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妾不敢,不過是瞧見這小丫鬟,竟毫無規矩,在宮中肆意妄為,所以教訓她兩句……」王婕妤說話間察言觀色,心下明白,自己怕是被人慫恿著。摸了老虎的屁股了。心中有些慌,臉上的笑容卻越發嬌柔嫵媚,「看來妾的規矩也沒有學好,倒是沒有什麽資格教訓旁人,貽笑大方了,還是求聖上責罰妾吧?」


    聖上輕笑,拍了拍她的手,「去吧,今日不怪你了,日後記得好好學規矩。」


    這一句不輕不重的話。卻是叫王婕妤心中忐忑得很。


    但見聖上並沒有留她再說話的意思,自己杵在這兒,倒頗有些礙眼被嫌棄之感。


    縱然不情願,她也隻好福身退下。


    隻是聖上身邊的宮人們,看她的眼神卻都有些憐憫之色。這是什麽意思?聖上身邊的人最是了解聖上的心思?莫非聖上已經厭惡了她了麽?


    她越發退遠,心頭越發不安。


    臨退得聖上一行都要在她視線之外的時候,她卻震驚的瞧見,聖上竟然親自彎身!親自!彎身!將地上跪著那小丫頭給扶了起來!


    王婕妤揉了揉眼,確信自己沒有看錯,心頭霎時涼了一大截。


    完了完了……她果然是被人給當槍使了,聖上剛寵她一陣子,這下怕是又要受了冷落了……


    「你受委屈了。」聖上將寧春草從地上扶起。


    她的小手握在他大手之中,有些涼,卻很軟。軟軟的讓人有些舍不得放手。


    其實他隻消開口道,起來。必定會有宮人上前攙扶她起身。她動作靈敏輕便,不要人扶,自己也能輕輕鬆鬆的一躍而起。


    可他不知為何,還是親自彎腰下來。好似這樣。兩人更顯親近。


    寧春草站起,恍若受了驚嚇一般,慌忙退了幾步,站的離聖上遠遠的。那跋扈的娘娘沒有嚇到她,聖上倒是嚇壞她了!聖上比睿王爺年紀都大,該不會真的想留她在宮中吧?她可是景玨的妾室,是他侄子的妾啊?


    聖上掌心一空,垂眸看著她抽離背在身後的手,「王婕妤年紀小,這些日子太肆意了些,你不必放在心上,朕會遣嬤嬤管教她的。」


    這話,不用跟她交代吧?寧春草心頭驚疑不定,慌忙搖頭道:「沒有沒有,小女沒有受委屈。娘娘隻是教小女宮中禮儀規矩而已,聖上放心。」


    聖上笑著點了點頭,「那好。」


    說完,便轉身向前走去。


    寧春草還躬身立在原地,聖上回頭看她。「怎麽,不想去遊湖麽?」


    寧春草一愣,聖上還真要帶她遊湖呀?聖上原來是這麽悠閑的?


    她連忙提步跟上,一眾的宮人都遠遠的跟在後頭,一行好些個人,卻輕微的隻能聽到兩人的腳步聲。


    寧春草也想要將自己的腳步輕盈的不被聽到,可怎麽都不能做到像宮人那般悄無聲息。她索性也就放棄,老老實實的跟在聖上身後。


    「你是在寧家出生的麽?」聖上問道。


    寧春草愣了愣,點頭道:「是啊。」這問題真奇怪。


    「你生母何時入得寧家?」聖上又問。


    寧春草皺眉想了想,「聽主母說,就在我出生的那一年的春日裏吧。姨娘很得父親喜歡,所以姨娘過門沒多久,就懷上了我。」


    這話同聖上說起來,真叫人覺得尷尬,可聖上問了。又不能不說。


    聖上聞言,沉默了一陣子,不知在想什麽,「寧家人對你好麽?」


    寧春草啊了一聲,見聖上回頭看她,她連忙低下頭去,「唔,還好吧,不缺我吃穿,姐妹們之間爭搶矛盾總是不能避免的,姨娘也護著我,日子也還好,反正如今也長大了。」


    她說完,自己咧嘴笑了笑。若非前世蠢得被人陷害至死,日子倒也算能過吧。


    聖上卻忽而停住腳步,「給朕講講,你兒時的趣事吧。」


    嗯?兒時的趣事?聖上是因為太閑太無聊了麽?連她這麽一個渺小的人,兒時無聊的事都要關心?


