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火的雖然隻有兩間上房,但是火勢這東西,是會借風蔓延的,很快便有旁的屋舍也陷入火海之中。


    但幸而人都被驚醒了,注定這個不平靜的夜,無人可以平靜安睡。


    眾人都在往外逃。


    隻有程頤一如既往的麵不改色,「火勢起的快,且迅猛。並非意外著火,乃是備了硫磺煙硝淋了桐油方能有如此大火。」


    景瑢更為驚訝了,「有人故意放火?要……燒死我們?」


    程頤點了點頭,「有桐油助勢,火一旦燒起來,我們能逃出來的幾率非常小!多半會被困在火海之中,就算能拚命衝出來,也會受不輕的傷。」


    景瑢按著心口。大口大口喘氣,好似後怕急了,「幸虧程管事將我給拖出來啊!如若不然,我不是……」


    程頤沒理會他的感激,隻側臉看著景玨,低聲道:「世子爺想必已經知道緣故了吧?」


    景玨這才將落在寧春草身上的視線收回,寒著臉,垂著眼眸,「受了劍傷那賊人,是驛丞的親屬?」


    程頤微微點頭,「看樣子是。世子既然一開始就發覺了,為何還要那般不留情麵,不留餘地呢?這不是給自己招來禍事麽?出門在外……」


    程頤說道一半,發覺自己的身份並不適合說教世子爺,便又硬生生掐斷了話音。


    景玨哼了一聲。「我若不收拾他,豈不便宜了他?爺都敢惦記的人,爺沒有道理放過他!」


    程頤實在忍不住,麵龐被火光映得微微發紅,「若是要放過,從一開始就要留有餘地。若是打算不放過,要做,就要做得不留後患!世子爺先是不給驛丞臉麵,打了他極力想要保下的人。那就該將此人握在手中。不給驛丞留反撲的餘地。」


    寧春草聞言一愣,當時也許景玨並不想放人走,是她求了情,說困了。他才放人走了。


    莫非這場火災,就是因為她一時心軟才造就?


    「不過幸而世子爺警覺,竟能在他們下手之前,逃出險境!已算是很好了。」程頤拱手說道。


    景玨又看了寧春草一眼。


    寧春草有些擔心,他會把自己說出來。


    可他卻是開口道:「程頤,你去把放火的人找出來!你說的對,要做,就要做得不留後患。爺什麽時候是心軟的人了?」


    程頤拱手領命,閃身混入一群混亂往外逃的人群當中。


    有人在搶救自己的行李物品,有人在搶救馬匹糧食,也有人在幫著雜役們潑水滅火。


    隻有一行早已帶著行李逃出火海的景玨幾人,神色輕淡。


    「你去把馬車牽過來。」景玨對景瑢道。


    景瑢應了一聲,麻利的去了。驛館裏外都是一片忙亂。景瑢廢了老大的勁兒,才將他們的馬車弄出來。


    「世子上去歇會兒吧!程管事不知什麽時候才回來呢!」景瑢笑著說道。


    景玨卻是扶著寧春草上了馬車。看著她,神情有些莫名,聲音低沉的說道:「你進去躺會兒,若是能睡著,就睡上一會兒,如今不用再擔心了,我就守在馬車外頭,不會叫你有任何危險。」


    他說著並從懷中拿出天珠項鏈來,伸手掛回她的脖子上。


    寧春草抬手摸著天珠項鏈,臉上還有些猶疑之色。


    倘若她的夢能讓他們規避災禍,她真的應該帶上這可以鎮壓夢魘的天珠項鏈麽?


    景玨似乎看出她的疑慮,冷下臉來,用命令的語氣,「爺讓你安心睡會兒,你聽不懂?」


    寧春草看了他一眼。


    「等你睡醒了,爺還有話要問你。」景玨神色很冷。被火光月光照亮的臉上看不出心緒。


    寧春草隻好點頭,彎身鑽進車內。


    她將天珠項鏈塞進衣領裏頭,在矮腳榻上躺了下來。


    一次夢境化解災禍也許是巧合,那接連兩次呢?還是巧合麽?


