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目光有意無意的打量著一旁站著的鴻喜。鴻喜看起來老實本分,那種敦厚之感,似乎都帶在臉上。


    前世若不是他推自己摔下歸雁樓,她一直覺得鴻喜是個很不錯的人。如今方才知道,什麽叫人不可貌相。


    「不知妹妹今日約我來,所為何事?」李布上身微微前傾,拉近了和寧春草的距離。


    寧春草抿唇笑了笑。「倒也沒有旁的事情,算著日子,我姐姐已有八個月的身子了吧?」


    李布微微一愣,似是沒想到,她一開口,便提了寧玉婠。他們兩個人私下裏見麵,不應該多多少少透出些曖昧來麽?這時候提到寧玉婠,豈不煞風景?


    可見寧春草一臉嚴肅認真,笑容明媚,卻也透著不可侵犯。


    他隻好清了清嗓子,開口道:「唔,是有八個月了吧。」


    「姐夫這般大意,是不在意姐姐腹中孩子麽?叫姐姐知道了可要傷心的。」寧春草聲音微沉,多少透出些不悅來。


    李布啊了一聲,端正了臉色,「玉婠腹中乃是我的嫡子嫡女,我怎會不在意呢?妹妹莫要這麽說!」


    「那楊氏呢?」寧春草又問,「快要生產了麽?」


    李布抬頭看了她一眼,眼中盡是貪戀狐疑的神色,「妹妹今日邀我來,難不成就是問這些不相幹的人,不相幹的事麽?」


    他說話間,不禁上身微微前傾,就連手都往前放了許多,再伸手就能觸到她了。


    寧春草還未開口,綠蕪便上前一步,一巴掌打在李布的手背上,「郎君注意禮數!」


    李布被一個小丫鬟教訓,心頭不禁竄出怒火來。但看寧春草臉上淺淺笑意,有火卻又發不出。他哼了一聲,「沒大沒小!退下!」


    綠蕪翻了個白眼,冷哼一聲,見他已經縮手回去,便退到寧春草身後。


    「怎麽是不相幹的人呢?我的二姐姐。和我二姐姐的孩子,我可是關心掛念的很。」寧春草緩緩說道,「聽聞那楊氏女有些不安份,如今生產在即,可千萬別做出什麽不知輕重的事情來。倘若她敢傷害我二姐姐。和我二姐姐腹中孩兒,我定然不會輕饒她。」


    李布麵色微變,「妹妹今日來,是來威脅我的?」


    寧春草連忙搖頭,「姐夫這話可是說錯了,這怎能是威脅呢?分明是好意的提醒呀?」


    說完,她的目光又落在一旁的鴻喜身上。


    鴻喜一直老老實實的垂頭站著,好似根木頭樁子一般,主子的事兒,不看不聽。人在這兒,卻又好似沒在這兒。


    李布順著她的視線,也看了眼一旁站著的鴻喜。


    鴻喜臉上終於露出些不自在來。


    「鴻喜,」寧春草更是直接開口喚他。


    這叫他忍不住渾身一震,側臉瞟了瞟李布不善的麵色。微微緊張道:「娘子有什麽吩咐?」


    「你日日跟在姐夫身邊,想來最是清楚,我這姐夫,是對我姐姐更好,還是對那楊氏女更關切?」寧春草笑著問道。


    鴻喜連忙轉過臉。看向李布。


    李布皺眉,「你看我做什麽?娘子問你,你如實回答就是!」


    鴻喜連忙躬身道:「少夫人身為嫡夫人,楊氏不過是個妾,我家郎君自然是更關切少夫人的了!娘子請放心,少夫人一切都好,腹中胎相也穩固……」


    「問你那麽多了麽?」李布瞧見寧春草的目光一直落在鴻喜身上,略有些不悅的打斷他的話。


    鴻喜連忙低下頭來,再不言語。


    「行了,」寧春草起身道。「如此我也就放心了。」


    說完,她就搭手在綠蕪的手上,邁步向外走去。


    李布錯愕起身,「妹妹這就要走?」語氣盡是不可置信。


    寧春草回頭看他,輕笑道:「姐夫還有什麽話要說?」


    李布張了張嘴,不是你約我的麽?你這是耍我啊?約我就問問我老婆好不好?未出世的孩子好不好?完全不提咱們兩個的事兒?甚至連我對你的思念之情,都不給我說出口的機會?


