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門外的綠蕪似乎聽到了翠翠的聲音,知道娘子的醫治應該是完成了,便緩步上前,小心翼翼的叩門喚道。


    寧春草疲憊的應了一聲,「你進來幫她更衣吧。」


    「不用不用,我自己來,自己來!」翠翠翻身從床上跳下來,就連動作似乎都比以前更加靈敏了。


    這兩日,她都在仔仔細細的看著寧春草送來的衣裙,一麵感慨這漂亮的布料,精致的做工,一麵捉摸這衣服該怎麽穿,怎麽打理保管。


    愛不釋手的過一陣子就好好好看看,好似生怕誰給她弄壞了似的。看看傻笑笑,連她母親都無奈的搖頭笑她。


    她似乎不太適應旁人伺候穿衣,手腳麻利的將衣服穿好,有了前兩日的細細探究,她現在已經能自己穿好衣服。不會出錯了。


    她長發散在腦後,伸手拉開了房門,滿麵堆著燦爛的笑意,正欲和站在門口的綠蕪打招呼,卻不經意看到院中站著的另一個人,「哥哥?你回來了?!」


    充滿驚喜的聲音。叫坐著的寧春草嚇了一跳。


    鴻喜回來了?


    她心跳忽而有些快,今日會是個機會麽?她等待良久,籌謀良久的機會?


    鴻喜聞言,看著站在門口的靚麗少女,有些愣怔。


    「哥哥,你好久不回來,我們也不知能不能找你,這麽大的好消息,都沒辦法告訴你!娘都著急的很呢!恰巧你今日回來了,正遇上恩人呢,娘說了……」翠翠奔出耳房,站在鴻喜身邊,細白的雙手緊握住鴻喜的衣袖,仰著臉,笑意滿麵的絮絮說著。


    鴻喜分明還在愣怔著沒有回過神來,也不知她的話,他聽到了幾句。


    「你,」鴻喜打斷翠翠的話音。「你是誰?」


    翠翠張了張嘴,仰麵俏皮的看著自家哥哥,「我叫你哥哥,你說我是誰?你有幾個妹妹?」


    鴻喜聞言,非但沒有笑,反而將眉頭皺緊,「莫開玩笑!我家妹妹,我自己能不認識?」


    「哥——」翠翠拖長聲音,喚了一句,「人家病好了呀!」


    鴻喜聞言,不敢置信,聽聞耳房有腳步聲,他抬眼看過來。


    瞧見從耳房彎身走出的寧春草時,滿目更是不可置信了。


    「寧……寧姑娘?」鴻喜一時間,似乎不知該如何稱呼,道了姑娘,又緊張的舔了舔嘴唇,似乎唯恐這稱呼不合適。


    寧春草微微頷首。


    翠翠又忙奔到寧春草身邊,「娘子真是咱們家的恩人呀!娘可是說了,叫你一定一定不能虧待恩人,當牛做馬,也要報答恩人的恩情!自然我也是!」


    翠翠興奮不已,披散的頭發都顧不得束起。


    綠蕪看了看寧春草的眼色,心領神會的上前拉住翠翠,「我幫姑娘綰發吧?」


    翠翠知道她綰發的手藝比自己好了太多,上次她為自己綰的發髻,她睡了兩天都舍不得拆,若不是後來實在弄亂了,她一定頂到現在。


    翠翠同綠蕪進了堂屋。


    院中隻剩下寧春草同鴻喜兩人。


    鴻喜似乎想起來,自己應該行大禮,可都見麵這麽一陣子了,再行禮,未免顯得有些奇怪。


    他站在原地,遊移不定,不知該說什麽,「瞧見綠蕪姑娘的時候。小的還以為是認錯人了……」


    「你沒認錯人,是我來了。」寧春草緩緩說道。


    鴻喜更為緊張尷尬,「上次的字條,是小的不留神,被郎君發覺……郎君打罵了小人,還將小人看管起來……所以……」


    所以那天晚上去的人是李布。


    倘若那晚。去的人是他,也許他現在已經死了。哪裏還能活生生的站在這兒說話?