    景玨定然會問起,她說是夢的提醒預兆,他能信麽?


    莫說他了,寧春草自己此時尚有些不敢相信。適才她看到的,究竟是夢,還是預兆?亦或者,夢就是預兆?


    她甩了甩頭,腦子裏有些亂。


    外頭的聲響更亂,小孩子的哭聲,男人的吼聲,女人的斥罵聲。聲聲入耳,攪成了一鍋粥。


    奇怪的是,在這般嘈雜煩亂的聲音之中,滿懷心事的寧春草還真的睡著了。


    且還睡的格外的安穩,沒有噩夢侵擾,沒有歸雁樓,沒有驟然下墜的恐懼……


    她醒來之時,驛館裏昨夜投宿的人,已經陸陸續續的在清點行禮,準備離開了。


    程頤果真抓住了縱火之人。也不知他在那般忙亂慌張的情形之下,是如何確定這人的。


    寧春草隻覺這程頤真是無所不能,無所不會。


    「爺打算接下來怎麽做?」程頤將縱火賊扔在一邊,腳踩在他肩頭上,躬身問景玨。


    那縱火之人個頭不高,尖嘴猴腮,此時被踩在程頤的腳下,更顯得畏縮。


    「大爺饒命啊……誤會啊大爺,小的隻是起夜,路過屋舍外頭,沒有縱火啊……」他連連告饒。


    程頤卻將腳踩得更狠些,「閉嘴!」


    那尖嘴猴腮的賊人吃痛,嗚嗚亂叫,倒真不敢再多說。


    景玨淡漠瞥了他一眼,冷笑一聲道:「咱們隻是途徑此處,驛丞不是說,誰的地盤,誰說了算麽?就將他送到本地的縣衙裏去吧。」


    程頤拱手領命。


    景瑢在一旁皺眉,看著程頤道:「你身上帶的有什麽能證明身份的東西麽?」


    程頤抬頭看著景瑢,還未說話。


    景瑢便又搶著開口道:「這裏定然是官官相護,這驛丞膽子太大,竟敢放火燒死爺們!這是哥哥機警!倘若換了旁人,此時不做了怨鬼了?這般的驛丞,如何能留?咱們一走,驛丞再被放出來,豈不白費了一番力氣?」土鳥找號。


    程頤沒有理會景瑢,隻拱手又看著景玨,「世子爺的意思是?」


    景玨哼笑一聲,「官官相護倒也不得不防,這裏畢竟不是京城。」


    程頤點頭,「屬下帶了王府的令牌在身上,隻消報了王爺的名號,不怕衙門裏徇私。」


    景瑢連連點頭笑道:「好好好,甚好!程管事你真行!」


    景玨卻是冷漠搖頭,「不行。」


    景瑢一愣,「怎麽不行?」


    「不能用他的令牌,不要報他的名號。」景玨不容反駁的說道。


    「世子爺,這是鬧別扭的時候麽?我知道提到王爺,您心裏不痛快,可是您也得分情況啊……」景瑢在他身邊小聲勸道。


    寧春草雖然醒了,但一直坐在馬車裏,安安靜靜的聽著,一言不發。聽到這話,她微微屏住呼吸,似乎唯恐露聽了什麽。


    景玨卻是嗤笑一聲,「不是因為這個。」


    程頤拱手道:「若想要避免他們官官相護,鎮壓一下,也是必不可少的。」


    景玨道:「車裏有京城帶出來的茶葉,乃是宮中禦用的茶葉,連茶葉罐子都是宮中敕造。你帶一罐茶葉給縣衙裏的縣令送去。不必提及睿王府。」


    「啊?」景瑢一愣,「一罐茶葉,比令牌還好用?這是什麽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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