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正則在婚後的第六年登基為帝,可三王虎視眈眈,長樂郡王遠在西北更是為患,他不敢廢了裴蓁,甚至要倚仗她背後永寧侯府在幽州的兵權,這樣的皇帝做的太窩囊,他一日複一日的恨著裴蓁,滿腔的恨意都傾盡在她一日的身上,人人都道,他是因為死去的那位王奉儀才與裴皇後有了嫌隙,他寧願讓人這樣誤會,也不願意讓人看穿他卑微的一麵。


    裴蓁冷眼嚴正則一日比一日瘋魔的行徑,知道他的命不長久了,一年後,嚴正則終是不甘的走了,留下了年輕的皇後與幼小的兒子。


    裴蓁立了那孩子為帝,她成為了啟聖最年輕的太後。


    在後來,裴蓁死了,死在了她最為得意的那一年,冰冷的水浸過她的身體,似乎有一個人在水下大力的拉扯住她,讓她無法掙脫,水一口又一口的灌進她的口中,在思緒尚殘留的瞬間,裴蓁想著,這樣的死法可真是難受。


    再次醒來的時候,裴蓁以為自己做了一場噩夢,卻聽到人說:「皇後娘娘薨逝了。」


    裴蓁勃然大怒,張口便要嗬斥這兩個胡言亂語的侍女,卻發現那兩個人視若無睹一般從自己身邊走過,裴蓁一怔,簡直不敢相信宮裏會有這樣放肆的人,她張口喚人,卻發現並沒有人理會她,反而都朝著興慶宮而去。


    裴蓁跟了過去,這才注意到宮裏掛滿了白綾,在看清停放在中間的玉棺中的人時,裴蓁受到了驚嚇,那人與她長得一模一樣,可她還在這,她還沒有死,裴蓁一遍遍的喊道,又想要上前抱住她的外祖母和母親,可發現她的手穿過了兩人的身體,她驚恐的望著自己的雙手,終於無法在自欺欺人下去,她死了,死在了蓮花池中,她的外祖母和母親要怎麽辦。


    裴蓁悲哀的看著似乎在一瞬間老去的外祖母,忍不住哭了起來,她哭的傷心而絕望。


    裴蓁看著她的屍體停在了興慶宮,看著她外祖母強撐著身子骨封宮,一邊為她尋找真凶,看著嚴之渙一身風霜而來,那雙眼赤紅的嚇人,裴蓁本能的出聲嗬斥他,想問他幹什麽,卻見他滿身煞氣的撲向了玉棺,抱起自己已經僵硬,散發出難聞味道的屍體,似瘋了一般任人怎麽勸說都不鬆手。


    裴蓁怔怔的看著嚴之渙,她以為他定然是恨透了她的,畢竟他那樣的沒有規矩,又放肆,不知受過多少次自己的冷言冷語,可他卻哭了,似因為她的死?裴蓁不能確定,也不認為兩人之間有這樣的情意。


    裴蓁看著幼帝被一杯毒酒鳩殺,看著嚴之渙登基為帝,她成了一縷孤魂遊蕩在皇宮之中,日複一日,年複一年,起初她覺得自己要瘋了,這樣死而不能解脫的日子不知何時是個頭,宮裏的人換了一批又一批,到最後連個熟悉的人也隻有嚴之渙這麽一個,她整日無事便跟在他身邊,偶爾聽他自言自語,念及自己的名字,每年她的生日與忌辰,他必然都要大醉一場,起初她還覺得不屑一顧,漸漸的,發現有這麽一個人惦記著自己,卻是人生中一件幸事。


    她見早朝時不知多少次朝臣勸他立後,勸他廣納後宮,她撇著嘴,罵了一聲多管閑事,見嚴之渙暴怒的把那官員罵的狗血淋頭,又撫掌嬌笑,甚是得意的拿眼睨著那官員,罵他活該。


    日子長了,見嚴之渙始終一個人,她便覺得他有些可憐,孤寂是最可怕的,再有朝臣勸他立後的時候,裴蓁也在他耳邊嘀咕了幾句,等他駁了那些官員的諫言後,裴蓁又抿著嘴笑了起來,既嬌縱又得意。


