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白嬤嬤不好接,太子妃能抱怨自己娘家侄女,她個做奴才的卻不能跟著附和,因此隻得一笑,溫聲勸道:「表小姐性子柔和,太孫素來喜歡與她玩到一處。」


    想起侄女那性子,太子妃眼底不免露出了一分笑意,點頭道:「蓉娘的性子是招人喜歡。」話音兒卻又一轉:「可情勢逼人,如今又哪能讓二郎由著性子來,他那樣的身份處境,又怎能憑借喜好行事,把他叫來,就說我有緊要的事囑咐他。」


    皇太孫生的極為俊美英氣,又天生聰慧,極得今上與先太子寵愛,先太子在世時不可謂不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雖後來處境已變,可這性子已是養成,免不得帶有幾分驕橫。


    「母妃又什麽事這個時辰叫兒子過來?」皇太孫進門見了禮,便是落在在太子妃身側,長眉一挑,帶著幾分漫不經心。


    「太華出了事,又牽扯了你表弟在其中,一會你帶著禮去裴家走一遭,這事滿京裏都人盡皆知,你總不好裝聾作啞。」太子妃溫聲說道,想著這一次兒子免不得要伏低做小,不由悲從中來,若是太子在世,他們娘倆又何須遭此委屈。


    皇太孫先是一愣,隨後說道:「我不去,她出事與我有何關係,我一皇太孫難不成還上杆子討好她?」


    太子妃恨鐵不成鋼的瞧著他,罵道:「話怎麽說的這般難聽,論身份太華還是你表姑,你做小輩的去瞧瞧長輩怎麽算得上是討好。」


    皇太孫聞言露出一個譏諷的笑意:「既說是我長輩,您又何苦巴巴的把我和她湊在一起,這說出去可不叫人笑皇室亂了倫理。」


    太子妃被這話險些氣了個倒仰,指著皇太孫恨聲道:「跟皇家沾親帶故的不知幾何,真這般計較起來,哪個的親事都不用結了,你皇爺的德妃還是他外甥女呢!誰又敢指著你皇爺或者娉惠長公主說這事?」


    「皇爺娶了娉惠長公主的女兒,我就得效仿皇爺娶自己的姑母?」皇太孫冷笑一聲,又道:「外祖家曾出過皇後,出過太子妃,焉知就不能有一位太孫妃了?母親您又何必非要搭上裴家這顆樹。」


    「你這個糊塗東西,我這麽做都是為了誰,難不成還是為了我自己?你也知曉你外祖家先後出了皇後與太子妃,若是蓉娘在為太孫妃你讓滿朝文武如何做想?你讓你皇爺如何想?」太子妃臉色一陣青,一陣白,手掌用力拍在寬倚的扶手上,喝罵道:「罷了,你也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了,我這個做母親的也管不了你了,隻一點,你莫要忘了你這皇太孫的身份是如何來的,如今你三個叔叔正虎視眈眈的瞧著,哪日給你拉下了馬,咱們娘倆也不用尋別的路走了,與其瞧著人臉色過日子,倒不如尋了根繩子趁早死了幹淨。」


    「母妃。」皇太孫臉色難看,太子妃這番話恰好紮在他心尖上。


    「既我的話你也不聽,且去吧!日後總有你後悔的一天。」太子妃當真是傷了心,她這般忍讓籌謀都是為了誰,到頭來自己生下的兒子反倒怨了自己,她又何苦來呢!


