄露進來,不偏不倚地落在任川的背上,裸露出來的皮膚如同絲綢一樣泛著潤澤的光芒,看的人喉頭一緊。 江桓的呼吸停滯了一瞬,而後他伸手幫任川將病號服拉下來,防止他感冒著涼,然後又伸手拍了一下他的屁股,還有回彈,顫悠悠的。 “以後……”江桓咬著字句,湊在他耳邊,“不許讓別人拍。” 任川在夢中嘟念了什麽,也不知道聽沒聽見。 第二天早上八點江桓要做手術,七點半的時候護士就來了,給他測量身高體重,再做皮試。 任川看著護士抽血,想起自己被紮的陰影,還和護士商量,“姐姐,咱努力一下,不超過三次行麽?” 護士姐姐看他一眼,手上行雲流水,隻紮了一針就搞定,“你說啥?” 任川敢怒不敢言,感情就他自己一個是被特殊對待的那個。 手術床推過來,江桓爬上去躺下,任川抓著他的手不放,還想說點什麽,“你……” “放手放手!”護士不耐煩了,“有什麽話,等出來了再說!” 任川就怕他出不來,“我……” “沒事兒。”江桓安撫他,“兩個小時就出來了。” 任川還愣了一下,心說什麽樣的肝,兩個小時就能換掉,難不成是因為江桓沒有錢,用的都是粗製濫造的? “沒關係!”任川握著他的手,大聲道,“下次我給你換最好的!” 江桓突然有了一種被命運掀開了頭蓋骨的感覺。 手術室的大門關上,任川看著亮起的紅燈,內心被火烤一樣焦灼,路過的護士看著他,“沒什麽事兒,你回病房吧。” “不行。”任川很固執,“我要等他。” 這一等就是仨小時。 江桓說了隻要兩個小時就能出來,這時間遠遠超了,任川的心裏重重地咯噔了一聲,壞了。 他就仿佛墜入了冰窖,呆愣愣地看著“手術中”那三個字,大腦一片空白,已經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麽了。 三個半小時的時候,手術室的大門打開,江桓毫無意識地躺在病床上被推走。 兩個醫生走出手術室,摘掉口罩,相互歎了口氣。 他們漸漸走遠,任川就聽見了不清晰的幾個字,“晚了……不樂觀……不行……” 這就仿佛是一個晴天霹靂。 任川當場就呆住了,連呼吸都忘掉了。 兩個醫生走到了電梯前,按了一下按鈕,相互看一眼,“你說現在吃小龍蝦是不是晚了?我覺得交通情況不太樂觀,不行的話,咱們明天再吃。” 任川隻覺得渾身血液都冷掉了,他的世界從未有過這麽驚慌的時候。 他呆愣愣地站起來,如同行屍走肉一樣朝著病房的方向走去,不行,他要看江桓最後一眼…… 他背後響起了奶裏奶氣的聲音,“叔叔!” 任川置若罔聞。 一個七八歲大的小孩兒跟著他,一直在喊,“叔叔!” 任川現在實在是沒有耐心陪小孩兒玩,胳膊朝後揮了一下,“哎呀別煩我!” 誰料小孩腳下趔趄了一下,他的手直接打在了小孩的鼻子上。 小孩無措地睜著一雙眼,兩行鼻血從他的鼻子裏流出來,他啊的一聲,捂住了自己的鼻子,“醫生說……我不能流鼻血……” 任川一下子就慌了,他將小孩抱起來,衝入醫生辦公室,“醫生!” 小孩的主治醫生一眼就認出小孩,一看見他流鼻血就慌了,“怎麽流鼻血了!” 任川磕絆了一下,“是……是我……” 小孩搶先一步說,“對不起醫生,是我不小心摔的。” 任川一下子就呆楞住。 醫生將小孩放在了病床上,用藥棉給他止血,又開了凝血針,讓護士來給他紮吊針。 任川看了一眼小孩病床床尾的卡牌,姓名:雨桐,年齡:八歲,病症:急性白血病。 急性白血病的征兆之一就是凝血變差,普通人割傷一道小口子,幾分鍾就愈合了,但是白血病人卻會血流不止。 醫生護士前前後後忙活了大半個小時,才總算把小雨桐的鼻血給止住了,醫生鬆了一口氣,點了點小雨桐的額頭,“下次小心一點,不能摔倒,知道了麽?” 小雨桐很乖,點點頭,“謝謝醫生,我知道了。” 醫生走了,任川心裏愧疚難當,他在病床旁坐下,低垂著腦袋,“對……對不起……” “沒關係。”小雨桐根本就沒放在心上,“叔叔……” 任川糾正他,“是哥哥。” 小雨桐展開了自己的拳頭,給任川看掌心裏的巧克力,“給你吃,我還有一周過生日,爸爸給了我七顆巧克力,我看你一個人坐在那裏很難過的樣子,就想分給你一顆。” 任川的心驀然就暖了,他接過那顆巧克力,一直捂在掌心裏,巧克力融化地不成樣子,他這個金枝玉葉的大少爺這輩子還沒吃過這麽糟糕的東西。 可是他半點都沒有嫌棄,當著小雨桐的麵咀嚼起來,眯著眼誇讚道:“真好吃!這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巧克力!” “真的麽!”小雨桐笑起來,眼睛裏都是亮光,他摸了摸任川的大手,“那哥哥你開心起來了麽?” “嗯。”任川點點頭,“我可開心了。” 小雨桐看著他,“我還有六顆巧克力,那你不開心的時候就找我要。” 任川摸了摸他的腦袋,“好啊。” 頓了頓,他問小雨桐,“咱們兩個現在算是朋友了,哥哥也來給你慶祝生日好不好?你有什麽想要的生日禮物?” 小雨桐的眼睛驚喜了一瞬,而後他含著手指,想了片刻,末了,還有點不好意思,“我……我想當一天的公主。” 他臉上顯出一點羞澀,往被子裏縮了縮,“可是他們說……男孩子不能當公主……” “不,男孩子也可以當公主。”任川一本正經地告訴他,“女孩子也可以是白馬王子,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麽,是能夠被性別左右的。” 他承諾小雨桐,“那哥哥就送你一場公主夢。” 他和小雨桐嘰嘰喳喳地商討起來,什麽公主裙最漂亮,還有迪士尼哪個公主最值得喜歡,整個病房裏都是歡聲笑語的,醫生護士走進來的時候,都有點不忍心打擾。 護士歎了口氣,“骨髓活檢。” 任川聽到骨髓兩個字,心裏頓時就咯噔一聲。 骨髓活檢,就是從髁骨抽取骨髓樣本,這樣才能通過白血病細胞特征分型,來確定以後的治療方案。 那麽長,那麽粗的穿刺針,紮入皮肉的時候,任川看著覺得肉疼,小雨桐死死咬住了自己的拳頭,眼圈都憋紅了,也不肯發出一聲哭叫。 醫生護士拿著骨髓樣本走了,小雨桐的眼淚才遲遲下來,任川緊緊握著他的小手,“沒事了,沒事了……” “我不疼。”小雨桐抽搭著鼻子,自我催眠,“我不疼……” 病房門口走入一個瘦削的男人,他手裏拎著長長的住院單小票,先看一眼小雨桐,又看向任川,“您是……” “爸爸!”小雨桐看見了男人,臉上出現了點光彩,他給男人介紹,“這是我的新朋友!” 任川伸出手,“你好,我叫任川。” 男人和他握了一下,“我是雨桐爸爸。” 男人的話不多,在床頭櫃上擺開了飯菜,一盤素菜,一盤炒雞蛋,兩碗清粥,看著還有點寒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