    嚴之渙四十歲那年,差點死在戰場上,凱旋而歸後,裴蓁見他身上布滿了傷口,小嘴便撅了起來,飄他耳邊念叨著;「做了這麽多年皇帝,連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的道理都不明白。」說完,見嚴之渙沒有反應,不禁有些慪氣,她自然知道他是聽不見自己的聲音的,不過也不妨礙她惱他一回,一轉身,又飄出了大殿。


    嚴之渙從戰場上回來,命人修築地宮,開始大肆收刮奇珍異寶,裴蓁見狀,一撇嘴道:「才做了皇帝幾年便不學好了,這啟聖早晚敗在你的手上。」


    裴蓁最喜漂亮東西,見他收來的物件一樣賽過一樣漂亮,珠翠首飾樣樣都得她心,隻可惜她卻再也戴不了,免不得又生了一肚子的氣,心裏暗罵,也不知是給哪個小狐狸精備下的,她越想越氣,抹起了眼淚來,可卻再也沒有人能哄她破涕為笑了。


    裴蓁瞧著嚴之渙送走了外祖母,沒過幾年又送走了母親,之後又是姨母,三人都走的風風光光,裴蓁覺得這一輩子再也沒有什麽放心不下了,索性日日都跟在嚴之渙身邊,想著他幫自己盡了孝,那自己便守著他,送他走完這一生,沒準他前腳一死,後腳兩人還能見上一麵,她也與他道個謝。


    地宮立時二十年修築完畢,大批的奇珍異寶都被送入了地宮中,裴蓁輕輕一哼,當真是個財迷。


    裴蓁見他尋來了趙勇,裴蓁是知道這人的,當年跟在嚴之渙身邊的侍衛,如今已是趙都督了,聽嚴之渙吩咐他開皇陵,挖出自己的遺孤,裴蓁當即就怒了,感情他一直記得自己對他的壞呢!如今歲數大了,便想要報複回去,讓她死都不得安生。


    裴蓁氣的狠了,便揮著爪子去撓他,也不管自己壓根就碰不到他分毫,上前就是劈頭蓋臉的用爪子亂揮,之後氣哼哼的拿眼睨著他,罵道:「壞胚子,壞胚子。」


    過了幾日,夜裏嚴之渙突然起了身,裴蓁如今是不用睡覺的,見他行徑鬼鬼祟祟,便跟了上去,一路飄著,跟出了皇宮,跟上了馬車,見嚴之渙下了馬車,她也跟了下去,瞧著他來的地方,便泛起了嘀咕。


    等進了去,裴蓁當真是打開眼界,琢磨著,莫不是嚴之渙這廝見自己也沒個後,便把大明宮搬到了地宮,想什麽也不給下一任帝王留下,裴蓁正笑著,就見嚴之渙朝著一玉棺走了過去,她瞧著還有那麽些眼熟,等跟過去一瞧,便愣了,那分明是她的玉棺,裏麵已成枯骨的可不正是她自己。


    裴蓁驚疑的望著嚴之渙,就聽他說起了自己,說她生前便是金尊玉貴的養大,這樣才不算委屈了她,又聽他說,生雖不能同衾,死能同槨卻也是一件幸事。


    裴蓁因這話紅了眼睛,嘴唇微微闔動,最後似嫌棄一般的說道:「誰要和你一個老頭子同槨,不要臉。」說完,背過身去,抹了抹眼淚,沒一會,又湊到了嚴之渙身邊,嘟囔道:「罷了,這一生終是我欠了你的,誰知道還有沒有來世,我可不願意欠了你的,便允你與我共享一槨吧!」


    嚴之渙六十五歲那年死在了戰場上,那一天天空湛藍,萬裏無雲,裴蓁一直都跟在他身邊,見他雙目睜著,眼底帶著血色,她眨了眨眼,眼睛發酸,最後像一個孩子似的嚎啕大哭起來,這世上最後一個惦記她的人也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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