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蓁長眉一挑,蒼白的唇邊漫延出些許的笑意,她容貌極盛,雖是病容卻比尋常時多了幾分楚楚風姿,這一笑,隻讓人覺得說不出可憐可愛。


    「父親待傅姨娘這般長情倒是她的福氣,我聽說傅姨娘如今還被關在院子裏?」


    溫媽媽不解其意,便回道:「沒有郡主的令,這府裏誰又敢做主放傅姨娘出來。」


    「怎麽說六姐都說了親,母女連心,想必她出嫁那日定還是想與傅姨娘一見。」裴蓁輕聲說道,聲音又輕又緩,這樣的語速說出來的話總顯得有些耐人尋味。


    溫媽媽遲疑了一下,才道:「縣主的意思是?」


    「與母親說放了她出來吧!」裴蓁輕聲說道,嘴角慢慢蕩起笑意:「咱們這國公府也該熱鬧熱鬧了,等六姐的親事辦完,三哥的親事也該有了著落,想三嫂去了也有三年,便是為她守孝這日子滿打滿算也是夠了,不說別的,楌哥兒和瀠姐兒總得有人來教養吧!楌哥兒到還好說,瀠姐兒畢竟年幼喪母,將來說親一個喪婦長女的名聲便已讓人輕視。」


    溫媽媽沒想到裴蓁會說到裴三郎的婚事,且似乎有了什麽打算一般,想著裴蓁到底是由德宗大長公主教養大的,說出這般不符合年齡的話來也算不得什麽稀奇,便道:「縣主說的是,隻是三郎君自三少夫人去了以後就不在提婚娶之事,去年郡主也說起過幾家小娘子,三郎君一聽就給回絕了。」


    裴蓁秀眉微微一蹙:「三哥糊塗了,怎麽母親和王姨娘也跟著糊塗不成?就這般由著他的性子胡來。」頓了一下,裴蓁又道:「我瞧著傅家的五娘子就不錯。」


    溫媽媽微微一怔,不知這個傅家指的是玉橋胡同的傅家,還是平羅胡同的傅家。


    「老夫人娘家的小娘子,教養上總歸是錯不了的。」裴蓁歪著頭,抿嘴一笑,露出了幾分屬於少女的嬌俏。


    溫媽媽不覺得這話裴蓁隻是隨口一說,想著老夫人和郡主勢如水火的局麵,便是郡主肯了,老夫人那也未必會鬆口,不由苦笑一聲:「這事怕是難了,您也知道老夫人的性子。」


    「傅家嫁女又幹老夫人什麽事,又不是我們裴家嫁女。」裴蓁輕輕一哼,她行事慣來霸道,前世的經曆又造就她說一不二的性子,此時略顯不悅,臉色便沉了下來,一雙肖似嚴家人的鳳目透出了幾分冷意。


    溫媽媽顯然習慣了裴蓁這喜怒無常的性子,曾有人比喻太華縣主的性子就像懸掛在夜空的明月,是圓是彎全憑心情,是以麵上未露聲色,心裏卻有了計較,臉上的笑意微收了幾分,恭順之意更顯,輕聲道:「傅家如今比不得傅老太爺在時的光景,是以有什麽事情總要過問了老夫人,尋她拿個主意。」


    「事在人為,隻要父親開口,老夫人總不好駁了父親的意思。」


    溫媽媽心道,國公爺怎肯開口,隻怕他巴不得為三郎君娶一位家世平平的小娘子,免得擋了大郎君的路,又怎肯讓他娶傅三郎的嫡女為妻,況且,前腳才給六娘子說了那樣的親事,後腳就要為三郎君娶一個高門之女,國公爺這口氣可未必咽得下,這般想著,溫媽媽猛的抬起了頭,卻見裴蓁笑的又嬌又媚,眉目之間透著一種超越年齡的世故,不由笑了:「還是縣主的心思通透。」