    寧春草垂眸笑了笑,人的命運有時候,還真是捉摸不定呢。


    「娘子是有什麽事情要吩咐麽?」鴻喜忐忑問道。


    寧春草看了他一眼,他麵龐微黑,如今又透出局促的紅來。越發顯得忠厚老實。


    想起前世他的性情,她如何也不能相信,他竟能做出將自己推下歸雁樓的舉動。可往往,人心是看不清的,不是麽?


    「去看看你的母親和妹妹吧。」寧春草回頭看了一眼堂屋。也許今日看過了,日後就再也看不到了呢?


    「哦,哦哦!」鴻喜應了聲,適才那個貌美女子叫他哥哥的震驚,他還沒能回過神來。


    這會兒也迫不及待想要弄清楚,究竟是怎麽回事。


    寧春草點了頭,他立即衝進堂屋。


    綠蕪將堂屋留給一家三口,也退了出來。


    瞧見寧春草正站在院中那棵綁了布花。布葉子的杏樹下頭,默默出神。她緩步上前,輕聲問道:「娘子,咱們走麽?」


    寧春草搖了搖頭,「為的就是這一刻,為什麽要走呢?」


    綠蕪哦了一聲。點了點頭,是了,這家唯一的男主人回來了,也是該商量商量診金的事情了!


    娘子不僅給治病,還貼衣服,貼錢的!這診金可不能便宜了!


    綠蕪自己又嘖嘖兩聲。那衣服都是王府裏的布料,王府裏的繡娘一針一線做的,這個李家的小廝,便是窮其一輩子,也買不起一件吧?這診金,他真付得起麽?娘子想要的,怕不是診金吧?


    綠蕪抬眼,看向寧春草的目光有些猶疑。


    寧春草卻是看著那「生機勃勃」的杏樹,麵無表情。


    堂屋裏傳來一家三口喜極而泣的聲音。就連鴻喜那個看起來忠厚又堅強的大男人,都哭聲如孩子一般。


    籠罩在這個小院兒上頭的重重陰雲,好似一下子被吹散了。


    陰雲外頭,透進明媚的陽光來。


    此時此刻。默默無聲的站在院中的寧春草,就是他們一家人眼中的陽光,一家人眼中的救命恩人。


    她救治的並不僅僅是病,更是命,是一家人的希望,一家人的未來。


    三人相扶著,踉蹌走出堂屋。


    寧春草聞聲轉過頭來。


    一家三口的眼圈都是紅紅的,臉上卻又都帶著笑。


    「老夫人,咱們可是說好了,你再拜我,我可就真的生氣了。」寧春草說道。


    老婦人點點頭,「我不拜。不拜姑娘。可他們兩個,卻應當好好的給姑娘磕幾個頭!不然,我們這心裏,也不安得很呐!」


    老婦人扶著門框站定。


    翠翠和鴻喜忙上前來,噗通跪地,咚咚的朝寧春草磕頭。「叩謝恩人,叩謝恩人!」


    綠蕪在一旁,笑的眼睛都眯了起來。


    寧春草看著兩人砰砰叩頭,心中說不出是什麽滋味,她清了清嗓子,緩緩道:「我為你醫治,乃是看你哥哥的麵子,若不是因為他,我又哪裏能認識你?莫謝了,快起來吧。鴻喜,你這是要叫我為難麽?」


    聽聞寧春草這麽說,鴻喜心中驚疑不定。


    翠翠聽聞叫恩人為難。自是不肯,連忙停了下來,吸吸鼻子,拿出帕子抹抹眼淚,從地上站了起來,又小心翼翼的拂去身上沾的塵土。


    寧春草笑了笑。「這才對,既然病好了,就該活出當有的樣子來,這才不負我一片心意。」


    翠翠重重的點頭,甕聲道:「定不叫娘子失望。」


    「鴻喜,你送送我?」寧春草看著鴻喜,勾手摸了摸藏在袖中的短劍。


    鴻喜連忙頷首。


    老婦人也倚在門框上說,「應當的應當的!喜子快快送送恩人娘子!誒,娘子還沒喝口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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