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玨嗤笑一聲,她手心裏猛的一涼。


    他收手回去,那碧翠纏繞著白練的天珠項鏈,就安安靜靜的躺在她手掌心裏了。


    寧春草收緊手指,將天珠項鏈握緊在手心。碧翠的珠子咯得她手心都微微發疼,她卻沒有絲毫放鬆。


    「前頭不遠有個歇腳店,看起來還像個樣子,要不要停下來打個尖?」景瑢帶著氣喘,疾奔回來說道。


    「車上的吃食已經不多了,停下來也好。」程頤溫聲說道,「爺坐車也累了吧?」


    景玨卻是翻了個白眼,一言未發。


    寧春草恰瞧見他不屑,甚至有些嫌棄的表情,這才發覺不對。


    似乎自打出了鳳州城,景玨就沒有跟程管事說過一句話吧?不管程管事是向他請示,還是關懷關切他。他總表現出比往常更多的冷漠來。


    「我也累了,咱們就歇一會兒吧?」寧春草將天珠項鏈在懷中收好,果然沒有掛到脖子上去,放緩了聲音,問景玨道。


    「累了?」景玨挑眉看她。


    寧春草連連點頭。


    「忍著。」景玨哼了一聲。


    這是跟她過不去,還是跟程管事過不去呢?


    「幹糧吃了這麽久,停下來換換口味也好啊?爺都沒有吃夠麽?」寧春草又道。


    「是誰說,出門在外,不比京城,一路受苦,風餐露宿是應該的?」景玨勾著嘴角嗤笑道。


    寧春草撇了撇嘴,「就算咱們一直坐車的,不累不餓,程管事一直駕著車,一口水未喝,粒米未進大半日了,也該停下來休息一時片刻了吧?」


    外頭駕車的程頤還沒開口。


    景玨便忽的從矮腳榻上坐直了身子,「沒看出來,你還真是體恤旁人得很啊?博愛的很啊?可憐他,別坐車裏,滾出去!坐在外頭去!」


    寧春草抬眼看他,見他玉麵微紅,乃是因氣惱而微微漲紅。


    果然是衝著程頤的。


    「程管事一路上對你照顧不周麽?怎麽得罪你了?」不知是不是相處的久了,對他的脾氣也有所了解了,寧春草這會兒,竟一點兒都不害怕他,反倒笑著溫聲問道。


    「他沒得罪我,你得罪我了。」景玨僵著一張臉,別扭說道。


    「那敢問爺,婢妾如何得罪您了?婢妾惹了您不開心,心中實在惶恐,您道出婢妾的過錯來,婢妾也好糾正了,更好的伺候您不是?」寧春草笑著問道。


    景玨眯眼看她,「你想知道?」


    寧春草點了點頭。


    他卻忽而伸手,拽著她的肩膀,將她摔在矮腳榻上,翻身便壓了上來,「一路上,你都沒有好好的伺候爺,這麽大的過錯,你說,爺該不該生氣?」


    顛簸的馬車上,馬車外頭還坐著個男人,馬車邊上還騎馬跟著個男人。


    寧春草實在沒想到,他會突然有這樣的舉動,頓時心中一驚。這才想起來,他原本就是這樣的人,在京城的時候,不是知道的很清楚了麽?


