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公爺慣來疼您,此舉必有深意,五娘子又怎能和您相比,她嫁的也不過是一個庶子罷了,誰不曉得武德侯府內裏亂糟糟的一團,她那婆母更不是一個好相與的,就不用說還有那一家子的妯娌了。」奶嬤嬤徐氏溫聲說道。


    「嬤嬤何必說這些來寬我的心,五姐再不濟也是嫁進了武德侯府,便是嫁的庶子那也是官家娘子,哪是我一個商人婦可以相提並論的。」裴苑自嘲一笑,往她往日裏心氣極高,自以為得父親偏寵,日後定能嫁與高門貴子,卻不想竟落得這般下場。


    「娘子想差了不是,不是老奴寬您的心,雖說傅家四郎君是商人之子,可他本人卻是功名在身,有國公爺扶持又何愁沒有錦繡前程,待他金榜題名您可就是狀元娘子了,莫說五娘子和你比不了,就是府裏出嫁的幾個娘子,又有哪個能和您相提並論。」


    裴苑聽了徐嬤嬤一席話,不由發出一聲嘲諷的冷笑:「金榜題名?這天下讀書人何其多,又有幾個能蟾宮折桂,更不用說他傅四郎也不過是文采平平的庸人罷了。」


    實則裴苑這話卻是有些偏頗了,那傅四郎已過了鄉試,如今也是一位舉人,已經有了選官的資格,如何也不能說是文采平平的庸人。


    「倘若大哥還在,誰又敢如此欺我。」裴苑恨在心頭,忍不住說出了心裏話,雖沒有言明欺她之人是誰,可徐嬤嬤卻是心知肚明。


    「娘子慎言。」徐嬤嬤唬了一跳,雖說晉安郡主沒有管家,可卻不代表府裏發生的事,說過的話不會傳進她的耳中,去年江姨娘不過是拿太華縣主開了句玩笑,不過半個時辰那話就傳到了晉安郡主的耳中,當即惹得她大怒,讓人扒了江姨娘的綾裙隻著綢褲,當著下人的麵賞了二十板子,一條小命險些沒了,若不是二郎君跪地苦苦哀求,如今這府裏也就沒有了江姨娘這麽個人。


    裴苑說完也有些後怕,可終究是意難平,不禁掩麵而泣。


    再說裴苑不過是在自己的院中哭了一場,不到一炷香的時間就傳的人盡皆知,眼下這個時候,不論是誰在府裏哭哭啼啼無疑都是招了晉安郡主的眼,七娘子裴蔧知裴苑被晉安郡主派人來訓斥了一番,不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便與生母薛姨娘道:「父親慣來最疼六姐了,怎就忍心讓她嫁進傅家。」在裴蔧看來,這已不單單是低嫁了。


    「再疼又如何,終究也不過是一個庶女,郡主有意讓她給縣主衝喜,誰又能攔得住,你父親若是在反對下去,郡主去宮裏求了皇後娘娘的懿旨豈不是更不美,如今你父親能為她親自挑選一位夫婿已是盡了心的。」薛姨娘輕聲說道,又瞧著眼前如花似玉的女兒,溫聲提點:「你切莫要學了你六姐的心高氣傲,人要學會知足,這府裏有十位娘子,縣主金枝玉葉自是不用說的,太孫妃的位置明眼人都知曉歸屬是誰,大娘子與郡主情分不同,能嫁進孔國公府是郡主出了力,餘下出嫁的幾位娘子雖有嫁得高門的,可嫁的也是庶子,這世上,又能有幾個大娘子這般有福之人。」


    「姨娘,我明白,我不會與大姐和八妹做比較的。」裴蔧柔聲說道,她雖不是什麽聰慧之人,卻也有自知之明,八妹她是不敢比的,大姐她是不能比的,大姐當年能嫁進孔國公府也是因為她是嫡母看著長大的,且平日裏,嫡母出門做客也是把她帶在了身邊,落在有心人眼裏,她這個庶長女的身價自是不同。