    聖上開了口,寧春草斷然沒有拒絕的道理。她搜腸刮肚的想著自己兒時發生過什麽有趣又能講出來聽得事兒。


    原本以為聖上聽一陣子也就沒有耐心聽了,不曾想,聖上竟然聽的十分認真,一樁樁一件件無聊的小孩子的事情,他竟然聽得興味盎然的。


    一直到兩人泛舟湖麵之上,燦爛的陽光灑了滿湖,風吹碎一池金光,聖上也沒有聽煩的意思。


    可苦了寧春草了,她小時候有趣的事情本就不多,好拿出來講的更是沒有幾個。講著講著故事裏便帶了心酸的味道,這種事拿出來說。就好像抱怨委屈一樣。在聖上麵前抱怨,不大好吧?


    她終於抿嘴說不下去。聖上卻在小舟之上,坐直了身子,輕摸了摸她的頭頂。喃喃歎一聲,「你受苦了。」


    寧春草受寵若驚,大驚之下,險些掉進湖裏去。幸而那搖槳的宮人手法極為靈巧,將舟偏了一偏,她才穩住身形。


    一個時辰的功夫似乎都消耗在遊湖上頭。


    她給聖上講小時候的事,聖上也給她講一些宮中的趣事。


    聖上話不多,聲音沉穩厚重,卻叫人聽得身心舒坦。聖上的表情也一時都溫潤和緩,接觸的久了,寧春草心中對聖上的畏懼似乎也一點點的少了。


    他不像高高在上的天子,倒像是一個離她很近很近的長輩一樣。


    寧老爺雖是她父親。給她的關懷卻是很少很少,少的可憐。父親連嫡出的姐妹們都不甚關心,更不要提她了。她能見到父親的時候並不多,多是請了安就退到一邊去。


    父親對她來說,也許隻是個稱呼而已。


    可如今,她卻隱隱約約的從聖上的身上,感受到一種來自父親的關懷。這感覺,還真是奇怪,奇怪的叫人無比貪戀。


    遊湖之後,聖上果然留她在宮中用飯。


    她因身份之故,不能同聖上在一起用飯,她的桌子擺在偏殿之中,但桌上的山珍海味,精致菜肴可一點敷衍都沒有。


    滿桌珍饈,看得人止不住的流口水。


    宮人將竹製的筷子奉上,「寧姑娘請用飯。」


    她伸手去拿竹製筷子的時候,卻不防備,筷子上竟有個小小十分鋒利的尖,刺破她的手指,血珠子當即滾了出來。


    她扔下筷子,伸手就要往口中含,是本能的動作。


    可一旁的宮人卻立時拿一隻小碗上前,拉過她的手,接住了從她指尖滴落的血珠子。又用一旁淨白的帕子替她裹住了手。


    「不礙事的。一個小口而已,很快就不流血了。」寧春草搖頭笑道。


    地位稍高些的宮人立即嗬斥,「蠢貨,拿筷子之前不知先檢查上頭有沒有倒刺麽?」


    那奉筷子的宮人連連叩首。委屈求饒。


    宮人讓他退出去領罰,又命人重新取了筷子來。


    這次奉上的卻是一雙精致雕花的銀筷子,圓潤光潔。


    滴了她血的小碗兒和帕子都被撤下,手上的口子很小。如今果然已經不流血了。


    宮人訕訕上前道:「宮裏也免不了有那一兩個蠢笨之人,望寧姑娘千萬海涵。聖上關切寧姑娘,知道您用膳時候還受了這罪,定然要擔心的。」


    寧春草輕輕一笑,「內侍大人放心吧,一點小事,怎好叨擾到聖上麵前?您多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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