    裴蓁見溫媽媽領會了自己的意思,微微的笑了。


    薑媽媽是德宗大長公主放在裴蓁身邊照顧她飲食起居的,是以從她侍奉裴蓁的那天起,她的主子唯有一人,因此有的話,當著溫媽媽的麵她是不會言語的,唯有溫媽媽走後,她才會把心裏的話說出口。


    「國公爺後院的事您又何必插手呢!」


    裴蓁聽了,嘴角勾起,微微一笑:「媽媽糊塗了,這怎麽是父親後院之事,這分明是關於國公府繼承人的大事。」裴蓁說完,見薑媽媽不解其意,便笑著為她解惑:「如今我既已醒了過來,父親總不會把傅姨娘在關多少日子的,六姐出嫁之前父親必是要以這個為借口放她出來的,就連大哥也會歸家,與其等到那天,倒不如借著這個機會以此為條件,讓父親親自去傅家為三哥求娶五娘子,這樣便是老夫人那也挑不出什麽錯了,她若是反對,那便打的不止是父親的臉,更把傅家的臉踩在了腳下。」


    「照您的說法,既然國公爺早晚都要放傅姨娘出來,讓大郎君歸府,那國公爺如何又肯幫三郎君在老夫人麵前美言?」薑媽媽輕聲問道。


    裴蓁眸光盈動,帶了幾許漫不經心的笑意,道:「若是父親不允,那我這病隻怕一時半刻都好不了的,倒是難為大哥得繼續在廟裏為我祈福了,我倒是不怕折壽,就怕大哥的差事耽擱不起。」


    薑媽媽聽了這話卻是一驚,忙道:「您切莫要胡來,皇後娘娘為了您特意把日子推到了八月,您若一直稱病不起可不授人以話柄,太孫妃的位置保不齊會出了意外。」


    裴蓁秀眉一挑,嗤笑一聲:「這天下郎君何其多,難不成我就隻能嫁給皇太孫?」


    薑媽媽一怔,心道,您不嫁給皇太孫又能嫁給誰呢!如同德宗大長公主所想一般,裴蓁身邊的人也理所應該的認為太孫妃的位置才是裴蓁的歸屬,若不然且不會憑白辜負了她這些年來所學的為後之道與寵妃之能。


    把薑媽媽的反應看在眼中,裴蓁心下一歎,果不其然,就連她身邊的人都默認了她日後的歸屬,更不用說外祖母、母親與姨母了,隻是,那樣的路她不會想再重複走過,她大概是與嚴正則一家子八字相克,前世嫁給他後她就沒過了一天的舒坦日子,好不容易熬死了他,結果他和王清蓉生的賤胚子也是個養不熟的,登上帝位便敢謀害自己,想起來,她的死竟是這般可笑,居然死在了一個孩童的手上,細說起來,她們反倒是為王家做了嫁人,便宜了他們,這樣的蠢事,她總歸不會在做第二次了。


    「皇太孫屬意的太孫妃人選是王清蓉,讓他勉強娶了我,我的日子必不會好過,這天下那麽多兒郎,又何必嫁給他受這份活罪。」裴蓁輕哼一聲,如她這般出身,不論是嫁到哪家都隻有被高高捧起的份,也就嚴正則那個糊塗東西才敢作踐自己,卻不想想,若沒有她,他這個皇太孫焉能一躍成為九五至尊。


    這樣的大事怎能由裴蓁的性子來,大長公主籌謀多年,若是因此棋差一招可不是要把腸子都悔青了,薑媽媽自然是要勸上裴蓁幾句的。


    「您這樣的身份,便是皇太孫也不會怠慢您的,這些年來您平日隨著大長公主殿下住在洛邑,可太孫府上的禮可沒有落下一次,這不正好說明太孫殿下心下掛念您嘛!」


    裴蓁嗤笑一聲:「他哪會有這份心,不過是太子妃的作為罷了,我知嬤嬤怎麽想的,可你不知曉的太孫那個假清高的性子,生怕沾上咱家一點的光,隻怕到時候他得了便宜還得反咬咱們一口。」裴蓁說道最後,咬牙切齒的罵道:「他便是那起子忘恩負義的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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