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三郎也不是蠢鈍之人,經由裴蓁一點撥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不管是誰也不會,不敢在這個時候為孔家求情,他們唯一的指望便是裴家,或者說是嫡母,畢竟衛皇後乃是嫡母的同胞姐姐,由她在聖人耳邊說上一句話,可比任何人求情都來的強,可孔家有心算計八妹妹,嫡母又怎肯為他們說情,所以他們必然要尋到自己的頭上,指望著他看在大姐姐的情麵上在嫡母麵前為他們遊說。


    「原來是有一場鴻門宴在等著我。」裴三郎搖了搖頭,他大事上拎得清楚,哪怕擔心大娘子,也不會讓裴蓁受了任何的委屈,孔家人是得受些教訓。


    裴蓁輕輕一彎:「雖是鴻門宴,可三哥也要赴宴才行。」說著,裴蓁語速慢了下來,眼神變得意味深長:「聖人自登基以來,便吝嗇封賞勳貴,便請封的折子都一壓再壓,永寧侯府尚是姨母的外家,外祖父更是年事已高,可他請封世子的折子到現在都沒有批下來,前些年魏陽伯立了功,蔭封的是他的妻子,於他不過是賞了黃金千兩,所以,三哥,世事變化無常,說不準咱們大姐姐的福氣還在後麵呢!」


    裴三郎神色一凜,是呀!一切皆有可能,既孔家有所求,必要有所付出,就看孔侯舍不舍得委屈嫡長子而顧大局了。


    「八妹妹此言,著實讓我受教許多。」裴三郎一拱手道,想著世間男子不免總有些輕看女子,可他卻是不敢小看了女子的,尤其是養在門閥貴胄門庭的女子,一個個的皆有九曲心腸,有時候算計起人來三個大男人都未必是她們的對手。


    裴蓁坦然受了這一禮,笑道:「隻不過是女兒家的心思素來細膩一些罷了,當不成三哥如此說。」


    裴三郎則搖了搖頭:「八妹妹不必自謙。」這已不是閨閣小娘子會有的細膩心思,論揣摩聖心,隻怕這府裏所有人加起來都不如她一個,裴三郎這般想著,便不由望了裴蓁一眼,琢磨著是否因為她常年進宮,加之聖人偏寵於她,不時召她進宮說話她才會如此善於揣摩聖意。


    裴蓁把玩著垂落在手腕上的披帛,那薄如羽翼的煙霞絹在她指尖輕繞,那暈染的霞色襯得那皓腕與柔荑有一種賽雪欺霜的瑩白,她淺淺一笑,手指輕輕的扣在了小幾上,道了句:「三哥也無需為大姐姐多有憂慮,你的婚事也該籌備起來了,傅家五娘子我曾與她有過幾麵之緣,她行事很是穩妥,卻也不乏小娘子的天真嬌憨,三哥好生待她,她必然會善待楌哥兒和瀠姐兒。」


    由妹妹口中提及自己的婚事,饒是裴三郎這樣穩重的性子,也不免麵露憨澀,之後正色道:「隻要五娘子是個好的,我必會善待於她。」說完,看向了晉安郡主,道:「母親隻管放心。」


    晉安郡主抬手壓了壓鬢角:「你心中有數便好,總不能結親結出一段仇來,隻是有一點你要謹記,楌哥兒年紀還小,瀠姐兒也不過稚齡,五娘子進了門怕一時也忙不開手腳多管教幾個孩子,有些事,還是要往後放放的好。」


    裴三郎點頭稱是,說道:「兒子想五娘子年紀尚小,身子骨隻怕還未養成,自是不急於一時要子嗣。」


    晉安郡主眼底露出滿意的笑容,後知後覺的發現這樣的話題不適合在裴蓁麵前提起,便清咳一聲,朝著裴蓁望了一眼,卻見她笑眼盈盈的歪在寬倚中,手肘支在扶手上,柔荑托著香腮,並未露出為出閣的小娘子應有的羞怯之態。


