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宗大長公主沉吟了片刻,這顯然是一個難題,當日嚴之渙也不是沒有請求過,顯然顯昭帝沒有應允,他留裴蓁在京為的就是牽製嚴之渙,可若有另一人可為質,顯昭帝未必不會應允她前往蜀地,德宗大長公主目光落在了裴蓁高高隆起的小腹上。


    裴蓁生產前夕,晉安郡主便收拾了東西準備長住在了德宗大長公主,裴老夫人知了信露出一個冷笑,等沛國公下朝回來,便把他叫道了水雲居。


    「還沒見過誰家媳婦沒事就跑回娘家住的,她這是真有依仗了。」


    沛國公皺了下眉頭,近來他是忙的腳不沾地,聖人也不知是不是年紀大了,脾氣越見古怪,之前剛發作了鎮嘉王,後腳又申斥了武陵王一頓,他這樣的近臣免不得要提心吊膽,生怕哪處做的不妥當,也招來一頓責罵,是以哪裏有時間理會內宅之事。


    「太華不是眼瞧著就要生了嗎?晉安去嶽母那怕也是為了方便照料她,畢竟錦川王府裏除了太華連個主事的人都沒有了。」沛國公極為關注裴蓁這一胎,連她幾時生產都一清二楚。


    「沒聽說誰家媳婦生產娘家媽要陪在一邊的,這還沒到生產的日子,她就這般火急火燎的姿態,別人瞧了還以為咱們府裏不放心太子妃呢!」裴老夫人譏誚的說道。


    沛國公聽了這話忍不住歎了一聲:「母親,晉安的事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就是了,在這府裏錦衣玉食是少不了您的,何必要插手她的事情,太華這一胎不容有事,您明白嗎?」沛國公知道自己母親不是一個聰明人,偏又喜歡自作聰明,是以有些話他不能說透,卻也不能不說,免得她又自找不自在。


    裴老夫人神色似有不忿,卻見沛國公臉上的表情漸漸嚴肅起來:「母親,德宗大長公主已長住京城了,她的脾氣您是知曉的,何必要徒生事端。」


    裴老夫人嘴張了張,想到德宗大長公主那雙森寒如冰的眼睛,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顫,嘴邊不忿的話也咽下了出去,隻嘟囔道:「當初我說什麽來著,高門女娶不得,我這做婆婆的反過來還得受她的氣。」


    晉安郡主對於裴老夫人那點小心思並未加理會,這麽多年了,她又能鬧出什麽大事來,左右不過是尋兒子告上一狀,她若心裏有裴公瑾尚且有所懼,隻可惜,她厭惡透了這個人,又哪裏會在意他心裏自己是何種相貌。


    晉安郡主一直琢磨著那日德宗大長公主看向裴蓁腹部時的那一眼,心下不免忐忑難安,到了德宗大長公主府,第一時間她便是問起這件事。


    德宗大長公主伸著手臂懶懶的靠在寬倚中,聞言不過是眼皮一撩,目光卻是看向了小幾上一碟捏的小巧剛好入口的芸豆糕,手指捏成蘭花狀,墊著帕子吃了一口,之後淡淡的開了口:「還是這樣沉不住氣,這一點你和阿妤都不及太華。」


    晉安郡主抿著嘴角:「您又打什麽主意就直說了吧!要不我這心可就一直懸著放不下了。」


    德宗大長公主睨了她一眼,喝了一口茶壓下口中的甜膩:「不過是想到了讓太華離京的辦法罷了。」


    晉安郡主聽了這話卻是身體一繃,臉色驟然一遍,強作鎮定的說道:「您是說偷梁換柱嗎?」


    德宗大長公主抬眼望了晉安郡主一眼,那一眼極盡鋒利,削薄的唇微微一翹:「還是沒有一點長進,隻會玩弄這點小聰明。」


    晉安郡主牙齦緊咬,猛地抬頭看向德宗大長公主,咬牙道:「您不能做這樣的主,那是太華的孩子,您讓一繈褓中的孩子為質不說我,太華也斷然不會應允。」這番話,似用盡了晉安郡主全身的力氣,她如泄了氣的球一般癱在了寬倚中,手指不由自主的顫動著。


    「你大哥和二哥在番邦難道不是質子?我離開時你二哥出生還不到三個月,阿姈,你得想想以後。」德宗大長公主神情複雜的望著晉安郡主,感情用事焉能成就大業。


    晉安郡主嘴唇顫動著,她無法反駁德宗大長公主的話,半響後,她用哀求的目光看著德宗大長公主,低聲道:「剛下生的孩子都是一個模樣,您又何必非要用那孩子為質子,咱們抱一個來頂替也沒有人會知曉的。」


    「糊塗,你隻想到了眼前,可將來呢!以假子換以親子,不過是換來一時無憂,可日後卻是禍患無窮,等太華攜子回京你要如何安置那個人人皆知的假子?更不用說,那時候會惹出多少的流言蜚語,為帝者,身世絕不容有一絲瑕疵,你隻覺得是一件小事,焉知將來會不會鬧出什麽風波來。」德宗大長公主厲聲說道,雖當日嚴之渙曾有許諾,可這世上最不值錢的便是諾言,焉知日後他會不會信守承諾,若是將來再有奪嫡之爭,偷梁換柱這件事便會授人以柄,這樣的失誤絕不能犯。


    晉安郡主神情一呆,目光近乎死寂一般,半響後,眼珠子動了動,抬手揉了揉額角,眉頭緊緊擰成一團:「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兒是母身上的一塊肉,將心比心,您讓太華如何割舍得下。」


    德宗大長公主抿了抿嘴角,偏頭說道:「總有母子團圓的一天,況且,若太華產下的是女嬰,她便是想走也是走不成的。」說道此處,德宗大長公主微聲一歎:「阿姈,你得懂的取舍,況且,有我們在京中,還能看護不好一個小子?」


    晉安郡主沉默了許久,臉上的神色陰晴交錯:「您說的是。」這話似從牙縫中硬生生的擠出,語氣幹澀到了極點。


    錦川王府裏,王太醫正在為裴蓁把脈,離生產的日子越發近了,他寸步不敢離開錦川王府,生怕裴蓁有個閃失,他一時照顧不周被衛皇後遷怒。


    「這幾日王妃身邊得都有人守著,穩婆可備下好了?我帶了兩名醫女來,這幾日也隨侍在王妃身邊,若王妃腹中有異動,便立即讓人喊我。」王太醫把手收回來,輕聲說道。


    鄭嬤嬤點了下頭,送了王太醫出去,回來見裴蓁神色淡淡,目光落在不遠處的美人瓶上,便放軟了音調,柔聲道:「您別怕,殿下一切都準備好了。」


    裴蓁目光調轉到鄭嬤嬤身上,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沉聲道:「我若是有個什麽意外,腹中的孩子嬤嬤直接交給外祖母,不要經別的人手,嬤嬤切記這句話。」


    當天夜裏,裴蓁被小腹的墜痛所驚醒,她才一動,守夜的碧裳和紅橋便掀了幔帳,見她眉頭緊鎖,額頭布滿了冷汗,當下一驚,忙出去喚人,鄭嬤嬤和高嬤嬤亦在了正院,得知裴蓁腹痛,忙去叫了穩婆和太醫來,又趕緊派人去德宗大長公主報信。


    四名穩婆這幾日睡的也不踏實,聽見腳步聲便醒了過來,四人皆睡在正院的抱夏,不過幾步路便進了正房,見裴蓁這般也顧不得見禮,忙伸手往她下身一摸,當即道:「王妃要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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