    皇太孫起了身,猶豫了一下,才回身道:「便是不和裴家聯姻,我也不會讓人委屈了母妃。」這話說完,才轉身離開。


    太子妃露出一抹苦笑,這些年到底是寵壞了他,才讓他的性子驕狂至此,他隻想到太華是裴家女,怎得就想想她還是衛皇後的外甥女,是德宗大長公主的外孫女,這三重身份已造就了她的鳳命。


    「作孽啊!我怎麽就生了這麽個孽障,越大越不知事了,他也不想想莫說隻讓蓉娘做個太孫良娣,便是太孫良媛他舅舅還能偏幫了旁人去?裴家又與他有何幹係,莫說晉安,便是德宗大長公主又舍得讓太華受天大的委屈,真當如今還是他父親在世那時不成。」


    白嬤嬤見太子妃氣得不輕,忙道:「您也莫要氣惱,太孫也是一時想不開,老奴多一句嘴,太華縣主那驕橫的性子,也難怪太孫與她相處不來,您也是看著太華縣主長大的,她那囂張跋扈的勁頭莫說是太孫了,就是尋常人家的兒郎也是受不得的。」


    「他相處不來,受不得委屈,可有的是人想要受這份委屈。」太子妃嘴角微扯,嘲諷一笑,嘴上在是抱怨,說到底總歸還是要為自己兒子鋪好前路:「蓉娘的心大了,一會你親自去一趟母親那裏,和她分說個明白,這太孫妃的位置不是蓉娘可以宵想的,若是大哥舍不得委屈蓉娘,就趁早為她尋個好人家,我這做姑母的到時候少不得為她添妝。」


    白嬤嬤微微一怔,沒想到太子妃會說出這樣的話來,遲疑了一下,才道:「這話說出去總是要傷了情分的。」


    「傷了情分也比招進一個攪家精要好,這府裏折騰不起,也容不下蓉娘的野心,她若是自己想不明白,便是日後進了府太華也容不得她,德宗大長公主一手教養出來的又豈是好相與的。」太子妃冷聲說道,又想著裴家那總是要有人走上一遭的,眉頭不由一皺,眼底閃過一抹厭惡之色,吩咐道:「讓大郎去沛國公府走一趟,該帶的東西你著人打點一下,莫要出了岔子。」


    太子妃口中的「大郎」為一舞姬所出,當年先太子在寧川王府中一夜風流,本也沒想著納進府裏,不想這舞姬卻是有福的,竟因此懷了身子,寧川王得知後也拿不準她肚子裏懷的種太子要不要留下,原想著去尋太子拿個主意,不料這舞姬卻是個有主意的,她知太子府並無子嗣,莫說她是否會一舉得男,隻憑著她身懷六甲必為太子妃的眼中釘,母子性命堪憂,故而趁著看管的人一時不察,連夜逃了出去,這一躲就是八年,直到她病重才攜子求到寧川王府,盼著太子能認下兒子,庇護一二,偏生這位「大郎」生母出身卑微不說,他早年在民間生活的經曆也讓自己的身份很是不清不白,加之幼時在市井長大,行為舉止與皇室格格不入,又是個暴戾的性子,這些年來招貓逗狗可謂是在京裏出了名的,太子在世時對於這個長子也頗為不喜,便就求了今上給他封了爵,讓他早早搬出府去,過他自己的日子,也免得留在身邊礙眼。


    長樂郡王的府邸與皇太孫府相隔不過一條街,白嬤嬤打點妥當後便登門傳話,嚴之渙彼時正把一柄大刀舞的虎虎生威,得知太子妃派了人來也沒多加理會,隻把這一套招式耍完才披了大袖翩翩的衫子在身上,大冷的天,胸膛就這般半礻果,隨意的用袖子抹了一把額頭上的汗漬,轉而露出一個戲謔的笑容:「嬤嬤可是稀客,怎麽今日有空來我這郡王府了。」


    白嬤嬤眉頭微皺,似乎對於眼前這一幕頗有些看不慣,隻沉聲道:「太華縣主從宮裏出來時被人衝撞了,原是該太孫殿下前去一探,可不巧殿下為太子妃祈福尚未歸府,故而太子妃囑咐郡王去沛國公府走上一遭。」


    嚴之渙先是一怔,隨後便調笑道:「是哪個朝天借了膽的家夥敢衝撞了太華縣主,德宗大長公主知曉了可不得要了他的小命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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