    這才離開京城多長時間,竟將他的本質都忘了。


    「您別鬧,有話咱們好好說。」寧春草伸手推在他的肩頭上,語氣放的很輕很緩。


    景玨哼了一聲,「有什麽好說的,爺現在不想說,隻想做。」


    「換個時間,換個地方。」寧春草笑的十分勉強,「馬車上,婢妾……不習慣。」


    「什麽不都是從不習慣到習慣的麽?」景玨笑容邪魅狷狂。


    寧春草深吸了一口氣,冒著風險,緩緩說道:「其實在鳳州城的時候,您就生氣了吧?不是生婢妾的氣,乃是生王爺的氣?」


    景玨壓下身子的動作一頓。


    寧春草心頭卻更為緊張起來,眼睛連眨都不敢眨的緊盯著他。


    景玨眯眼,渾身上下都散發著危險氣息。


    「那歇腳店就在前頭了,哥哥,到底歇是不歇呀?」景瑢又在馬車外頭問道。


    景玨盯著寧春草,幽深的眼睛裏,盡是危險味道。


    「歇。」


    他薄唇微啟,緩緩吐出一個字來。


    外頭響起景瑢的歡呼聲。其實大家都累了,趕車辛苦坐車也辛苦,停下不但能有熱湯飯吃,還能舒展下腿腳。


    因慪氣別扭,錯過了這歇腳的店,還不知再走上多遠,才能遇上呢。木呆節劃。


    寧春草緩緩吐了口氣,馬車漸漸停了下來。


    壓在她身上的景玨,卻沒有下車的意思。


    「爺?」


    「把話說清楚。」


    景玨垂眸看著她。


    這話不是已經說得很清楚了麽?還有什麽好說的?


    「救了鳳州城,不是我一個人的功勞,我雖說出了消滅蝗蟲的辦法,但若是不能既是將消息傳回京城,朝廷不能盡快的做出反應,空有辦法,卻也解不了鳳州的燃眉之急。」寧春草緩緩說道,「所以程管事不得不招出那信鴿來。」


    景玨哼笑一聲,玉麵之上越發冰冷。


    「程管事,倘若隻是你的管事,或是王府之中普通的小管事,如何能握有信鴿呢?」寧春草看著他,「您知道了他是因為王爺的緣故,才同您一同上路,所以生氣了吧?」


    「我最恨被人欺騙,被人隱瞞著,恍若我還是當年那個什麽都不知道,被騙的團團轉的傻孩子一樣。」景玨忽然語氣幽幽的說道。


    寧春草一愣,這話,怎麽聽起來,是話裏有話呢?「當年?」


    「什麽都不告訴我。或者幹脆找個理由騙我。都當我是傻子,當我什麽都不知道。」景玨看著她,「你也覺得我傻麽?我就傻得什麽都看不出來,什麽都發現不了?」


    「世子爺,您不傻,婢妾才是傻子,您這說的是哪兒跟哪兒的話?婢妾聽不懂啊?」寧春草推了推壓在身上的他,他個頭高。渾身的肉硬的跟石頭一般,壓在身上,真的讓人要喘不過氣來。


    景玨想來也並非真的有興致在馬車上和她上演一副春宮,見她臉都憋紅了,也就就勢坐直了身子。


    「哥哥,下來喝茶吃些東西吧?」景瑢在馬車外頭叫道。


    「你先用。」景玨坐著沒動。


    「所以,你還是在生氣,生氣程管事沒有在一開始就告訴您,他是奉了王爺的命,隨您出京,奉了王爺的命,一路保護您?」寧春草身上一輕,連忙坐起,喘了口氣小心問道。


    景玨垂著眼眸,看不到他幽深的眸子裏究竟都藏了什麽。


    「出了京城。沒有人追來的時候,我就想到了。」他低聲說道,「在官驛裏。我要上房,挑剔飯菜,其實都是故意為難他,等著他不滿,等著他抱怨。嗬,可他竟然都照辦了,一句不多說。」


    寧春草張了張嘴,又緩緩閉上。


    「我就想著這麽一路下去,也不錯。隻是當他叫出信鴿的時候,我還是覺得自己像傻子一樣被騙了,被愚弄了。」景玨有些不耐,有些煩躁的閉了閉眼睛。


    寧春草連忙搖頭。「情急的無奈之舉,爺別放在心上啊!」


    「無奈之舉?騙我都是無奈之舉麽?他從來不考慮我的感受,願意告訴我什麽就告訴我什麽?不願意告訴,就瞞著?我是個人,我有自己的想法,我有自己的眼,我不會看麽?為什麽要把我當傻子一樣瞞著?」景玨聲音很低,但聽得出低沉的聲音裏隱忍的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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