    薛姨娘摸了摸裴蔧粉嫩的小臉,一臉溫柔:「你也是個有福氣的,六娘子出嫁後你的婚事也該說了,縣主的婚事自有章程,也不用你父親操心,前有六娘子的低嫁,你的親事上國公爺必然是會上心的,我不求你嫁得如何顯貴,隻如四娘子一般嫁個上進的讀書人,日後做個體體麵麵的官家夫人就比什麽都強了。」


    裴蔧扭了扭身子,露出一個羞怯的笑意,嗔道:「姨娘又拿我打趣了。」


    薛姨娘微微一笑,拍了拍裴蔧的手,道:「女兒家大了,自然是要嫁人的,等縣主大好了,郡主的心情也就好了,到時候你多去郡主眼前走動走動,等說親的時候她但凡能為了你說上一句話都是好的。」


    裴蔧遲疑了一下,說道:「姨娘,八妹真的能熬過去嗎?」


    「縣主福大命大,沒有什麽坎是過不去的,明日讓你六哥帶你去廟裏一趟,你為縣主求個平安符,郡主便是不說什麽,心裏也是高興的。」薛姨娘想了想,又追了一句;「你若無事不妨在為縣主寫上一卷華嚴經,到時候讓你六哥送到廟上。」


    薛姨娘在府裏一眾姨娘中不是一個出挑的,便是年輕且有幾分顏色,沛國公也想不起到她院子裏歇上幾夜,更不用如今年華已逝,可便是如此,在這府裏她也過的穩穩當當,憑的便是一個恭順小意,對待沛國公,她溫柔小意,對待晉安郡主,她謙卑恭順,哪怕六郎君下生便被抱到王姨娘身邊,她亦沒有怨言,隻求能護著兒女長大成人,她便別無所求。


    「我倒是盼著八妹能早些好起來,如今府裏這光景瞧著便有些駭人。」裴蔧低聲說著,往日裏府裏少不得歡聲笑語,二房三房的姐妹也是常來常往,可如今,莫說載懽載笑,便是穿得花團錦族一些都是打了嫡母的眼,徒惹她不快。


    「誰說不是呢!」薛姨娘輕歎一聲,太華縣主一旦夭折,這府裏必是要鬧個翻天覆地,遠的不說,便說傅姨娘這一家子都得為太華縣主償命,想到這裏,薛姨娘不禁打了一個寒顫,當日若不是正巧趕上柳氏生子,隻怕晉安郡主遷怒的就是他們母子二人了。


    「姨娘?」裴蔧一臉疑色望著薛姨娘。


    薛姨娘扯了一個略顯勉強的笑意:「告訴你六哥近些日子安分一些,別總出去胡鬧。」


    「六哥哪裏會聽我的話。」裴蔧搖了搖頭,小嘴撅了一下,道:「雖說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可六哥慣來與我也不親近,打小就知道護著八妹。」


    薛姨娘笑了一下:「縣主攏共才被養在府裏幾日,你六哥怎麽就偏疼了她。」


    裴蔧嘴撇了一下,八妹雖沒有養在府裏,可六哥卻是在王姨娘身前長大的,王姨娘又曾是嫡母的大丫鬟,素來以嫡母馬首是瞻,是以論起兄妹情誼自然遠勝自己,可這話她卻是不能當著姨娘的麵說,以免惹她傷心。


    也不知是不是真應了這衝喜之說,傅家下聘後三日,原本躺在榻上吊著一口氣的裴蓁羽睫微顫,似有醒的征兆,待在過了五日,那緊闔的眼微微顫顫的睜了開來,惹得晉安郡主又是哭又是笑,大悲大喜之下竟暈厥了過去,又鬧得沛國公府人仰馬翻。


    屋內的藥香烘的屋裏又悶又沉,裴蓁歪倚在榻上,宛如明珠朝露的嬌嫩臉龐略顯消瘦,膚色更是蒼白無一絲血色,目光略有些呆滯,遙遙望著遠處,也不知在想些什麽,奶娘薑媽媽自是以為她因之前的禍事受了驚嚇,琢磨著是不是要和郡主稟報一聲,請郡主邀來什麽得道高僧來收收驚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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