    裴蓁見晉安郡主看了過來,便衝她彎唇一笑,頗有些不以為然,她幼時在洛邑的大長公主府曾見過幾名色若春花的小郎,那時她雖不懂,卻也知那幾人是服侍外祖母的,等她在大了些,到了知事的年紀,才知這些小郎的作用,不過那時府裏的小郎便都被遣散了,許是外祖母怕他們藏了禍心,會帶壞了自己。


    「六郎的婚事也該有了章程了,我瞧著程家的小娘子很是不錯,等三郎婚事辦完,便也該操持他的了。」晉安郡主轉了話頭,與王姨娘說道。


    「郡主瞧著不錯,必然是錯不了的。」王姨娘笑道,臉上的笑容溫順而恭謹。


    晉安郡主嘴角勾了勾:「等這兩樁事都了了,咱們便無事一身輕了。」


    「隻怕您想躲懶也是不成的,縣主的婚事還要您來操持呢!」王姨娘笑著說了一句。


    晉安郡主含笑看向並未露羞澀的裴蓁,忍不住輕歎一聲,事到如今,她的婚事便有些難以抉擇了。


    「郡主,老夫人請您過水雲居一趟。」大丫鬟絲竹隔著簾子脆聲說道。


    晉安郡主顯然有些意外,長眉輕輕挑了起來。


    裴蓁也有些詫異,這個時辰叫人過去,怕是事出有因,便道:「我陪母親一道過去。」


    「走吧!瞧瞧又要鬧出什麽幺蛾子來。」晉安郡主忍不住冷笑一聲。


    王姨娘蹲下身子為晉安郡主理了理裙角,口中說道;「妾也跟您過去瞧瞧吧!」


    晉安郡主想了下,便點頭同意,讓裴三郎回去歇著,帶了裴蓁和王姨娘去往了水雲居,身後跟著六個小丫鬟,很有幾分浩浩蕩蕩的勢態。


    裴老夫人不喜晉安郡主在府裏並不是一個秘密,在她看來,晉安郡主是如此的不受馴,女子應有的溫良恭儉讓在她身上全然不見分毫,這麽多年來沒有為府裏生下嫡子不說,還把唯一的嫡女送到德宗大長公主身邊教養,可謂沒有一點規矩可言,可即便如此,她依舊拿她奈何不得,就如當日她求到裴太後身前,讓她為大郎做主一般,裴太後直言道,並不會為了大郎得罪德宗大長公主,既然晉安郡主讓他去廟裏為裴蓁祈福,那便立刻啟程就是了。


    「母親。」晉安郡主神色淡淡,語氣中並無尊敬之意,甚至屈身福禮也不過是草草了事,便那膝蓋都不曾彎一彎。


    「坐吧!」裴老夫人指著她下手位置的寬倚,神色有些複雜,當然若不是太後賜婚,她是決計不肯讓兒子娶她為妻的,沒有人會喜歡一個事事壓了自己一頭的兒媳婦,尤其是她的性格又是這樣的強勢。


    「妾給郡主請安。」站在裴老夫人身側的傅姨娘上前見了禮,神色很是恭敬。


    晉安郡主卻是看也未看她一眼,似乎覺得她是什麽髒東西一般,隻微微頷首,之後拍了拍裴蓁的手,讓她過去見禮。


    「孫女給祖母請安。」裴蓁笑吟吟走了過去,輕輕一福身,又問道:「祖母可用過晚膳了?」


    「傅姨娘剛服侍我用過了。」裴老夫人對裴蓁招了招手,兒子唯一的嫡女,她總是願意給她幾分體麵的。


    裴蓁歪著頭看了看傅姨娘,笑道:「我母親身子不好,有傅姨娘服侍祖母孫女也就放心了。」


    裴老夫人把裴蓁摟在懷裏,又讓丫鬟拿了蜜餞與她吃,問道:「今日聽說是長樂郡王送你回來的?」沒有微微皺起,顯然是有不讚同,長樂郡王便是生母出身卑賤,到底也是天潢貴胄,怎可讓他行侍衛之事,此舉太過輕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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