    「那……咱們下次什麽時候再見麵?」


    李布話一出口,就有些後悔,這話聽著怎麽有些傻氣呢?


    果然,寧春草臉上露出好笑的表情來。「自然是我姐姐孩子洗三的時候了!」


    說完,她就頭也不回的出了雅間。


    安靜的茶樓裏傳來緩緩下樓梯的聲響。


    李布還愣在原地,預想之中的曖昧歡喜,一個也沒有,還意外的有些堵心。這究竟是怎麽回事?


    「郎君,咱們也走麽?」鴻喜上前一步,低聲問道。


    李布抬手在他腦袋上敲了一下,「走,不走幹什麽?!平日裏怎麽沒有發現你這麽話多?」


    鴻喜垂頭挨罵,臉上卻並無什麽受委屈的表情,他手心裏攥的緊緊的。那裏有一張小小的紙條,幾乎被他手心裏攥出的汗給打濕了。


    「字條,遞給鴻喜了麽?」馬車上,寧春草閉目。靠在碩大柔軟的枕囊上,輕聲問道。


    綠蕪點點頭,「給了。」


    寧春草約了鴻喜夜裏見麵。地點挑在一處十分僻靜的郊區。


    夜黑風高,四下無人,正是殺人的好時候。


    臥房之中點了安神香。趁著景玨熟睡之時,寧春草在綠蕪的幫助掩護之下,順利的溜出了睿王府。


    縱然出來這一路有驚無險,兩人仍舊是嚇出了一身的冷汗。


    「娘子,婢子陪您一起去吧,畢竟是夜裏,又是個大男人……」綠蕪語氣擔憂,心緒不寧。


    寧春草搖頭,「你我都走了,府上豈不沒有人打掩護?我又如何能順利回來?你放心,我隻去問他些問題,問完就立時趕回,不會有事的。」


    「娘子……」


    「綠蕪,你還記得誰是主子麽?」寧春草打斷她的話。


    綠蕪自然看出她眼中堅決。


    娘子平日裏是個很好說話,很好伺候的人。幾乎什麽都不挑剔。可她若認真起來,就固執的讓人頭疼,認準的事情,十頭牛也拉不回來。


    「好,那娘子一定速速歸來!」綠蕪悶聲點頭。


    寧春草的身影飛奔消失在夜色之中。綠蕪看著她離開的方向,眼皮直跳。她悄悄翻回府中。


    寧春草一路飛跑,白日裏安排好了馬車,車夫正打著瞌睡,等在約好的地方。


    她一躍而上,將車夫嚇了一跳。


    「哎喲,還真來了!」車夫咕噥了一聲,「若不是您給的訂金足,我還真不敢來。」


    「走吧。」寧春草應了一聲,沒有多說。


    馬車直奔城郊。


    馬車停下的地方,離著寧春草字條上約好的地方,還有好一段距離。她下車叫車夫等著,獨自來到相約之處。


    鴻喜會來麽?


    按著前世她對鴻喜的了解,他一定會來的。可今日見過鴻喜之後,她卻有些不確定起來。


    今世的鴻喜和她並不熟悉。並非像前世那般和她相熟來往密切。如今的他甚至連一聲「春草姐姐」都不敢叫。她貿然相約,他會不會怕的不敢來?


    拐過彎,寧春草遠遠瞧見一個臨樹而立的身影,心頭一鬆,來了就好。


    寧春草縮手握了握袖中藏著的短劍。這短劍乃是晏側妃送給她的長劍之中所抽出的那把,短劍鋒利無比,她配了個輕便的刀鞘,藏在袖中最是得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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